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 月
沒有開燈的客廳,更添了幾許逼仄壓抑。
坐在沙發上的季涼城接過林易遞給他的雙肩包,他慢條斯理滑開拉鏈,將許清顏包中的物件,逐一甩在茶幾上。
身份證,護照,銀行卡,船票,飛機票,客車票,火車票,以及一疊紅艷艷的現鈔。
許清顏听著那一聲聲物件落在茶幾上發出的脆響,一顆心上下沉浮,揪緊的厲害。
“顏顏,這些,給我個解釋。”
“……”
“說話。”
讓人窒息的緊迫感,好似一只手,在無形中扼住許清顏的喉嚨。
她听著季涼城愈漸犀利冷漠的聲音,努力的吸了吸氣,盡量平復自己不安的心,“你要訂婚了,不是麼?”
季涼城呼吸微窒,在這一瞬,他有著短暫的怔忪,不過很快,這種情緒的變化便被他迅速掩掉,他陰郁的臉色不變,低沉的聲音微微暗啞,“誰跟你說的?”
“你打電話,我听到了。”
他默了兩秒,沒再接話。
許清顏不知道他這樣到底算不算是心虛,可連日來,她佯裝無事的平靜,自此算是被徹底打破。
她苦下臉,大著膽子嘗試同季涼城協商,“季涼城,我們到此為止吧,你放了我,行麼?”
男人撇了下唇,手指緩緩地在茶幾上敲了兩下。
許清顏的心拋高的懸起來,她希望听到他松口放人的回應。
“不行。”
冷漠到不容置喙的拒絕,自他菲薄的唇瓣間吐出。
許清顏的臉色變了變,“季涼城,從18歲到21歲,我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你,難道你還沒膩?”
听著她的質疑,他發出一聲寡淡的淺笑。
“顏顏。”
他開始低沉的叫著她的名字,唇舌相踫中好似繾綣著無盡的深情,可她根本不敢信。
“記得我們當初的契約麼?若是忘了,我不介意幫你回憶一下。”
他的話音才落,黑色的錄音筆,像是從天而降的被丟擲到茶幾上,帶出一聲脆響。
許清顏還沒能看清什麼,女人和男人的說話聲,便在靜謐中幽幽響起。
她听的出那是她的聲音,以及……季涼城的聲音。
“只要你能幫我們許家渡過難關,不論你提什麼要求,我都會去做。”
“哦?可你並不能給我什麼,我在你身上,在許家身上,全都看不到任何值得我投資的價值。”
“季先生,我請求你幫幫我,真的,我請求你。”
“真的做什麼都可以?”
“是,我不後悔。”
“……”
許清顏的記憶,隨著錄音的播放,瞬間傾瀉翻騰。
她在寂靜的黑暗中,覺得自己坐上了時光機,回到了從前。
當所有的錄音播放結束,時間也猶如在這一刻靜止。
沒有人說話,客廳里,好似就只剩下噗通噗通躁動的心跳聲。
“顏顏,听著,今天這樣的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許清顏無聲中張了張口,她有心還想要為自己爭取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未發一言,按照季涼城的吩咐緩慢上樓。
她清楚,她已經沒有選擇,她太弱也太渺小,所以,只能被命運推著走。
暗色的大床上,季涼城強勢侵佔著許清顏。
他很了解她,他知道要怎麼做,才會勾起她的敏感。
帶了幾分較勁的倔強,許清顏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肯發出丁點聲音。她的眼楮,空落的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心里的迷茫感,無限擴大。
到底還是沒走成,逃不行,談判也沒用。
她該是心如死灰的,但……讓她無法正視也不敢正視的,是她內心深處,居然隱隱的,也松了一口氣。
她的理性和感性,處于天平的兩端,理性告訴她,她必須離開他,感性,則告訴她,她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想同季涼城分開。
季涼城這個男人,雖然霸道專權,又強要她在身邊,可這幾年下來,他對她很好,在他身上,她找到了被人在意的感覺,也有被人哄,被人寵的感覺。
那是在許家,她一直缺位的部分。
許清顏醒過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季涼城的人不在。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快速洗漱,剛一開機,一通最新來電撞入眼底。
她看著熟悉的號碼,怔忪的頓了頓,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媽。”
“顏顏,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惹季總不高興的事?今天一早,季氏給到我們的幾個大項目全部叫停了。”
許母講到這,聲音里更多了幾分痛心疾首,“我們在項目上已經押上了家里的全部家當,這個時候被停掉,我們是要破產的,到時候我和你爸,你妹妹,我們都要無家可歸。”
許清顏听著母親的話,倉惶的咽了咽口水,“媽,你別急,這事我會去找涼城說的。”
“那行,那你盡快,多耽擱一天,那就是多一天的消耗,我們許家真的拖不起,對了,你今兒回來一趟,我和你爸有事要跟你商量,是天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
許清顏的眸子暗了暗,對母親賣的這個關子秉持懷疑。
許家的客廳,打從許清顏踏入的那一刻,她就發現了異樣。
今天的人到的太齊了,不止是她的父母,她那個向來就不對付,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妹妹,許婉婉居然也一臉乖巧的出現。
許清顏面對這樣的陣仗費解的勾了勾唇,還不等她往深里想,許母已經熱情到過分的起身迎她。
這種待遇,還是只有在當初許家遇上危機的時候,她才受到過的最高禮遇。
“顏顏,快過來媽身邊坐。”
許清顏咬了咬唇,“媽,公司的事,我還沒跟涼城說,但我今天肯定會跟他說的。”
“啊,這事你只要記得今天說就行。”
一反常態,在許清顏開門見山,直接提及她還沒能解決公司危機的事後,許母不但沒急,臉上的笑意還依舊不減。
許清顏心頭的問號更大,她疑慮的在客廳內更多的環視一圈。
“顏顏,這一轉眼,你跟季涼城都四年了吧?我和你爸想過了,為了不再耽誤你的人生,我們打算把你妹妹推出去,不過這事,還需要你的配合。”
一枚針孔、攝像機還有一板鋁塑封住的藥劑,被許母一揚手,甩到許清顏的面前,“我們現在需要拍攝……”
許清顏听著母親的話,瞳孔緊縮,她覺得自己的腦子,整個蒙的厲害。
“媽,季涼城他再怎麼說,也算是我們家的半個恩人。”
“恩人什麼恩人?你腦子是不是糊涂了?”
