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泡芙小姐
白茉宁最后一个任务是阻止有钱的首富老祖宗破坏男女主感情,让男女主成功达成圆满结局。
任务不容易,作为祖宗不喜欢的孙女,她想尽了办法去讨祖宗的欢心,帮助男女主终成眷属。
看着祖宗摸着自己的头微笑着闭上双眼,白茉宁也握着她的手沉沉睡去。
奖励降临,白茉宁感觉自己再一次感觉到了身体的重量——
非常沉。沉得仿佛她成了梦中那个爹不疼奶奶不爱,成天只会花痴撒泼算计女主,最后淹死在粪坑里的炮灰胖球白九斤。
环境也非常吵,她躺着,总感觉耳朵边有个女人在低泣,飘忽飘忽和女鬼夜哭似的。
她想避开这个哭声,翻了个身,忽然感觉肚皮一抖,有一块软趴趴的肉坠了下去!
白茉宁一僵,猛地坐起身,还没伸手确定肚子上那三层游泳圈是不是真的,又被面前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女人吓得弹跳起来,一头撞在了床头的黄灯泡上!
女人不知道她反应怎么这么大,和白茉宁对视着,哭声止了。
终于还是白茉宁忍不住,捂着额头呲牙:“哎哟……”
女人立马站起摸她:“九斤,你可算醒了,你这些天把妈吓坏了你知道么?我的九斤……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奶奶不喜欢你接近张涧,你怎么还去,你爸那一巴掌,你直接后脑砸沟底,差点都摸不着气了,你可吓坏妈了呜呜呜……”
女人和她梦里白九斤的妈白宝娟长得一模一样,连边揉着她脑袋边把她抱进怀里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怎么说也是快穿了九十九个个世界的人,看到现状,白茉宁非常迅速的知道自己又穿了。
说好的完成任务让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白茉宁也不知道主神那儿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脑袋疼身子也疼,低头看到从来腰围不超过55厘米的自己肚皮上三层米其林轮胎,她更有直接昏过去的冲动。
但面前的白宝娟抱她抱得死死的,脸上淤青又格外扎眼,她根本做不到忽视她一晕了事。
她张了张口,想问白宝娟脸怎么个情况,却只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啊——”。
白宝娟赶紧松手,把边上搪瓷杯端过来。
一开盖子,浓浓的蛋花汤香味飘出来。白茉宁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一点,可油水汤蛋白高不解渴,她只能重新对白宝娟说:“我想……要水。”
白宝娟连忙抹了一把脸,点了点头:“妈去倒。”
黑乎乎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白茉宁抬头,先看了眼自己在的地方。
一张破木床,四脚绑着几根从外头捡回来撑蚊帐的树枝,蚊帐黄灰黄灰,角落还杵着只八脚大黑蜘蛛,趴在拉电灯的线上蠢蠢欲动。
白茉宁下床,一脚没找准鞋的位置踩进床边的水盆里,她瞧了眼那肥厚肥厚的脚背,借着窗进来的几分光看自己粗到指缝消失的手,糟心着拿起窗边旧书桌上的镜子。
果然,镜子里的白九斤眼皮肿、鼻翼肥、没脖子,十八岁的双颊胶原蛋白过剩,肉挤得五官都快变了形。
白茉宁看不下去,把镜子反扣在了桌面,镜后漂亮的女工人贴画向上,水灵灵的大眼对着她一双被肥肉挤着的小眼,让白茉宁特别难受。
她这么多辈子从没长成过这样。经历快穿之前她原身还是个跑前线的新闻记者,素来有美女记者之称,体重一直健健康康卡着98斤,可现在呢?
白九斤至少150斤!
站在这旧屋里,她都怕自己用力跺一跺脚瓦屋顶就塌了!
“唉……”白茉宁长叹一声,低下眼看着右手手腕上的那只卡进肉里的雕花银镯子,疑惑了一下。
她梦里的白九斤手上有这东西吗,这怎么,看着越来越像祖宗临死前脱下来给她的那只银镯……
正琢磨着,白宝娟被几人推搡着跌进房里。
“白宝娟你这个不下蛋的,你又偷鸡蛋和肉给白九斤这个勾引姐夫的赔钱货了是不是!你把东西给我交出来!她活不了就让她死,收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给平安招个一男两男,她没了还能多省口粮给别人,让雅若在城里过得舒坦些!”
乌泱泱一大片人,动手的是白茉宁的二姑赵丽香,她身后还站着白茉宁的奶奶赵老太赵黄春和白茉宁的堂姐堂妹们。
见白宝娟摔到地上还不放开怀里的布包,瘦黄干的赵黄春吆喝了一声伸手去抢。
老太力气大得很,猛一扯,白宝娟布包里的水煮蛋掉出来,搪瓷杯子里的肉末汤泼得她手背上起了好几个泡。
赵丽香逮着了证据,邀功喊:“妈,我就说我们家鸡蛋没那么快是招了旧贼!我们半月才买一回蛋,这可都是想留给孩子们补营养的!”
赵黄春也气得牛喘气,瞪着白宝娟,低头把鸡蛋全捡起来了。
一看她想拿走,白宝娟连忙拉着赵黄春祈求道:“妈,九斤刚醒,她都好几天没能吃东西了,你别那么心狠,九斤她也是你孙女啊!”
“呸!她一个野种算老娘哪门子孙女!”赵黄春啐了白宝娟一口,“她为什么被抱回来?为的是招男丁,让你给我们赵家生个健康的儿子!可你倒好,之前生的一个没保住,后来一个都生不出,不是亲生的倒当亲生的养!孙女?她爱叫谁奶奶叫谁奶奶,我可不是!”
鸡蛋被赵黄春劈手走,白宝娟摔倒在地,在蚊帐后的白茉宁坐不住了,三步一震地冲过去扶起白宝娟,门口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赵家的人都有些畏惧白茉宁的身型,当她醒着,她爸赵平安又不在家的时候,赵家人大多都不敢直接和白宝娟动手动脚。
扯着衣服给白宝娟擦了脸上的唾液,白茉宁瞧着她脸上的伤——根据梦里看见过的场景,白宝娟肯定是因为护着她,给她偷吃的被这家子极品朝她爸那儿告了状,被她爸赵平安打的。
主神犯了错向来不会承认,她既然到了这个世界,百八十的可能是不会再让她重生回她原本的世界去了。而白宝娟对她的疼爱她也看在眼里……
白茉宁瞥向赵黄春:“既然你这么看不惯我们母女,那好,我和妈搬出去,不碍你的眼。”
“谁要搬出去?”
粗粝的手指扳住门框,赵平安洪亮的声音顿时镇住了整间屋子。
白茉宁的三婶陈淑芬抱着小儿子赵有光跟在赵平安后头,得意地鼻孔朝天哼气。
赵家这几个女人没几个不欺负白宝娟,尤其是赵平安还不疼媳妇的时候,那更是变本加厉。前几天,白宝娟偷拿了鸡蛋给白茉宁煮蛋花汤被赵平安知道了打了一回,她们就记下了,一看白宝娟做了什么错事就跑去田里和赵平安告状。
赵老太看这个会出力又孝顺的儿子回来了,哎哟一声抱怨:“还有谁啊,九斤和宝娟啊!
一听赵老太的语气,白茉宁揽着的白宝娟抖了抖,脸色发白地解释:“没,九斤她是刚醒来,还不清醒……九斤,快告诉你爸,你是睡糊涂了乱说话,没那个意思。”
白宝娟扯着她的衣服角,神态恐惧语调乞求,和她在梦里看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白茉宁知道她害怕赵平安的暴力,因为平常就是这样,白宝娟稍有错处,赵平安就是一顿拳脚相向,打得她鼻青脸肿。
文山村这地小,见着这景象大家也都是家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女人挨打肯定是这女人有错的想法,基本不会挺身而出帮助白宝娟。
白茉宁以前快穿的一个世界,女主就是遭受出轨男家暴后和男主相遇离婚,那会儿她看着女主的样子都非常不忍,更遑论现在看着现在因她挨打的妈妈白宝娟。
白茉宁十分坚决:“我就是那个意思。奶奶既然觉得妈是赔钱货,我是没血缘,两母女白养的,那么我就和妈一块搬出去,不碍你们的眼,也不要你们养着。”
白宝娟失色,低声哀求:“九斤……”
搬出去,她们住哪儿呢。
白茉宁心里有谱,但有人比白宝娟更操心这个问题。
赵丽香大嚷:“你们搬出去,全村人肯定都会说我们闲话!指不定还会说我们虐待你们,而且哪有媳妇有家不归分两家的!一会儿要是说你和大哥离婚了,那我们还怎么见人!”
