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挑的都是些什么废物？”

       还未进门，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鞭笞。

       我是最后一批人选。

       前头的人大多被打断了双腿丢出去，轻则只是受几鞭子，能被长公主看上的寥寥无几。

       他们中有的样貌英俊，有的身壮力健，更有甚者智计无双，来此处的唯一目的，便是求一条出路。

       而我，只有这一身的毒。

       描金的鞋履停在眼前，我卑怯地弓着身子，头也不敢抬。

       “你叫什么？”是阔别已久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看见了她眼底稍瞬即逝的惊艳之色。

       苏念为我换了张脸，一刀刀剔除烂肉，毒入肌理渗进骨髓，我早已不复先前容貌。

       如今的我焕发新生，再无昨日英姿勃发少年郎的模样，更像是文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

       这样的脸，沈幼宜会喜欢的。

       我说我没有名字，生来便是怪物，身上淌着毒血，被父母丢弃在山洞里，自生自灭。

       多年来于密林间穿梭，连话都说不利索，因着长年不见阳光，皮肤白得像鬼，反而衬得五官灼灼分明，煞是好看。

       “毒血？”沈幼宜皱了皱眉，往后退开。

       我手脚并用地比划着，用不流利的语言解释，我身上并无伤口，不会伤害到公主。

       “若是有伤口呢？”沈幼宜挑了挑眉。

       我被擒住划开手腕，鲜血滴落地面翻起层层白沫，抓来试毒的老鼠倒地抽搐，很快便死去。

       再大些的山羊和马亦是如此。”能毒牲畜，也能毒人。”沈幼宜勾唇一笑指向我，“本公主要他了。”

       而后她走过来，戴上丝绸手套，掐起我的下巴逼我与她对视。

       “辛奴，这就是你的名字。”

       “好好待在本公主身边，你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当好你的狗，办好你的差事。”

       我重重磕头，沈幼宜朗声大笑，志得意满离开。

       我在无人处暗自发笑。

       沈幼宜爱的人，是她的兄长，当今陛下沈问舟。

       而我这张脸与沈问舟有五分相似，性子却大相径庭，他心思深沉难以捉摸，我卑怯恭顺又听话。

       这让一直处于下位的沈幼宜，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征服感。

       我这身毒，也是她可以献宝给沈问舟的稀奇东西。

       只是沈幼宜，我的毒最后你得亲自尝尝。

       五、

       沈幼宜手下的幕僚多不胜数，公主府地下有一处牢房，连沈问舟都不知道。

       那里关押着断手断脚的男子，全数都被阉割，有一部份直接没熬过去，尸体在牢里腐烂发臭无人掩埋。

       他们都是沈幼宜曾经的幕僚。

       因着办事不力，或是说话惹了主子不高兴，便被剥夺了当男人甚至当人的资格。

       沈幼宜向来都是这么一个人，只是我从前被她单纯无害的模样蒙蔽，听信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荒唐誓言。

       才害得举家丧命，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在公主府如履薄冰地活着，分派给我的也只是无关痛痒的任务，入府半年，再也未近过沈幼宜的身。

       连完成任务后的奖赏，都是遥遥一见，她戴着丝绸手套，将金银锭丢在我面前。

       我曾想过将毒下在她的膳食中。

       可公主用膳之前，不仅要用银针试毒，更有专门的侍膳太监先行尝菜。

       这条路行不通。

       不仅如此，沈幼宜会每日派人来检查我的身体，一旦发现伤口，便会将我隔离起来专人看管，直到伤口愈合。

       生于帝王家，经历过夺嫡，在波谲云诡的后宫中屹立不倒，沈幼宜小心谨慎，我很难有下手的机会。

       我没有时间了，毒已入脑，我渐渐忘却很多事，包括我的本名钟北尧，我的家族，还有我与沈幼宜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