許母一听許清顏的話,當時就炸了。
“行了,你難道就不想抽身?莫不是他以後婚娶了,你還要繼續做他的外室,直至他玩膩了?”
許清顏透露出的忤逆,讓許母在言語上瞬時變得尖酸刻薄。
許清顏听著那誅心的話,一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最後硬著頭皮,低低開口,“媽,可是……”
許母大概覺得自己的態度過了分,她恩威並施,安撫的拍了拍許清顏的手,“顏顏,媽不會給你虧吃的。”
許母說到這,久未說話的許父和許婉婉齊齊出來幫腔。
許清顏意識到,她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這事,她的這些個家人已經單方面決定了。
許清顏渾渾噩噩的自許家走出來,原本沒什麼重量的手包這會顯得沉甸甸的,因為那里正放著許母塞進去的催.情藥和針.孔攝影機。
許母擺出來的道理,字字句句直戳她的心窩。
季家,這個在整個A市,都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她是無論如何都攀不上。
不說許家是沒什麼底蘊的暴發戶,就說她只是許家領養的一個孤兒,她和季涼城之間,那也是高下立現。
許清顏忽然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在她的眼瞼下,一片濡濕。
她哭了。
許清顏看著手上的淚水,把食指送到唇邊,很咸。她記得,她看過一份報告。
淚水的咸淡,是直觀反映一個人悲傷程度的標尺。
她在原地,悵然的扯唇現出一抹諷刺的笑。
記得清楚,昨天饒是她和季涼城之間劍拔弩張,她都沒掉一滴眼淚。
而這會,她卻悲春傷秋,怎麼壓不住情緒。他們之間的不配,同她沒有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的身份相比,似乎,前者更誅她的心。
季氏樓下,許清顏頂著烈日,仰頭沒看著高聳屹立的辦公樓。幾年了,這是她在許家危機後,第一次來。
她慢騰騰的摸出電話,給季涼城撥過去。沒人接,怕他在忙,她改撥林易的號碼。
“許小姐。”
林易的電話很快接通。
“涼城,他在忙麼?我在季氏門口,林助理,可以麻煩你下來接我麼?”
“您稍等,我馬上過來。”
沒兩分鐘,林易快步走到許清顏面前。
“季總在開會,許小姐,我先帶你上去。”
許清顏點點頭,沉默的跟上林易的步子。
季涼城的專屬電梯里,她看著電梯門頂躍動的變換的數字,人有些不自覺的出神。
她現在的狀態有問題,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
林易默了幾秒,想起昨天的事,猶豫的低聲勸著,“許小姐,季總很寵你的,你沒必要硬踫他的逆鱗。”
“寵?”
許清顏頓了頓,下意識的反問。
這是第一次,林易同她談論她和季涼城的事。
過去幾年,他在她面前,完全仿若公事公辦的木頭。
從來連話都不會多跟她講一句,要不是現下他突然規勸她,她還以為,他是瞧不起她的。
“許小姐。”
林易正了正神色,他不想越矩,干涉季涼城的私事,可許清顏的樣子,委實讓人擔憂。
但沒等他再說什麼,許清顏已經收了詫異的眸子。
她半低下腦袋,深吸著氣。
她整個人看起來,怏怏的,帶著說不出的低迷感。
“其實,我也覺得他對我很好,他都快要讓我忘了,我只是一個拿身體跟他交易的女人。”
“……”
許清顏把話題聊死了。
林易皺了下眉,隨著“叮”的一聲響,32樓,季氏最頂層獨屬于季涼城的辦公區到了。
許清顏跟著林易,一前一後的走出去,一百米開外,季涼城的辦公室,出現在許清顏的面前。
林易將她引進去,拿著一次性紙杯倒熱水,送到她手邊。
“許小姐,您先在這等,季總大概還有半小時下會。”
“嗯。”
許清顏點點頭,幾百平的辦公室,開始只剩下她自己。
她雙手在一次性紙杯上,來回摩挲,下唇被齒尖咬出一道深陷的齒印。
自她從許家出來,她的心,就沒有一刻安寧。
她忽然很厭惡的丟開手包,好像這樣,就不用再去考慮許母的要求,算計季涼城的事,就可以不復存在。
許清顏規矩的在黑色的沙發上坐了十幾分鐘,呆的悶了,她有點放肆的,在季涼城的私人空間到處打量。
他們現在住的是季涼城跟她在一起後,為了她,特意購置的復式公寓。
那里離她學校很近,離他公司很遠。
可她並不覺得,他把住址選在那里,會是為了她的方便做考慮。
她更多的是認為,他在盡可能的讓她遠離他的私生活。
剛好,他不想被曝光,她同樣不想。
季涼城辦公室里的東西,一目了然。除了文件,日產家居,考究的古董擺件,更多的,便是書。
許清顏被季涼城辦公桌一角擺著一個裝裱精美的相框吸引,她很好奇,伸手想去拿。
黑色的辦公桌正中,一張印著國外郵戳的明信片,很刷存在的撞入她的眼楮。
手寫的英文內容,字跡漂亮極了。
而發信落款,是方方正正的漢語,只有一個字,秦。
“再等段時間,我過來看你,嗯?”
“笙兒,現在公司有幾個大項目剛上,我走不開。”
季涼城的聲音和著他走路的響動,自辦公室外響起來。
許清顏做賊心虛的頓住動作,她想退回沙發,卻沒等付諸實踐,門就已經被季涼城推開了。
被抓了個現行。
許清顏虎著臉,僵到那。
隔空,他們兩四目相接,許清顏很意外的在季涼城的眼楮里看到詫異。
他看起來並不知道她在,倒也是,他對那個女人的一切,藏得很緊。
他們在一起的幾年,她也只有前段時間,才偶然听到他一個電話,知道他是有主的男人。
季涼城的臉,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下去。
該怎麼說呢?
他的反應,有點像被抓奸抓個正著。
“先這樣,我有個會要開。”
當著許清顏的面,他很快終止了電話。
辦公室里,莫名的陷入死寂。
許清顏被季涼城盯的發毛,她別扭的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眼楮有些受不了的錯開他的注目。
眼前的情況,有點迷。
心虛的那個人,應該是他,可和他比較,她反倒成了弱勢的那一個。
“什麼時候來的?”