白宝娟和白茉宁根本就是存心威胁!
赵平安脸色也黑了,看着这个捡回来的胖养女护着白宝娟这个赔钱货顶撞自己娘,现在还母女俩联手威胁自己,被打断干活的赵平安可劲儿糟心。
现在竟然还想和他离婚!在文山村,离婚是多大一件丑事!
这婆娘,不下蛋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用这种事要挟他!
“想搬出去,好,我问问你,是妈对你不够好还是我对你不够好?!”又黑又壮的赵平安撸起了袖子,双目喷火着把连连摇头躲的白宝娟扯了过去,“老子辛辛苦苦养你和这玩意儿,你还想让老子出丑,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赵平安啦着白宝娟想往门外的窄厅去,白茉宁赶紧撞开了赵平安,把白宝娟护在了身前。
赵平安猝不及防被她这150的吨位撞在门上,眼冒金星了好一会儿,回神怒视着白茉宁在身边摸索:“好你个白九斤,你敢回手了是吧?真是造了反了,造了反了!”
赵老太递过去一根拴门的横木,赵平安趁了手,拿起来想往白茉宁身上打。白宝娟下意识跑出来保护女儿,忽然见白茉宁抽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喊:
“啊!!!”
赵平安手里的横木一滞,白茉宁拉起白宝娟冲向了厅外,边跑边喊:“杀人了!赵平安杀人了,救命啊!赵平安要杀了我和我妈,快来人啊!”
一百五十斤的胖子跑起来没有想象中的笨重,反而十分灵活,赵平安一眨眼,白茉宁和白宝娟就一溜烟儿到了大门边上,眼见她要这么喊着冲出去,赵家人哪能坐视不理!
等会被邻里街坊听见了就坏了!虽然大家都知道白宝娟被赵平安家暴,可赵平安从未当众打过白宝娟。
那行为放到明面去,丢人!
赵丽香和陈淑芬赶紧拉住了白茉宁:“别叫了,别叫了!”
白茉宁一停,指着赵平安:“你给我妈认错。”
赵平安铁青着脸:“我还是你爸呢!”
白茉宁:“我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
赵平安一声不吭。
白茉宁护着傻掉的白宝娟,用快穿时的高音女首席经验喊:“救命啊叔叔阿姨,赵平安他杀人了,我妈她要被人打死了,救命啊!!!”
赵平安吓得要死,赶紧低声:“别叫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
白茉宁还不满意:“鞠躬,好好道歉。”
赵平安不情不愿,可看着白茉宁又要放嗓,他鞠躬道:“宝娟,打、打你……对不起……”
白宝娟缩在白茉宁身后不敢说话,到底是被打久了,看见赵平安都觉得害怕,这道歉了,她也总想着赵平安还会不会秋后算账。
白茉宁才不给赵平安秋后算账的机会,听他蚊子哼哼似的认了错,白茉宁道:“我要和妈搬出去,你们的东西,我们带一半走。”
赵家人齐刷刷地抬了头,比白茉宁看过的向日葵田还整齐。
赵家人没几个有出息。
赵平安一辈子只会种田打女人当个愚孝的二榔头;赵丽香更不用提,嫁的男人何百业没房有分配,在纺织厂里做事,等于入赘赵家,只有生的独女赵雅若算是光耀门楣的考了个大学生;而小儿子赵才德前两年听赵雅若的建议,从供销社里出来,找了关系进了村民委员会,如今算是稳当,但也还是和赵家人一起挤在赵家人的三房一厅,一家五口挤一间小屋。
虽说都有各自的职业,但说到家里的东西,还未必有几样不是赵平安的。
赵家人都逮着赵平安一只羊薅,自己挣的钱大部分偷偷存起来,生活开销大事小事都让赵平安一个人出钱出力。
赵平安呢,倒也没觉得有问题,赵老太要多少就给多少,之后赵老太拿这些钱和东西给谁,他也不过问,哪怕会连妻儿的裤腰带一起勒都不在乎。
白茉宁看不起这种委屈妻子的男人,更不喜欢赵家其他人:“国家早就说过夫妻婚后所得一切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和我妈要搬出去,那我妈带自己的一半财产走,不行?不行我就带着我妈去找妇女联合会,和她们讨论讨论我爸打人是对的还是错的。”
新闻记者的阅历在这会儿起了作用,把赵家人的异议堵了个严严实实。
赵平安怂了,赵家人也憋着气成了一群嚎不出的大公鸡,个个怒发冲冠敢怒不敢言。
白茉宁带着白宝娟在屋子里拿东西。
被子锅碗瓢盆衣服,还拿了大半袋米面,如果不是四手双拳拿不了什么,白茉宁还想把椅子床都搬一半走。
但即使是现在这样,赵家人脸也够绿了。
白茉宁拉着犹犹豫豫的白宝娟路过赵平安的时候,停下来看了一眼赵平安的荷包:“爸,你那儿有多少钱?”
赵平安忍不住了,抬手就想打她,这回白宝娟来不及护着白茉宁——
眼看婴儿脑袋大的拳头要一拳把白茉宁的五官打得更挤,白茉宁护着自己的右手腕上,银镯忽然亮了一下。
冷光一流,赵平安痛叫一声,缩回了手。
没伤,但就像打在墙上一样疼。
赵平安看着白茉宁,没人注意到手镯的事,只以为他打在了手镯上头。
“哪儿捡的钢镯?”赵丽香嘀咕一声,只怕赵平安伤着手不能好好干活,赵雅若还在城里念书,什么都需要钱。
赵家人都不关心赵平安,白茉宁更没理由对赵平安嘘寒问暖,伸手拉过抱着东西瑟瑟缩缩样的白宝娟,白茉宁怀揣着对手镯的疑惑出了赵家。
“真搬出来啊?”走了一路,白宝娟才小声的问了句。
白茉宁愣了下:“不然呢?”
她哭笑不得:“妈,你不会以为我是吓唬他们,让他们收敛点吧?”
一猜就准。白宝娟点了点头:“不是吗?我们搬出来,能住哪儿去?我又没工作,没了房子没了田……我们吃什么?”
“山上不是有个破四旧时留下的旧庙?我上去过几次,厢房脏归脏乱归乱,其他都是好的,床也有桌子也有,后院还有灶房,收拾收拾,能住人。至于吃饭……”
白茉宁没做太仔细的打算,当时看到白宝娟的境遇,她心里只想着一定要带白宝娟离开那个地方,不能再让她挨赵家人的欺负。其他的问题,眼下走一步算一步。
原作的发展和现实的历史一致,那么她所知道的机遇肯定也差不多,只可惜,她当时在新闻库里翻八零年的新闻时,竟然没记几注福利彩票的头奖号码。
不过,现在比起后悔更重要的一件事,是她想知道她的手镯是怎么回事。
刚才赵平安打她的时候,她怎么听到了她伺候过的老祖宗的声音大喊了一声“宵小,你也敢动我孙女”?
收拾完寺庙的厢房,白茉宁看着白宝娟出了门,悄悄把手镯举了起来,喊了一声:“程守猎?”
手镯剧烈地闪动,下一秒,一道白烟从手镯里升起,白茉宁的脑门被一根手指狠狠戳了一下。
“说了几次了不准直呼我的名字!不想叫老祖宗可以叫太爷爷,你瞧瞧哪家姑娘像你一样直呼长辈大名的!”
