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干扰并没有起作用，锅炉工的老婆对我老婆说：“如今为人师表的教授也靠不住了，你可要把你老公看紧点，别弄出个师生恋的绯闻来。”我心里一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最担心的话题果然从她嘴里嘣出来，几十年的老邻居了，知道她的毛病，说话从来嘴上不把门。我老婆说：“不会的，就凭我家老公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从来不会说句好听话的嘴，量他也勾不上女人……我已经习惯了，他偶尔说句好听的话，我胳膊上的汗毛都站起来了……”几个娘们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些尴尬，老婆说的都是事实，咦！该不是这些娘们聊的忘乎所以了，忘记了我的存在。司机的老婆说：“有些男人虽然笨嘴拙舌，当着女人的面说不出口，但有可能会写，照样能博得女人欢心，现在都是短信交流，更方便……”我老婆没有吭气，但是我心里发虚，我与何莲就是这种情况。好多年前何莲偶遇司机的老婆，并问过我的近况，难道司机的老婆给我老婆暗示盯住我的手机？我感到脊背上一阵发凉。锅炉工的老婆说：“不会说好听的也不要紧，只有肯花钱也行，现在的女人实惠的很……”我心里又是一阵发紧，这不是提示我老婆把钱也要看紧吗。唐大哥的老婆说：“有些女人就是贱，那个女研究生是个老姑娘，听说是她主动勾引的‘黄教授’。苍蝇叮大粪臭味相投，男人哪有不上勾的！”司机的老婆快速接话说：“男人找情人不存在想不想的问题，无一不想，只是敢不敢的问题，有些人敢，有些人不敢。电视剧里把男人招蜂惹蝶的原因归罪于他的老婆，真是无稽之谈，那是男人的本性所致。我听说过去有种说法‘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我老婆终于开口了，问：“这话什么意思？”司机的老婆解释说：“妻往往人老珠黄，哪里比得上小妾，老菜皮，怎么刷绿漆，也嫩不过菜心呀。小妾虽好，哪里比得上婊子会风骚。婊子再骚也比不上偷腥吃着香……”四个娘们这次没有笑，我猜想她们共同想着同一个问题。

       四个娘们正说在兴头上，哪里能刹住车。司机的老婆说：“男人都是动物……” 锅炉工的老婆抢着反驳：“连动物都不如，动物还有个发情期，男人一年四季、白天晚上都想着那个事。上次在你们家打麻将，你老公甩着避孕套给我们说‘你们看看，老娘们就知道玩牌，这一盒小弟弟的工作服三个月都没有用完’！……”麻将桌上一阵哄笑。司机的老婆反扑说：“你老公呢？上次晚上麻将正玩在兴处，你老公打电话催你回去，说有急事，啥急事，该不是急着上床吧！”麻将桌上又是一阵哄笑。我老婆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掐了，曹康的老婆现在情况怎样，很长时间没有碰到了？”锅炉工的老婆说：“我碰到过一次，呵！那叫一个风骚，描眉画目，涂脂抹粉，还割了双眼皮，敞胸露怀，穿着超短裙。脖子上缀皮一堆了，真是半老徐娘刷绿漆装嫩。黑老鸦下了个白鸡蛋，就以为自己长得白。说话还是大街上卖笛子自吹，说刚刚与经理出差回来，哼！那个经理也是头猪，啥都吃！”麻将桌上传来了笑声。司机的老婆说：“听说经常有不同的老头去她家？”锅炉工的老婆说：“我也听院子里的老娘们这么说，她还能怎么着，都一把子年龄了，只能哄哄老头。”唐大哥的老婆说：“唉！其实曹康的老婆也可怜，曹康一去不复返，听说在法国开了个中餐馆，如今早已经搂着法国女郎消魂呢。儿子也被弄过去了，就是不把老婆弄过去。曹康的老婆坚决不离婚，两个人就这样耗了一辈子 ……”我老婆说：“想当年她要是对曹康好一些，说不定也就一家人团圆了。”唐大哥的老婆说：“也许吧，当年筒子楼里就属他们家打的热闹，我们几家经常去救火……”我老婆问：“曹康肯定回不来了，房子学校为什么没有收回，她又不是你们单位的人？”司机的老婆说：“这事我知道，房产科驱赶了几次，曹康的老婆寻死觅活的威胁，后来再没人敢去惹骚，现在交房租着呢。”我老婆说：“老公和儿子都走了，住房子遭人撵，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几十年，再老一些，老头也不上门了，着实可怜。”几个娘们又沉默了。我猜想都动了恻隐之心，或许在庆幸自己家庭的完整。这样也好让她们明白女人也一样，不要揪住男人的弱点不放。

