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凉水给泼醒的。

       赵刚勇那张黑脸夹杂着怒意，身后的婆婆叫嚷个不停，孩子也在旁边啼哭。

       “你装病是不是？儿子生不了，活也不能干，我们把你娶回来，是让你来享清福的呗！别给老娘装死，还喘气就给我干活！”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我拉着赵刚勇的手，满脸祈求。

       “老公，你跟妈说一声，我太累了，还疼得厉害，今天能不能不去？”

       可是赵刚勇的一句话，打破了我最后的一丝幻想。

       “我妈说的没错，你生不了男孩，凭啥休息？去，干活，别逼我扇你！”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眼里滴下泪来。

       当初相亲的时候，他明明说过，会一直珍爱我。

       可是现在，就因为我没生出男孩，居然要打我？

       我赌气不起来。

       “啪”一巴掌，让我看清了现实。

       赵刚勇的本性，终于暴露了。

       “老子只说一次，起来干活。”

       男人的凶恶让我惊恐。

       婆婆在后面拍手称欢，出了口气的模样。

       “对！这种占着窝不下蛋的母鸡，就该打！”

       我绝望了。

       过后的日子，我如同置身地狱。

       生下孩子的第三天，我在河边蹲着洗衣服，肚子一阵阵绞痛异常。

       刚干完活的邻家郑强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将我扶回了家。

       “我说，勇哥，嫂子好歹刚生过孩子，哪怕是个女孩，你们也不能这样对人家啊，妇人月子做不好，以后更不能生了！”

       赵刚勇给他发烟，不好意思一笑。

       “哪有，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是孩子他妈闲不住，自己要去洗衣服的，我们都不让的！”

       郑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先走了。”

       外面的大门一关，赵刚勇僵硬地扭动脖子，回头看着我。

       那眼神，说是阎王爷也不为过。

       在我强烈的恐惧下，他抄起旁边的扁担重重砸在我肚子上。

       “你跟老子装什么柔弱呢！你是不是就想让人觉得我们刻薄了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思挺多的啊！”

       钻心的疼痛让我喘不过气来。

       婆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啐了一口，满脸恶心的样子。

       “人家凭啥管我们家的事？要我说，你这女人肯定不检点，勾搭其他男人，否则干啥给你出头！”

       这莫须有的罪名，比刚才的那撞击更加痛苦。

       就在我急切又震惊的眼神中，婆婆瞪了我一眼，继续说着。

       “我儿子这么优秀，现在不是讲什么基因么？我儿子基因肯定好得很，不可能生这丫头片子，这到底是不是我儿子的种？刘如燕，你在外面的野男人是谁？！”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我没有勾男人！”

       两人被我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婆婆提着我的头发，将我拉下了床，拖行到外面，指着对面的河流：“衣服还没洗干净，你就敢躺在床上？！天杀的，要我们伺候你是吧！”

       看着赵刚勇提着扁担又出来了，我咬着牙，去了河边。

       不宽不窄的一条河流，不紧不慢地流淌着。

       这苍茫一片大地，我似乎找不到任何容身之处。

       想到女儿那张白糯无邪的小脸，我总算有了点力气。

       下午下田的郑强看到我，满是诧异。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声气，“嫂子，你这……实在不行，就回娘家吧？”

       我想过回娘家，可是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是偷跑回去的，大概也会觉得丢人，会把我再送回这边的。

       而且，我要是走了，我的女儿怎么办？

       我摇摇头，“算了。”

       他悄声走到我旁边，给我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弟的号码，他在城里的律所上班，你要是有需要，可以给他打电话。”

       我说着谢谢，可是感觉自己不会用到了。

       女为夫纲在村子里是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从没见过哪个女人会跟丈夫打官司的。

       可是莫名其妙的，我居然将那十一个数字记得清清楚楚。

       晚上，我拖着疲惫不堪痛苦难耐的身体回了家。

       孩子的哭声中，赵刚勇的辱骂声声入耳。

       “这丫头片子哭什么！你妈洗衣服去了，一会儿回来就给你吃饭！”

       婆婆一手叉腰，另一手捂住甜甜的嘴巴，恶狠狠地说道：“再哭，再哭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几天的婴儿嚎哭不止，婆婆作势就将孩子抱了起来，一边说道：“儿子，这丫头忒不听话，我看真不是你的种，你小时候可乖了！”

       赵刚勇眉眼微一阴沉，“要不，做亲子鉴定？”

       我站在门外，冷笑不已。

       我们日日都在一起，我恪守本分，敬爱夫婆，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他却为了三言两语，怀疑我的清白。

       婆婆冷哼一声，“别去，事情传出去了丢人，不如找个机会，偷偷把这丫头片子给弄死，到时候就说她克夫克子，跟她离婚！这几天，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就在我们村，张老三家的闺女，屁股大，一看就是生儿子的料！”

       赵刚勇怎么回答的，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天夜色很浓，周围的风吹起了我层层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