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半拍
“嗬嗬……”
荒林悬崖的一处角落,一具原本已经死透了的尸体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是哪里?!
顾卿幽张了张双唇,想要出声。
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狠狠的掐住一样,火,辣辣的疼,只能发出几个嘶哑的音节。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被渣男直接从海边的悬崖峭壁上推下来了,怎么会在一个荒山树林里面?
“去死吧,贱,人。”
如同诅咒一般的话语,隐约在顾卿幽耳边嘶喊。
跌落悬崖的失重感记忆犹新,那种全身碎裂的痛苦更是让她此生难忘。
她前世的身份是特工。
习惯了独来独往,刀头舔血的生活,要不是碰到那个男人,恐怕会这辈子都要如此生活下去。
正因为这个男人。
让她曾经所依恋的温柔,所有的浪漫,全都破碎了。
实际上,他是仇家的杀手。
为的,就是在得到自己的信任,拿到组织的资料,然后杀了她!
一想到自己因为放松警惕被他下了迷,药,从悬崖上推下去时。
他脸上的得意,和那种几近狰狞的笑容。
顾卿幽心中的恨意如同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胸腔里血气翻涌,顾卿幽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口血吐出,气喘匀了些,定了定神,突的袭来一股蚀骨的痛意,和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
相府的废柴弃女,姐妹的明争暗斗,下人的毒打谩骂。
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顾卿幽的脑海中,尤其是这具身子被推下悬崖时,临死前的那种绝望,更是让她的目光渐渐的变得坚定。
“真是诚不欺我,老天爷居然又给了我活一次的机会。”
顾卿幽嘴角微勾,透着一丝冷意。
而原主的名字,也叫顾卿幽,和她一样。
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死亡。
顾卿幽狼狈的站起身来,竟有些气喘吁吁。
这才察觉自己此刻的身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除了刚刚因为坠落悬崖造成的擦伤,骨头的错位,还有数不尽的旧伤。
旧伤不消又添新伤,疤痕,印记,交错呈现,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强忍着手臂上的痛楚,顾卿幽从一旁捡起两根硬一点树枝,在自己的手臂做了个简单包扎和固定。
然后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扶着悬崖底部的石壁,一点点的往前挪动。
要赶紧找到路,不然以这瘦弱的身体,她怕是早晚还会死在这里。
“喂,你找着那个废物了么?”
还不等拖走出几步,顾卿幽便听到自己前方不远处的矮树丛后面有这什么声音。
听着对话,应该是两个人。
而且听那脚步声,似乎是在朝着自己这里走来。
看来是来确认原主死没死透的。
如果正面对抗,她深知自己绝不是对手。
眼珠一转,顾卿幽毫不犹豫的将原本固定住自己手臂用的树枝解开,将布条紧紧地攥在手里,和树枝一起藏在身下。
抬手在自己的头上胡乱抓了几下头发,又顺手抹了把泥在脸颊上,这才闭目躺下。
紧接着,耳边的那丛矮树就被人扒开了。
“快来,那个废物掉在这里了。”
“闭嘴死胖子,赶紧干活,别特。么把野兽给我嚎来了,那样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紧跟其后的人,不耐烦的呵斥着。
“嘁,这叫什么事,让我们把着废物从山上扔下来不说,还要我们把这尸体给睡了,对着个死人快活的起来么我!”
被叫做胖子的人,脸上顿时满是不屑,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相府的小姐,而是一堆垃圾。
“赶紧干活,把她衣服给我扒了,好歹也是个相府的小姐,听说还是个处,咱们这辈子都没机会睡一次,等爽完了,就把她扔进狗熊洞里面让那些畜生也快活快活。”
“嘿嘿,你说的对。”
如此猥琐露骨的话,却话说到了胖子的心上,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体会一把富家小姐的味道,即便是个尸体,又有什么关系。
也不再犹豫,嘴上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肥胖的身子作势就要去扯她的衣服。
还没等手碰到她的衣服,躺在地上的“尸体”猛然睁开眼睛。
面对“诈尸”,胖子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下一秒肚子就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剧痛迫使他蜷缩在了地上。
“哎哟。”
“碰”的一声巨响,仿佛都能听到的脏器裂开的声音。
而顾卿幽此时,紧抓着布条的手猝然抬起。
布条快速的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一圈,一个巧劲翻身而起,蹲在那人身后,再快速将布条缠上他的手腕,插进木棍,紧紧的绞住,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手中的布条猛地一收!
“啊!救……救我!”
强烈的窒息感使他拼命的挣扎,不住地翻着白眼,可越是挣扎,顾卿幽就拽得越紧。
“胖子!”
一旁的瘦子见情况不对,上前帮忙,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就要劈过去。
“别过来,过来,我就勒死他!”
看着锋利的刀口,顾卿幽开口警告着。
嘶哑的声音,杂乱的头发挡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容,更何况又是“诈尸”,在本就有些昏暗的树林中,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你……你是人是鬼!”
瘦子原本上前的步子一顿,握着长刀的手慢慢收紧,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自然是鬼,是找你索命的厉鬼!”
顾卿幽冷声回应,额头却已渐渐冒出了一层薄汗。
骨折的手臂隐隐作痛,抓着布条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刚刚的动作已经消耗了她几乎所有的体力,如果在这样僵持下去她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看着躲在胖子身后,微微晃动的身影,便知道现在的她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刚刚短暂的交锋,让瘦子已经明白了过来。
原本脸上的恐惧顿时变为了不屑和嘲讽,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他奶奶的,见过活人变死人,可没见过死人还能变活人的,既然你活了,那就让刚好老子爽一爽热乎的!”
眼看着瘦子的步子越来越近,原本气喘吁吁似乎已经坚持不住的顾卿幽忽然眸光一闪,手中的布条突然一松。
从挣扎着要起身的胖子身后跑出,快步上前,迎着瘦子就要砍下来的大刀上,狠狠的侧踢,踹在了他的手上。
“啊!你这个小贱……”
猝不及防的一踢,瘦子本能的松开了长刀,口吐芬芳。
而顾卿幽适时伸手,抓住了长刀刀把。
身形一转,刀刃划破空气。
噗,一声轻响,原本谩骂的声音骤然一滞,一胖一瘦的两道身影瞬间停住了动作。
两人颈间慢慢浮现出一道血痕,双目圆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手握长刀,却稳稳站着的那个传说中的废物。
“废物。”
一声嘶哑的冷哼,两人应声倒地。
看也不看倒在血泊里的那两具尸体,顾卿幽喘着粗气,朝着那两人来时的方向走去。
眼中隐隐有些焦急。
从刚刚他们的对话中,顾卿幽便意识到这片山林中,有数不尽的野兽。
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得赶紧离开了,若是等到天黑,来个狗熊什么的强大野兽,以她现在的状态怕是真要死在这。
骨折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连带着整条手臂都近乎失去了知觉。
刚刚的打斗已经花掉了她所有的力气,顾卿幽抱着受伤的手臂,快步朝前走着。
可到底是荒野,就算是真的有路,也已经被地上四处疯长的杂草盖的严实。
如非特别熟悉这个地方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路。更何况是从没有离开府里面的原主。
眼看着树林里面的光线越来越暗,顾卿幽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不管是她换了几次方向尝试走出去,却始终不能离开。
仿佛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在这里一般。
在又一次看到那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时,顾卿幽的心猛的一沉。
“坏了!是鬼打墙!”