       一阵稀里哗啦的麻将洗牌声过后，锅炉工的老婆说：“我听到一个笑话‘一个男人搓麻将成瘾，夜夜鏖战，终于一头栽倒在麻将桌上。殡葬时媳妇哭述：我的老公啊！昨天你两眼还像二饼，今天就成了二条，不知东南西北风哪个幺鸡把你害了!你的追悼会开得很隆重，清一色尽是你的麻友，大家排成一条龙与你告别，每人给你献上一杠花。你一生都想发财结果仍是白板，今天到了火葬场, 你终于和了’。”几个娘们哈哈大笑，纷纷称赞这个笑话编的好。我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随着啪的一个出牌声，锅炉工的老婆说：“白脸（白板）谁要？”司机的老婆说：“碰！”锅炉工的老婆看着躺倒的三张白板说：“呵！你现在有三个小白脸了，艳福不浅呀！”司机的老婆不甘示弱说：“你也不赖呀，一排子放着三只野鸡（幺鸡），小心把你老公害了。”娘们们又是一阵大笑。这一下热闹了，牌桌子上什么“二奶（二筒）”“猪奶（八筒）”“三姨太（三条）”……都出来了，我佩服这些老娘们想象力还挺丰富的。我老婆喊了一声：“大麻脸（九筒）”老唐的老婆兴奋地喊道：“杠后花！开了！哈哈哈……”司机的老婆拿起一张牌埋怨我的老婆说：“你看看，你要晚一点放炮，我就自摸了，真不爽快。”锅炉工的老婆说：“自摸哪有放炮爽快！”几个娘们又是一阵大笑。我脑子里闪出一句话：“女人也疯狂！”几个老娘们可能又忘了我的存在，也可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无所顾忌。我最担心司机的老婆在忘乎所以中提到何莲认识我，再夸张地渲染如何漂亮，那样老婆又要审问一番。于是我出了书房，凑到麻将桌子边观战，果然老娘们们收敛多了。

       我问司机的老婆：“你老公现在忙什么？”司机的老婆说：“没有忙什么，在家闲着养热带鱼，喂鸽子呢。”我纳闷问：“怎么会这么清闲？”司机的老婆说：“伺候的那位院领导拿了驾照，经常自己开车出去，只有公事才叫我老公。”我还是不解的问：“开车哪有坐车爽，况且有专职司机多有面子？”司机的老婆说：“自己开车出去方便呀，领导的事你要知道了馋死你。”锅炉工的老婆说：“说说看，有什么馋人的事？”司机的老婆停顿了片刻说：“还是不说为好，我老公不让我嘴快。”我没有再刨根问底，我知道领导身边的秘书和司机即是亲信也是掘墓人。锅炉工的老婆阴阳怪气地说：“还是离领导越近越好，看你老公多舒服，工资一分不少，还弄了一个高级技师，岗位津贴比我老公多得多……”司机的老婆反驳道：“财神爷要饭装穷，肥猪哼哼，廋猪也哼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干啥的？锅炉房每年拿的承包费也不少，全部加起来比教授挣的多，你哼哼个啥！”锅炉工的老婆说：“你咋不说烧锅炉多辛苦！”司机的老婆说：“有多辛苦？一年也就干半年活，还经常偷工减料暖气烧不热，再遇上个暖冬，捞美了！”锅炉工的老婆不服气说：“还有半年时间维修锅炉你咋不说！”司机的老婆说：“哼！你以为我不知道，维修锅炉能用多少时间，锅炉房那几个人去水库钓鱼都钓疯了，我老公也经常去……”锅炉工的老婆不甘示弱地说：“总务处清闲的人多了去，校内校外捞钱的人大有人在，你不能只盯着我老公！”司机的老婆说：“其实大家都清楚，心照不宣罢了，只是你一哼哼，我就不服气了。”锅炉工的老婆不高兴地说：“哎！你把我比成啥东西了！”我老婆说：“好了，好了，你们俩再不要掐了，认真打牌。”老婆又埋怨我：“都是你在这搅和，去！去！做你学问去吧！”我灰溜溜地又回到书房。牌桌子上重新热闹起来，东家长，西家短聊了个不亦乐乎。

