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我十八年寿命，是时候还了！”

       一双雪白的爪子穿透黑暗，一个顶着狐狸脸的女人，正愤恨地盯着我。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而不能！

       ……

       我姓宋，出生于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我爹好赌，因为欠了三辈子都还不完的债，所以自杀了。

       我娘，在我出生前三天就已经死了，死在村口的枯井里，没人知道原因。

       而我，是被爷爷从她肚子里剥出来的！

       我跟着爷爷长大，一直睡在棺材里，每天晚上都得喝一碗鸡血。

       我的命，是偷来的，这是爷爷告诉我的。

       我这一生，注定走不出大山，这是我借命地代价。

       小时候不信邪，我试过几次，村外有一座桥，只要穿过那座桥我就能离开，可只要我生出这个念头，村子就会被白雾包围。

       纵使我一条直线走到头，最终也只会回到自家门口，坚持不懈一年后，我放弃了。

       我没受过高等教育，能见识到的东西也就那么多，我们村三面天堑，能活动的区域拢共就那一亩三分地，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乱葬岗。

       十三岁生日那天，我大半夜脑子一热，进了乱葬岗，在哪儿我见到了她！

       “小家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等得我好苦啊……”

       这是她的原话，我跟爷爷说过这件事，他让我当做没发生就行，但那天之后，我家大门多了两只公鸡。

       用她的话来说，我的命，好像是找她借来的，那之后我做了五年的梦，梦很长，长的宛如连续剧，新梦开始的位置，就是旧梦的结尾……

       今天我刚满十八，五年来她都会跟我讲故事，到天亮的时候，就会给我一个吻，温柔地告诉我明天再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我，熬不住了，她好像也熬不住了……

       “偷我十八年寿命，是时候还了！”

       按照我娘当年的情况，我是必死无疑的，只是运气好多活了十八年，我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更何况这种被圈养的日子，我早特么过够了！

       “你拿走吧，反正我已经活够了……”

       我摊开双手不做反抗，任凭她掐着我的脖子，一点…一点地将我的意识剥离……

       “娃儿！醒！！”

       爷爷焦急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浑身冷汗的惊坐而起，四周寒风呼啸，这是在坟地……

       “爷爷……”

       我抱住爷爷，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他身上冰凉，单薄的衬衫也被划出了几道大口，天知道他吃了多少的罪，才找到的我。

       “好了，回去吧……”

       爷爷摸着我头，将地上的马灯捡起。

       微弱的光驱散了些许黑暗，可当我抬起头的那一瞬间！

       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爷爷，以后照顾好自己，是我不孝，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

       我拨开爷爷搭在我肩上的手，一个闪身，后退好几米。

       咚咚咚磕了三下后，头也不回地跑向远处，她果然来了……她果然还是来追我了。

       我跑到了与她最初相遇时的那个坟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放过我们吧，求你了……”

       “你爷爷偷了我十八年阳寿，凭什么放过他？”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旷野，由远到近……

       一只毛茸茸的手掌放在了我的头顶，从脊梁骨生出的寒意，直冲天灵盖，她就这样抓着我的头，缓缓与我对视……

       月光下，她顶着那张酷似狐狸的脸，戏谑地看着我。

       那一瞬，天地失色风静树止，那对褐红色的眼睛，仿佛耀眼的星辰，嵌入了我的脑海……

       “不许……不许你伤害我孙子！”

       远处的一声怒吼打破了平静，我那年过耄耋的爷爷，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拿着拐杖，发了疯似的朝我们冲了过来。

       她十分嫌弃的松开抓着我的手，然后踩着灌木一跃上树，藏在云后的月亮恰时出现，她的影子被拉长……

       爷爷冲到我身边，立刻将我护在了身后，他一脸痛心疾首地看向树梢，片刻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但请您高抬贵手，饶我孙子一命！”

       树梢，她高高在上地注视着一切，在看见我爷爷下跪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错？你也知道错？”

       “饶你孙子一命？你能拿什么换？”

       爷爷牙关紧咬，一言不发，片刻后露出一道苦笑，他从怀里取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然后毫不迟疑地割向了他的手臂！

       肉，裹杂着血掉向地面……

       在短暂的迟疑后，他捡起那块碎肉就塞进了嘴里！

       一口，两口，血顺着他的嘴里流淌……

       我瞪大了双眼，伸手想要阻止，但我爷爷却猛地生出一股怪力，一把就将我按在了地上！

       血，不断地顺着我的后背流向地面，咀嚼的声音不绝于耳！

       爷爷压了我半个小时后，手上的力道才渐渐消失，当我站起身时才发现，他压着我的那只手，从手腕开始，只剩下森森白骨……

       她就站在树梢，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爷爷哇地一声吐出碎肉，才满意地发出一阵大笑。

       “给你们三天时间，要是能从我底下逃出去，当年的事既往不咎，要是逃不出去……你和你孙子的魂魄，就归我了！”

       ……

       一阵狂风卷过，她宛如一片树叶飘向远处……

       爷爷虚弱地倒在地面：“娃儿，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浑身是血的爷爷，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我离开，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我带着他返回了村子，找了郎中来我家，他仅看了我爷爷一眼，就摇头叹息；“另请高明吧！”

       之后不论我怎么恳求，他都没有再理会我。

       村口，我看着那座近在咫尺却又恍若天涯的古桥，陷入挣扎。

       外边一定有人能救我爷爷，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