这种荒林遇上这种事情,便是说明着了瘴气,产生了幻觉。
如果没有其他活物闯进她的周身来,打破她的幻境,那么她早晚会因为体力不支昏倒在这片荒林中。
可这偌大的荒林中,顾卿幽唯一能想到的活物,便只有那些她避之不及的野兽了。
“嗷呜……”
正想着,树林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晰的狼嚎。
一瞬间,顾卿幽只觉得头脑一片晴明,显然那声狼嚎打破了幻境。
有过荒野生存经验的顾卿幽很清楚,那声狼嚎绝不是什么救命的助攻。
而是头狼集结狩猎的信号,而那个将要被狩猎的可怜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她顾卿幽。
顾卿幽拿起那柄被她刚仍在一旁的长刀,伸手将它捡起握在手中,脚步慢慢的朝后靠去,直到她的背后触碰到冰冷的石壁,这才停住步子。
警惕的看着自己面前,那深不见底的树林。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顾卿幽也不禁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就当那群狼群已经做到飞扑进攻的姿势时,忽的,顾卿幽听到耳边一阵风吹过,吹响了周身的树叶。
那群狼们顿时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调转了方向,向四处逃窜。
“咚!咚!咚!”
一声声闷响紧随而来,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一道足足有成年男人高的黑影从树林中猛地窜出,笔直的朝着顾卿幽所在的方向奔来。
眼看着黑影的逼近,顾卿幽呼吸一滞,手中的长刀一闪,快速的朝着黑影劈去。
砰的一声闷响,顾卿幽只觉得自己的长刀都差点握不住。
那道黑影像是一块硬石,砍在上面不仅没有伤它分毫,反而那股撞击的反馈之力,搅得顾卿幽胸口一阵翻滚。
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落在了那道黑影的脚边。
顾卿幽抬头朝黑影看去,那是一头通体雪白的巨兽站在了她的面前,蓝色的兽眼中,瞳孔因为怒气而缩成了一条细缝。
恍若是杂耍舞狮的狮头似的模样,长长的兽须垂在两侧。雪白的鼻子,因为怒气而发出闷响。
从未见过的兽类,居然靠流露的气息,就已经能够把结群的野狼吓退。
绝不是什么善类!
顾卿幽不禁思索自己的逃离办法,却没注意到地上的鲜血,刺、激着巨兽的神经。
在浓重的血腥味刺激下,巨兽骤的抬起了自己的右爪。在空中蓄了个力,而后狠狠的朝着她所在的位置拍下。
“不好!”
眼看兽爪即将落下,顾卿幽身子猛地一顿,往一旁一侧,便借力翻滚了出去。
身子刚一离开,便听见背后一声巨响然后碎石落地的声音。
脚下的地面也在猛烈的震动,侧目看着刚刚自己所在的地方,顾卿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光是目测爪印的深度,就有一拳的深度,这若是真的落在她的身上,必定是一个死字。
她好不容易借着这个原主的身子活过来,两人的死因又是意外的相同。
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她想哪怕是懦弱的原主都不会甘心,更何况是她,二十三世纪的顶级特工顾卿幽!
而且既然这兽能在这树林中来去自由并且准确的找到她所在的位置,必定也是知道如何离开这里。
这兽非寻常兽类,若是能够收服,必定是一大助力。
起码,她不用在这里坐以待毙。
拿定主意,她好看的双眸中渐渐散发出阵阵冷意,手中的长刀缓缓握紧,想要再巨兽的身上找到破绽,可想起自己刚刚如同砍硬石一样的震感,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目光快速的朝四周望去,双眸一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猛然起身,翻滚着朝着巨兽身前跑去。
正因为自己一抓落空的巨兽,看着如蝼蚁一样的人类再次朝自己袭来。
鼻子连哼了几声,似乎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收起的爪子再次抬起,毫不犹豫的朝着顾卿幽拍去。
却没想到那道瘦小的身影忽然一矮,竟朝着他身后翻滚而去,似是想逃。
被几次挑起战意的巨兽哪里肯作罢,爪子拍去的方向一转,便要朝她拍去。
哪怕这次没有蓄力,若是真的被拍上,也绝对没有存活的可能。
眼见着自己的爪子就要拍到那个不自量力的人类,却没想到她忽然转身朝自己跑来。
巨兽只觉眼前一花,便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被紧紧束缚上了一根绳子一样的东西。
耳边传来顾卿幽嘶哑而得意的声音。
“现在你可是我的了,快点!带我走出这里!”
可巨兽哪里是会轻易妥协的,察觉自己被耍,愤怒的四只爪子躁动的跺着地面,并且发出异常刺耳的吼叫。
“嗷!!!”
“该死!”
这只巨兽雪白的皮毛上异常的光滑,顾卿幽本就已经是靠着勒紧手中的布条,才能勉强骑在巨兽的身上,可这样躁动的跺着地面的动作,无疑不是雪上加霜。
刺耳的吼叫更仿佛是无数根针同时刺穿她的耳膜,本已经压下去的血气再次翻涌,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手中的布条也已经要抓不住了,几次险些脱手掉落。
情急之下,顾卿幽咬破舌尖,清晰的疼痛使得她恢复片刻的清醒,然后抓着布条的手顺势在手臂上紧紧缠了几圈稳固住已有些受伤脱力的左手。
目光看向巨兽的身侧位置,那是她刚刚为了分散注意力而假装要砍的位置。
而那时巨兽下意识的抵挡也被她看的清楚,即便是害怕再次出现像之前那样坚硬如石的可能。
可这已经是最后一搏了,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就真的要掉下去被这巨兽跺成肉泥了!
“给我停下来!”
她嘶哑的喊着,手中的长刀攥紧,对着自己脚边的位置狠狠扎下。
噗,顾卿幽的耳边便是一声入肉的闷响。
原本躁动不安的巨兽猛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嘶吼,慌不择路的朝着树林深处,一头扎进去。
显然也是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能伤到自己的命门,巨兽骤然狂奔起来,猝不及防的顾卿幽差点就要从他的背上摔落。
好在有缠在手臂上手上的布条,虽然勒的皮肉生疼却也不会摔落下去,顾卿幽不敢再去碰那长刀,任由它扎在巨兽的身上,身子紧紧的趴在它的背上,等待巨兽将她带离这里。
枝叶茂密的树林随着巨兽的奔跑而快速的在顾卿幽的脸上,身上划过。
锋利的树叶毫不留情的留下道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她,保持着清醒,手中的布条抓的也愈发的紧。
不知道巨兽奔跑了多久,渐渐的,周遭的树木渐渐变得稀少等到顾卿幽察觉的时候,原本漆黑的前方也渐渐的出现点点火光。
顾卿幽一直紧绷着的小脸,有了些许的放松,看到火光便意味着有人在那里活动,可还不等她靠近那里,猛然袭来的杀意让顾卿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这附近有人埋伏!
几乎是本能的,顾卿幽去探索杀气的来源。
可周遭实在是太黑了,原主的身体营养不良有严重的夜盲症,在这样的黑夜更是恍若瞎子一样。
敌人在暗,她在明。
本就已经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若是轻举妄动,岂不是任人宰割。
骑在身下的巨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低着头,哪怕是顾卿幽勒紧了布条,它再也不肯行走半步。
而此时的杀气,也已经愈发的靠近。
“什么人!”
