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我被门外涌进的十余名黑衣人团团围住，锁链加身，禁锢住手脚。

       我想要用力挣脱，却发现四肢无力，身上的功夫不知何时消失殆尽。

       沈幼宜命人将我的手脚折断，长针废去筋脉，丢进毒蛇窟中。

       她说，与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若不是皇帝哥哥心系兵权，她才不愿意靠近我这个莽夫。

       毒蛇盘旋在身侧，我伏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声。

       他唤她，宜儿妹妹。

       是当朝天子，沈问舟。

       “皇帝哥哥，钟家人的尸首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头颅悬挂在城墙示众，身体丢到乱葬岗喂狗。”沈问舟宠溺地笑道，“这回宜儿妹妹做得很好，若不是你忍辱负重，孤也不能这么快夺回兵权。”

       两人的笑声刺耳，嘲笑着我三年来付出的全部真心。

       沈幼宜为我缝过香囊，为我誊过画像，只因一句我喜欢，便从国库里为我寻来难得一见的鱼肠剑。

       而今，所有的东西都收回到了她手里。

       包括这些年来她假情假意的爱慕，连同着我钟家一百零八条性命，一同化为飞灰。

       与我相好过这件事，于她而言像是恶梦，是不可宣之于口的耻辱。

       毒蛇啃咬着我的肌肤，毒液一寸寸渗入肌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了。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想的只有一件事。

       若是此番下了地狱，我也要从阎罗殿里爬上来，亲手掐死沈幼宜偿命。

       偿还我钟家一百零八条人命。

       三、

       可我没有死。

       我被苏念从乱葬岗捡回来时，浑身溃烂流脓，四肢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我全身血液流淌着毒，没有野狗敢噬咬，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苏念很神秘，她没有提起自己的一切，我只知道她的名字，以及她是个炼毒圣手。

       将我炼成毒人，花费了她整整半年时间。

       一缸缸的药汤她亲手熬制灌满，不分日夜守在我身边，一旦有毒物反噬的征兆，立马给我服下解药。

       这样折腾了半年，我身上的蛇毒终于被更猛烈的毒吞噬殆尽，而我，也成了真正的毒人。

       筋骨重塑，苏念为我接好了断掉的四肢，虽然我不能再舞刀弄枪，但至少可以与常人一般无异。

       我多谢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

       铜色的古旧面具散发着幽光，面具下潜藏着一张神秘的脸，声音嘶哑如同老妪，一双手却细嫩。

       我有时候看她久了，她会掏出金针威胁，若是再看便扎瞎我的眼睛，把眼球挖出来喂蛇。

       我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我帮你？别搞笑了。”苏念嗤之以鼻，“我这是看你筋骨其佳，是炼制毒人的好材料。”

       “还有，你到死之前都得当我的毒引子，你的血便是我炼毒最好的材料。”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难得有一瞬的波动，眼尾飞起红晕，终于有了些少女的神态。

       这年冬日，身上的最后一根金针拔除。

       我成了彻头彻尾的毒人，血液里流淌着的不是血，而是毒，只消一滴便能置人于死地。

       苏念交给我一对羊皮手套。

       “戴着它，谨防误伤他人性命。”

       她突然唠叨起来，“皇宫险象环生，你得时刻注意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口，不要被旁人发现你的身份。”

       我听得怔了怔，呆呆地盯着她的面具。

       “我怕你，怕你死了，就没人当我的毒引子了。”苏念摸了摸鼻子。

       而后与我一同站在了城楼下。

       城楼上，一百零八颗头颅早已烂成骨架，似乎已经成了京都的一道风景。

       没有人记得，我的父亲和二哥，也曾是为大邺立过赫赫战功的将军，也没有人记得我那被凌辱至死的长姐，是京都有名的才女，是会接济难民的活菩萨。

       他们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身份，被统一称为，反贼。

       我仰头看着那些白花花的头骨，午后阳光刺眼，集市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到我眼角的泪。

       “你决定了吗？”苏念声音嘶哑。

       我点点头，坚定地回望，而后迈开步子，踏入了这座曾经无比熟悉的皇城。

       三日后公主府的幕僚濯选，我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