季涼城硬邦邦的,沉聲開口。
他的問話,完美印證了許清顏的想法,他是真不知道她有過來。
許清顏擰了擰秀氣的眉角,“沒多久,我有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所以我就給林易電話,讓他帶我進來。”
男人低下頭,沉著眉眼,好看的手指在電話的屏幕上調閱信息。
果然,半個小時前,林易有給他電話,也有給他簡訊。
他慢條斯理的將電話收起來,異樣的神色恢復正常。
許清顏不太受得了這種氣氛緊繃的焦灼,她調整了下呼吸,別扭的主動扯起干巴巴的話題。
“你提前開完會了?”
話音剛落,“滴答”,簡訊進來的聲響,不太符合適宜的在靜寂的空間里冒出來。
許清顏嚇了一跳,連帶著心髒都跟著漏跳了一拍。
她看向自己丟在沙發上的手包,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多了幾分倉惶。
“你的電話。”
季涼城知會著許清顏,腳下的步子,直朝著沙發的方向走過去。
許清顏又是一個激靈,她撒開腿,從辦公桌前,幾步躥跑到沙發邊上。
趕在他之前,她將手包撈起來,動作詭異的死護到懷里。
“我自己拿就可以。”
著急過度,她的聲音劈了岔。
季涼城勾了下唇,涼涼的視線,帶著審視掃過許清顏的臉。
她的反應,她的情緒,全部不正常。
男人深邃漆黑的眸子,在小女人的手包上定了一秒,果然,下一刻,他看見許清顏的手指收的更緊。
她細小的反應,從側面證實了他的猜測。
季涼城不動聲色的將視線移開,他沒有立即深究,而是邁開方正的步子,自許清顏的身邊走過去,坐到黑色的辦公桌後面。
許清顏小口又快速的吐納著氣息,情緒緊繃到極限,她拿著包包的手,變得有點抖。
她想努力回想她方才的舉動,有沒有引起季涼城的懷疑。
可實在是太緊張了,剛剛的一切,腦子發空,她餃接不起來。
許清顏警惕的站在沙發邊上,偷眼看著季涼城。
確認他似乎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變化,她干脆有些掩耳盜鈴,自我催眠的認定,他就是什麼都沒發現。
她又穩了穩心神,小心拉開手包,把電話從里面拿出來。
她沒法不看,做賊心虛的許清顏以為,她不看才會很奇怪。
屏幕上許婉婉的名字,讓她瞳孔緊縮。
她翻看信息的手頓住,又過了幾秒,才下了決心,點下許婉婉的名字。
“姐,我們許家的榮辱全在你身上,你要抓緊,還有,你犯不著為我擔心,跟季涼城做,我期待的很,他活不錯吧?”
許清顏的睫毛顫了下,緊盯著許婉婉最後的幾個字,眼底落下一片沉重的陰影。
默了一分鐘,她手腳冰涼的將電話塞回包里,把鎖鏈拉的嚴實。
辦公桌後,黑色真皮轉椅上的男人,似乎早就沒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了。
他手上拿著寶藍色的鋼筆,神情專注的翻看文件,然後,慢條斯理的簽署他的名字。
許清顏很樂見他這樣,他神色如常的處理事務,能讓她那顆吊著的心更安幾分。
她慢步走上去,動作小心地拉開椅子,雙手放到膝蓋上交疊緊扣。
許家工程的事,她差點忘記。
“季涼城。”
小女人軟糯的調子,嬌滴滴的。
季涼城拿著鋼筆的手頓住,他抬頭看向她,冷沉的眉眼,漫出矜貴的慵懶。
他壓住微哂的笑意,靜靜的看她。
她不會知道,此刻的她,一臉的視死如歸,沒什麼血色的臉,泛著侵到骨子里頭的倔強。
“我找你是想跟你道歉,承認錯誤的。”
男人一直沒什麼態度,許清顏咬咬牙,再接再厲。
“我真的知道錯了,昨天的事,我以後不會再犯,我可以發誓。”
她對季涼城舉起幾根手指頭,櫻紅的唇瓣一開一合。
“季涼城,我已經跟你低頭了,我家工程的事,你能別故意為難了麼?”
季涼城的臉,黑成了鍋底。
他還在想,她不跟他這甩臉子,吃飛醋,到底是在玩哪一出。
結果,小女人立馬開始為許家無條件妥協。
拿許家來當控制她的籌碼,這是他得到她的手段。
可現在,這一點,開始讓他感到礙眼。
事實上,他停掉許家的項目,並非與她為難,只是,他收到確鑿的消息,許家暗扣錢款,建設豆.腐渣工程。
這事涉及人命,不是人情可以含糊過去的。
鋼筆在季涼城的指尖轉了兩圈,他的聲音低了八度,帶著壓力的威懾,“你以為我是在跟你慪氣,逼你向我低頭?”
“顏顏,在你心里,我就這麼卑劣?”