嘶哑着声音,顾卿幽开口问道,手却小心翼翼的摸向插在巨兽身上的长刀。
忽然,一声破空声袭来,带着凌厉的掌风,朝着她的后背袭来。
原本摸向长刀的手快速收回,条件反射的侧身去躲,却根本不及对方速度的一半。
只觉得腔骨被人在后背狠狠地一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抓着布条的双手也在没有了力气,猛的一松。
没有另一只手的帮助,顾卿幽缠着布条的手便再也没有了支撑,从巨兽的身上滑落下来,跌落在了它的脚边,昏死过去。
一旁的巨兽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看着害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就在脚边,想也不想的抬脚就要踩去,却忽的听到一声凉凉的人声,生生止住了动作。
“雪兽,不得放肆!”
等到顾卿幽再次醒来,入眼便是柔软华丽的锦被,以及身上被人换上的罗裙。
“这是哪里?”
察觉嗓音还是如之间那般沙哑,她下意识的起身,迅速扫视了周围的环境,才察觉自己竟是在一顶帐篷中。
只是除了那一张她刚刚躺过的床以外,便没有任何东西,显然这帐篷是被人临时搭建的。
可就算是临时搭建,顾卿幽也不觉得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多带着一顶帐篷和一张床榻外出,就好像是知道会多一个人一样。
脑中的记忆还停留在背后突然袭来的一掌。
本以为对方会是那个胖瘦二人的主子,为了确定原主是否死亡而派来灭口的杀手。
可后背挨了那一掌的位置上,不仅没有痛感,反而有些凉凉的感觉,显然是已经被处理过了。
若是灭口的杀手,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既然对方有意留她一命,便说明她现在是安全的。
转身走到帐篷门口,看看所在的位置。
在印象中,她好像在出森林的时候,有看到几处火光。
却在她手指将将触碰到帘子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姑娘,尊主有请,请随我去拜见尊主。”
正正好好的开口,就仿佛像是掐中了她会在这个时间醒来一样,甚至就好像知道她要在这个时间会出帐篷。
本已触碰到帘布的指尖一顿,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后望去。
这种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让顾卿幽的神经猛地绷紧。
可下一秒,她才想起,此时的她并非是在二十三世纪。这里也没有摄像头,不会有人在外看到她的所作所为。
这是一个古代,却完全不是与她已知的历史中的任何一个朝代。
正当她诧异那个所为的尊主是怎么知道她在此时醒来时,外面等候的人再次开口。
“尊主说了,姑娘不必惊慌,一切只是机缘,只需随我去见尊主即可。”
“……”
这人是把一切都已经算准了么?
顾卿幽不禁在心中泛着嘀咕。
左右是不能装做没有听到了,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掀起了帘布。
入眼的,便是一身白衣,梳着道士头的少年。
年纪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站的笔直,双脚绷紧微微八字张开。
只是一眼,顾卿幽便知道,这人是个练家子。
而且恐怕这里像他一样的人,绝不在少数。
因为在少年的背后,是来来往往搬运东西的人,可刚刚在账中她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人都有绝佳的轻功底子。
“姑娘,请跟我来。”
看着顾卿幽已经出来,少年全然忽视她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朝着不远处的主账走去,也方便了顾卿幽观察这个地方。
这里的帐篷恍若宫殿一般的布局,主账在中间,一条横钟线横叉中间,两侧对称掰开,方位精准。
隐隐似乎像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看到这里,顾卿幽心中一片了然,也难怪能够早已预知她醒来的时间。
只怕这“尊主”应该及其擅长占卜卦象,甚至可能这个时代的人,也及其信奉这些。
走了几步,顾卿幽发现此时虽然仍旧是黑夜,但营地内却并未见任何火光。
所有的照明全靠的是帐篷内的顶端,以及帐篷外面悬挂的夜明珠来照明。
虽说是夜明珠,可他们更像是现代的白炽灯泡,异常的明亮,并且其中隐隐有火焰跳动的模样。
恐怕之前她所以为的火光,便是从这些珠子里面发出的。
“姑娘,到了。”
听到少年的声音,顾卿幽这才收回目光。
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顶庞大而华丽的帐篷,心中不禁有些感叹。
她不是没有去过古代皇宫的景点参观过,亦或者是从电视剧上面看到过行军打仗时主账的模样。
却没有一个,像她眼前的帐篷一般,大得惊人。
帐篷搭建的同样也是遵循八卦原理,每处边角上均镶嵌着一枚夜明珠,烫金花纹的飘带随着风的吹起而飘舞,发出阵阵声响。
可偏偏主账的账帘却纹丝未动,稳稳的将账内的世界与外面的世界一分为二。
很显然,这位“尊主”的身份,比她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尊主,姑娘已经带到。”
适时,少年开口向着里面汇报着。
紧接着,顾卿幽的脑海中忽然传出了一声,略带清冷的声音。
“进来吧。”
顾卿幽心中一惊。
传音入密!
她很早便知道有一门失传的功,法叫做传音入密。
拥有者必定需要雄厚的内力才可施展,所以在她的印象中,会这门功,法的人皆是半百以上的长者。
可听着刚刚那声音,清冷,慵懒,孤傲。
分明是弱冠的男子!
顿时,双眸中充满警惕和戒备,全然没有再进去的意思。
因为常年的特工生活,让她本能的对未知的事情抱有戒心。
“进来。”
显然,顾卿幽的沉默,让账中的人察觉到顾卿幽的戒备,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和刚刚不同的是,此时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意。
“相府,顾二小姐。”
“……”
他怎么会知道!
顾卿幽的心咯噔一下,只觉得指尖泛凉。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所说的人,便是记忆中原主的本来身份。
既然能够准确的知道她的姓名乃至身份,便说明账中的人身份不一般,甚至可能原本就认识原主。
可遍寻脑海中的记忆,顾卿幽很确信。
以原主这样的处境,不会认识有着这样显著身份的人物。
这人到底是谁?
知道是逃避不开了,顾卿幽眉头微皱,看了一眼一直等候在一侧的少年,抬手掀开了眼前的账帘。
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安神的魔力。
主账内是与外表相称的奢华,入眼的,便是一方长塌,塌上垂着几层纱帘。
隐约可以看到塌上有个人影,却因为纱帘的阻挡看不清楚模样。
长塌的下面是超大的羽绒地毯,几乎覆盖了主账内的所有地面。
两侧对称站着四名身着素兰色衣饰的侍女,双手交叠在身前,低着头,全然没有因为账中突然多了人而侧目观看。
而她们的脚下虽没有像少年那样八字而站,可他们呼吸间的气息却是极为,显然个顶个的均是轻功的好手。
能让有这等本事的人,如此听话的侍奉于身侧,便说明长塌上的人必定是有一定手腕。
可正是如此,顾卿幽心中的疑惑越发的浓烈。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认识自己这个相府的废物二小姐。
“多谢尊主相救。”
不知道对方身份,顾卿幽便学着刚刚少年的称呼开口。
只是那难听沙哑的嗓音,忍得顾卿幽有些难堪,下意识的朝着塌上的人看去。
出乎意料的,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话音刚落,长塌中的人忽然一摆手,一旁的侍女立刻上前将塌上的纱帘轻轻撩起,漏出了长塌中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带着蝶形面具的男人,丹凤眼的双眸微垂。
未被面具遮挡的薄唇微微勾起,似乎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如墨的长发散落在身侧,两鬓的长发被一根水蓝色的纱带束于脑后。
淡紫色的里衣松垮的挂在身上,似乎是仅凭腰间的束带才勉强没有散开。
最外层穿着一层水绿色绣着暗纹的大袖衫,宽大的袖子因为他慵懒的斜靠而垂落在臂弯,露出了他的手臂和修长如玉的。
他单手撑在贵妃椅上,葱白如玉的手抵着额角,似是在假寐。
只是一眼,顾卿幽的脑海里便浮现一个词。
陌上人如玉。
“顾二小姐,坐。”
淡淡开口,便立刻有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到了顾卿幽的身后。
看着椅子的位置,顾卿幽微微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这椅子的位置,正好处于这羽绒地毯的正中间,而且左右空旷,竟再无其他物品。
看那样子,像是在审问犯人。
可既然对方并没有故意为难,那么顾卿幽也没有矫情,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椅子上,目光直视着塌上的男人,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何时,塌上的男人微微抬头,露出了那双迷人的丹凤眼。
只是那妖艳的紫瞳,让她有些震惊。
天生异瞳,非我族类。
“不知道顾小姐有什么话要对本尊说么?”