       我回到书房再没了心思上网，关上房门躺在小床上胡思乱想着老娘们说的话：一个开车的司机竟然能拿上高级技师，相当于副教授级别，评判标准和晋升过程不清楚。现在小轿车大部分是自动档，车有了毛病直接开进修车行，修车修成高级技师我相信，那是个技术活。开车有多少技术？肯定用了非常手段，要么就是有贵人相助。当初我要是不争个教授岂不跟他一个级别，他一辈子是怎么过来的，我是怎么过来的，简直冤死了……当年司机把老婆调来科技学院就相当不得了了。后来学校装带内线的座机电话，我交了二千五百元的初装费，那时候的二千五百元是我几个月的工资呢。司机却没有花一分钱，学校免费给司机家装了一部电话，理由是工作需要。当然是工作需要了，领导们用车方便嘛……再后来司机的女儿又进了总务处混日子，我女儿要不是三连襟帮忙找工作，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游荡着呢。司机神通广大，处处比我强，越想越窝囊，越想越心里不平衡……看来还是锅炉工的老婆说的真：“还是离领导越近越好！”算了，想开一点吧，想当年为调进老婆的事把邹部长都气走了，我算个啥。况且一些教授、副教授也只能照本宣科，编造论文，别说去工厂解决技术问题，实验室的活都不会干，也不愿意去干，彼此彼此吧……又想着还是老话说的好：“狗咬狗一嘴毛。”两个老娘们咬出来些秘密，锅炉工的收入竟然跟我差不多，锅炉工的档案工资和岗位津贴不高，可能大头在承包费上。我相信司机的老婆说的是事实，她是会计，财务上的事应该清楚。唉！教授的一点优越感云消雾散了，说不定在老婆心目中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锅炉工的老婆还说：“总务处清闲的人多了去，校内校外捞钱的人大有人在。”这应该也是事实。不仅仅是总务处，学校大多数部门上班比企业自由多了，领导一自由，下面的人更自由了。有路子的人在外面折腾钱，理由是你们教师不是也自由嘛，也在外面折腾钱。是呀，我不是也在企业折腾钱，算了，谁也别说谁，大家共同捞这个世界。看来父亲的“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确实是经典语录。不同阶层有不同的捞法，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听的麻将桌前的椅子一阵乱想，我知道牌局要结束了，我起身去送。我问：“怎么不玩了？”司机的老婆笑着说：“回家去煮食，老爷们的嘴要紧的很，喂饱了就安稳了！”唐大哥的老婆说：“是了，要想抓住男人，先要抓住他的胃。”锅炉工的老婆说：“还要抓住什么？”三个老娘们嘿嘿嘿地奸笑着出了门。

       我猜想今天老婆收获不小，以她的性格很快就有所反应。果然不出所料，老婆一边收拾桌椅一边说：“干脆咱们也假离婚，再弄一套房子？”我知道她在考验我，顺势说：“行呀。”老婆把脸一沉说：“想的美！做美梦吧！我才不上当呢！……”老婆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我辩解道：“是你先提出来的，反过来倒打一耙！”老婆说：“露馅了吧，经不起考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无言以对。老婆问：“有没有女学生勾你？你看电视剧里经常描写师生恋，你也跟着学坏了吧？……”我连忙解释：“怎么可能呢，现在女生务实的很，我又没有钱，又没有权，跟我这个老头子瞎混有啥意思。你受了电视剧的误导，主人公都是年青漂亮的女生。其实像样一些的女生早被男生抢光了，那都是编剧瞎编出来给自己解馋呢。你放心，况且我们专业女生少的可怜……”老婆半信半疑地说：“你要是有歪心找情人，我也拦不住，你把工资卡留下，再把心留下，身子随便……”我赶紧表忠心：“不会的，不会的！”老婆哼了一声进了厨房。我打开电视，电视里说的什么没有听见，心里想看来老婆着实受几个老娘们带来的信息影响不小。我哪有情人，何莲算不算？一个手都没有拉过的情人，冤死了！又想着老婆也务实，“把工资卡留下，再把心留下，身子随便”是个彻头彻尾地“唯物主义”加“唯心主义者”，没了钱，又不带心，一副臭皮囊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