身着盔甲鲜红披风的程守猎横眉怒目白发苍苍,白茉宁傻了眼:“真是你呀程守猎!”
话落地,白茉宁又挨了一记爆栗。
白茉宁眼含热泪着改口:“老祖宗。”
程守猎这才满意的盘着腿在破床上坐下来,可屁股还没坐热,白茉宁听着床板咔嚓一声,程守猎就直直朝后摔了下去。
旋即整张床轰然倒塌,最后一根支棱朝天的床柱子哐一声砸在了废墟上,带起冲天的灰尘。
白茉宁本来想着程守猎只是一个灵体,大概没什么重量,方才没有提醒他这张床寿命岌岌可危,谁知一介阿飘竟然也能把床坐塌了。
白茉宁瞠目结舌地蹲下来:“老祖宗,老祖宗,你还好吗?”
废墟一动不动,许久,丝丝缕缕的白烟从缝隙里钻出来,汇聚成人形后,程守猎一脸气愤地从怀里掏出个雪梨10开始打电话大骂:“喂喂喂?你特喵坑我乖孙呢,这什么重生,啊?我好漂亮一孙女重获新生就是这破身世背景150体重饭吃不饱一堆狗亲戚,现在还要睡这破床啊?你这奖励是这样我乖孙还不如不要,继续待金老妹那儿继承家业呢,你干点人事赶紧的,否则砍你哦你信不信?”
威胁完手机那头的主神,程守猎转身对白茉宁解释:“乖孙啊,你之前的事我们都知道了,那主什么神的那家伙也向我们保证过你会转生一个好人家,结果谁知道他手抖就把你发配这来了。他没法撤销,我们当然也不能干看着你吃苦,所以就过来了。”
白茉宁听得一愣一愣,程守猎话没了半晌,白茉宁才回过神问:“‘我们’?”
“就是你金奶奶,慕容太爷爷,卢奶奶啊!”程守猎说,“不过现在只有我在这儿,他们仨工作忙,天天庇佑这儿庇佑那儿的,现在只能在上头氪金编技能。”
“氪金?”
“你主神出了个什么纸,往上编写自己的生平所学知识,可以直接变成技能卡。”程守猎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卡片,“我买了,出来前刚写了一个,主神那家伙说这个给你就行。”
白茉宁接过去,纸上写着【打猎技能+1】。她翻看了一下,程守猎提示她咬一口。
刚咬下去,她脑子一涨,突然就多了很多关于抓兔子的知识。
……这有什么用?
白茉宁无语,肚子却被咀嚼行为引发了饥饿,咕噜一声。
这会儿离她喝完蛋花汤还没过半天,白茉宁本身还是个极其不易饿的人,听着肚子尖叫,一脑海“饿了饿了”的欲望,白茉宁眉心打了好几个结。
胖子的食欲真吓人!
但她现在就是这个胖子,放任着只怕自己会饿死。白茉宁琢磨着晚上吃什么,对程守猎道:“这会儿是八零年,和你们在的时代都不一样,你们来也帮不了什么,还是回去享福吧。”
程守猎能威胁主神,证明他们归西后的地位不低,与其来她这儿捣乱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老老实实回去享福。
程守猎被嫌弃也没生气,他比她还清楚自己当年给她伺候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事,那叫一个处处龟毛,处处惹人嫌。要是孩子有熊孩子的说法,那他们这群祖宗就是熊祖宗。
见白茉宁出了门,程守猎跟上去:“怎么就帮不上,你瞧,我现在连雪梨10都会用,还有啥不懂的?”
“用个手机给您得意的。”白茉宁挤兑他,“人又不是物件,您会用手机,关我现在遇到的情况什么事?就比如我饿了,但按我现在有的东西,晚上只能吃一顿窝窝头。您能怎么给我帮忙,是帮我和面,还是拿你的雪梨10给我和我妈吃?”
程守猎委屈吧啦:“不能,手机硬,会咯着我乖孙女的牙。”
顿了顿,程守猎忽然大手一挥:“不过我应该可以给你加餐。”
白茉宁扭头,还没让程守猎别闹,就见白宝娟火急火燎冲了过来,吆喝她出去道:“九斤!快来,有两头野猪撞死在庙门口了,看上去特别壮,比村东头王二罗家养的猪都壮!你说,这两头野猪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
白茉宁跟着白宝娟出去,庙门大敞,门槛上血花点点。
两头小山高的野猪躺在血泊里,一只没了动静,一只哼哼了两声,刚咽了气。
八零年代初,肉都是稀罕货,平日里买肉还需要用肉票上换取。但肉票不是说有就有,就是有了,也还要用肉票加上钞票去买肉。
现在的一斤猪肉正市肉铺购买大概在一元钱左右,黑市的私宰肉则为三元到四元左右一斤。文山村富户人家鲜少,多的都是赵家这样年收入在六、七百左右,平均月收入只有几十块的人家。
要几十块月收入的顿顿吃三四元一斤的肉,显然不太可能,就是有,白宝娟和白茉宁,吃的也是赵家人只剩的肉末碎了。
乍然看到两头加起来得有六七百斤重的野猪撞死在自己面前,白宝娟吓得直拍胸口:“刚刚我出来倒脏水洗门,就看这野猪冲了过来。我当时可吓坏了,还以为野猪要吃人。谁知道……九斤啊,你说这野猪都死了,我们能不能拉回去……”
白宝娟是真心动。在赵家的时候她就没上吃几顿肉,现在离开了赵家,她还发愁带出来的那点米面没两天没了怎么办。
这下可好了,这两头猪在这儿,她弄成腊肉封存起来,省着点,至少是可以吃一年。
白茉宁从程守猎带来的惊愕里回过眼来看着白宝娟,“这是野货,我们能吃?”
“怎么不能。”白宝娟困惑,“这山头上所有东西大家伙都能吃啊,就是这山上有蛇有野猪,听说还有熊,所以才只有几个胆大敢往山上走。不过这野猪本来也该在山上待着的,怎么就下来了……”
白宝娟嘟囔,白茉宁却愣了。
她以她的思维习惯去看这个年代了。她是九零年后生人,那之后的规定都是禁止野猎保护野生动物,可八零年这会儿哪有那么多注意事项?即使改革开放了,这会儿也还是物资匮乏,没有流水线化的生产肉粮,多的是吃不饱的人,哪有那个心思保护满山自然生长甚至危害农田的野猪野鸭野兔?
回想起刚刚祖宗给的自己那个技能,白茉宁心有所思,看着在野猪尸体边上转圈圈拿不定主意的白宝娟道:“管它哪来的,今晚我们是有口福了。但是只有我们弄不成,我们从家里带出来的那把菜刀刀口不利,这野猪皮毛厚,要找个人帮忙。”
“找谁?”
白茉宁弹了弹野猪的毛刺:“王二罗他爹。”
“王开严!”白宝娟跳起来,“不成不成,王开严帮忙杀猪是要钱的,我们没钱。而且要是我们两母女才出了赵家就去找男人,怕是会被说闲话,要是让你爸知道了,我们会被他打死的……”
“妈!”
白茉宁忍不住打断她:“别想着我爸了,我们都搬出来了,他想打死我们也不可能,他也没那个胆把自己往局子里送。他就是打你吓你发泄自己的窝囊气,才不会让自己做有损失的事!”
见白宝娟怂软地望着她,白茉宁叹了口气,“再说了,不找王叔,这猪给你自己弄,万一刀断了,晚上有人摸进来咋办?不说人,万一有什么蛇啊狗的进来伤人,拿什么防身?而且……”
白茉宁摸着咕咕响的肚子:“我也饿了好多天,这会儿肚子里没有油水,我感觉自己要饿死了,要昏过去了,你看,你看就说话这一会儿,这天我就感觉在转悠了,不止转悠,脑袋还疼……”
白宝娟吓得半死冲过去扶着白茉宁:“哪儿疼?是不是你爸打你那后脑勺?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坐会儿?”