季涼城這話說的很重,許清顏指尖沒入掌心,她低垂著眼楮,答不上來。
卑劣麼?她沒有這樣想,她只是覺得,他在懲治她。
“說話。”
季涼城很不饒人,“啪嗒,”鋼筆被他扔桌子上。
他的人幾步走到她面前。
許清顏的背脊,下意識的往椅子上面貼。
她的心,她的人亂的一塌糊涂。
“唔。”
很突然的,他伸手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必須和他對視。
許清顏的眼楮紅了,嘴角委屈的努起一個上翹的弧度。
她的鼻尖也漸漸的開始發酸,她的指甲則近乎自虐的使勁扣著自己掌心嬌嫩的皮膚。
她想疼,因為疼痛,能讓她保持住最後的一點清醒。
最近發生的事情很多,許家施壓下達給她的要求,讓她根本不知所措。
她才二十一歲,還是學校里的學生,她自打成年,就跟在季涼城身邊,他給了她相對單純地成長環境。
她真的不知道,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
季涼城看著小女人委屈的隨時要哭的樣子,心頭躥上來的火滅了大半。
他抿抿唇,眼楮落到小女人的手上,大手強勢的將她的手抓起來,掰開她自虐的指尖。
“行了,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皺著眉,眼楮鎖住許清顏的掌心,看著那深到發紫的印記,松口做了退步。
小女人的臉,仍舊苦兮兮的。
她沒接話,只手上用了些力道,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不過,像是跟她較勁,她用力,他同樣用力。
許清顏意識到他的故意,這會倒是知情識趣,瞬間繳械投降了。
季涼城粗糲的指腹像有電流,緩緩地擦過許清顏的掌心,惹的她自手臂,一下酥麻到心里。
她開始覺得不自在,仍有青澀的臉泛了火燒雲,連著耳朵尖,都沒能幸免。
“我停許家的工程,不是因為你。”
男人甘冽的嗓音,自許清顏的頭頂響起。
他捏著她的手,換了個位置,帶了幾分痞氣的直接靠坐在黑色的辦公桌上。
季涼城翹起腿,居高臨下,逗弄的在許清顏的耳邊曖昧的吹氣。
他這調情,來的太快。
許清顏錯愕的瞪大眼楮,黑色的瞳仁眨了眨,懵懂又羞澀。
她的反應,明顯愉悅了他。
“呵。”
季涼城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口吻漸漸變得正式,他開始對她說教。
她這次算是無意當中踩到了他的雷區,他不希望這種事,還有第二次。
“顏顏,我不喜歡你猜忌我。”
他的大手,摩挲愛憐的滑過許清顏的臉,“自你跟在我身邊,我從沒有用許家的事要挾過你。”
許清顏吸吸鼻子,腦子里慢慢的過著他的話。
他說的沒錯,這一次,是她有點小人之心了。
所以她怪不得,他會跟她發火。
可她會這樣想也是有原因的,在此之前,她和他也沒有爆發過昨天那麼大的矛盾,她沒有反叛過他。
她不想跟他再多掰扯,因為那並沒有意義。
“我還有幾個文件要看,看完了,帶你吃飯。”
訓誡夠了,季涼城重新站起身,他摸了摸許清顏的腦袋,人往辦公桌後走。
他的手,很緊的扣住許清顏腰身,一點沒有想松開的意思。
“季涼城。”
許清顏被他帶著走,她掙了掙,沒掙開。
“你陪我。”
他噙著笑意的眼楮看向她,三個字,決定了她的安置。
許清顏沒法子,只能順著季涼城的意,乖巧的坐到他腿上,窩在他懷里。
一個人的椅子,硬生生的塞兩個人,多少還是有點擠。
但也是這樣,他們兩個貼的更近更緊。
小女人的腦袋擱在季涼城精壯的胸膛,听著他胸膛下,強有力的心跳。
她乖了一會,覺得身體僵掉,開始不太老實的調整姿勢,不經意的回頭,她掃到了桌角的相框。
她怔了下,不太確定的又看過去。
有些意外,那里的照片居然是她。
她以為,他放的會是他那個被他藏的神秘的未婚妻,不過,他桌子上剛剛的那張明信片倒是沒了蹤影。
想來,他是不想她看到,特意收起來了。
許清顏說不出心底的滋味,她斂著眸子,只盡量的讓自己放空。
環境清幽的中餐廳,季涼城恣意的靠在椅子上,墨色的眸子,在許清顏的臉上打轉。
她異樣的很,除了被他逗的害紅過臉,其余時間,她都繃著個表情,臉子白的沒個血色。
她的手包,似乎有很大的秘密。
她警戒,在意的,已經太過外露。
“許家若再找你,直接推到我這。”
季涼城將口袋里的煙甩到餐桌上,驀地同許清顏開口。
許清顏怔了兩秒,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腦袋重重的點了點。
“我忘帶火了,你過去櫃台借個火。”
許清顏擱下筷子,抬眸,睜著無辜的大眼,看著季涼城指尖夾著的香煙。
“去啊。”
季涼城抬了抬下頜,似笑非笑,聲音很輕的催促。
許清顏有點猶豫,她顧忌的看著自己放在身側椅子上的手包,又抬頭重新對上季涼城的眼楮,腦子里有些掙扎的拉扯。
她覺得季涼城這個要求,來的有點突然,但又不確定,是不是她自己神經過敏。
她想拿上手包,可……真的帶上,又怕惹來季涼城的懷疑,畢竟,一旦他開口要求翻看她的包包,她是沒什麼拒絕理由的。
“顏顏。”季涼城再次開口了。
想不到什麼折中的法子,許清顏橫下心,快速站起來,她決計速去速回。
季涼城見許清顏離開,他眼底劃過一抹暗芒。
兩分鐘不到,許清顏火急火燎跑回來。
季涼城勾了下唇,古井無波的臉,透出一份陰鷙。
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視線下滑,他注意到,她空空的兩手。
她看起來,沒去櫃台借火機。
男人的眉心蹙了下,慌成一團的許清顏腳下步子都沒踩穩,已經急匆匆的對著季涼城開口,“你快點離開這里,快點,快點。”
季涼城好看的眉心蹙了下,在許清顏的慌張前,他慢條斯理又從容不迫,“怎麼了?”
許清顏上前一步,扣住季涼城的胳膊,等不及的推搡。
“你快點走,算我求你,季涼城,我同學在這。”
“……”
男人的臉罩上了一層陰霾,聲音冷到結冰,“什麼意思?”
“沒時間了,季涼城。”
小女人雙手合十,哀求的意味,眉目中無聲流轉,“你離開這,別讓他們看到你。”
“呵。”
季涼城氣笑了,他透過許清顏的肩膀,視線打向門口。
三個年輕的女孩,看起來正在選位置。
“季涼城,季涼城。”
許清顏浮躁的厲害,她跺了跺腳,青澀的臉苦兮兮的。
季涼城菲薄的唇瓣動了下,沒說話,她這種無理要求,他半分不想配合。
可到底還是耐不住小女人的乞求,他忍氣起身。
他很想問她,在她來說,讓她的同學知道他,到底會讓她有多丟臉?
除了年紀,他又到底是哪點配她不上。
他活了二十八年,這是他第一次,有灰頭土臉的挫敗感。
許清顏看得出來,季涼城被她氣得不輕。
不過他能配合回避,這還是讓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她像是泄了勁皮球,疲軟的靠著椅背滑座下來,腦袋警惕小心的回轉過去。
“許清顏?”
