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女状元传奇
作者:牡丹山大王
正文
正文 第1章流量小花,悲催跪地
    立秋早已有了一段时间,但萧索的凉意却至九月才席卷而来。

    凉风将唐子瞻的须发、衣袍都吹得飞扬,但她的跪姿却依旧十分笔挺。哪怕,这个姿势她已经维持了近一个时辰。

    唐子瞻穿越的这个朝代,她并没有在历史书上见过,但天子之怒乃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她熟读并背诵过。

    早朝时,御史的话句句诛心,不仅是捅在她身上的刀,更是打在皇帝脸上的耳光。

    她是金銮殿上皇帝钦点的状元,御花园里又被皇帝亲口夸耀品行上佳,留京任了翰林院修撰。可不过三日,她就被御史口伐笔诛,痛斥私德有损、家风不正。

    幺妹寻死觅活后私奔,这事她否不得。

    长兄为花魁一掷千金,这事她否不得。

    同僚三日就拳脚相向,这事,她还是否不得。

    品行上佳这四个字,如今怎么看怎么难堪。

    怨不得唐子瞻跪在这里一个时辰。

    只是,她不是唐子瞻。她是横扫D站、坐拥108家CP的流量小花糖糖。

    “唐大人,陛下今日乏了,让您明日再来此候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在身后传来。

    唐子瞻回头抿出一个笑容,想要客套两句,太监却只留给她冷漠的一个后脑勺。

    明日怕不是再来候着,而是继续跪着。

    认命的唐子瞻揉着膝盖站起身,理了理官袍,往外迈去。

    她既是来了,就不能轻易走了。

    娱乐圈的血雨腥风她走得,朝堂的刀光剑影她便走得。

    无视了一路上太监或其他同僚的幸灾乐祸目光,唐子瞻挺直着背走出了宫门。

    她如今家中还有着一个为了妹妹私奔、哥哥醉晕而哭哭啼啼的老母亲,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唐府。

    “唐大人。”同样尖细的嗓音,但比前一个听起来多了三分热络。

    唐子瞻转过身,挂出客套的笑容。

    这太监同样脸上堆着假笑,指着旁边的马车对唐子瞻道:“唐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唐子瞻深吸一口气,正要走过去,那太监的声音就又从她身后传来:“去给唐府送个话,今夜唐大人不回去了。”

    唐子瞻吸的气顿时凝住,险要把自己憋得背过气去。

    虽然穿过来不过十个时辰,但唐子瞻记得,她和同僚拳脚相加就是因为,对方叫她带上她残废了的大哥去当太子殿下的兔儿爷。

    兔儿爷。

    太子殿下是个断袖。

    她这厢失了圣宠,太子殿下就邀她留宿府里,这意味,真是太不言而喻了。

    唐子瞻朝马车那边拱手弯腰行礼,道:“多谢殿下抬爱,今日芳润已有邀约,爽约委实不妥……”

    帘子突然被掀起,一张清隽白皙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墨色双眸落在她的身上,那玉面甚至往前近了近,太子苏澹凉声问道:“中秋夜游揽月湖时的事情,芳润忘了?”

    游湖?水边?难道?

    想到前世影视剧中,女扮男装逢水就暴露身份的设定,唐子瞻脑袋一懵,脚比脑子更快一步做出决定,迈上了马车。

    苏澹满意地坐回马车内,吩咐道:“回府。”

    马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芳润兄,且等等!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唐子瞻撩起车帘,看到早上参她参得唾沫横飞的御史卢维正在挥手疾呼。
正文 第2章鸿门宴上俘获芳心
    “想下车?”

    旁边人三个字就完全把唐子瞻的目光拉了回来。

    她连忙放下车帘,回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苏澹,作乖巧状:“不想。”

    这回答并没有得到对方的赞许。

    苏澹那潋滟的丹凤眼中似装的不是湖光波色,而是冰霜雪水,就短短一眼,也叫唐子瞻满心发憷。

    这真是瞧上自己了?准备霸王硬上弓?

    待到了府邸,车帘被掀起,苏澹直接掠过备好的小杌子下了马车。他行至门口并未先入府内,而是站定等待。

    唐子瞻未来得及回应太子殿下的“体贴”,就听到这两刻钟里他“赏”她的第三句话——“想也白想。”

    长腿再加上阔步,前方的苏澹三两步就已经与唐子瞻间隔了不少距离。

    被霸道总裁风言语击中的唐子瞻彻底摸不清楚风向了。她确定以及肯定,这着实不是对待心上人的态度。

    除非——太子是个注孤生。

    长乐长公主的出现,似乎印证了唐子瞻的第二种猜测。

    只听那与太子明显拥有同款丹凤眼的长乐长公主娇声提议:“对诗如何?状元郎文采斐然,想来这意趣最是合适。”

    唐子瞻在不喜欢琢磨平仄和不忍伤长公主颜面间的心理拉锯才开始,就听到旁侧的苏澹直接否了。

    “无趣。”

    长公主又柔婉问道:“那作画如何?状元郎妙笔生花,定能叫我们大开眼界。”

    “无聊。”否认二连。

    唐子瞻觉得太子殿下每次赏自己的话都超过了两个字,恐是对自己格外厚待了。

    “那下棋如何?状元郎想来是个中好手。”

    “无用。”三连齐全。

    “奏曲吧?皇弟你擅……”

    “饮酒。”太子提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长乐长公主却递了个眼神给唐子瞻,道:“主随客便,还是问问唐状元吧。”

    太子殿下“无用”在前、“醉酒”在后,唐子瞻很难不生出防备的心思。她接住长公主的橄榄枝,连忙离席答道,“公主有此雅兴,微臣却之不恭。”