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顾卿幽,塌上的男人缓缓开口。
却让顾卿幽有些摸不着头脑,很显然她不觉得自己见过他。
他说她有话要说,莫不是觉得救了她,所以想要夸奖?
可看着他的神色,显然并不是顾卿幽想的那样。
左右是想不明白,索性直接开口,作势要从位子上起身。
却不想,腿上刚一用力,一股无形中的压迫力突然袭来,竟生生将她压回了椅子上。
顿时瞳孔收缩,一脸惊恐的看着斜靠在塌上一脸淡漠的男人。
“尊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小姐,既然是客人,坐着便好。”
尊主笑了笑,似是没有察觉到顾卿幽的质问,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女,薄唇微起。
“碧落,将雪兽带来。”
“是,尊主。”
闻声,最外侧的一名侍女应声点头,转身直直走出了主账,不一会,便牵着一头巨大的白色巨兽走了进来。
巨兽闷哼的声响清晰可闻,它的身体上的一侧,更是有一个显眼的伤口。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顾卿幽浑身一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若不是此时她身体不能行动,她必然想要逃离。
这被牵引而来的雪兽正是之前在荒林中突然袭击她的那只。
身上的伤口,便是她为了制住巨兽时用长刀所刺出的伤口。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巨兽的主人便是这个所谓的尊主。
想起自己昏迷前所受的那一掌,再看看自己身侧一直站立未曾说话的少年,便明白过来。
对方那里是好心相救,分明是打算秋后算账。
怪不得刚刚会突然问她有什么话要说,原来是想要来兴师问罪了!
“尊主,雪兽来了。”
“嗯。”
尊主鼻音轻哼,算是知晓。
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小杯,轻抿一口,就放在指尖把玩。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顾卿幽开口问道,语气不怒自威。
“敢问顾二小姐,为何突然伤我雪兽?”
“只为自卫。”
顾卿幽淡定开口,分毫没有因为尊主的威亚而有丝毫的怯意。
似乎没想到传闻中的废柴弃女会有如此胆识,紫色双瞳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嘴角微挑。
“那听顾二小姐的意思便是说,是我的雪兽伤了你,所以你因自卫而伤它是么?”
“正是。”
“证据那?”
“证据……”
猝不及防的一问,顾清幽噎了一下,这个世界上面又没有监控,更没有摄像机,她上哪里来找证据去,显然他这是故意为难。
“顾二小姐,倘若拿不出所谓的证据,便是当你在信口胡说了,那我便也要在你的身上用这长刀扎上一刀,来弥补我雪兽受到的伤害。”
微凉的语气,尤其最后的五个字用了些力度,显然是在提醒她,刚刚他所说的事情不是玩笑。
想起自己之前用来刺雪兽所用的长刀,若是真的用在她身上,怕是直接给刺个对穿,变成个糖葫芦了。
更何况敌强我弱,原主如此瘦弱的身子,若是对方真的那样做,她绝对毫无还手之力。
略一思索,顾卿幽决定孤注一掷。
“我愿意实景演示。”
“哦?实景演示?”
似乎是没想到顾卿幽会这样回答,尊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和兴趣。
本以为这少女的淡定是一时逞能,他才开口提醒,却不想竟换来这么一个回答。
想起自己今日出行前所卜出的卦象,那所谓的紫微星异动,再看着眼前与传闻中完全相反的少女。
尊主的心中竟莫名的来了兴致。
把玩着小杯的指尖轻轻一点,小杯就像是有了意识一样,稳稳的落在了侍女手中的托盘中。
原本斜靠的姿势微变,坐起身来,旁若无人的走到雪兽面前。
名唤碧落的侍女随即后退让出了位置。
只见尊主似是在抚摸爱宠一般,在雪兽满脸委屈,却仍旧讨好似低下来的头顶上轻轻摸了几下。
也不知道是对雪兽说的,还是在提醒着顾卿幽,淡淡开口。
“好好表演,若是输了,要受到说谎的惩罚。”
闻声,尊主身侧的人和兽皆是一抖。
而尊主却像是全然不知一样,侧目看着椅子上的顾卿幽,妖艳的紫眸微眯,似是在轻笑。
“顾二小姐,请吧。”
……
主账前的广场上,正上方悬挂着一颗明月般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广场照的如同白昼。
不远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的是换了一身浅蓝色大袖衫的尊主。
此时的他,身边仍旧恭敬站立着四名侍女。
依旧如同之前的模样,只是此时的他们,连同一旁的白衣少年,目光均看向了广场中央的一人一兽身上。
无一例外的,均带着怜悯的目光。
不是在看雪兽,而是在看那一道瘦小的身影。
他们不知道顾卿幽当时是如何骑在雪兽身上的,但是雪兽是极其稀有的异兽,就连尊主当时将他收服的时候都是颇费了些功夫,更别说是这个瘦胳膊瘦腿的相府废柴。
想起之前探究荒林中发现的那两具尸体,怕是之前多少有借他们的帮助。
但是现在,他们相对,只怕这个小姑娘是凶多吉少了。
此时的顾卿幽身上依旧穿着的是之前被人换上的罗裙,只是为了方便动作,向尊主索要了两根丝带,将袖子的袖扣收紧,露出了布满疤痕的手腕,以及有着老茧的双手。
而她的面前,站立的,是已经卸下了鞍具的雪兽。
此时的它,摆脱了身上的枷锁,立刻恢复了之前的凶恶。
看着顾卿幽细小的身影,眼中的不屑更甚,鼻子“哼哧”的声音越发的有力,显然是在蓄力。
之前是它轻敌了,着了这小丫头的道,若是让它再来一次,这小胳膊小腿,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只见一旁的尊主忽然一摆手,一人一兽身上无形的压迫骤然消失。
雪兽便毫不客气的冲了过来,直直的朝着顾卿幽的身上撞去。
那样横冲直撞的力气,别说是一名少女了,就算是一名成年男子挨上这一下都要重伤不起。
更何况雪兽的头又是如同顽石一般的坚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雪兽这是要为它身上的那道伤口报仇啊!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顾卿幽会被直接撞飞的时候,广场中央忽然传来一声嘶哑难听的低嘲。
“不自量力。”
同时少女脸上一丝怯意也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藐视一切的傲然,全然不在意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突然,刚刚还站立在那里的少女矮下了身子,一个踩踏迎着雪兽奔来的方向冲去,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却在即将两两相撞的时刻,少女忽然一手贴地,身形扭转。
不顾地面砂石将她的掌心磨伤,径直从雪兽的身下擦地而过。
连带着原本用来束缚袖扣的丝带被她扯下,两根拧在一起,变成了一根纤细的绳子,双手在雪兽的前蹄上轻轻一跤。
连筋的痛意让雪兽原本巨大的身子猛地一抖,那条被绳子勒住前蹄瞬间僵直,竟一头栽倒了地上。
“嗷!”