白茉宁假情假意地捂着脑袋:“不要,要一口野猪肉才能好……”
白宝娟忙擦了擦手:“妈现在就下去找王开严!你等着啊!”
话一落,白茉宁瞧着白宝娟脚底生烟,嗖一下没了影。
她拦都来不及拦,本来还想着自己去请来着。
但白宝娟都下去了,她也跟不上她,索性就地坐下来看着野猪。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么大的血腥气,白宝娟说山里有熊瞎子,一会儿招熊怎么办!
“坏了!”白茉宁连忙拍手镯,“程守猎,你搞这么大两头野猪,一会儿熊……”
“说了要叫老祖宗!”白烟飞出来,程守猎叉着腰,“我堂堂猎神在此,怎么会有熊敢来欺负我孙女,怕不是不要命了。”
看着那两头野猪,程守猎两撇白胡子抖了抖,得意道:“这回祖宗有用了吧?”
白茉宁嗯了声,“以前从来没发现过您这样英姿雄伟,我还以为您只会叉着腰骂‘那小子怎么配得上我孙女’然后闯了祸叫我帮您收场呢。”
程守猎讪笑,白茉宁瞥了他一眼,问:“觉得亏欠我啊?那就再来十头野猪。”
程守猎连声答应,眼看他大手又要一挥,白茉宁改主意了:“算了算了,不用了。”
穿书都有自己的限制,老祖宗的插手本来已经属于外界干扰了,如果太过分,不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奇怪的情况。尤其是主神那边,他明知道老祖宗可以替她轻松办到一些事,却还是推出了编写技能这东西……
琢磨着,程守猎看出来了:“不是那样,那个技能卡是因为我们在别的位面还有职务,我们担心我们万一突然不在你受欺负,所以逼你主神掏出了自己的宝贝,想把自己会的都轻松教给你,但是他不愿意给,我们就高价买了。”
白茉宁脑海里的千丝万缕化成了一声:“……哦。”
但是十头野猪未免可怕了点,说不定还会引来麻烦,白茉宁道:“既然这样,那再来两头乳猪吧。”
她想吃烤乳猪。
程守猎贴心的捂上了白茉宁的眼睛,于是哐当两声,四头野猪整整齐齐地躺在了地上。
白宝娟带着王开严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看着坐在门槛上正在拍打着自己腿上肥肉玩弹棉花的白茉宁问:“九斤,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白茉宁摇了摇头,很无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去通井水,回头一看,这两头就在这儿了,可能是一家人,想整整齐齐的待在一起吧?”
瞎话,总有人信的。
王开严也没见过这阵仗,他家养了三头猪,平日还替人杀猪送到黑市上卖,野猪也不是没见过。但一般见的都是抓到的、猎杀的、陷阱捕到的情况,这种自己想不开撞死的野猪,他算是开了眼界。
捏了捏野猪的尾巴,王开严啧啧称奇:“你们这怕是遇上猪王一家子了,我还是第一回见这么大的野猪,光解皮应该都要花好长时间。而且这么几百斤猪肉,你们吃得完么?”
白茉宁看出他动心,说道:“也耽误叔叔帮忙了,叔叔要是不介意,弄完了就带个百来斤走吧,不然七八百斤,我们肯定吃不全,恐怕也要浪费。”
白茉宁话说到王开严心上去了。虽说是黑市屠户,野猪肉他却也不能经常吃到。首先是难抓,其次野肉奇货可居,代宰的宁可多付钱,也不大会分他一口。
白茉宁一让就让个百来斤,王开严是又惊喜又惊吓,要知道这百来斤说不定就是几百来块钱,她一个胖子,不会不知道。
王开严也不好意思:“你这样说了,我也不客气了,但百来斤太多,我拿个十斤就好了。之后你要再遇见这种情况,只管叫你妈下去找叔,叔带家伙什上来帮忙。”
白茉宁在村里风评不是很好。抱养回赵家的孩子,却一日日不知足,成天欺负排挤人赵家亲生的赵雅若,城里的子弟张涧下来念高中,明着对赵雅若有意思她还成日倒贴上去。村里的老老小小看在眼里,相当不喜欢她。
王开严和她接触得少,听的都是风言碎语,对白茉宁一开始难免只有大众印象,上来帮忙也仅仅是可怜白宝娟。现如今见着白茉宁这样懂事乖顺,王开严心情大好,当即亲切地对白茉宁叫起了侄女。
白茉宁深谙她和白宝娟在文山村无依无靠,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顺着王开严把叔叫了。
老屠户手快,去皮去骨存肉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白茉宁和王开严商量把内脏头放他哪儿卖,自己留了三百斤的肉,分了王开严五十斤,就让他把剩下两百多斤肉带回去帮忙卖了。
王开严杀猪中途还和白宝娟白茉宁吃了一顿烤乳猪,现在相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口答应下来,不多时就让儿子王二罗骑着车上来,把人带回了自家肉铺。
王二罗有渠道,点算了一下,他说:“我晚些去趟镇上的公家酒店,他们这几天好像有什么客人来,正要办席,要是要的话,这批肉整好买个好价钱。”
白宝娟连连点头,王二罗把肉扔上自行车绑好,又扫了眼挂在角落里那头被解皮去骨的猪,问:“娟姨,那头猪你们也全拿来做腊肉?”
白宝娟帮他紧了紧绳子,道:“九斤喜欢吃腊肉,要全留。”
王二罗颇为可惜地看了眼边上叼着馒头摞柴火的白九斤,“也是,不全留,怕也不够吃。”
白茉宁听到了,嘴里的馒头忽然就不香了。
她没有在一直吃好吗,她想减肥的!刚刚烤乳猪她才只吃了两片呢!这不是怕突然减太多热量引发健康问题补一下么!
白茉宁欲哭无泪,但她也不解释,等过了两天把腊肉做好了,白茉宁找王二罗借了车和木箱,用木箱把腊肉放好,推着车带着白宝娟进了县里。
白宝娟走得累了,她就让白宝娟骑着车子走,她跟在后边跑,她累了,就让白宝娟下车和她慢走一段路,再接着重复。
等到了县里,正好是中午。不是赶集日,集市里没多少人,但买菜的妇女不少。白茉宁转了一圈,卖菜买鸡鸭蛋的都有,但猪肉类的基本不存在。白茉宁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把腊肉从木箱子里拿出来,一件件套上手里的扁担,挂在车头,摆在木箱上。开始吆喝:
“快来瞧快来看了啊,野猪肉做的新鲜腊肉,价格公道味道好,看一看了看一看了啊——”
白茉宁人胖嗓门大,集市里的个体户手里又没有同类竞品,她一开嗓,半条街的人都看了过去。
这时候已经开放,但做个体户的人还是相对少数,甚至做得有点挺不直腰板偷偷摸摸,吆喝着卖东西那是想也不可能。白茉宁想着要养活白宝娟和自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糊口做生意,要什么脸皮?
挣到了钱才是道理。
就她这么喊着,没两声就有人过来看腊肉了。丰满的大妈摸了摸腊肠,问白茉宁:“你这真是野猪肉做的啊?”
白茉宁微笑:“是的呀,你看,我这儿还有半块野猪皮呢。这是前几天刚猎到的野猪做的,肥肉不腻瘦肉不粘牙,又是我妈祖传的私房手艺,做出来的腊肉有韧劲又不难嚼,可好吃了。”
白茉宁胖,打理得干净的时候一点也不惹人嫌,再一笑,就透露出一股老实敦厚的劲儿,说出的话让人特别容易信服。
那大妈登时就心动了,“那你这儿怎么卖啊?”
“3块8一斤,您要是买两斤,我就按3块5一斤卖给你。”白茉宁道。
正市猪肉要肉票1块一斤,私人卖的要3块,腊肉是经过处理加工的,却只多两毛钱,还容易保存,吃不完也不会浪费。
大妈心里算好了账,还是要讲价:“3块4一斤行不行呀?”