    平仄错了,最多丢人。喝酒醉了,她怕失身。

    长乐长公主张口便来:“竹声随雨至,花影送晴天。”

    唐子瞻揣测公主飞速出题是害怕太子殿下反对,忙答了一句与“晴天”相关的诗文。

    待答完之后,唐子瞻才发现,这一句竟是唐子瞻原身所作。她方才想诗文时,记忆中最先闪现的画面就是原身秉烛落笔的情景。

    原身的记忆,并不齐全。似乎只有重遇原身深刻记忆的人,那些相关的旧事才会出现在唐子瞻的脑海里。

    就像那动手的同僚,唐子瞻若早知对方嘴贱易怒,绝不会一再退让迫得自己退无可退。

    也罢,如今这些诗句的记忆清醒,想来足以应付今日的对诗了。

    “自是一腔春意满,故教两袖尽开花。”长乐长公主说完之后,以帕掩面,朝唐子瞻看了过去。

    长公主与太子殿下虽是一母同胞,双眸也皆是狭长的丹凤眼,但容貌气质,长公主却比太子逊色了三分还不止。唐子瞻想起今日马车上太子瞧自己的那一眼,心中忍不住暗下品论。

    旁边指节敲桌的催促声音传来。

    唐子瞻忙回魂挑了一句记忆中的“春日”诗作为回应。

    长公主落帕轻笑,由衷赞道:“状元郎果然好文采,天下有才一升,你已独占了八斗。”

    “微臣愧不敢当。”捧杀二字,唐子瞻最是忌惮。她正想离席行礼,却被长公主下一句出题打断了动作。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咳!”旁边的苏澹呛了一口酒,叫唐子瞻忍不住看过去。

    可他双眸未红、脸也甚是白皙,唐子瞻便知方才咳嗽是太子殿下刻意为之。

    他是何意?

    唐子瞻不明白苏澹的举动,苏澹的视线也正朝她看过来。

    他目光中未有笑意、亦无怒意。

    这种审视却叫唐子瞻警铃大作,将长公主的诗句剖了三次,确保万无一失,才选了一句原身的得意之作予以回应。

    待她说完,苏澹勾了勾唇角,夸道:“芳润真是才华横溢。”

    这夸奖的话换个语气,意味就全变了。唐子瞻迅速离席,弯腰行了个大礼:“微臣惶恐,微臣才疏学浅,实在当不起两位谬赞。”

    苏澹方才不会是醋了吧?

    唐子瞻知道自己这个念头着实荒谬,但这位太子殿下在原身记忆中,实在甚是寡言,更不会夸人。

    太子未叫她归位,唐子瞻便只能维持原来的姿势。庆幸菩萨心肠的长公主离席,亲自来扶她:“芳润何必过谦。我们既是对诗,你且大胆说便是。我这句你要听清楚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嘭——

    唐子瞻脑中炸开了一片烟花。

    她僵硬着抬头看向面前的长公主,只见对方双眸含羞带怯,这深情款款的模样,仿佛有一万个粉丝在她耳边大喊——她要不喜欢你,我头剁下来!我直播吃屎!

    唐子瞻按住自己的慌乱之心,回忆长公主的前一句,她听过这一句诗是因为某部影视剧中有过,但也许只是巧合。

    前一题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原身不愧是状元,唐子瞻脑中直接续出了原诗作的下一句——不见白头相携老,只许与君共天明。

    锤了锤了!唐子瞻仿佛看到了论坛奔走相告的模样。

    她这场鸿门宴,原不是得了太子这个裙下之臣,而是揽了长乐长公主的一片芳心。
正文 第3章唐家有个烂摊子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样近乎直白的一句情诗,唐子瞻再不能单纯无畏地回答了。她在记忆中反复择选,用了一句描述戎马生涯的诗予以作答。

    当下首要,乃是不能再让长公主误会了。

    唐子瞻答后,顺势朝苏澹和长公主都行了个礼,然后回到席间。

    长公主的脸色有些不虞。她视线往唐子瞻身上落了落,然后走向苏澹。

    “瞧你总是独自喝酒,想来乏味。不如我们换样你喜欢的如何?”长公主话虽似在阻止弟弟继续饮酒,可她的手却落在了苏澹面前的酒壶之上。

    她提壶倒酒给苏澹倒了一杯酒,道:“我来跳舞,你与芳润为我伴奏,也算不辜负了今夜好月色。”

    苏澹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答道:“你们来。”

    说罢,他又自去倒酒。

    长公主也不再理会,而是侧身看向唐子瞻。她头略偏、下颚略收,娇笑了一声道:“芳润可嫌弃我?”

    这系列撩人的动作,让娱乐圈小花穿越的唐子瞻手背一麻。她顿觉自己如坐针毡,恨不得拔腿就跑。

    直拒必然得罪长公主,但不拒也是……

    “殿下,唐大人家仆来报,说是唐老夫人突然昏厥了。”一个太监小跑着入内,急切禀道。

    唐子瞻连忙离席,拱手致歉:“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下官失礼,不得不先行离席。”

    “本宫遣个大夫与你同去。”长公主换了自称,语气亦不再是商量。

    唐子瞻一颗心悬在空中,苦恼要如何拒绝,又听太子也开了金口。

    “唐大人,明日上朝,袖口可要缝补好。”

    袖子坏了?