畫蛇添足,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
許清顏沒料到,偏就她這一眼,她被自己班上的同學看了個正著。
站在兩個女孩正中間的辛蕊大聲叫出她的名字,而這一嗓子下來,其余那兩個女生沒注意到她的女生,這會也完美的將她在視線當中擒獲。
許清顏抿抿下唇,算是打招呼的硬著頭皮向他們點頭。
她在學校和以新蕊為首的這個小團體,並不怎麼談得來。
她清楚的很,辛蕊對她一直有敵意。
可這敵意到底是打哪來的,她搞不清楚。
在學校里,她以為,她已經處處小心,與人為善了。
“嗨,真巧啊,你今兒也在這吃飯。”
三個人,呼啦啦一下子朝許清顏圍過來。
辛蕊眯著眼楮,打量的上下看了許清顏一圈。
隨後,腦袋一偏,視線落到許清顏對面。
季涼城的人是走了,可他用過的餐具,這會還一應俱全的擺在那。
許清顏慌了一下,但很快,她穩住了情緒。
沒法子,罪證太多。
要說消滅證據,無疑是不可能的。
“這煙?”
辛蕊音調飆高,抬手一順,拿起了季涼城之前丟在桌子上的香煙。
“剛這坐的是個男人?”
辛蕊看著煙盒,瞳仁收緊。
許清顏有點搞不懂她的情緒變化,可因為辛蕊拿的是季涼城的東西,她直接伸手,態度冷淡的往回要。
“這是我的東西,請你還我。”
沒有理由的,她討厭季涼城的東西被辛蕊踫。
“這煙是英國的,好幾萬一盒。”
辛蕊把手舉高,“許清顏,你一個窮丫頭,你傍上金主了?”
辛蕊的話鋒一轉,言語里的針對性爆發出來。
許清顏怔了怔,她重新看了眼被舉到半空的煙盒,她真不知道,季涼城這男人,單單抽個煙居然都這麼奢侈。
這個價位,讓她覺得肉疼。
“幾萬塊錢?就一盒煙?辛蕊,那這人得很有錢吧?”
“你給我也看看。”
另外兩個女孩听著辛蕊說出來的報價,紛紛伸長了脖子,他們的眼楮里寫滿了好奇。
許清顏覺得頭疼,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幾步走到辛蕊身邊。
“辛蕊,我再說一次,把煙還我。”
“急什麼啊,說說被,包你的男人是誰?”
辛蕊眉毛一揚,臉上顯出輕慢的笑,“我就說,你這種看著一副小白蓮模樣的女人,背地里,指不定有多糜爛,知道麼?你的臉,根本就是一個大寫的婊字。”
許清顏唇角抿的發白,無端的被人這麼攻擊抹黑,讓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辛蕊,我跟你沒有很熟,我的私事沒必要跟你解釋。”
她的手掌攤開來,索要香煙的態度仍然堅定。
“可紀言喜歡你,他還打算下個月開學跟你表白呢。”
辛蕊的胸腔起伏,繃著的臉表情擰巴,她眼楮轉了轉,帶有目的性的沉聲開口,“許清顏,你應該不希望你讓人包養的消息在學校里傳開吧?”
“這樣,我能做主,今兒在這遇見你的事,我們幾個全都守口如瓶,但前提是,你必須拒絕紀言。”
辛蕊將香艷忽的往桌子上一扔,沒等許清顏開始反應,“ 嚓”一聲手機拍攝的動靜,在許清顏的頭頂響起來。
許清顏側頭看過去,正瞧見辛蕊滿意的收起手機。
“這是罪證,許清顏,別給我耍花招,學長人好,家世也好,我不留點證據,怎麼知道你到時會不會腳踏兩條船。”
辛蕊低頭貼近許清顏的人,用手侮辱性的拍了拍許清顏的臉,“我啊,真怕你老男人的錢掏夠了,借著紀言洗白上岸。”
“許清顏,婊.子就是婊.子,做了一天婊.子,你一輩子就都是個婊.子。”
許清顏把唇瓣咬的發白,洶涌的委屈感,侮辱感,將她包裹的很緊。
她憤怒的看著辛蕊,從天上掉下來的鍋,讓她不知所措。
跟人撕逼,不是她的強項。
男人黑色的西裝褲角,沒有預警的撞入她的視線。
許清顏懵了下,她白著臉,一抬頭,看到站在新蕊身後的季涼城。
他居然……還沒走。
季涼城看著許清顏現在那一副小可憐樣,心底原就沒平息下去的火,重新被勾起來。
並且這一次,他的火氣,遠是之前的數十倍。
他冷然的勾唇,正要開口,不曾想,被圍困在桌角的小女人,居然對他暗示性的搖了搖頭。
她不要他管她的閑事。
男人的眉心落鎖,他死盯著她,像是,要透過她的眼楮,鑽入她的靈魂。
他搞不懂,他願意給她出頭,她到底還有什麼好忍的。
他的女人,要論欺負,只有他自己欺負的份,旁的人,誰敢動她,他必要那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許清顏瞧著季涼城眼楮里積聚的火氣越燃越旺,她知道,她現在的選擇這是又一次觸怒了他。
可……他來給她出這個頭,她想想,還是覺得不要。
她告訴自己,辛蕊這事只要忍忍,忍忍就好了。
現在讓季涼城給她出頭,保不準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她預想不到的麻煩。
他們兩人既然一直是地下關系,她現在又知道他有未婚妻,那麼,就讓他們的關系一直保密下去。
這樣,對誰都好。
“許清顏,你這是什麼眼神?我跟你說話呢,你敢分心?”
辛蕊瞧出許清顏在走神,她咋咋呼呼的拔高了音量,大概是因為對許清顏動手,許清顏沒有半點反抗,她愈發放肆的又抬手推了許清顏一把。
突來的外力推搡,許清顏沒有準備。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腳下一軟,失了平衡,人就趔趄著摔到地上。
許清顏的手肘,重重的磕到大理石地面。
“唔。”
撞擊的疼,讓她止不住低呼出聲。
“辛蕊,你手是不是下的太重了?”
怎麼說也是同班同學,季秋用手踫了踫辛蕊的胳膊,小聲跟她說著。
辛蕊對許清顏現在的慘狀起初有些驚訝,但很快,她又開始不以為然。
她用鼻子不屑的哼了一聲,“許清顏,你裝白蓮都裝到我面前來了?你惡不惡心?你這是要踫瓷我,是麼?”