白茉宁苦恼了一阵,看了眼白宝娟,忽然哎呀一声:“好吧好吧,我瞧您也和善,回头多帮我推销推销就好了。”
大妈喜滋滋的:“那你称个三斤。”
白宝娟把跟王二罗借到的称拿出来,给她挑了两块称上,正好三斤。10块2,白茉宁抹了零头,大妈付了钱,提着腊肉心里美的走了。
10块钱握在手里,白宝娟都呆了。
白茉宁说要把腊肉拿出去卖的时候,她还以为白茉宁在开玩笑或者摔糊涂还没好,毕竟这玩意儿在村里家家户户养猪的都有,谁会想买?
可偏生就是卖出去了。
她懵着,一群大妈挤到了摊子前,“这儿的野猪腊肉10块钱三斤?”
白茉宁还是那套说辞:“3块8一斤,要得多,我可以像给那个姨那样的价格,3块4一斤卖给你。”
3块4一斤抹零头10块,怎么想都比买生猪肉划算。大妈当即道:“来个两斤!”
“来个三斤!”
“要五斤!”
人头攒动,反而吸引来了更多的人。大妈们关系网广阔,一传十十传百,白茉宁带来的一百斤腊肉一会儿就没了。
还有人遗憾:“你下回带多些过来。”
城里人工资比务农高,年收入大概有九百到一千左右,月收入也有前后一百,按双职工家庭来算,也有至少一百多块钱。不说顿顿买腊肉,至少一个月两三次,总还是可以的。
听那人责怪她,白茉宁没说什么,还有人比那人更可惜了起来。
“早知道该把家里那些都拿出来的。”白宝娟揣着手里的三百三十多块钱,一边谨防着被人抢地蹲在白茉宁身后把钱分散到几个口袋、鞋底、袜子里,一边惋然,“我当时怎么就嫌它沉呢?有车子,百来斤的东西,算得了什么呢?”
白宝娟恨不得回到当时捶自己一顿:“你爸忙到吐血一年才差不多有这么多钱,这可得藏好了,要让你爸他们知道,他们肯定来抢。”
顿了顿,白宝娟眼露精光:“她们要敢抢,我就和他们拼命!”
钱是人的胆,也是壮白宝娟胆的酒。有了钱,白宝娟之前的忧心忡忡全部消失,不想着没地方住,也不想着没有饭吃,至少现在是这样。
白茉宁为她前后态度转变哭笑不得,收了摊,白宝娟还在嘀咕着明天要来卖。
白茉宁劝阻她:“这地方已经有很多人买了腊肉,明儿个我们不卖了,应该说以后也不卖了。”
野猪是少的,虽然有老祖宗一声令下野猪就来撞门,但山上的野猪终归是数量有限。白茉宁死前是正阳红旗下一枚好少先队员,从小听的就是保护野生动物,现在为生计所迫抓几只还成,抓到此地无猪就相当没必要了。
但是文山村附近野兔横行伤害植被,抓一抓,应该算是报效祖国了?
白宝娟却不理解:“这腊肉多赚钱呀,家里还有二百斤,全卖了,我们手里至少也有千把块了……”
白茉宁还是摇头:“这野猪是碰死在我们门前的,有这一回,下一回还有吗,而且这地方大家都买的差不多了,我们来来回回的,要是卖不出去,碰上雨天了,怎么办?这车也不能一直借着王叔家的呀?”
白宝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口吻痛惜:“家里二百斤腊肉,要是能都卖了,我们可以用更少的钱去买米买菜,这样,真是太亏了……”
她又开始怪罪自个儿没有把腊肉全拉出来。白茉宁收着摊,安慰她:“好啦,妈,谁能想到竟然能卖完呢?我来之前也就是赌一把,没想过真能成。现在天晚了,我也饿了,我们去买点米粮,顺便去吃点东西吧,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下过馆子呢?”
白宝娟本来想着回去吃,但诚如白茉宁所说,在赵家这些年,她一点儿好日子都没过过。从来都是眼巴巴见着别家媳妇、她二婶嫡妹能在外头吃面吃粉吃饭,她啃着窝窝头看她们享受还要挨打。
捏着手里还没藏起来的二百块钱,白宝娟点了点头:“我们去吃好吃的!”
白茉宁欣慰,推着车去看有什么吃的,二人一路一起买了菜和米粮,还买了些生活用品,连必备的女用物品都买了好的。
等路过卖狗的时候,白茉宁停了停脚,想想直接让程守猎给自己弄条好狗就行了,走了过去,却被人从中间撞开。
那人一脸癞子,看白宝娟踉跄了一下,那人回过头骂了一句:“穷鬼!”
白茉宁看出他是扒手,一步跨出去准备抓他,白宝娟却拉着她摇了摇头:“没事。”
她对白茉宁耳语:“都藏好了,他偷不着。”
白茉宁皱眉,耳边传来程守猎的问话:“乖孙有没有事?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我去帮你一刀斩他个桃花……”
白茉宁抿唇:“没事。”
拉着白宝娟在馄饨摊前坐下,店主热情招呼道:“你们就在这儿坐着,何癞子不敢惹我们,他看你坐久了或者没钱,自然就会走了。盯上你们,大概是因为刚才看见你们买了不少东西,坐会就好了。”
白茉宁道谢:“谢谢您提醒。来两碗馄饨吧,一碗大份,一碗小份,小份那碗不加葱。”
店主哎了一声,去下馄饨了。
何癞子果然不敢进店,在外面转悠了好一阵不快地走了。没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但目标不是白宝娟和白茉宁,而是跟着一个长相清秀衣冠楚楚,看着很风雅的男人。
男人和身旁的老爷爷说着话,看样子并没有注意到何癞子在对他的荷包打主意。又不知道和那位老人家说到了什么,激动地红了耳朵,几乎全神贯注地对老人家说着话,身子还侧向了何癞子一点。
惯偷经验丰富,贴过去手指对着男人的裤口袋一夹,皮夹钱包就落到了何癞子的手里。
眼见何癞子要走了,那男人还没发现。
白茉宁直接冲了上去。
手镯闪了闪,递出一张很小的卡片。
程守猎道:“乖孙女快吃。”
白茉宁囫囵塞进嘴里,扣住了何癞子的肩膀。
“把钱包交出来。”白茉宁道。
何癞子装作没听见:“什么?”
白茉宁指了指那个风雅男人:“你偷了人家的钱包,我都看见了。”
男人忙一摸口袋,看了过来,眉宇拧起,好像有点紧张,立马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眼看男人要跟自己讨要东西,何癞子低骂白茉宁:“肥婆你管什么闲事!”
他一拳砸过来,边上一片叫喊。白茉宁却伸手挡住了。
咽掉巧克力味的卡片,白茉宁眼神锋利,把何癞子甩在地上。
钱包从他袖子里掉出来,白茉宁捡起,丢到男人手里:“小哥,你的钱包。”
男人接准,有些怔愣。
地上的何癞子又爬了起来,他今天好不容易开了一回张,却被白茉宁搅和了,还让市场里的人都看了他大笑话。
何癞子气得冲向白茉宁。
一拳还没落下去,白茉宁两指点住了他的脑门。
【起势·白鹤亮翅】。
白茉宁按着卡片灌进脑海的记忆,一模一样的像只单足立定的白鹤那样,一记上勾拳把何癞子打得飞出三米远,直接摔进了垃圾堆。
菜叶厨余包裹着昏过去的何癞子,白茉宁收回架势。
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好灵活的胖子!
白茉宁连连脸热,她本来是想着市场这么多人大家都会出手,就没坐视不理。谁知道祖宗递了张技能卡,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单人见义勇为了。
但既然台上了,她总不能露怯,强装淡定的对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她叮嘱道:“不管去哪里都要放好钱包,露出来这么大一截,会被人盯上。”
男人怔怔颔首,见白茉宁坐回馄饨摊里,他愕然清醒:“姑娘!”