    唐子瞻最是忌讳自己失态,立刻低头去看,却发现袖口完好无损。她仔细再查验一遍,仍未找到破损,但太子的话,她却听明白了。

    自是一腔春意满,故教两袖尽开花。

    长公主的第二题。

    太子在敲打她:莫要撩了长公主又不负责任。无一腔春意,便莫要两袖开花。

    唐子瞻不需要继续回忆第一题,就知道长公主这每一题的真正深意是什么。联想到自己一开始误会的太子喜欢自己,她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芳润。”苏澹又唤了她一声。

    唐子瞻强压着情绪抬头。

    因为羞耻而烧起来的脸颊将她的双眸衬出了一汪秋水,这芙蓉带露般的模样叫被看的苏澹心上一痒。

    好似有春风自他脸上擦过,他却来不及伸手握住。

    “你今日不便张扬,医官就别带了。”他突然转变心思,抬手放了对方一马。

    “谢殿下。”唐子瞻再不敢停留,猛冲了出去。

    她穿越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妈妈,如今绝不想经历第二次。

    唐府内院中,王氏正端着热茶焦急地看向门口。

    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王氏立刻迎上去,道:“子瞻你快拿五千两给我。”

    “母亲身体如何?您有何急用?”唐子瞻见到王氏脚步生风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八成是被骗了,但她还是关切占了上风。

    王氏摆摆手,直接跳过了第一个问题,答道:“你兄长要给蕊芯姑娘赎身。你赶紧把银子给我,我还要写好清单,明日去采买。”

    “采买?”唐子瞻皱眉,隐隐觉得王氏这段话,除了那毫不现实的银钱要求,应该还有其他麻烦。

    王氏拉着唐子瞻就往外走,解释道:“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早些给他们成亲,也好让你哥哥从此振作。他答应为娘,只要娶了蕊芯姑娘,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蕊芯姑娘,是青楼女子吧。”唐子瞻深吸了一口,停住脚步。她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母亲,一字一顿地问道:“娘,你知道我一个月多少钱俸禄吗?”

    唐子瞻听她母亲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就忆起了跟她那位兄长相关的点滴。

    长兄的腿,是因为救原身而伤的。所以这些年,原身一直对长兄十分照顾。而长兄多年来则要么沉迷赌场,要么醉卧青楼。入仕前,原身夜里挑灯温习,白日还要去教书、算账、卖画,各种疲于银钱之事。入仕之后,得知月俸不过两百两银子,原身也计划好了,只要休沐就去赚银子。就连平日里下朝后,也要安排上原来的种种差事。

    这样的辛苦钱,王氏一开口就是五千两!

    唐子瞻暗自舔了舔后槽牙,忍下些许怒意对王氏掷地有声道:“娘,我一个月俸禄只有两百两!五千两我一年也赚不回来。而且大哥这些日子实在荒唐,我已被御史弹劾家风不正。若他再娶个青楼女子回来,儿子这乌纱帽定保不住!”

    王氏总不能完全不管自己的前程。

    唐子瞻的猜测只对了一半。王氏听后果然面露难色,她一边拉着唐子瞻继续往前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那些御史怎么就这么闲,盯着你个新入仕的做什么?”

    走进一个院内,王氏指着主卧房道:“你大哥已经一日没有进半点油盐了。他这些年你知道的,一直因为腿伤被人耻笑,难得有个姑娘愿意跟他好好过日子。娘知道你不容易,只怪你爹走得早。我该怎么帮帮你们呢?”

    说着,王氏的眼泪就簌簌下来了。

    那房门恰好打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走了出来。小姑娘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原封未动的饭菜。

    见到王氏,那小姑娘就扬声道:“祖母,我爹他又睡着了。”

    小姑娘只有十四五岁模样,两颊肉不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与唐子瞻长得很像。

    她目光对上唐子瞻只有一瞬,就直接转开了。原本还有几分暖色的脸如泼了冰霜一般,甚至走前都没再给唐子瞻一个眼神。

    养不熟的……

    唐子瞻瞬间想起了小姑娘的点滴。

    唐清霁,才及笄不久的年纪,非长兄唐子卿亲生,乃长姐唐燕语之女。长姐离世甚早,长姐夫抛女另娶,不足一岁的唐清霁就被记在了唐子卿名下,由原身养大。

    清霁一名,是原身所取,寓意雨停雾散,她希望这个侄女(外甥女)日后万事顺遂。可这个由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却在半年前告诉她——“小舅舅,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她和我一样,也是女子。”

    她如遭雷劈,定在了原地。
正文 第4章解决家庭问题的第一步
    惊住的是原身,亦是唐子瞻。

    原身无法理解这种爱。

    唐子瞻自光怪陆离的娱乐圈而来,她尊重每一种爱。但她的记忆告诉她,十五岁的小女孩带给唐子瞻的震惊不止于此。

    清霁,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走上这条错路?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子身份?

    一场试探后,原身数夜都是汗水淋漓地自梦中惊醒。内疚将这个以男子身份活了二十六年的女子第一次逼出脆弱。甚至,她溺水消失的时候,有一瞬间是轻松的。

    承载了这份压力的唐子瞻已无法入眠。她不知不觉就迈到了那红纱轻缦的地方。

    女子悠扬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来:“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一曲歌毕,那红纱帐内的人走出来。

    “公子是要点凝碧吗?”青楼的女子惯不要颜面,见到唐子瞻就主动倚过来问道。

    她面前这个换了里子的唐子瞻,自然瞧出那娇笑中无一丝真心。不过,要来青楼找真心,也是荒谬至极的人才有的想法。

    可惜,她现在家中就有一个这样异想天开的人。不,是两个。

    进了房间,唐子瞻开门见山地问道:“凝碧姑娘,不知你对蕊芯姑娘有多少了解?”

