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摘掉赵建国戴给我“没有情人是废物”的帽子，我如实地向他炫耀了从何莲那里取得胜利果实。可恶的赵建国又送我一个雅号“珍稀动物”，每每想起来不是滋味。赵建国的观点是：“一个女人如果真心实意爱你，会为你奉献一切的，手都没拉过，什么都不能说明，况且她也没有明确说爱你。很好的亲情、友情也可以‘心里一直有对方’，但不等于爱情。另外对于一般的女人如果说‘我心里一直有你’那有可能是爱你，但是这个政治家兼外交家一样的女人那就难说了……”赵建国是官场兼情场高手，也许他说的对，为什么何莲再不提见面的事，我创造了几次机会她却推三阻四的不肯幽会。莫非“我心里一直有你”是我把她逼在悬崖边上的韬晦之言？政治术语？外交辞令？怎么办？一辈子求真务实的犟脾气又犯倔了，一定要撬开她的铁嘴钢牙，从她牙缝里面挤出一个清清楚楚的“爱”字来，才善罢甘休。这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从长远来看，总有一天要失去联系，但是只要想到心中的明灯依然光芒四射就够了。

       于是我给何莲发了个短信说：“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心情特别烦恼，老是爱回忆过去的事。觉得自己特别失败，一辈子栽花、浇灌，铁树就是不开。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仅此而已。”回复的短信闪电般的飞来：“你又开始钻牛角尖了！”何莲还是牙关紧咬，避而不谈，反而说我钻牛角尖。我理解她的意思是“我心里一直有你”还不明确嘛，还要不停地往里钻。可是我怎么知道你的真实含义？我纳闷吐出一个字就那么难吗？其实也可以婉转的答复，比如：“你也不转一下脑子，如果不是，我怎么会跟你保持联系几十年……”等等。只要让我知道你爱我，如何表达均可，不一定要吐出那个字来。

       我觉得应该再加一把火，把她烧开。就把上大学时在青岛写给她的信重温了一下：“大海啊！当你风和日丽时候，你是多么和蔼可亲；当你惊涛骇浪时，又是那么冷酷无情。我相信在你蔚蓝色的胸怀下，蕴藏着深厚的情感，我渴望！渴望有一天重新回到你的怀抱，接受那海风亲切的吻！”许久不见动静，我猜想她可能正在回味，也可能思考如何回复。我想趁势再添一把柴，把她蒸熟。于是我又写一条短信：“相爱的人相拥在一起，爱的雨露如涓涓溪水流入心田，灵魂得到升华，直飘九云霄……”发了过去。本来我写的是“爱的雨露如疾风暴雨流入丹田”，又觉得自己龌龊就改成心田。果然何莲有所触动，回信道：“我很感动。”我趁热打铁道：“你已经感动了无数次，就不能叫我感动一次？”何莲回信道：“以后会的。”接下来的日子心情好多了，期盼着何莲让我感动的时刻。画饼充饥的等了一个学期她也没有信守诺言，而且短信也少了。

       我恍然大悟莫不是中了她的缓兵之计？我有些生气。还是赵建国说的对：“女人是世俗功利的，对女人付出真情是傻瓜，只有甜言美语、小恩小惠的搞到手才是英雄，乏味了弃之。”好几次机会都让我失去了，那是最好的试金石，用得着现在如此麻烦。我已经没有耐心了，真情实意也不能撬开她的嘴，只能先礼后兵了。于是我又发了一条短信：“最感动男人三大品质是，温柔贤惠，善解人意，有情有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者，为有情有义之人，反之为薄情寡义之人。将圣洁的情意附于功利和世俗色彩，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得多，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啊！天意啊！无可奈何花落去，一江春水向东流。”何莲快速回复道：“我们之间不存在功利关系。”看来她对功利一词理解的比较狭窄。

       她还在回避问题的实质，要害问题避而不谈。我有些沉不住气了，掏出一个手榴弹扔了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奉行真善美的为人处世方式与你大相径庭。回顾全程使我惊叹，你是一个不可理喻、深不可测、使人不寒而栗的人。日久见人心啊！真没想到你有一副铁石心肠和神经。其实我没有真正了解你，这是真实的感受，绝非恶意伤害。过去的一切都消失了，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相信天意吧！”何莲看样子有些急了，回复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也有些急眼了，又拿出一个炸碉堡的炸药包冲了上去：“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得到的未必低贱，失去的未必珍贵，有生之年应该去灯火阑珊处，加倍尝还欠债，相信上天的安排。你放心不再会打搅你了，我也认真回顾了，但是还是没有想明白，你的为人处世方式给我感觉深不可测，缺少恻隐之心，使人不寒而栗，难以交心。是真实还是错觉我糊涂了，但这是真实的感觉，绝不是有意伤害。我受多大的委屈都没关系，只要你别生气就好。其实我真傻，你怎么懂得纯洁的、高尚的、理想主义、浪漫主义的珍贵价值，也许几十年倾注错了方向。过去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再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唯有天籁之音‘我心里一直有你，相见不如思念’将永存心底。天命如此，请多保重。”

