第七章
作者:
思慧 更新:2018-09-27 06:47 字数:3812
韩晨风自打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其父韩耿天一直陪着小心,没有再提起让他去上班的事情。
可是韩晨风知道,父亲一定认为自己哪里不对劲,所以才没有再催促着他去码头报到。
一大早醒来,韩晨风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望向窗外,大朵大朵的乌云已经按时报到,如盛开的黑润润的棉桃,绽放得格外自由肆意。
冥冥之中,他能够感觉到云幕背后如有一个巨人在以天为纸,泼墨作画。
这显然是一位技艺超群的国画大师,把整张的天纸都渲染得酣畅淋漓,气势如虹。
预报说有雨,看来此言非虚。
他洗漱完毕,敲开父亲的房门,告诉父亲,他准备今天上午就要去码头报到的消息。
韩耿天闻言,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马追问道:“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韩晨风看到父亲阴沉多日的苦瓜脸终于展露了笑脸,他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没有听错!我吃完早饭就去码头报到!”
“太好了,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我这就起床,去给你买早点,吃完早饭,我陪着你一起去单位报到!”
“好的,只要你高兴!”
“我的儿子突然之间变得懂事了,知道体谅当爹的心情,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先工作,积累一定的经验,也是为以后为人处世打基础。”
韩晨风敷衍道:“是的。”
韩耿天好奇地问:“说真的,你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想通了这件事?”
“没有什么想通想不通的,与其让工作找我,还不如我去找工作。
这里有一份现成的工作等着我,我不想让机会从眼前溜走。”
韩耿天高兴地拍着儿子的肩头,说:“有知识的人就是不一样,考虑问题比我这个大老粗强百倍!”
韩晨风笑着没有言语。
韩耿天抓起钱包,出去买早点。
韩晨风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他再次将神思拉回昨夜的情境中。
昨晚,他百无聊赖,思忖着如何改变目前的现状,摆脱吃白食的尴尬境地。
他打开窗户,注视着悬挂在天幕中的月亮许久,空虚和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很难解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已不再成为自己,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却又不知将要发生什么。
月光把四下照得一片皎然,窗外的树木也罢,破旧的楼房也罢,包括他自己都已经被涂上了一层不可思议的银灰色。
他伸出手,在月光下原本便显得苍白的手掌似乎在逐渐变得透明,手微微颤抖,血液仿佛在被慢慢从肌体中抽离,空虚感一点点由手指上升到手臂,到肩膀,进而侵蚀到内心。
韩晨风明白,如果一直拖着不去码头报到,父亲必然还会催促他,按照父亲的火爆脾性,不的目的不会罢休。
他如果在此之前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定会被逼迫着遵从父亲的意愿行事。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他已经是成年人,不想被人当做棋子任意摆布。
正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手脚发热,身体似乎在悬浮,有种飘飘欲仙之感,他吓了一跳,胳膊乱挥,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以此来抑制身体悬浮,却听到有一种很清晰、很有震撼力的声音在对他说:“你的前途是光明的,即使你同意接受一份不喜欢的工作,那份工作最终仍然不会属于你。”
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办呢,我听到的这个真真切切的声音是真实的吗?再这样看下去,要不了多久,楼房也罢、树木也罢,甚至包括血肉之身,都将被一股脑吸入月亮的阴影中去,一去不复返。
韩晨风立即转过身,感觉有点茫然——屋子中忽然一片寂静,就像什么东西忽然折断,一扇门忽然关上……他认为这是幻觉,然而那么真切的声音,怎么能是幻觉呢?况且,他的头脑一直保持着清醒,不可能是幻觉,然而,谁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他发现自己双脚着地,显然那种悬浮感,或许是感觉而已。
他四下里打量卧室的一切,发现床头柜上的台灯,依然发出微弱的光,原有的东西像只安静的食肉动物那样,一声不吭地蹲踞在五平米的小房间里,小心地缓着气。
一切物质的东西,都没有改变,而真切听到的声音也应该属实。
韩晨风急忙冲出卧室,询问父亲刚才是否听到了什么声音。
韩耿天正在客厅看电视,对他表示没有听到电视之外的任何声音。
韩晨风知道那种声音只是针对自己而发出的。
否则,那声振聋发聩的谶语,恐怕方圆几里都能听到吧?
他感觉一阵浓重的如同大雾般的倦意袭来,但是有个小小的东西,冰凉凉地贴在他的脊背上,轻轻刺了刺他的脊椎,以及他的内心……有什么改变,在外界看来,一切都未改变,只有韩晨风知道,悄悄发生过的一些改变,是关于他自己的。
在刚才和父亲证实的过程中或者之前,他已经知道发生了某种改变。
也就是说,他在无意中获得了一种特异功能。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有什么改变是关于他的,但是他又很难形容这到底是什么。
在感觉上,他的脑袋像个筛子一样,意识和逻辑在“哗哗”地从里面倾泄而出,一起流走的还有什么。
韩晨风攥住残存的那几块意识拼图,苦思冥想。
因此,他才想以此来验证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能否变成现实。
正在这时,门咣当一声被打开,父亲提着热气腾腾的早点进门,高兴地嚷着:“儿子,快过来吃饭!”