白茉宁扭头,他走过去道谢:“我叫方盛旗,刚刚到的梁县。我的钱包里存放着很重要的物品,谢谢你刚才出手帮忙,不介意的话,这一顿我请。就算是道谢。”
白茉宁打量了方盛旗一眼,梦里她没见过这个人,大约只是个甲乙丙丁。但是快穿时的经验让她从方盛旗的方方面面判断出。方盛旗出身不俗。
不过她没有兴趣理会他,她毕竟是程守猎的孙女,滴水之恩,从不用别人涌泉相报。
白茉宁很爽快的答应了:“那你请吧,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方盛旗没见过这么洒脱的女孩子,她刚刚明明打量了他的衣着一眼,很明显是有了什么想法,但她却没有当作一回事?
这个女孩子……和这里的人,不太一样。
但是他没有空探寻白茉宁,他来这里是为了让赵老出山参与项目,赵老好不容易才答应和他见一面,他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给老板娘留下了钱,方盛旗想了想,借了纸笔,留了一串地址给白茉宁:“钱包里的东西对于我比生命来说还要重要,你帮了我,等于救了我一命。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可以到这个地址上找我。”
他看了眼白茉宁,跟着门外的赵城离开了。
白茉宁接着吃馄饨,倒是白宝娟对方盛旗赞不绝口:“这小哥长得可真俊。这写什么呢,八宝饭店——这不是城里最贵的那个公家饭店么?这样的人,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白茉宁置若罔闻,把那纸条随手塞进放杂物的篮子里,往馄饨碗里加了一点酱油——她在想之后要做什么生意,两百斤的腊肉她和白宝娟肯定吃不完,不如开个小吃摊?
白宝娟见她盯着碗入神,碰了碰她:“想什么呢?”
白茉宁摇头,如实道:“一会儿我们买个老鼠夹子,再买个篦筐,明早我想上山。”
“上山干嘛去?”
白茉宁:“抓兔子。”
说干就干,从市场出来,白茉宁转去了工业行买了夹子。但篦筐怎么看也寻不到合适的,她只能买一把镰刀上山砍竹子自己做。
抓兔子的技能来自程守猎。古代生活没有现在便利,铁夹子需要自己再做加工变得结实不易挣脱,竹筐陷阱布置则都需要亲力亲为。白茉宁换了衣服上山,和白宝娟两人砍了两根野竹子扛到山间的小溪边找了块大石坐下来,估计好了篦筐使用的长宽,开始解剖竹竿。
切条、刷洗、沥水、晒干,等到傍晚,白茉宁才编好了两三个竹筐。
白宝娟也编了一两个,但坚固程度远不如白茉宁的好,就去做饭了。
今晚是烤乳猪、炒青菜和白糖芯包子,挣了钱了,白宝娟也想吃好些,又加了碗从店里打包回来的鱼肉馄饨。
菜上了桌,白宝娟瞧着白茉宁放下竹筐,羞愧道:“妈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这些,你以前,都是什么都让妈做……”
可不是,之前的白茉宁除了跟赵雅若争男人就是在外头闹大笑话让人耻笑,一日日地从没见学个好,甚至连白宝娟也觉得,白茉宁就这样了。
现在的白茉宁可让她太意外了。
白茉宁笑了笑,拿起饭碗:“人都会变的。”
吃过饭,白茉宁上了山。
程守猎悠悠从手镯里飘出来,非常不满地抱怨:“祖宗在这儿,你想抓几只兔子,和我说不就完了。我脚一跺,别说几只兔子,满山兔子撞死在你面前都成。”
“您可别。”
白茉宁背着竹筐,一巴掌拍死落在手背上的蚊子,把袖子放了下来,“那野猪撞死一次在我面前,他们都觉得是我走运。再有第二回,那就不一定了。再说了,撞死的兔子不是这骨折就是那骨折,甚至还会受到惊吓,那样肉太绷,口感不好。”
程守猎哼哼:“你还知道口感。”
“不是您教的嘛。”程守猎最会吃,快穿到他那之后,她嘴都养刁了,“有祖宗必有孙女,我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程守猎瞥了她一眼,两撇白胡子尾巴上钩着,那叫一个心情愉悦。
见白茉宁摸着土闻味,程守猎好心的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三个兔子窝,至少十五只兔子。”
白茉宁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归西后成了猎神的人,用起来真方便。
白茉宁把陷阱放下去,堵了兔子所有的出路,只留下一条通向竹筐的通道后,抽出两根手工做的燃烟器插到封闭通道的湿土里,对着燃烟器屁股点了火。
细竹筒里装的是草木灰和稻草梗,点了之后会冒出浓烟,迅速灌满兔子窝。
兔子被呛着,就会往外跑。白茉宁盘腿坐在竹筐边等了会儿,就抓了七八只兔子。
用细草捆了兔子脚,白茉宁拔掉燃烟器,背着沉沉的竹筐下山,陷阱继续维持着。
旧兔子窝废弃,会引来别的兔子去住,她等两天,还能再收获一群野兔。
至于抓到的这些兔子,当然是全做成脆皮烧腊。
看着兔子脆皮亮晶晶的挂在后院,白茉宁和白宝娟招呼了一声,再上了次山。
雨后的天气清清爽爽,白茉宁踩着湿土和程守猎说着话,听程守猎提醒她道:“今天有人上过山,位置比你高一点,在你陷阱过去大概百来米。”
白茉宁步子顿了顿:“是坏人?还是来抢生意的?”
程守猎摇了摇头:“是你上次帮的那小子,他们好像在采这里的矿土。”
“矿不是国有的吗?”如果不是私自开采,那她上次猜的就没错。那个方盛旗身份,非富即贵。
八零年初能穿得一身精工细作的,恐怕国内没几位。
“国有的。”程守猎答道,“上去看看么?”
白茉宁拒绝:“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了国有的矿我又不能私自侵占,您下次还是见着不是国有的时候再叫我吧。”
那恐怕这里是没有了。程守猎指了个方向,告诉白茉宁那边有一窝无主的鹅蛋。
白茉宁没过去,方盛旗倒是看见了她。
目睹着她自言自语地进了树林,方盛旗想着要不要去问声好,身边的赵城忽然笑呵呵地问:“那小姑娘有点意思,是不是?”
赵城难得和他搭一次话,方盛旗颔首:“是……脸圆圆的,倒也挺可爱的。”
赵城挑眉:“是吧,我瞧着那小姑娘也觉得可爱极了。昨晚我还在这儿见她抓兔子,可别说,那动作比老猎人和你们这些小伙子都利索不少,还真想让人讨教讨教经验。”
赵城说着,用手里的长拐杖戳了戳泥地:“要不我们下去,问问这姑娘怎么抓兔子一抓一个准的?”
方盛旗还在想象白茉宁抓兔子的画面,看着赵城言出必行滑着土坡往下走,他迟疑了一下,跟上赵城。
白茉宁正在摸鹅蛋,这一窝不知是怎么回事,不是刚生的蛋,应该有些时日了。她过来的时候,小鹅刚刚出壳,三只一起朝她啼,毛绒绒的尤为可爱。
白茉宁最喜欢这些小巧玲珑的东西,才抱起来蹭了蹭脸,身边的程守猎忽然眼神一凛。
气冲天的胡子对上从树上缓缓爬下想攻击白茉宁的大蛇,程守猎喝道:“孽畜,离老子孙女远点!”
说罢,程守猎伸手朝蛇七寸一捏,蛇身一抖,从树上掉落。
方盛旗的提醒同时到达:“姑娘,有蛇!”
泥水飞溅,捧着小鹅的白茉宁回头,圆圆的脸上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数秒,她放下小鹅,过去摸了摸蛇。
“死了,别怕。”白茉宁还抓起蛇尾巴冲他摇了摇。
方盛旗心差点都跳出嗓子眼了,结果蛇就死了?