       过了好长时间何莲才回复：“得陇望蜀！”我明白她说的意思：“你已经得到了‘我心里一直有你，相见不如思念’怎么还贪心不足！”我有些底气不足地放了一枚颠三倒四的灭火弹，但何莲懂得它的威力：“人老了爱回忆过去，我困惑，再也找不到感觉了，也无所谓了，失去内涵了，这是上天安排的。真正了解一个人不容易，我会解脱的，时间会抹平一切的。海市蜃楼将要消失，忽喇喇大厦将倾倒，昏惨惨灯将尽灭。其实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事可以真正了解一个人的本性。你是一个使人不寒而栗的人，不可相交的人。使人不能接受的是，你的形象被自己一点点撕碎。几十年前的结论居然还能适用，相信天意的安排。再也找不到可以留恋内容了，从事可看人，几十年处理事的方式方法，想象中的好感，被你自己逐渐损之荡然无存了。”何莲也回敬我一冷弹：“你不要再逼我！”我顿时感到额头上冒冷汗了。

       何莲一句“你不要逼我”让我跌入万丈深渊，回想这几年与她交往的经历倍感心冷。男人是个简单动物，我把我内心的一切，包括最隐秘的都愿意给她讲。而女人是个复杂动物，尤其这个心眼像蜂窝一样多的女人，从来说话都是深谋远虑，滴水不漏。理智能够战胜情感，像天书一样难读懂。如今一句冷飕飕的“你不要再逼我！”叫我毛骨悚然。而且多少年来很少敞开心扉的谈论一些事情，讨论总是不能深入，不是转移话题，就是打岔分心。所谈话的内容精确的把握哪一句话该说，哪一句话不该说，每一句话说到什么程度……厉害！厉害！实在是厉害呀！对何莲疑惑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得研究研究她。研究她的心肠、神经是什么材料做的。传统美德有多少，为什么如此不可了解，到底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糊涂了，也许只有天知道。

       难道真的要相信天命吗？天意的安排吗？如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像她妈一样开朗、率真就好了，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历史的经验说明当我不需要了就会被抛弃，相信命吧，解脱的感觉也不错，真正了解一个人很难啊。于是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告诉我你的血型是什么？”何莲很快回复道：“O型”我惊讶的回复道：“不像呀， 我也是O型！”何莲再没有答复。我纳闷何莲的性格的确不像资料上所说的那样，也与我性格大相径庭，可见血型决定人的性格也不是绝对可信的，要不然世界上只有几种性格的人。事实上人的性格千差万别，后天环境的影响也是至关重要的。我回想她母亲性格像是O型血，也可能遗传她父亲的血型，也不对呀，脑子有些乱了。我有些绝望，一辈子掏心掏肺的却好心不得好报。多少年来何莲给我一个甜枣，把我感动的涌泉相报时，然后她又是一桶凉水。就像我在实验室做热疲劳试验一样，反复经历冰火两重天的催残。她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难道她在报复我当年的意气用事，导致她现在家庭生活不幸福？还是先师说的对：“唯女子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世人常说：“这人脸上长着狗毛，翻脸不认人!”其实此话差矣，狗比人有情有义。也许赵建国说的对：“女人是功利的，感性的，要想征服，不同的女人当然方法也不同。不能用真情，要用甜言美语、小恩小惠才能全大体。”

       想到这我有些生气，于是单刀直入地问：“我就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就这么难回答吗？”何莲还在跟我迂回，说：“现在各自都有了家庭，有些话不好说，说了也不合适。”她被我逼的走投无路，拿出了这个最后的杀手锏。我真生气了，你给我来这一手，别怪我不客气了。于是我回了一个短信：“冷静想来你的观点是对的，我们还是传统的一代人。老婆是个好女人，因此我为她守身如玉至今。只是思想上有些梦游，说了些梦话、疯话，现在想起来荒唐可笑，让别人为难了。梦总是要醒的，身心总是要回归的，但还是会有个过程。你比我有理智，怪不得一直坚持不懈，我们还是好同事嘛。”我一下把我们的关系降至原来同过事的档次。何莲有些急了，快速回短信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口气软了一些问：“那你的真实意思是什么？”何莲又是紧闭其口，死活不肯说一句软话，真是奇怪。想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很难，想征服一个人的心更难。

       有人说，一个人再聪明，也不能事事都看透；一个人再智慧，也不能人人都看懂。生命中，总有一些令人唏嘘的空白。有些人，让你牵挂，却不能相守；有些东西，让你羡慕，却不能拥有；有些错过，让你留恋，却终生遗憾。在真实的笑里哭着，在真实的哭里笑着，一笺烟雨，半帘幽梦。日子，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那些天真的、跃动的、抑或沉思的灵魂，在繁华与喧嚣中，被刻上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印痕。许多时候，人们不想说，关键是说不清楚。如同庄周梦蝶，不知道梦里是真实的，还是现在是真实的？而且真实和梦幻的界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