    五千两银子,唐子瞻拿不出,也不愿意拿。

    解决不了钱的问题,就直接解决人的问题。

    这一位凝碧姑娘就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她们之间,有过非常纯粹的金钱关系。

    唐子瞻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

    凝碧没有拿银子,而是提起酒壶坐到了唐子瞻的边上,她亲自倒了一杯酒来喂,声音在娇嗲和腻味之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唐公子待凝碧可真是小气。人家那是一千两一千两的砸,你对凝碧,最大方的时候也不过五百两。”

    凝碧身材甚好,玲珑有致的曲线不经意就碰到了唐子瞻的手臂。

    唐子瞻握住对方的手,阻止对方继续靠近。她的目光中明显有了不悦:“凝碧姑娘是个聪明人,说话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姑娘这样的好品貌,花魁的位置被人夺了实在是可惜。不如,咱们合作一把?”

    “怎么合作,唐公子这次可不要对凝碧那般小气了。”凝碧说着就又把身子往唐子瞻怀里送了送。

    唐子瞻用力把对方的手往前一送,人起身退开几步,道:“凝碧姑娘既然甘于平庸,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作势要走。

    一、二、三。

    凝碧的声音果然从身后传来:“唐公子总是这般不近人情,半点不像你那阔绰又深情的大哥。想替蕊芯赎身的公子哥儿并不少,可专一又多金的,却只有你家那一个。”

    唐子瞻毫不意外这个答案。蕊芯待她哥能一片真心那才是奇怪了。

    “凝碧姑娘冰雪聪明,想来早就知道蕊芯姑娘心中,第二合适的人是哪位。不如替我搭线约出来一趟?”唐子瞻说完,拎壶倒了杯酒,推到凝碧的面前。

    明艳妖娆的女子见了这举动,直接笑出了声:“以我名义、再透给蕊芯知道的那种邀约?”

    “我早说过,凝碧姑娘不做花魁,当真是屈才。”唐子瞻赞道。

    凝碧的笑声更加清脆了,她没有端酒,而是将桌上那小锭的银子收入掌心,答道:“做买卖的,都求个细水长流。唐公子,以后还有营生,可要继续找我。”

    说完之后,她忽然弯腰,低头用红唇径直叼住唐子瞻碰过的那酒杯,然后慢慢仰头将酒倒入口中。酒水不可避免地洒了些在唇角,自上往下淌入她略袒露的衣襟中。美人如花被酒浇灌,再加上有意无意抛过来的那撩人眼神,唐子瞻瞬间在心底被迫刷出大写加粗的三个字:我可以!

    唐·离粉丝生活太近·子瞻心底已学鸡叫,明面上却甚是冷淡地点点头,然后负手走出了青楼。
正文 第5章解决家庭问题的第二步
    唐子瞻一直是个有志向的小花,她虽然没有做过逼人相爱这种事,但却是熟练操作过激人接戏的。

    迫下决心,无他技法,唯相争尔。

    夜晚的花船内,月色自窗口窥进,内里好似一片祥和。

    “黄少爷,酒凉了,我去温一壶过来。”

    “还是我去吧。蕊芯你陪祥郎就好。”

    两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站了起来。

    “蕊芯和凝碧都这样体贴,不如一个去温酒,一个去叮嘱船家,莫要离岸边太远了。”男子慵懒地靠在榻上,自取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蕊芯抢先答道:“祥郎安排得自然甚好。那凝碧姐姐,你我一同去吧。”

    凝碧也不答话,袅袅娜娜地掀帘走出。

    “小蹄子,你倒是好手段。这才几天,就哄了黄少爷说要替你赎身!”蕊芯本就窝火,见凝碧一副不屑于与自己搭话的模样,更加腾地烧了起来。

    她思量船舱外无人看见,索性往前狠狠推了凝碧一把。

    凝碧看似没有回头,实则早有防备,她一个侧身,躲开了这股力道。

    “蕊芯妹妹可要小心,别掉下去了。”凝碧看着踉跄的蕊芯,笑出了声。

    蕊芯恨得牙痒,骂道:“你个不要脸的骚蹄子!”

    “我是祥郎未来的妾室,你凭什么来骂我,凭你脸大腰粗么?”凝碧目光落在岸边由远及近的灯笼上,迈步用力一撞,把想来打自己的蕊芯撞入水中。

    “不好了!蕊芯落水了!”她大喊道。

    船上立刻慌乱起来。

    岸上更是如此。

    唐子瞻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大哥就跳进水里了。

    左腿不便的人,自然比不上常年在水上生活的船女。

    蕊芯都被黄祥搂在怀里了,唐子瞻才顺利拉起她英雄救美无果的大哥。

    黄祥让他们二人进了船舱,舱内的交谈就比先前要听得完整多了。

    “蕊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凝碧推我下去的!”

    “祥郎,她骂我贱蹄子。”

    “蕊芯,你骂凝碧,是吃醋了么?”

    说完这一句,黄祥就勾了蕊芯的下颚起来,低头要去吻红唇。

    唐子卿再也忍受不住,大喊道:“放开她!”

    “这位兄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黄祥一开始好似没有认出唐子卿,待目光落在唐子瞻身上,这才戏谑道,“唐状元想来没包过这种花船,你们认不出她们身份也是正常的。”

    “不过,唐状元,你前几日不才被御史弹劾家风不正,兄长在青楼一掷千金吗?”黄祥又看向唐子卿,问道,“既然唐大哥如此出手阔绰,想来蕊芯五千两的赎身钱只是小小意思,为何妈妈还让她来花船?”

    凝碧在旁早已经倒好了酒,她端了一杯喂到黄祥唇边,主动解释道:“祥郎莫听蕊芯瞎吹。这位唐大人,我算是老熟人了。他嘛,一个月俸禄就两百两,平日里来我这一趟,还要去外面卖画攒银子呢。五千两,不知道唐家五年时间凑不凑得出?”