赵城行过去用拐杖戳了戳蛇身,咂舌道:“女侠,你可是个有福气有灵活的小……妞啊。”
白茉宁叹气:“爷爷,别以为您停了一下,我就不知道你想说的是小胖妞。”
赵城哈哈大笑。
方盛旗走过来,看着她身后跟着的小鹅,说:“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不会的。”白茉宁余光看了眼正在自恋自己身手不减当年的程守猎,微笑,“我运气一向很好。倒是你们,怎么在这里?要不要……去我家吃蛇粥?”
方盛旗连连摆手,赵城也连忙拒绝。虽说姓赵,赵城也不是这边大姓赵的赵家人,还是北方来的,不习惯这种什么都吃的生活:“我们就不吃了,但是忙了这一早上,我确实也累,就不客气借坐一会儿了。”
“没事。”白茉宁道,“那你们等等我,我收了这几只兔子就走。”
白茉宁今天想做笔大的,背了两个竹筐来。把小鹅安置进其中一个,白茉宁去兔子陷阱边插了燃烟器,逮了十来只兔子后,把陷阱换到了另一边的兔子窟。
按程守猎的经验,一个地方一旦陷阱生效两次就必须换掉。动物之间有动物的交流方式,这里连着出事两次,短期内不会有兔子再来了。
弄完这一切,白茉宁抓起蛇尾,拖着蛇对方盛旗赵城招了招手:“跟上。”
方盛旗开了眼界。
家里来了客人,还是两个男人,白宝娟十分意外。赵城年有七十,她不怕风言风语,至于方盛旗,她是看着顺心。
文山村这地界,长得好看的后生没有几个,特别是方盛旗这种知书达理雅端有度的,更不存在。这会儿来了一个,她当然要热情招待。
比如年龄啊婚否啊有没有意中人这些,那都要问清楚。
方盛旗倒也不瞒着,白宝娟问什么答什么,白茉宁原先还以为他傻,结果某个点开始忽然主动权就到了他手里,她祖宗八代都差点被他问了出来。
长得人模人样的鬼精腹黑男!
偏偏白宝娟一点没有察觉,还说起了她对男主张涧曾经纠缠不休的事。虽然话头是站她这边,但炮灰白茉宁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当即把做好的烧腊摆到了桌上,用香味截住了白宝娟的话流。
方盛旗看了她一眼。
白宝娟立马站了起来:“你刚刚去做饭了?不是说妈来弄吗,你上山都够累了。”
白茉宁:“哎哟怎么会。”
说着,她把碗筷分给赵城和方盛旗,还跟赵城说:“爷爷,这烧腊我煮软了的,好嚼,你尝尝,和我妈他俩先吃,我去弄蛇。”
赵城连连点头,见白茉宁白宝娟两母女感情好的去灶房,赵城夹起烧腊,眉头一扬,冲方盛旗道:“还真挺好吃。”
方盛旗还以为他说客气话,结果附和着赵城咬了一口,差点搞错自己是不是在八宝饭店。
赵城边吃边苦笑道:“这闺女命苦,但倒是挺乐观有本事,人也有趣得很。哎哟,要是我儿子媳妇还在,我孙女,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赵城垂眼,方盛旗望着他,过了会儿,若有所思。
送走了赵城和方盛旗,白茉宁把兔子从竹筐里拎出来,王二罗就敲了敲门。
白茉宁笑着叫了他一声,王二罗把布包着的钱拿出来交给白茉宁。
“你那批野猪肉饭店收了,二百三十五斤,饭店4元一斤收的,一共940元。来,你点点,看看钱。”
940元!白宝娟惊呆了,文山村现在只有一两个万元户,她们现在手里的钱加起来却都有一千多了!
就算赵家有两个赵平安,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可这才几天!
白宝娟从白茉宁手里接过那一捆厚厚的十元钱时手抖啊抖,却又不敢放松,生怕她一个没拿稳,就变成了一场梦。
白茉宁拍顺着白宝娟的后背,看着欲言又止的王二罗道:“钱不用点了,我信得过你,王大哥。”
王二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他也不会坑白茉宁。白茉宁分的那五十斤野猪肉,他们家就留了五斤,剩下的全一起卖到了八宝饭店,赚了180块钱,顶了他们家一个多月的收入。
他现在对大房的白茉宁可感激可照顾,放下手,他想起来要说的事,脸严肃道:“对了,忘了说,刚刚我在村头见到白家的人来了。好像是你堂哥,个个气势汹汹的,好像是听说了白姨的事,你要回去看看吗?”
当然要回。
白宝娟一直不愿意白家人和自己兄弟姐妹担心,从来不说自己的情况。这会白家人找过来了,她可紧张了,把钱胡乱的往自己和白茉宁身上一藏,拉着白茉宁去了赵家。
赵家门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白宝娟挤进去,三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站在门前,前头还站着一个黝黑黝黑的壮男人,手里提着铁锹指着赵平安,语气又狠又凶:
“我姐嫁你那天我就反对,我姐却还说你会好好对她,我呸!赵平安,我告诉你,你今儿个不把我姐找回来,老子跟你拼命!”
他猛把铁锹往土里一插,身后的三个青年就分散开包围了赵家的门口。
白茉宁没见过他,但听他的说法,大概是白宝娟的弟弟,她的二舅。
白家两女一男,白宝娟排老大,男丁老二,小妹老三。
猜测着,白宝娟已经小声喊了一句:“宝锋?”
白宝锋猛地回过头来,那鼻梁走势,上薄下厚的唇,和她妈白宝娟像了个八成八!
白宝锋看到白宝娟,冲过来拉着白宝娟看了一圈,叫了一声:“姐!”
白宝娟第二个男孩夭折后,赵家觉得是白宝娟来回两个村子害死的孩子,就不常让白宝娟和白家走动了。
这次见面,是五年后白宝锋再一次见白宝娟!
看见弟弟,白宝娟热泪盈眶:“宝锋,你怎么来了呀?妈呢,姐姐呢,身体都还好吗?”
“都还好。你还说呢,既然被赵平安这个杂碎的赶出来,为什么不回家里找我!”白宝锋噙着泪责备白宝娟,“要不是村里黄哥他儿子今天上山帮忙挖矿,看见侄女拖着蛇打兔子,我都不知道你们竟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白宝娟无语凝噎,泪流了一脸。
姐姐吃了什么苦,白宝锋来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现在看见姐姐,表面上责怪归责怪,他心里自然是心疼着白宝娟的。
拉着白宝娟,白宝锋看了眼她身后的白茉宁,抹了把泪,问:“这几日都在哪儿住啊?”
黄哥儿子回去的时候说白茉宁猎兔子拖着蛇领着城里来的人才走了,他还以为看见这母女俩的时候两人一定都是灰扑扑的,可看着白茉宁和白宝娟干干净净,他就知道一定是这个侄女保护了白宝娟。
至少猎兔子打蛇,白宝娟肯定做不来。
白茉宁如实回答了:“住在山上废弃的寺庙里。”
白宝锋问:“吃什么啊?”
白茉宁瞥了眼赵平安身后的赵老太一家,道:“吃野菜,要不就是我抓兔子。”
果然如此!
白宝锋怒了,红着眼指着赵家人:“你们就是这么虐待我姐和九斤的!”
他拍着手,对围观人问:“大家伙都听到了,你们倒是说说,你们哪家,哪个男人,这么对妻儿,这么对自己!”
大家伙连连摇头,帮着白宝锋数落赵平安:“以前只知道你们过分,没想到你们一家竟然是这种人啊。”
“哪能这样对媳妇……”
赵家个个被说得脸红,赵丽香辩解道:“我们没虐待她,我们还给了她们半斤米面呢……”
“半斤给两母女吃!”白宝锋勃然大怒,连着后头三个儿子都红了脖子。
大儿子白天意讽刺:“你们真是仁慈!”
赵丽香不敢再说话了。可赵老太却忍不住被人这样对待,胡乱嚷了一通道:“都说什么说什么呢!我们没虐待宝娟,夫妻吵架总有凶的时候,凶过头的时候磕着碰着怎么了!再说了也不是我们赶她出去的,是她自己要出去的。我倒是要问问大舅哥,你又没有见过结了婚不回家,公然对家婆提分居的媳妇?”