“切。”
她嗤笑起來,捏在手心的電話重新被她舉起來,“我現在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裝唄,我把你的慘樣發下來,等會就發在學校論壇。”
“我可告訴你啊,一碼歸一碼,曝光你的丑態和曝光你是被男人包的婊.子,這是兩碼事。”
辛蕊半蹲下身,像是怕許清顏不懂,她很好心的對她解釋,“我呢,還是很誠信的,我說了不會對外講你被人包,那就不會講,所以,你還是應該感激我的,對吧?”
季涼城站在許清顏的包圍圈外,眼見著許清顏被欺負的從軟柿子都要變成柿子泥。
他抬腳,黑色的皮鞋順勢踹上了辛蕊的屁.股。
打女人,跟女人動手,他是完全不屑的。
可面對辛蕊,他忍不下去。
索性,他用這樣的方式,先給她點教訓。
一個大男人的背後一腳,讓辛蕊根本收不住力。
她慘叫一聲,根本等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人就啪嚓一下在地上摔了個狗啃屎。
辛蕊是腦門著地,強烈的撞擊,讓她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暈了。
她趴在地上,好一會都站不起來。
許清顏有點呆,她看了看辛蕊,又看了看季涼城,大大的眼楮,忽閃忽閃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站在邊上,一直圍著辛蕊的兩個女生到了這會,終于發現季涼城的存在。
場面,一時間有些僵滯。
季涼城冷漠的從兩個女生中間走過去,他高大欣長的身形在許清顏面前站定,他微彎了下腰,伸手一帶,霸道強勢的將許清顏從地上拽到懷里。
許清顏偎靠在他胸前,她知道,她想隱藏的事情,到底還是沒能藏住。
可考慮到他的性子,外加上,她清楚,他的初衷是護著她,看不得她被欺負。
她心里的那些埋怨,也就沒了。
季涼城框著許清顏的人,他扯起她的胳膊,看的仔細。
方才那一跤,讓她右手手肘有了一塊淤青。
滔天的怒火,在他胸口積聚。
躺在地上半天的辛蕊,這會也在另外兩個女生的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
辛蕊的眼楮通紅,臉色氣的青白。
從小到大,她就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沒受過這麼大的侮辱。
“你知道我是誰麼?敢在我背後偷襲我?”
她將炮火齊齊沖向季涼城,說話時,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她是真的要氣死了,委屈死了。
季涼城听著辛蕊的叫囂,側臉向她看過去,眼底閃過一片陰寒。
辛蕊看到季涼城的臉愣了一秒,她總覺得,她好像在哪見過他,但受到侮辱的焦躁,讓她根本靜下心去思想什麼。
她只想發泄,只想挽回她丟掉的面子。
“我知道了,你是許清顏的姘頭?呵,那你是她第幾條船?還是說,你是她用從老男人那里騙來的錢,在外頭包養的鴨子?”
“呵,是後者吧?就你動手打女人的素質,你能是個什麼好貨?”
辛蕊難听的話,一句跟著一句。
許清顏咽咽口水,她看著辛蕊扭曲的臉,又看看季涼城冷到結冰的表情,打了個寒顫,她忽然不確定,她是不是應該同情辛蕊幾秒鐘。
但她知道,辛蕊這是找死,送人頭了。
季涼城听著辛蕊的話,舌頭抵在腮幫上,氣的笑了。
辛蕊不明所以,她心里的火,還燒的旺盛,可突然看到季涼城笑,她的羞憤像是被人抄了底。
莫名的少去大半,甚至,那些個丟臉,憤懣,好像也可以變得無所謂。
這男人實在是太好看了,從長相到穿著,從氣質到身材,他無一不是極品中的極品。
辛蕊突然很好奇,許清顏她到底是哪里找到的這種極品鴨。
若是可以,她也想包他看看。
有了這樣的念頭,辛蕊的心境,一再的發生變化。
她突然很沒腦子的揚起手,將剛剛一直捏著的煙盒舉到季涼城面前。
因為跌到,人會不自覺的用力。
本該方方正正的盒子,有了很難看的折痕,盒身癟下去,看起來皺巴巴的。
“這煙,你沒抽過吧?你要抽抽看麼?”
辛蕊這話一出,在場的幾個女孩全都一愣。
在這當中,其實也包括辛蕊自己。
她後悔的咬住下唇,暗罵自己的無腦。
可她後悔的點,並不是做出原諒季涼城,做出對他示好的舉動。
她是覺得,讓他抽一個老男人剩下的煙,這件事似乎有點折辱了他。
她別扭的收回手,心里做著新的計較。
她想包下他,認真的,但這話她現在沒法當著自己這兩個朋友,還有許清顏的面講。
在她現下的認知里,季涼城就是個鴨子,她和他玩玩可以,認真是不可能的,她要嫁的人,還是紀言。
心里權衡一番,辛蕊重新拿出要計較的姿態,“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但你的聯系方式要留給我。”
辛蕊深吸一口氣,開始用力的賣弄她的小聰明,“我要是之後身體有什麼不適,我得找你,你必須負起應該擔負的責任。”
辛蕊身後的兩個女孩錯愕的對視一眼,他們對這事不是完全沒有感知,可他們完全不敢相信腦子里的那個猜測。
季涼城墨色的黑眸散出徹骨的寒涼,很好,他真是多少年沒有這麼動過氣了。
辛蕊,她能把他的火拱上一個又一個頂峰,她也是好本事。
許清顏有點尷尬的轉過臉,偷看季涼城的神情。
好冷,他身上現在爆發出來的低氣壓,都快把她凍成冰塊了。
她眼見著他氣的不行,柔柔軟軟的手掌伸出來,拉扯他胳膊上的襯衫。
講真的,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繼續這麼冷眼靜觀事態發展,也是不合適。
“別氣了,不值得。”
感受到許清顏的小動作,男人的視線掃過來。
他用大手將她的小手包裹住,在她手背上安撫的拍了拍,捏了捏。
許清顏的心,仍然懸著。
她警惕的盯著他每一絲變化,忽的,抱著她的男人將她推到邊上。
季涼城邁著大步,目標明確的向辛蕊走過去。
“你干嘛?”
辛蕊看著自己動著心思的男人向自己走過來,雖然有危機感,但她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季涼城快速出手,辛蕊手心里的電話失了掌控。
“你拿我電話做什麼?”