    唐子卿正要说话,却被凝碧又抢先了。

    凝碧看向唐子卿,问道:“唐家大哥,你这么能赚银子,怎么不分点给你弟弟?瞧你弟弟这常服,袖口都洗得发白了,少说穿了三四年了吧。”

    唐子卿的银子从来就是伸手找唐子瞻要的,他听了这话,顿时一张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蕊芯瞧了这情况,心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原以为自己钓了个痴情的金龟婿,谁知只有痴情,可没有带金。

    早知道还不如答应黄祥。

    蕊芯拉了拉黄祥的袖子,撒娇道:“祥郎,我有点冷。”

    黄祥推开凝碧递来的酒,将蕊芯揽得更紧了些,他问道:“你今日出门,怎么也不多带套衣服。明日我带你去鸿衣坊挑几件新的。”

    鸿衣坊一件衣裳,就要两百两,是唐子卿他弟弟一个月的俸禄呢。蕊芯彻底对唐子卿死了心。

    她把头靠在黄祥怀中,皱眉哼道:“祥郎,我想回去了。”

    “好。”黄祥一口应下,横抱起蕊芯就往船外走。船因唐子瞻兄弟,早已靠岸。

    “蕊芯!”唐子卿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黄祥抱着个人,也走不快,被唐子卿一拉,不知怎么就摔倒了。

    他恼得大喝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就一拥而出好几个家仆,对着唐子卿拳打脚踢而去。

    唐子瞻见家仆故意往她大哥的废腿上去,急忙扑过去一把抱住。

    家仆可不管脚下是谁,照踢不误。

    唐子卿急忙大喊:“你们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这猪队友!

    唐子瞻一把捂住她哥的口,低声道:“大哥,别喊了。他叔父是丞相。”

    喊得众人围观,黄祥还没怎么样,她先被再次弹劾了。

    所幸唐子卿不全是个酒囊饭袋,他听了唐子瞻的话也明白过来,一脸颓然地看向已经走远的蕊芯。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凝碧迈着小步从二人身边走过。

    她的抱怨不轻不重,被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花魁就是花魁,踹穷鬼都不忘榨出三分油。祥郎真当她抢手得不行呢!”

    被踢中后背的唐子瞻正好血气涌上来,吐出一口鲜血。

    被激怒的唐子卿则一把挣开,连滚带爬地捡起石头就要砸人。

    家仆们见一个见了血一个发了疯,顿时一哄而散。

    唐子瞻心回落了一半,她唤道:“大哥,我们赶紧回去,叫人看到了不好。”

    唐子卿扔了手中的石头,蹒跚着过来扶她。

    他起初一言不发,叫唐子瞻有些担心。

    待到了家门口,这位兄长终于开了口:“今日你约我出去,是蕊芯遣人来送的信对吧?”

    唐子瞻知道这个家里,只有侄女唐清霁发现了她是女子身的秘密,眼前这个大哥和父母亲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这样问,是在怀疑什么?

    这片刻的犹豫完全误导了唐子卿。唐子卿道:“不用说了。你自小就这样,要说谎的话,就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我知道了。原来让我去给她赎身是假,想利用我叫那丞相家的纨绔注意上才是真。你被算计上,想来是兄弟共争一人的戏码更精彩。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傻了。咱们回家。”

    脑补,挺好!

    唐子瞻原想推开唐子卿扶住自己的手,却在感觉到手背一点湿热的时候,停住了。

    因为她抬起头,看到唐子卿那张难受得苍白的脸上有两路湿润的泪痕。
正文 第6章带感的人生
    世间多少痴儿女……唐子瞻心中默叹。

    伤春悲秋才到一半,王氏的喊声就惊得她情绪全无。

    “我的儿!”这一句是冲着唐子卿去的。

    “我的幺儿!”王氏看见唐子瞻嘴角的血,提着裙摆就奔过来,“幺儿这是怎么了?”

    唐子卿擦了泪水在旁自嘲道:“方才我遇到了一个极其聪明的骗子,不仅被骗财、还被骗……”

    最后一个字,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转向唐子瞻,道:“二弟方才是被气着了。我已经想明白了,二弟你莫要气了。”

    王氏紧张的目光转向长子,她一边上上下下地观察,一边发问:“那你有没有受伤?骗子人呢?”

    唐子卿挤出一个笑容,戏谑道:“骗子见我家状元郎目光如炬,自然吓得屁滚尿流。至于我,当然是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精神饱满,说不定还能挑灯夜读。”

    王氏早不指望长子用功读书,她听了这俏皮话只是将目光全盘收回,亲自扶过唐子瞻,细细问道:“幺儿你到底伤在哪里了?真是气急攻心?路上看了大夫没,明日要不上朝告假吧……”

    唐子瞻担心被王氏暂时丢下的兄长心理不平衡,回头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早已经走远了。甚至在回廊转角处,他还叉腰扭了下脖子,好似真的要去挑灯夜读一般。

    无事,就好。

    唐子瞻用话安抚王氏,自己那半悬的心也终于全部落回了腹中。唐家这个烂摊子,总算可以暂时消停一会了。她也该腾出手去整理下之后的安排了。

    在娱乐圈的时候,她要登的是演艺圈巅峰。如今换了朝堂之路,顶峰也该重新规划一二。

    白纸铺开,唐子瞻将今日的几个人名写下。凝碧是她用来逐离蕊芯的。唐子卿则被蕊芯顺势用来激起黄祥的胜负欲。那么黄祥……

    在这个名字下面,唐子瞻点了一小点,她想起那突然就一哄而出的家丁,在黄祥后面加上了丞相的名字。

    这黄祥,可不是个真草包。她的后面,该是谁呢?