“好的。”
韩晨风到厨房拿碗筷。
“我出去买早点,看到对门的女孩,那个姑娘很有礼貌呢。”
“对门的女孩?韩梦思?”
“对对对!应该叫韩梦思,这个名字很逗,总能让我想起席梦思,哈哈!噢,对了,她还说要跟着我们去码头看看,陪着你去报到。”
“这怎么可以?素不相识,有些不妥当吧?”
“我当时就说使不得了,可是人家姑娘很有诚意,我也就没好意思拒绝。
反正这是好事,去也不妨。”
“好吧,只要您高兴!”
韩晨风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心里仍在暗自祈祷他获得的特异信息能够成为现实。
他们爷俩刚吃完饭,夏梦思就来敲门。
韩晨风打开门,夏梦思说:“我来问一下你们几点出发?”
韩耿天高兴地说:“一会儿就走,在上班前赶到就可以。”
韩晨风站在门口,与夏梦思闲聊,父亲催促他仔细梳理头发再走,他五指弯曲,对着穿衣镜拢了一下,催着父亲别迟到。
韩耿天笑着说:“你小子,倒是比我还着急了。”
三人一起坐上公交车。
因为没有座位,韩晨风只好站在夏梦思和父亲身后。
他从侧面观察着夏梦思,认为她的发质还可以,黄黄的,很柔软的样子,有点像犯着春困刚刚醒来的干草,微微散发着一种自然的光泽。
她脸的轮廓还可以,不尖又不圆。
两腮饱满,却不似那种婴儿肥,再配上一对大小适中的亮晶晶的眼睛,乍一看,清纯中带有一丝未泯的稚气。
她的眉色也很好,不浓不淡,眉峰处的几根眉毛的颜色好像深一些,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总之,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素面朝天,天然去雕饰。
夏梦思的直觉告诉她,韩晨风在身后偷偷观察着自己。
她的脸颊随即飞上一抹红晕,使韩晨风越发感觉她如同一只即将熟透的苹果。
其实,韩晨风不知道,夏梦思满意自己的也有几样:一是皮肤,二是脚,三是走姿。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皮肤是越来越好,越来越滋润,干净。
虽然额头处有几粒雀斑,可如果用《金瓶梅》里的话形容倒也恰当:“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而她的脚是三七码,不大不小,不厚不薄,不宽不窄,是刚刚让人心疼的分寸。
《金瓶梅》上也有一句:“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她的走姿很挺,肩很平。
两条腿绝没有微微的分岔,基本是竖一字形的,有点儿像模特,但又不像模特那样造作刻意,咄咄逼人,只是在柔和中带着些端秀。
《金瓶梅》上同样有话:“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
夏梦思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相貌算不上惊艳,但如果按照这样的标准,那么她有这三样也就够了。
这三样都是底。
皮肤是底色,脚是底板,走姿是底气。
有这三样,她的底蕴就出来了。
因此,她很自信,尽管知道韩晨风在盯着她,她也尽量使自己表现得自然。
韩晨风听到售票员在喊码头已到站。
他立即对夏梦思和父亲说:“我们下车吧。”
“今天的天气好奇怪。
乌云压低,却没有下雨的迹象,看样子我的伞算是白拿了。”
夏梦思的兴致很好。
“如果下雨,我们打的回去。”
韩耿天抢着说道。
眼看儿子也要上班,家里没有吃闲饭的,他的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一行三人,只有韩晨风的心里并不是完全轻松的。
他希望自己获得的特异意念会真实发生的。
韩耿天直接带领儿子来到港口公司的人事科。
当接待他们的科员询问详情后,告知他们招工已经结束,目前没有多余的岗位提供。
韩晨风听后,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而韩耿天则对那位科员说:“这不可能,我当初明明是和胡科长约定好的,他亲口答应我让儿子来报到的。
你们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不行,我要找胡科长理论!胡科长呢?胡科长在哪里?”
“胡科长还没来上班。”
“我们就在这里等,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绝不离开!”
韩耿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一会儿,胡科长走进办公室。
韩耿天急忙迎上去追问:“胡科长,我带儿子来报到,怎么这个小伙子说没有多余的岗位,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韩,真是不好意思,你儿子迟迟不来报到,公司现在满员,没有多余的岗位可提供。
如果早几天来,或许还有可能。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儿子是堂堂的大学生,又是一表人才的,干这个工作确实受委屈了。”
“不行!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就要兑现承诺。
我儿子并没有迟迟不来报到,怎么会说没有岗位就没有了?你一定是在敷衍我,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没完!”
“老韩,你是老职工了,应该懂得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别人都干得好好的,我总不能辞退人家,安排你儿子吧?”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你送礼,你就以权谋私,安排别人的?”
“老韩,你说话要有依据,别把我看得那么坏!”
“你们领导干部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天你不给我儿子安排岗位,我就不走了。
我韩耿天为公司卖命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就这样轻易打发我。”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胡科长不再理会韩耿天,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
然而,韩耿天依旧不罢休,挣脱儿子的阻拦,扑上前与胡科长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