不切實際的希望落空,她急了。
季涼城仿若未聞,一轉手,“啪嗒”,小巧的粉色女士手機被他丟進了餐桌上的水杯。
“你好大的膽子,我好心好意放你一馬,你居然蹬鼻子上臉。”
辛蕊抬腳往季涼城身邊沖,亂七八糟旖旎的想法退散,她現在有的全部都是心疼。
這支電話,是她在家里磨了小一年時間,才求到毛爺爺買下來的。
要是就這麼報廢了,她哭都找不著地方。
男人的手臂阻攔的橫在餐桌前,辛蕊被擋住,她快瘋了。
“你放我過去,你知道我那手機多少錢?”
辛蕊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時間拖得越長,手機報廢的幾率越大。
“髒,滾遠點。”
季涼城被辛蕊鬧得煩,他稍抬了下手,嫌惡的將辛蕊往後推。
因為存了怕她再黏上來的戒備,他多使了點力道。
辛蕊一個趔趄,重新重重的跌到地上。
許清顏覺得現在的場面滑稽極了,她很想笑,一個憋不住,真的就笑出了聲音。
季涼城側頭對許清顏掃了一眼,看見她笑,他的情緒稍有一絲緩和。
但很快他的視線移走,重新對上辛蕊。
接二連三的狼狽,讓辛蕊已經懵了。
不過同時,她也徹底炸了。
她憤怒的抓抓頭發,眼楮里冒火,作勢便想要直接跟季涼城掐架。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季涼城開口了,“我回答下你的問題,男人的紳士是要分情況的。”
辛蕊拉著臉,一副隨時準備戰斗的死盯著季涼城。
季涼城身上由內自外迸發出來的氣場,十分嚇人。
他散淡的聲音,在短暫的語頓後繼續,“你在我眼里不是女人,只是一個找死的人。”
辛蕊的臉子變了變,她不否認,她有一瞬間被震住了。
很快她再度變得不以為然,鴨子而已,拿女人錢的小白臉,呵,裝牛逼的樣子,別說還真挺像那麼回事。
辛蕊難得在怒火中燒時,還轉了下腦子,她想到最能侮辱他的法子了。
她低頭翻出錢夾,用兩根手指夾出一張銀行卡。
什麼叫做在作死的邊緣來回試探。
辛蕊就是非常標桿式的真實寫照。
許清顏看著辛蕊的動作,嘴角一通猛抽。
“季總。”
一陣明顯的腳步聲響起來,季涼城冷著眼楮似笑非笑的看著辛蕊,沒動。
許清顏順著聲音,她看到林易熟悉的臉,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黑色制服的男人。
一再變化的狀況,讓辛蕊和她的同伴反應不及。
“這是要給我的?”
季涼城陰冷的開口,伸手從辛蕊手上拿過銀行卡,他又笑了,笑容里沒有丁點溫度。
他突然微傾了下身,壓著調子,“我很期待,明天看到你和你爹媽在街上討飯的樣子。”
辛蕊的銀行卡被季涼城反手塞到許清顏手心,他裹挾著她從亂局中離開。
辛蕊後知後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變得緊張。
“等等,你等等。”
她急火火的開口,想叫住季涼城,想追上去。
可沒等她實際邁出步子,就直接被幾個保鏢死死的攔住,她能做的,只是呆呆的看著許清顏一臉小女人姿態的隨著冷臉的男人離開。
餐廳外,許清顏低頭看著手心里放著的銀行卡,又扭臉看了看季涼城。
“季涼城,這個給我做什麼?”
“拿著,明天報仇。”
季涼城說的意味深長,許清顏眨眨眼楮,腦子里存在的問號,並沒有因此消減。
剛剛季涼城在最後和辛蕊說的話她沒听到,所以在這件事上,前後她串聯不起來。
許清顏擰著眉,想著不管怎麼說,先把卡湊合收了,低頭一看,手上空蕩蕩的,肩膀上也什麼都沒背,人在當場就傻了。
她猛地站住腳,心口狂跳。
顧不得什麼其他,也沒心思去考慮季涼城,她轉過身,撒腿往回跑。
她現在想的,全部都是她的手包。
當然,包其實不是重點,重點是那里面放著的東西。
她心里很惱,盡管在她真的有很想將那個包扔了,但到底這個決定,她還沒下,再說,扔也不是這個扔法。
這要是被誰撿了去,那可怎麼辦好?
“顏顏。”
男人寡淡涼薄的調子,在許清顏身後幽幽響起。
許清顏听見了,她腳下稍頓了一秒,“我包落下了,我得去拿。”
“一個包丟就丟了,我給你買新的,嗯?”
這並不是新舊的問題。
她不想浪費時間解釋,抬腳繼續跑起來。
在她身後的男人,臉色有一瞬間的可怕。
季涼城邪肆的揚了揚唇角,動作自然的從林易手上接過小巧的女士手包。
伸出手指,在手包上玩味的摸了摸。
他黑色的瞳仁里,翻涌著洶涌的波濤。
林易有點不太懂的看著季涼城,搞不清他這一波操作是什麼意思。
按理,他應該叫住她的。
許清顏白跑一趟,不過幾分鐘,她以為不會丟的。
可事實上,她在之前呆過的位子里里外外,前前後後翻騰了好久,始終一無所獲。
不死心的,她還去到前台,想問問看有沒有服務員撿著,結果……依舊讓她失望。
包丟了,她心里忐忑,卻不得不正式的面對這個問題。
辛蕊拿走了麼?
很不美麗的猜測,讓許清顏的心像是硬生生的被人用手攥住。
她心思沉重的走回去,兩腮因為想著心事,一鼓一鼓的。
“許小姐。”
許清顏耷拉著腦袋,听著林易的聲音,慢慢抬頭。
在她和季涼城分開的位置,現在已經沒了季涼城的身影。
她咬咬下唇,“他呢?”