    仿佛是为了验证唐子瞻的揣测一般,次日的朝堂,唐子瞻就再次迎来了御史的吐沫横飞。

    卢维将那现场殴打之事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他就在现场全程观摩。就连凝碧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卢维也绘声绘色地模仿出来,将青楼女子对“翰林院修撰死缠烂打花魁”一事的轻蔑和不屑表达得淋漓尽致,也把金銮殿上的皇帝气得七窍生烟。

    唐子瞻甚至来不及开口一言,就被请出了殿外,缴了官帽,暂被停职回家。

    卢维!

    想到这阴魂不散般的御史,唐子瞻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她特意选了晚上去,又忍住不刺、激黄祥,为的就是避人耳目、低调行事。

    想不到……

    唯一得到安慰的是,原就因为她吐血而关切不已的王氏,这下是再也没有心思折腾其他了。王氏整日都围着唐子瞻打转,但凡饭桌上唐子瞻多看了一个菜一眼,那一盘菜其他人就别想动了。就连唐清霁想夹一筷子也被王氏迅速用其他菜替换了。

    这位时刻不忘偏心的娘,真是叫唐子瞻哭笑不得。似乎在记忆里,娘总是这样,要么偏心大哥,要么偏心自己,要么就是偏心姐姐。

    唐子瞻念及亡姐,对上了唐清霁兔子般“凶狠”的目光,原身的记忆瞬间清晰复苏。

    原身女扮男装,是被她家祖母决定的。老祖母笃信玄学,她尚在娘胎就被道士说紫服加身方能压住命格。待王氏发作之时,老祖母又寻人问卦,对方直言男命方可百岁,女身必当早夭。

    因此,原身才将一落地,老祖母就接了过去,早做好准备不论男女都咬定是男儿。

    祖母本准备亲抚原身到二十及冠,破了“早夭”的可能,就让她恢复女儿身。只不过,还没等到那一日,唐家就先后经历了唐子卿残废一蹶不振,王氏小产一子后唐父过世,嫁出去的唐燕语更是只留下个小丫头片子就撒手人寰等等惨事。

    十二岁的原身抱了不足一岁的唐清霁立于屋檐下时,未来的方向如乌云退散般突然明朗清晰。她自那一日起便立誓,她终身是男子,她要紫服加身、光宗耀祖、庇护整个唐家。

    这一条纯事业线的人生之路,穿越后的唐子瞻觉得,很喜欢,很带感,很愿意走下去。
正文 第7章打了也不长记性
    很显然,原身留下来的“带感”远不止一处。

    从药铺取了药出来,唐子瞻好巧不巧地遇上了长乐长公主。

    长公主正好撩帘,目光触及唐子瞻就变得柔情似水,她问道:“芳润病了怎不与我说?”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唐子瞻实在是牙口发酸。

    她拱手道:“不才惶恐,实无大碍,不敢让长公主叨念。”

    此句答得甚是委婉,其中拒或不拒的意味也是可左可右。长乐长公主自是当作不拒来听,她自帘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亲自邀道:“芳润与我何须这般见外?你且上车来,我亲自送你。”

    唐子瞻忙退后一步,再次行礼答道:“多谢长公主抬爱。不过大夫方才说了,在下还是要多多行走方可痊愈。”

    “芳润三番四次拒绝,莫不是揽月湖之事全是本宫的误会?当日你对溺水女子袖手旁观,本宫私以为,你非见死不救之人,是以这般乃是为了向本宫示好、不愿意与其他女子过于亲近。本宫错了?”长乐长公主言毕,凤眼一挑,目光锁在唐子瞻的身上,大有你敢否认看看的威胁之意。

    唐子瞻从未想过古代女子会这般直白开放,她顿时有些被噎住。

    这个朝代是她从未听过的。她该适应世界,而不是妄想世界适应自己。

    唐子瞻深吸了一口气,第三次拱手:“不才有罪。昔日之事是不才未能谨言慎行,故让长公主误会。不才绝不敢高攀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明鉴。”

    这次的拒绝之意叫长公主再不能自欺欺人,她重重甩下帘子,不悦到了极点。随行的侍卫惯会看主子眼色,一个技巧性的甩鞭,将唐子瞻的药包全部卷到了地上。马车再及时碾压过去,药渣碎了一地。

    破坏环境卫生……唐子瞻在马车后蹲下身,用手中的帕子把药全捡起来,准备择地丢弃。

    一双金线祥云纹的皂靴出现在她的视线。

    唐子瞻仰面,那雕刻般完美的下颚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殿下。”唐子瞻忙急急站起来行礼。

    她原想过要择时邂逅太子,以谋靠山,却怎么也没料想会在此刻遇到对方。且,太子方才居高临下的漠然眼神,叫唐子瞻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关于揽月湖的愚蠢猜测。

    她竟误会揽月湖之行是与太子相关,还曾联想太子肖想自己!时有时无的记忆着实坑人!

    犹如被正主抓包的难看感叫唐子瞻的脸颊有一瞬间的发烧,她这模样落在苏澹眼中,就又有了另一番理解。

    苏澹审视了一下地上又碎又脏的药渣,又看向唐子瞻手中捧着那捡起来的一部分,敲打道:“芳润既已如此窘困,有些地方还是要少去为好。”

    太子的含沙射影唐子瞻已有过领教,她立刻就明白他在嘲讽自己追花魁一事。

    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唐子瞻答道:“不才如今百口莫辩,也只能等清者自清那一日了。”

    苏澹觉得这话委实可笑,坐等自清说不定就是今日他长姐之事的重蹈覆辙。他在旁悠悠讽刺道:“都说不打不长记性。但芳润你,似乎是被打了也不长记性。”

    唐子瞻虽未推敲准太子的全部意思,却知道这一句恐是与长公主相关,她忙辩白道:“殿下,揽月湖之事不才有错,但不才发誓,今日与长公主所言句句真心、绝无虚妄。”