雪兽痛苦的喊声瞬间响彻在了广场上,宣布着顾卿幽的胜利。
广场上,顿时安静了。
“尊主,我赢了,这下相信了么?”
看也不再看雪兽一眼,清冷的少女,不卑不亢的站在众人面前,身后是仰面躺倒在地还在挣扎的雪兽。
鲜明的对比,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夜风吹起少女身上的罗裙,以及她的头发。
即便刚刚经过打斗,却不见丝毫的狼狈。
身材依旧瘦小,双眸中的神色,确是带着无形的压迫力,震慑住的那些还在坐等看戏的人们。
她居然赢了!
这怎么可能!
除去尊主,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样蛮横难缠的雪兽,只听尊主一人命令的雪兽,居然被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只用一招,便将它降服在地!
那是他们所有人的亲眼所见,她居然真的赢了!
“有趣。”
一声轻笑,从太师椅上的人口中逸出。
他确实想要用这场所谓的实景演示来看看,顾卿幽所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雪兽的力量他还是清楚,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制服。
只是没想到,在明知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仍旧直面对抗,并且利用自身优势,给予敌人重击。
临危不乱,下手果决,这让他对这个所谓的相府废柴更感兴趣了。
葱白如玉的双手高举,在空中轻轻拍了三下。
清晰的脆响,似是用了内力,声音震在了广场的上空,也震在了周围人的心上。
他们明白,这名少女,是被尊主看上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这样一个废柴,不,是曾经的废柴身上。
只见尊主缓缓起身,在只将将到自己胸前高度的少女身边站定。
薄唇微启,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既然胜负已分,那便要赏罚分明。”
说完,尊主手臂快速抬起,带起衣料的摩挲声。,顿时一股内力凝聚在他的掌心。
紧接着,顾卿幽身后的雪兽顿时发出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那声音,要比刚刚栽倒在地上挣扎时的声音还要惨烈,凄惨的让在上的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顾卿幽,在听到雪兽的惨叫时,面色一僵,急忙回头。
只见雪兽仰躺在地上,似是被一双无形的双手掐住一样,身子打滚般的挣扎,舌头半吐出来,几乎是本能的挣扎,却没有半分用处,而一旁的尊主高举的右手,却像是全然没有察觉一般的仍旧在收紧。
刚刚还是他心中爱宠,还要为他打抱不平的男人,只是因为它输了,竟如此狠下心来对它。
这般喜怒无常,顾卿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脖胫后冒出,迅速的蔓延到了她整个身体。
她不敢想象,若是刚刚她没有赢,亦或者她逃跑了。
这个男人,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对她?
那必定是,生不如死!
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抖,耳边是雪兽因为窒息而几近消失的嘶吼。
那声音听得顾卿幽的心也跟着一纠一纠的。
破天荒的,竟有种想要为那只刚刚还想要至自己于死地的雪兽求情的冲动!
“住手!”
只是还不等她反应,身体便已经先一步的做出反应。
随之而来的,是雪兽骤然停止的挣扎与嘶吼,和周围人错愕注视的目光。
所有人包括雪兽在内,都用着惊恐的目光看着被突然命令而面色阴晴不定的尊主。
居然敢阻止尊主的决定?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甚至说,敢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能实施,便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少女只是因为打赢了雪兽,就要作死了么?
这么快就恃宠而骄,亏他们刚刚还觉得着少女与众不同,可以获得尊主的青睐,却忘记,废物终究是废物,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谁。
目光中的神色也渐渐发生了变化,有的人不屑,有的人怜悯,有的人嘲讽。
那样清晰的视线,顾卿幽自然是看的清楚,只是刚刚那声她已经喊出,已经没有机会去撤回了。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她抬头朝着站在自己身旁一直没有动作的尊主望去。
却在望向他那双紫瞳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颤。
若说之前对视时,他的双眼中神色是慵懒,是平静,是深沉。
那此时的他,眼中的神色,便是千年的冰川,寒冷,平静,却更像是暴风雨爆发的前兆。
只是一眼,顾卿幽发现,她该死的,身体又不能动了!
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绝不是她想想中的那么简单。
若是这人真的对她起了杀心,恐怕都要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对视间,尊主原本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卿幽就会这样被尊主,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的捏死的时候。
静静站立在那里的尊主,原本满是寒意的紫瞳忽然发现出一丝笑意。
周身带有压迫性的气场骤然消失,似乎全然不在意顾卿幽这场冒失的打断。
低着头,看着明明已经怕得不行,却仍旧倔强的看着自己的少女。
嘴角忽的勾起一丝弧度。
在印象中,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有这样倔强的双眼。
不知怎么的,原本心中的杀意在这一刻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竟好心情的开口说道。
“好。”!!!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再次惊呆了。
他们喜怒无常的尊主,居然会对这样一个接二连三冒犯他的丫头,露出了笑脸?
饶是他们,常年侍奉在尊主身侧的四大侍女,也纷纷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可下一秒,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尊主,面色突然一冷,凉凉的开口。
“长生。”
听到声音,白衣少年忽然身子猛地一抖,顿时额头的冷汗津津。
小心翼翼的拱手上前,低声强压着颤抖的喉咙,恭敬的应着。
“弟子在。”
“知错么?”
“弟子甘愿受罚!”
没有任何犹豫,长生身子猛地一矮,单膝跪地。
无需尊主开口,他便明白尊主说的是什么事情,长生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
所有人,包括一直缩在远处不敢吭声的雪兽,在看到长生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后,心中便已经明白了。
尊主所说的错事,便是早些时候,长生在顾卿幽的后背落下的那一掌。
原本,长生那一掌,本就是命令,为了拦住雪兽,一掌将她打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如此公然护短,尊主是已经对这少女,上心了……
相比较其他人的震惊,顾卿幽却显得有些平静。
既然知道他对自己已经没有杀意,甚至也已经对之前伤他雪兽的事情既往不咎,那么她便没什么把柄落他手中。
作势便要走,毕竟她还要回到相府,为这无辜惨死的原主讨回公道!
却还不等迈出步子,一旁的尊主突然从袖中取出白玉药瓶,伸手拦住了顾卿幽的去路。
“既然说好奖罚分明,那罚已有,奖自是不能缺少。”
“不必了。”
对方身份不明,自然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顾卿幽断不可能再去收他东西。
下一秒,顾卿幽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却发觉,掌心一沉,温温凉凉的,似乎是什么轻巧物件,转手一看,竟是那人刚刚拿在手中的药瓶。
“这是百草丸,适用于解毒所用,虽不能根除,却可以将你的嗓子恢复,拿去用吧。”
“……”
顾卿幽看着已经转身又坐回太师椅上的尊主,抿了抿唇,知道对方是有意强塞给自己,若是再去拒绝,只怕会惹恼了他。
左右的逃不掉了,索性当着他的面,顾卿幽将瓶中的药丸倒出一粒,放入口中,生生咽了下去。
这药丸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作而成的。
刚一入口,不仅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带有一丝微甜。
随着药丸的吞咽,顾卿幽只觉得原本嗓子上火,辣辣的痛意渐渐消失。
有丝丝冰凉凉的清爽,逐渐的缓解了那里不适。
她试探性的开口,轻轻发出一声音节,清脆,甜美,带着尚未脱去稚气的嗓音。
顾卿幽便知道,这声音,才是原主声音的本来样子。
不由得抬头去朝太师椅上的尊主看去,却见他嘴角噙着笑意,也正在望着她。
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便听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小东西,既然已经吃了本尊送你的奖励,那就回去休息吧,明日本尊送你回去。”
不知道怎么的,顾卿幽竟有一种自己是小宠物,而他是主人的错觉。
刚刚话中的语气,仿佛是在逗弄偷偷吃了自己东西的宠物那般,低责诱哄着。
这种莫名的认知,让顾卿幽不禁恶寒,搞不懂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错觉。
但回味起这人刚刚的话却让她心中暗喜。
本就因为原主对这个世界的陌生,让她还在犯愁如何回去相府。
现在有一个认路的带着,实在是再好不过。
免费的向导,何必还要矫情的拒绝,反正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到时真有什么,那就鱼死网破!