“见过吗,啊!见过吗!”
赵老太像把没做好的唢呐,一开嗓嘶沙又响亮,当即把其他人的数落堵了回去。
白茉宁可不会让她抓着这点欺负白宝娟,扯了扯白宝锋袖子,对白宝锋道:“是我要带我妈走的。因为我前些时日送我姐姐赵雅若和姐夫上车去城里,被我爸一巴掌打进了水沟,差点死掉。赵家不允许我看医生,妈她请了大夫,说要补营养,我妈就偷偷拿了几个鸡蛋煮给我,结果被二姑发现了告诉我爸,我爸觉得鸡蛋是要留给有光侄子的,就要打死我妈和我……”
赵老太这个锯嘴葫芦的口当场被塞了一团带苍蝇的棉花,脸立马就绿了。
她嘴硬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家情况,哪有那么多钱买鸡蛋。有光小,我家也就这么一个传宗接代的,当然要先给他补补。九斤这么胖,补什么补。”
“那至于打人?”
白宝锋气得要命。
“大哥是暴脾气嘛。大嫂和大哥夫妻那么多年了,也不会不了解大哥性子。”陈淑芬抱着孩子出来圆场,“要我说,大舅哥也不用这么大排场来指责我们。你说大哥大嫂毕竟是夫妻,家事家里和和气气的说就好了嘛,你这样,万一影响他们夫妻感情怎么办?”
陈淑芬给赵老太甩了个暗示。
赵老太忙扯了扯赵平安:“打人确实是平安不对,我让平安给宝娟认错。当然,也、也是不对。”
赵家人一肚子坏水,白茉宁和白宝锋都看了出来。所以,他不想让白宝娟留在赵家。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看白宝娟的意思。
赵平安走到哭哭啼啼的白宝娟身边,认错道:“宝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回家好不好?”
白宝娟很好哄,白茉宁心知肚明。她观念封建,珍惜感情,性格懦弱。要她舍弃和赵平安这么二十多年,她舍不得。
白茉宁拍了拍手镯,低声问程守猎:“祖宗,有没有方法让我妈离赵平安远远的?”
但回答她的不是程守猎,而是一道温柔的女声:“有。”
穿着老式民国旗袍配貂,带着单边眼镜,手持一杆长烟枪,看起来六十岁的女人从手镯里缓缓落在白茉宁身边。
她看了一眼白茉宁,对白茉宁吐了一个烟圈:“囡囡,我真的讨厌那个破烂神给了你这么个新开始,你要减肥了。”
吴侬软语,腔调拿势,这可是凭一己之力提升她审美的学霸祖宗卢上月啊!
别看她瞧着六十岁,她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都八十五岁了!
但是这不妨碍卢上月横行情报场,开办学校,做最厉害的谍报人员!
白茉宁激动,看到旁边围观的人后又忍耐了下来,只敢用眼神道:“太奶奶!”
卢上月浅笑,嘴里吐出一团烟雾后,用烟枪指了指人群里抱着衣服的寡妇张佳。
张佳手腕如遭电击,忍不住一抖,怀里的衣服全部都掉在了地上。
她的洗衣皂一路滑到白宝娟脚边,白宝娟抬头,就看到张佳怀里的衣服里,有男人的——赵平安的衣物。
白宝娟脸霎时白了,指着张佳问赵平安:“那是什么?”
赵平安也看见了,哑口无言:“我,我……”
白宝锋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白宝锋比赵平安高,赵平安壮,骑在赵平安身上打得赵平安招架全无。
张佳担心着赵平安上来护人,赵家人这才冲上去扯白宝锋头发。白宝锋三个儿子也不是吃素的,赵家门口顿时混战一团。
白宝娟心灰意冷地流下一行泪,大喊道:“都停手!”
赵家人吓了一跳,白宝锋在赵平安脸上补了一拳,甩了甩肩膀站起来,指着地上鼻青脸肿的赵平安:“老子话撂这,赵平安,我姐,我侄女,我接回家养着,绝不让你再糟践她们!”
“姐!”
白宝锋看向白宝娟:“和他离婚吧。”
白宝娟闭眼,点了点头。
卢上月拢了拢披肩,提醒白茉宁:“囡囡,别让你妈和他私了。这会儿的法律我看过,叫你妈正经点走程序,太奶奶在这儿,保准给你剥下赵家一层皮。”
白茉宁听话答应,但没有立马在这里说。要是给了赵家准备的时间,赵家绝对会转移财产。
她上前去扶白宝娟,赵家的几个后生动作却比她更快。
赵家人看着白茉宁母女跟白家人离去。
到了村头,白宝锋叫来拉客的三轮,六个人坐上去。
白宝锋和白宝娟说着近况,后生们全都不吱声。白茉宁看着脚尖,能感受到三个堂哥打量自己的目光。
白宝锋三个儿子,大哥白天意,二哥白棣生,三哥白行运。
这三个哥哥从见到她开始,就一直用很好奇和善的目光打量她。
和外界看她胖子的眼光完全不一样。
听到白宝娟说白茉宁卖腊肉赚了一笔,之后还想做别的生意的时候,白棣生问白茉宁:“你想做什么?有没有钱,有没有门路,哥哥在家里有辆自行车,九斤要是需要跑城里,以后就拿着那车去。”
白行运鄙视他:“你那车都骑了好久了,要我说我给九斤买辆新的。哥哥上个月赚了点钱,给你买辆新的!”
“就你买辆自行车能跑多远啊?还钱,你那点钱,还是留着你自己花吧。”白天意斜了两个弟弟一眼,从怀里掏出钱包塞到白茉宁手里,“大哥比他们有钱,你想做什么生意,哥哥给你投资,你自己看着买!”
卢上月飘坐在边上:“只有四百块。”又扫了眼白天意,“全身家当四百零五块七毛。”
白茉宁笑了笑,不是鄙夷,而是不适应。
比起卢上月关注钱,她关注的是,她好像,会迎接不得了的生活。
白宝娟的娘家白家沟离文山村不远,小三轮突突了一会儿就到了。
土坯墙,门口一棵大槐树,眼前的景象,与梦里分毫不差。
“你们几个带着九斤到处走走,这么长时间不来,我怕她把外婆家忘了。”
白宝锋扭头看着三个儿子,边说边挤眼睛。
白茉宁明白,八十年代闹离婚对这些小老百姓来说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白宝锋带着白宝娟回娘家,等待他们的定然是一场狂风暴雨。
“知道了爸,你就放心吧。”
“舅舅,我想外婆了,我要先去见外婆。”白茉宁说着,人已经灵活地从白宝锋胳膊底下钻过去,一闪身就进了小院。
“囡囡,这么急干什么?跟你要离婚似的。”卢上月吐了个烟圈儿,看着她优雅地笑。
“太奶奶您不知道,我妈耳根子软,我怕我外婆一劝,她又放弃了离婚的念头。”
到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自愿,再找个赵平安那样的男人添堵,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边走边想,脚已经迈进了门槛。
“九斤,你来了?”
抬头,白茉宁见是一位老太太。
头发花白,衣着干净,白老太太整个人看上去又精神又慈祥。
“外婆找你正有事呢。”
“外婆,九斤也正有事要告诉您呢。”
白茉宁抓住老太太的手,还没等白宝娟白宝锋进门,早已经竹筒倒豆子似地赵家如何对待母女二人的事情说了出来,某些重要情节还特意添油加醋地加工了一番,说完便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偷偷察言观色。
白老太太听完气得浑身发抖。
“你和你妈,都是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竟然被赵平安这个混蛋这么欺负,老太太我今儿跟他拼了!”
她扫了一眼旁边,见门后竖着根拨火棍,便抄起来就走。
“妈,妈,您这是干什么?”
一直躲在门后的白宝锋见老太太要走,赶紧拦住。
“干什么?找赵家算账去,打断那个畜生的腿!”
“妈,算了,这不是要离婚了吗?”旁边的白宝娟也赶紧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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