    “你与长公主之事,何须禀我?”苏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借“袖生花”敲打过唐子瞻。

    他不记得,唐子瞻却替他记得。她已经知道太子是误会自己要捡起这地上的药继续服用,那就顺势卖个惨。

    她走近一步,低声恳切道:“殿下,我已与公主说明,求您放在下一条生路。十年寒窗,就此葬送,我真的、真的……”

    “你停职跟我没有关系。”苏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敲打唐子瞻的意图,完全被带偏了思路。

    唐子瞻实诚分析道:“入夜后又是在湖边,旁边还有他人的家丁,卢维一个文官如何能不留痕迹靠近或是千里听音?殿下,请您体恤我上有老下有小。”

    这话好没道理,却也有些道理。苏澹按住眉头,答道:“你三日后来府上寻我。”

    说完这句,他也不再解释,直接领着身后的小圆脸太监就走了。

    唐子瞻目送对方背影,暗自思量起她之前在朝堂听到的一件差事。
正文 第8章冤家路窄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唐子瞻前世处之而后快的蝗虫在这时空里,却成了天示。

    天降灾难,君德有损。

    后四个字,其他人不敢说,言官却敢说。

    回忆朝堂上,言官为了逼迫皇帝下罪己诏而要死要活的模样,唐子瞻觉得自己闲赋在家这些天,简直是错过了一部八百集连续剧。

    还好,再牛逼的言官,也斗不过蝗虫。

    笑话,光靠皇帝忏悔,蝗虫就能消失,这才是天降异象了。

    三日后的太子府外,唐子瞻正低头检查衣着,准备迈开自己复仕第一步。

    撩袍抬脚,他一步尚未走完,前方就有奚落声传来。

    “瞧这位不是咱们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么?”

    “李兄看错了,唐状元如今得了空闲,想是在青纱幔中醉生梦死,怎有时间来此。”

    出声的是两人,走出来的却有三人。

    这三位明显是从太子府出来的同僚,其中一人,曾与唐子瞻拳脚相向;其中另一人,虽未与唐子瞻有过正面交锋,但正是黄祥的亲兄长;余下最后一个,是唐子瞻这届的榜眼。

    冤家路窄,此时正是应景。

    “唐兄。”榜眼杨律走至唐子瞻身边,与他拱手行礼。

    唐子瞻牵强回礼。

    第一和第二之间的关系,和睦应当是算不上的。

    黄祥之兄黄鹤笑容满面地跟过来,同唐子瞻拱手道:“原是没看错,果真是唐大人。”

    “不对,我叫错了。唐状元,如今你这免职在家,称呼上我只能多有得罪了。”黄鹤挖苦人的本事不遑多让。

    两个走了过来,李利自然也不会落单。

    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唐子瞻,未发一言,却将鄙夷的意味传达得淋漓尽致。

    “唐状元是要去见太子殿下么?状元郎才入仕途,不知太子习性也不足为奇。殿下,素来是不愿意见外人的。”黄鹤笑眯眯地继续道。

    杨律在旁补充道:“唐兄可有拜帖?要不拿我的先进去?”

    “呵。”李利在旁轻笑一声,显然是不怀好意。

    他连发三声冷笑,在杨律将自己的拜帖拿出来后,这才开口说话。李利意有所指地道:“今日状元郎风流倜傥,颜色无双,单是站在此处,就有无限风景。如此昳丽夺目的状元郎,要见太子殿下,何须他人的拜帖?”

    这番侮辱的话说完,李利才把杨律的拜帖推了回去。

    唐子瞻听完这些话,往前迈了一步。

    她和李利有互殴的先例,杨律和黄鹤二人立刻十分警惕,一人盯一个,仿佛做好了随时拉架的准备。

    “我来见殿下,与李大人来见殿下,完全同心同意。”唐子瞻目光落在李利身上。她一双瑞风眼生得极其撩人,眼角眉梢总带着三分春意。如今这般用词说话,叫旁观的二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明明是死不对付的二人,怎叫人品出了不一般的感觉?

    被盯着的人李利更是感觉不妙。

    他恼道:“我与你,岂能相提并论!我与殿下所商所议,何时轮得到你来臆测!”

    唐子瞻见他语言急促、脸色憋红,知道对方是真被气到了。

    她心情甚好,以至于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李大人这般小量,我却不是的。大人尽管臆测我与殿下,总归,你我同一个目的,我若成了,你也是宽心的。”唐子瞻说完之后,就不再给三人组任何反击的余地,直接擦过李利身侧,往太子府中去了。

    被留下的李利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他万没有想到,明明与自己一般冲动的唐子瞻这次竟是完全改变了策略。唐子瞻未与他动手半分,却活生生用若有若无地脏水和黑锅,扣得李利如今喘气都困难!

    同目的?

    下罪己诏可不是件寻常事。太子能答应你才怪呢!

    李利愤恨地甩了下袖子,径直离去。黄鹤瞧了他背影一下,愉快地扬起嘴角,弯腰进了轿子。唯有杨律,看着那已经见不到唐子瞻身影的太子府朱门,目光中似有些瞧不明白的担忧。
正文 第9章打动人心
    入府后的回廊尽头有许多条岔路,唐子瞻原本该忧愁太子不知道在哪处等自己。但这个担忧却在入府之后,完全消失了。

    端着托盘的侍女见了唐子瞻,就主动为她引路,甚至都不需要问一句她的身份。

    而领进的厅中,太子苏澹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脸阴霾。

    “是你?”苏澹扬起目光,看向唐子瞻。他今日心情甚是不好,就连自己亲口说过的话也早已抛诸脑后。若唐子瞻今日不来,他必然不记得有约定一事。

    如今这芝兰玉树的人到了面前,他心中烧着那团火不知道为何竟是往下熄了熄。

    唐子瞻拱手行礼:“芳润参见太子殿下。”