她顾卿幽还没这么憋屈过。
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向着已经闭幕养神的尊主道了声谢,便朝着自己的帐子走去。
却没发现,在她转身离开后。
原本靠在太师椅上假寐的尊主,忽的睁开双眼,看着那道纤细,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身影。
紫眸中的神色微沉。
……
第二日,顾卿幽刚一醒来,便看到碧落端着一些吃食走了进来。
简单的清粥小菜,没有多么奢华,却已足够让她觉得满足。
也不客气,端起小碗尝了一口清粥,却没想到入口竟有些发苦。
那感觉,像是吃药。
看着一直在旁边等候的碧落,顾卿幽眼珠一转,脸上顿时挂上了讨好的神情。
“碧落姐姐,这是什么啊?”
清脆稚嫩的嗓音,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气,就好像是被宠坏了的少女对着长辈撒娇。
如此声音,旁人听了都会动容,更何况是早已对顾卿幽有所改观的碧落。
听到询问,脸上的笑容不减,微微开口说明着,
“是尊主为姑娘准备的药膳,要姑娘全部喝完才可以。”
竟是他准备的?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尊主,顾卿幽心中不禁诧异。
目光在那碗清粥上流连了几回,终究还是伸手将清粥喝完,吃了点放在一边的小菜,便听到碧落松了口气的声音。
“尊主就是害怕姑娘觉得这味道不好,所以特意要我来盯着,现在想来,也是尊主多虑了。姑娘快些洗漱吧,尊主在广场等你。”
说罢,碧落便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快步端了出去。
看着碧落离开,顾卿幽原本面上的笑容一收,不禁闭目。
这药膳粥也不知道是用了些什么,从那一口下肚后,便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处隐隐有火在烧的感觉。
热热的,涨涨的。
但却能感觉到,那并不是什么坏的感觉。
早就在以前,刚刚进入组织的时候,为了将自己身上的气脉打通,提高身体的灵活度,按照要求,吃下了特制的药水,丹田处的感觉和现在如出一辙。
只是却没有现在这般强烈,仿佛像是故意要为自己将凝结在丹田的气脉打通一样。
暗暗运气调息,很快便将丹田处的那一团火焰,揉开,分散,最终融汇到了全身。
等到再一睁眼的时候,便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
原本无力的身体经过这一番调息以后,也变得隐隐有些力量,不再是昨日那样,只是做上一些简单的动作,就要累的气喘吁吁。
嘴角满意的勾起,想不到这一碗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药粥居然会有这等奇效。
对这尊主的好感度也上升了不少。
想起碧落刚刚讲的事情,再联合昨晚的话,大概就明白,这是要通知自己即将要出发的意思。
也不磨蹭,简单收拾了一下,将长发从两侧分出两缕头发,轻巧挽起,手中一个翻转便在头上多了两个可爱的小丸子。
而后再抽出两小缕头发,编成一个麻花辫的样子,包在了头顶的两个小丸子上面。
只是一会的功夫,顾卿幽面前的铜镜中,那名刚刚还散乱的长发的少女,瞬间就变得俏皮可爱。
只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顾卿幽不禁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小了,即便是古代这种模糊的不行的铜镜,都能看出自己这具身体的面黄肌瘦,整个人就仿佛像是个小鸡子一样,她真的怕会突然来一阵大风将自己吹跑。
心里也不禁感慨,自己想要尽快适应并且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话,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啊。
脑中不知怎么的浮现出了刚刚那碗药粥的味道,绵软细腻,显然是熬煮了很久。
这般的细心对待,哪怕是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面,也没有碰到过一次。
心中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烦躁。
微微皱眉,以为是自己刚刚没有调整好丹田处的那团气息,急忙闭目调息,等到心跳恢复的平静,这才起身出了帐篷,朝着广场走去。
此时帐篷外面已是大亮,整个营地的样貌映入眼帘。
借着眼力好,刚刚瞥了几眼一些已经打包好的行李,见着只是一些帐篷物品的基本收纳,并没有见到什么其他的物品。
这让顾卿幽不仅有些疑惑,这么多的人,浩浩荡荡的来着此处,竟是什么物品也没有带走,就好像是来时什么样子,走时什么样子似的。
而唯一多出来的,却也只有她顾卿幽这一人。
就好像是专门为了等她,而来的一样。
但细想,却又觉得这个猜想漏洞百出,毕竟自己会穿越是个意外,这千万几亿的人里面才有自己这么一个“倒霉蛋”,这尊主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猜中这么小概率的事情。
她可不觉得,自己这个相府废柴的身子,又有什么值得这位身份莫测的尊主垂青的。
左右还是想不明白,顾卿幽索性直接放弃。
这个世界总是有太多让她觉得不能理解的事情,若是事事都去纠结,她怕是还不等想明白,就已经挂掉了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这么想着,顾卿幽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迈的快了些。
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在别人屋檐下,若是耽搁太久,让人家觉得自己端架子,一生气把自己撂下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结果等到顾卿幽走到广场中央,在那个最显眼的位置看到那四名侍女,以及一顶奢华的抬轿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竟是有些赌气的皱起了眉。
本来她还担心会因为自己怠慢,而让这位阴晴不定的尊主等急了。
谁曾想人家压根就没把你当一回事,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斜靠在那里假寐!
亏得她这么在意他的感受。
抬脚朝那里走去,目光不住的在抬轿上来回扫视。
那是一顶纯木质的抬轿,中间是一方镶嵌进去的贵妃长塌。
塌上铺着一层柔软的锦缎制成的软垫,以及一个大圆靠枕。
抬轿的顶棚的四周是四片垂下来的薄纱,因为光线的缘故,里面的景色并不能看的真切,却又依稀有着些许轮廓,使得轿中的人,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只是这样的架势,在顾卿幽的脑中,只能浮现出两个字。
骚包!
“尊主。”
拱手,顾卿幽站在抬轿的边上,仰着头看着抬轿里面,斜靠在靠枕上正在假寐的尊主。
四下安静,就等着尊主开口。
而就在这时,顾卿幽清楚的听到就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突兀的议论声。
“那个人是谁啊,她居然敢直视尊主,真是不怕死!”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贱民,不就是拿了尊主一瓶药丸奖励,居然就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真是不自量力。”
“就是,听说还是什么相府废柴,真是丢人。”
“给了点颜色,就觉得自己能开染坊了,真是可笑。”
……
那议论的声音似乎是故意说给顾卿幽的,故意说的大声,连带着离顾卿幽最近的碧落脸色也有些不好。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可是看的清楚,尊主对这丫头的态度,实在是令人意外。
不仅如此,更是将百草丸赏于她,准许她的随行。
可若是说尊主对着丫头不好,断不会在今日亲手熬制药粥名字送过去。
如此上心,就算她碧落自小就跟在尊主身边也从未见过什么人有这样的优待。
但此时,尊主却没有出声,她更不敢随意揣测。
只能任由着那些人议论,而显然碧落的沉默换来了那些人更加的猖狂。
尊主身边的红人都没拦他们,岂不是就说明尊主是默许了,那他们还怕什么?
原本的议论声音不仅没有停止,而且说得更加过分。
眼瞅着尊主仍旧一动不动,他们更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得到了尊主的默许。
脸上的嚣张,甚至不用看都能够感觉得清楚。
就算这样,抬轿上的尊主也仿佛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斜靠在软垫上,仍旧保持假寐的姿态,像是全然没有要管的意思。
顾卿幽看着他的样子,冷笑了一声,知道他这般放纵,又是故意的,显然是想要有意为难她,看看她的本事。
耳边的嘲讽声不绝,虽然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她顾卿幽可能会装作没有听见。
可此时他们冷嘲热讽的却是被她占据身体的原主,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记忆中,原主平日里受到的冷眼和打骂。
她的心里隐隐有些怒意,就算原主再那般差劲。
可现在她才是这具身体的拥有者,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能够嘲讽她顾卿幽无能!
只见那张瘦弱的小脸上,那双好看的眸子忽然一冷,像是冰封了千年的寒霜一般,冷冷的朝着背后那些嚼舌根的人望去。
一瞬间,那些人原本看戏的脸,忽然一僵。
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只觉得背上有一股寒气,猛然钻了出来,几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得皮包骨头的废柴,只是一眼,就他们觉得腿有些发抖。
若是离得再近些,他们甚至觉得自己要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了。
“我呸!”
突兀的,一声从那几人中传出。
只见一名穿着深棕色长褂的男人,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看那样子似乎是有些身份。
一想起刚才,被一个废柴一眼就吓得后退,他只觉得脸上无光。
心中满是怒火,抬脚往前走了几步。
他之前就听说了,这就是个废柴,就是个根本不能修炼的破烂货。
能在尊主座下的,都是天赋异禀的奇人。
就连他,也是早已突破筑基期六品修为,不然也不会在尊主座前四大侍女跟前做事。
这个废物也不知道是靠着什么方式,被尊主看上。
看来尊主根本就只是一时兴起,否则怎么可能会把这样一个多余的人留在身边,更是让她随行!
而且就算是真的看重又能怎么样,他好歹也是六品的品阶,尊主难道还能能对他下手不成?
“看什么看,你个下,贱东西,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不过就是靠这点下三滥的手段博得尊主的青睐,归根结底,还不是个被人玩烂的破鞋!”
那人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脱口而出的话,毫无遮拦,并且异常的下流。
顾卿幽的脸色刷一下子就冷了,看向那人的喉咙,眼中划过一抹杀意。
就连一旁的四大侍女也纷纷变色,显然是那人的话触了尊主的底线。
“住口!”
四大侍女中的其中一人,突然出声,那人正是这个筑基期六品品阶的男人的上司,主管刑罚的紫陌。
可还不能她出手,只觉得周身突然出现一股无形的压迫。
耳边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凄惨的声音,瞬间让所有的人心中一惊。
尊主动怒了!
只见那个刚刚还在趾高气扬骂骂咧咧的男人,此时就像是一张轻薄的纸片一样,忽然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狠狠的落在了远处,不知是死是活。
目力好的人,甚至都能看到,那人落在地上时手下砸出的那个大坑。
可见将他抛出去的人是用了什么样的力气。
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所有人只能看到抬轿上的人影微抬的手臂收回时的模样。
紧接着,便听到尊主平静却足以震慑住在场所有人的轻语,回荡在广场的上空。
“口出狂言,以下犯上,不知死活。”
短短十二字一出,刚刚还在呆愣的几个人,哆哆嗦嗦的跪成了一片,齐声求饶。
此时他们真的是无比后悔,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废柴,居然会这样被尊主看重。
如此明显的护短,他们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
怪不得刚刚碧落没有动作,果然是因为这名少女的地位非比寻常。
若是能够时间倒流,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来淌这趟浑水的。
一想到刚刚那人,被尊主一掌拍飞的样子,便觉得不寒而栗。
“紫陌。”
“尊主。”
听到自己的名字,紫陌立刻拱手站在尊主的抬轿前,心中却在打鼓,刚刚那人是自己管辖,出了如此差错她难辞其咎。
“这几人,应该如何处置?”
“仗责五十,监禁三日。”
“仗责五十?”
似乎是对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尊主的那双紫眸微张,看向下方的紫陌。
察觉她的头越发的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以下犯上,该杀。”
“尊主饶命啊!尊主!尊……呃!”
听到尊主的话,那几个人顿时面如死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只是几句话,就为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可还不能他们想明白原因,只听耳旁一声破空的声音。
便即刻毙命。
戛然而止的求饶声,引起的顾卿幽的注意,却见抬轿上的尊主已经看向自己。
薄唇微启,听不清楚语气。
“满意么?”
分明是简单的询问,顾卿幽却觉得周身渐冷。
她之前居然会因为那一碗药粥,而觉得这个男人只是面冷,并不心冷。
可现在看来,他的管理,哪里是严苛,简直是铁血手腕!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刚刚所有的一切,居然仅仅是因为她?
这般喜怒无常,绝非善类!
冷不丁的,顾卿幽打了个寒颤,若是自己说出个不字,仿佛下一秒,那身首异处的,恐怕也要算上自己一份。
“自是多谢尊主。”
“无妨,本尊的人,还容不得别人放肆。”
看着顾卿幽脸上的假笑,那双紫眸笑得冰冷。
明明是极度护短的霸道,可偏偏他的眼中,顾卿幽看不出来半点温度。
可显然抬轿上的人并不打算再去多费心思,手轻轻一抬。
“既然已经到了,碧落。”
“是,尊主。”
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牵着雪兽朝这边走来。
一旁的碧落上前将雪兽的牵引绳索接过,走到顾卿幽跟前。
“姑娘,这边是您的坐骑。”
顾卿幽抬眸,便看到碧落笑得温柔,手中牵着一根绳子,另一头,连在了雪兽身上的鞍具上。
“多谢碧落姐姐。”
“姑娘客气,碧落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碧落微微福身,将手中的牵引绳索交到了顾卿幽的手中,退回到了抬轿跟前。
眼看着自己被交到了顾卿幽手中,雪兽小声的叫了一声。
“啊呜……”
奶奶的一声,颇有讨好的意思,全然没有了昨晚的嚣张和傲然。
此时的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并且似是已经愈合,只有一些浅浅的印子,被他身上的鞍具遮挡。
在被碧落牵来的时候,完全不用任何人要求,异常听话的趴伏在顾卿幽的脚边,巨大的头上面如同桃子般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只是雪兽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趴伏在地上,这背上的鞍具,都已经和她的脸齐平。
再搭配上这狗腿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惊悚,看着顾卿幽嘴角一抽一抽的。
“怎么,不愿意?”
许是察觉顾卿幽久久没有动作,抬轿上的尊主有些不悦的开口,语气凉凉的,惊得趴伏在地上的雪兽猛地打了一哆嗦,更是拼了命的像顾卿幽眨眼。
刚刚的时候,那个傻子怎么飞出去的,雪兽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可不想也飞出去,拼了命的讨好顾卿幽,妄图使用“美兽计”。
“不曾,只是觉得,雪兽有些太大了,上来有些麻烦。”
实在是看不下去雪兽这个诡异的模样,顾卿幽急忙摇头开口解释。
却见一名随从不是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中更是拿着一张小凳,稳稳的放在了顾卿幽的脚跟前。
“姑娘请。”
“……”
这般体贴,使得顾卿幽的嘴角抽的更加厉害。
微微叹了口气,她刚刚只是想要找个借口,然后借机提出想要去队伍后面跟随即可。
却不想,竟然被断了所有后路。
明白自己是不得不坐上去了,也不再啰嗦。
纤细的双手,稳稳的抓在雪兽的鞍具上,脚尖一点,身体瞬间腾空而起。
只见她身上的罗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下一秒,她便已经稳稳的坐在了雪兽的身上。
“如何?”