    与太子渐渐平静的心情相反,唐子瞻的心一点点提了上来。

    她是见过这位太子漠然模样的,或许是前几面都是太过冷漠的形象,以至于,对方如今很明显的情绪波动,就让她很是不安。

    丹凤眼中的冰霜之色略有散去,但周身的冰冷气压却未见减少。他那张原本就白皙如玉的脸因为笼上了这层凉意,显得更加地完美无瑕。放到现代,放到她前世的影视剧中,这样的容貌气质,叫人惊叹一句维纳斯绝不为过。

    “殿下之忧,芳润或可解之。”唐子瞻在端详太子的时候,心中亦有过百转千回的思忖。她否定了原本的抛砖引玉之法,而是开门见山道,“芳润以为,蝗虫非天意,若要固民生,不得不灭之。”

    “灭蝗之法,更非他人言之凿凿之法。”唐子瞻根据侍女自动引路一事,已经断定前来游说太子的人,远不止今日门口遇到的三个冤家。

    太子既不耐他们,定然心中所想,与他们之法背道而驰。

    唐子瞻三句言毕,未得到太子回应,她暗中握了握拳头,再接再厉地道:“芳润私以为,灭蝗可用两法。火法为先。令百姓在田头点起火堆,用火光吸引飞蝗。飞蝗落地,则以火扑杀飞蝗。土法断后,田边挖掘大坑,烧时以土打压蝗虫。土能封闭蝗虫胸腹吸气之处,必能使其窒息而亡。”

    “史书记载,罗城曾有过蝗灾。所谓的下罪己诏、祭天均无改变。蝗虫过境,乌云遮日一般,庄稼尽数被毁,百姓饿殍遍地。是以,灭蝗才是唯一的良策。”唐子瞻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后,抬眸看向座上的苏澹。

    她虽有备而来,亦有原身记忆为靠,但终究是第一次作治国之言。为了能达成目的,她下意识地就用上了前世的一些技巧。

    一双微微上扬的瑞风眼中眸光熠熠、流盼生辉,皎洁如月的面容双颊略略泛红,好似那盛开的牡丹花因疾风摧残而徒留了花蕊那一抹艳色。这种攻击与怜爱相交织的美,让观赏者苏澹的心中有了一丝涟漪。

    他今日确实一直在为蝗虫之事烦恼,更因为百官接二连三过来劝他为父告罪而心火旺盛。但此刻时候,苏澹却感觉自己的心思忽然偏移了。

    唐子瞻容貌过于拔萃,钦点为状元或有不妥。丞相这句话,苏澹当日只觉得可笑。如今回想,却莫名有些赞同。

    他灼灼地盯着厅中人,问道:“我若领你去,你要何职?”
正文 第10章撩人心神
    这一句话,让唐子瞻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前世身处娱乐圈,却未曾为人心动过。如今这一瞬间的感觉,让她对面前人生出几分别样的心思来。

    她是想要他答应自己的要求。这是一种源自欲望的渴求,是她内心深处的主导情绪。

    这种渴求,可以无限接近于爱情。只不过,她爱的不是人,而是她想要的权力。

    在这个急切求成的阶段,唐子瞻掠过了分析自己的心理,她有意识纵容这种情绪在自己的身上无限放大。

    重生的机会不会从来,复仕的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唐子瞻目光下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一副沉思的神情。

    苏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并不催促,也不再发声。

    好看的人,总是很赏心悦目。苏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等待了许久,他看到那俊美的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剪水的双瞳清澈得印出自己的面容。

    “殿下愿意给我何职,我自是要何职。”唐子瞻清脆地答道。

    她这句话,存在许多的可能性。这既可以理解为谦卑,也可以理解为撒娇,更可以理解为撩动。

    苏澹如今的感受就是后者。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上被放上了一根长羽,那柔软的羽毛在他最脆弱的地方轻轻拂过,拂得人心底发痒。

    “你要何职,我便给予何职。”他定了定心神,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唐子瞻听到这样的回答,神情略微一愣。少女的娇憨,在此刻表现得无遗。

    苏澹在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豆蔻少女,就是这样的单纯模样吧。

    但他很快看清楚了面前的是个少年郎君,长得俊美的郎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同我去园子里走走。”苏澹起身,往厅外走去。

    在这已经立冬的日子里,他突然感觉到了略微燥热的气息。

    所以,他急切于离开这里。

    唐子瞻连忙跟出去。

    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的铃铛声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皇兄!”

    铃声由远及近,一个龙章凤姿的少年出现在唐子瞻眼前。

    这少年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单论眉眼,他并不与太子和长公主相似。但这位皇子的神情气质,却似乎比长公主还要更接近太子。

    只见他头戴一个紫金镶汉白玉冠,身着紫色盘领窄袖袍,虽面容稚嫩,身形却是颀长,颇有些风流意气。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却暴露了年龄。

    少年郎将一个孩童玩耍的竹编小背篓递到太子面前,语气中满是撒娇:“皇兄,你看这铃铛不响!”

    想到方才房中就听得到的清脆铃声,唐子瞻觉得这位皇子殿下恐怕耳朵不太好。

    她已经全盘接纳了原来的记忆,猜出了眼前这位玉面少年恐怕是有病在身的小皇子。

    苏澹接过小背篓,那背篓下的五个铜铃又撞出一阵响声。他难得地没有冷漠以对,而是温柔地问道:“那你想要如何?”

    小皇子目光熠熠,他期待地答道:“我想要把铜铃换了,换成好大好大的那种。就、就咱们皇家寺庙里和尚用的那个!”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