看着抬轿上的尊主,顾卿幽昂首挺胸的看着他,丝毫没有示弱。
这具身子虽然矮小了些,可她顾卿幽还不至于依靠着他的施舍活着!
“启程吧。”
尊主看着顾卿幽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刚刚并没有踩上小凳似的,无视着她的挑衅,开口命令着。
话音刚落,顾卿幽便感觉到自己身下的雪兽,慢慢的站了起来,抬步开始往前行走。
而一旁的抬轿,也随之升起。
只是在看清楚抬轿的人时,顾卿幽的瞳孔猛缩,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那抬轿大的出奇,本以为会是有几名壮汉抬起,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四大侍女。
黄泉碧落,紫陌红尘!
只见四人一手抓起一根抬竿,便将整个轿子抬起,步下轻轻一点,竟是已经腾空而起。
那架势,仿佛他们手中的不是硕大的抬轿,而是轻薄的纺纱。
而就在顾卿幽惊讶的时候,她身下一直在缓步行走的雪兽,突然长啸一声,竟也跟着一起腾空而起!
“嗷呜!”
周遭的景色快速变化,仿佛空中有看不见的台阶一般,只是一会的功夫,地面竟然已经远的看不清楚了。
唯一可以看见的,在他们的下方,跟在他们后面,如同一条黑线一般的一队人马。
这也是唯一让顾卿幽觉得欣慰的事情,若是他们都腾空而起,顾卿幽觉得自己可能要疯掉了。
她本以为这世界最多就是个修真武侠的世界,人人均会一些武功,所以当尊主隔空惩罚雪兽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是修为深厚,内力强劲而已。
毕竟,原主的记忆里面,因为长期的打骂,以及几乎接近于囚禁的活动范围。
导致她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最多也就是些许浅显的东西。
再加上,她之前在之前的世界里面,也不是没有听说过,类似这些古族的传说,隔空取物的也不在少数。
却不想,这已经不仅仅是隔空取物这般简单了。
他们此时的行为,甚至可以是用飞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世界观崩塌的声音!
简直太奇幻了!
而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顾卿幽微微抿唇,渐渐抓紧了手中的绳子。
身下的雪兽跑的很快,坐在上面,她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的颠簸。
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在刮过脸上的时候,有着丝丝痛意。
就当顾卿幽因为这痛意而不自觉地皱眉时,忽然,耳边的风声夹杂了一声细碎。
一瞬间,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罩子包住了一样,呼啸的风一下子就被这个无形的罩子阻隔。
原本四处飞舞的头发也乖巧的贴附在了她的脸颊。
诧异的侧目望去,这才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和抬轿平齐。
不禁抬头朝着轿中的人望去,却见他仍旧闭目养神,抬轿四周的薄纱也丝毫没有因为行进速度太快而在空中飞舞。
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轻轻的垂在四周,遮挡着里面的一切。
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若不是前有“当头一罩”,后有抬轿纱帘不动,知道刚刚是他在为她遮挡大风,否则这副高冷的模样,顾卿幽恐怕都要怀疑是自己搞错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大胆,原本正闭目养神的尊主突然睁开了双眼,似是发现了她的注视一般,面具后的那双紫眸瞬间和她的目光对上。
冰冷,却带着诡异的穿透感,仿佛像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一样。
这种似乎被人窥视心底的感觉,猝不及防的,使得顾卿幽打了个冷颤,心虚似将目光下意识的收回。
却察觉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在自己目光收回的瞬间也跟着一起消失,狐疑的朝他看去,却见那双紫眸又闭上了,依旧是假寐的样子,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她的错局一般。
讪讪的收回目光,望着眼前快速飞过的景色,以及前方渐渐升起的太阳,顾卿幽微微眯了眯双眼。
却听到脑海中忽然传来个一声音,
“姑娘到了。”
顾卿幽眨了眨眼睛,侧目去看她,却见她双唇紧闭,对自己只是笑笑。
便明白,刚刚的声音,用的,竟也是传音入密。
早已见识过尊主座前四大侍女的本事,能够轻松抬起这样大的抬轿的他们,会传音入密早已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面色不改的,顾卿幽点了点头。
垂眸向下看去,透过淡淡的云层,果真看到下方不远处便是一座城门。
虽然隔得有些遥远,可城门正上方的匾额上,烫金的大字,确是清晰的告诉顾卿幽它的名字。
“正南门”。
微眯双眸,顾卿幽口中细细琢磨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
都说风水讲究坐北朝南,这城门叫“正南门”,便是说明这边是皇城的主门。
她竟没想到,这皇城中,居然也有人如此知晓风水一门。
此时正南门的城门将将大开,守卫的将士站于城门两侧,正在一一审查着门口零星经过的几人。
对着此时正在他们上空,不远处的顾卿幽一行人毫无所查。
眼看着离城门越来越近了,顾卿幽抬手轻轻拍了拍雪兽的脑袋,示意它再往下些。
雪兽听话的轻声长啸,身子朝下倾斜,开始朝着地面落去。
而显然,安静的清晨离那一声轻声长啸,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一般,吸引了底下人们的注意。
在看到突然出现的巨兽,所有人的脸上都漏出了惊恐的表情。
守城的士兵更是吓得,连城门都来不及关闭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城内,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看不见身影。
而那些百姓,胆小的甚至还不等雪兽靠近,便已经腿软的跌坐在地上,双手双脚并用的往后趴着。
“巨兽!是巨兽!”
“巨兽来了!快逃啊!巨兽来吃人了!”
“救命啊!巨兽吃人了!”
此起彼伏的呼喊,引得雪兽身上的顾卿幽皱眉。
她没想到雪兽的出现会这般让人惊讶,毕竟之前在营帐中旁人见了雪兽也并无异样。
眼看着雪兽落地,顾卿幽双手轻轻在鞍具上一拍,身子瞬间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落在了地上。
雪兽扇出的气浪,将顾卿幽身上的罗裙吹得飞起,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样貌。
只是依稀能通过尘沙,看到从雪兽上下来的是一名女子。
而尘沙中,隐隐也传出了阵阵闷吼声。
“哼哧,哼哧。”
雪兽好歹是雪兽,通得人性,那些人喊得又大声,自然是被雪兽听得清楚。
它本就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若是出现必定是被众人仰望的。
此时听到那些人被自己雄伟的样子而惊吓到的声音,心中不免有些小骄傲。
怎么样,羡慕吧?
本大爷的英姿就是这么的让人敬仰,还不快,感谢本大爷!
大大的头上,那几根胡子一抖一抖的,脚下也一下又一下的刨着地面。
顾卿幽从没想过雪兽也会像个做了什么好事的小孩子一样,傲娇的不行。
若是这只雪兽会发表情包,恐怕此时早已经被他炫耀的表情包给刷屏了吧?
想到这里,顾卿幽不知怎么脑中居然都出来了画面感,不仅失笑出声,却还不等她说话,眼前突然划过一个物件,脸颊处突然一凉。
紧接着听到耳边一声闷响,那东西竟是狠狠的砸在了雪兽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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