林易的表情凝滯一秒,很快變得公事公辦,讓人看不出一點錯漏,“公司有事,季總先回去了,這是您的包。”
許清顏已經費了很大的心力去接受手包丟失的事實,眼下,峰回路轉,她以為遺失的包,這會又再度出現在她眼前。
她沒法說清這種復雜的感覺,但她很確定,她沒有喜悅。
她覺得老天有點太捉弄她了,她都有在想,既然丟了,那就干脆這麼著。
剛好,她也不用為了這事糾結,她就權當這是上天的意思。
結果,呵,心理建樹做了那麼多,現在全白費了。
許清顏遲遲沒接,林易思維活絡,他以為許清顏在這件事上有所察覺,細心的繼續發聲。
季涼城在這件事上對他沒有任何交代,他現在做的,全部出于他單方面的揣測。
“這是剛剛保鏢送過來的,可能您回去的時候,跟他錯過了。”
許清顏小扇子一樣的睫毛顫了下,她知道林易是誤會她多了心。
天知道,她現在壓根沒有想那些的心思。
她默默的伸出左手,五根指頭很緊的抓住手包。
“我送您回去。”
林易又上前一步,低聲提議。
“好。”——
公寓里,清清冷冷。
許清顏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手包里存放著那兩件東西拿出來。
她快步進入臥室,眼楮在房間里四下掃了一圈。
最終,視線聚焦在她的梳妝台。
她和季涼城一直同房睡著,真要談藏個什麼東西,不大容易。
許清顏心慌的拿出首飾盒,拉開盒體上的最末一處抽屜。
分明房間,乃至于整個公寓,就只有她自己。
可最賊心虛的,她就是有種甩脫不掉的緊張感。
她將藥瓶和針孔攝影機都塞進抽屜最里端,又不大放心的拿了些耳環,項鏈,一股腦的堆在抽屜邊上。
做好這一切,她怦怦亂跳的心,安了一點。
“嗡嗡。”
震動的手機,又嚇的許清顏不輕。
她白了下臉,在意識到只是電話響後,伸手撫了撫胸口。
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她很熟悉。
許家的座機。
許清顏心里清楚,眼下小一天的時間都快過去了,她還沒能解決許家項目的事,許父許母該是都沉不住氣了。
她有心不接,但到底挨不過她自己心里那關。
許家雖然沒有對她多好,但曾經也是好過,而且養恩終究比生恩大。
同一出生就將她丟掉的親生父母比,許家對她,算好的了。
許清顏垂著眼楮,默默的想著,將電話拿到耳邊,按下接听。
“顏顏,項目的事,怎麼樣了?”
沒有意外,許母開門見山說的果然就是項目的事。
許清顏回想著季涼城在辦公室跟她說的話,她猶豫的緩聲開口。
“季涼城他說停掉項目是因為項目本身有問題,要你們自己找他聊。”
“他知道項目有問題?”
許母的聲音變得緊張,許清顏一听這話,心髒急速下沉。
“媽,你和爸真的在項目上動手腳了?那是要出人命的大事,錢不是這麼賺的。”
許母對許清顏的勸告好像沒听到,“顏顏,你給我抓緊了,這幾天必須把那事解決了,盡快給我消息。”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許清顏听著耳邊傳來的忙音咬住下唇,就著號碼重新回撥。
她很緊張,大是大非面前,她還不糊涂。
“還打過來做什麼?有這時間,抓緊做我讓你做的事。”
許母那邊接通,劈頭蓋臉對許清顏就是不耐煩的責問,絲毫不給許清顏說話的機會,她在那頭又一次終止了通話。
許清顏背脊挺直的站在臥室,她捏著電話,好久都沒動一下,她的心愈發沉了。
她很清楚,許家的事,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或許,家里現在這樣給她施壓,還不惜使用陰毒的手段,也有這方面因素。
他們想要的,越來越多,變得越來越貪心了。
她煩惱的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手指勾帶中,把頭皮帶的很疼。
可置身在當下的亂局,她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該怎麼做。
晚九點。
許清顏第N次翻看手機,季涼城一直沒有動靜,放在以前,這個時間他若是不回來,至少他會給她消息,知會她一聲。
但在今天……
許清顏心事重重的呼了口氣,她耐不住這種看似沒有止境的等待,抬手按下季涼城的電話。
“許小姐。”
意料之外,電話那端出現的是林易的聲音。
許清顏愣了下,將電話從耳朵邊移開,眼楮確認的重新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
這是季涼城的電話,沒錯的。
“許小姐?”
林易沒等到許清顏的動靜,追問的開口。
“嗯,是我。”
許清顏在電話這端點頭,然後沉默。
她是想問,季涼城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電話現在不是他自己接。
不過,她相信這些不用她再多細問,林易那邊也會主動跟她說。
至少現在的他,顯現出來的,就是這種意向。
“許小姐,今天可能需要您備一些解酒湯,季總今天有個應酬,他喝多了。”
喝多了?
許清顏愣住,這種事在季涼城身上是很少見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但凡他不願意的事,誰敢讓他做?
“許小姐,你在听麼?”
“好,我知道了,那你們還要多久回來?”
許清顏從沙發上站起來,下廚她是會的,只是不太精。
平日里她的吃食,都由陳姨在做。
陳姨不在這住,她主要負責她的午餐和晚餐。
至于早餐,說出來也許不會有人信,但事實上,的的確確都是季涼城每天親手在做。
他大多數會西式的,比較簡單,面包夾片,牛奶,火腿。
偶爾,他有興致,又或者時間充裕,他會做中式的,熬粥和小菜。
真的趕時間,來不及做什麼的話,他會讓林易買好雙人份的早餐,再給他們送過來。
現在要她動手下廚,她最先考慮的是要怎麼做,然後便是食材。
她快速用手機百度了下,再拉開冰箱櫃門,解酒湯的食材,非常殘酷的,冰箱里一樣沒有。
她憋了癟嘴,不想再耽擱時間,轉身蹬蹬蹬跑上樓,快速換了件衣服。
超市離這不遠,她搶些時間,應該可以趕在季涼城回來之前把解酒湯做好。
許清顏掐著手機,確認的又看了遍時間。
現在距離林易說的回來時間,大概還有四十多分鐘。
風風火火的買好東西,電梯里,許清顏意外的跟林易和季涼城撞了個正著。
他們提前了。
彼時,這是許清顏腦子里閃過的唯一念頭。
“許小姐。”
林易看著許清顏手里拎著的白色塑料袋,臉上閃過一抹錯愕。
季涼城的人,臉色發白。
他看起來是有意識的,大概是累了,眼楮闔在一起。
身體大半靠在林易身上,借著力。
“你們回來的比我想的早了,家里食材不夠。”
許清顏淡淡的開腔解釋,右手又往前舉了下,同林易做著展示。
林易沒說什麼,以他一個季涼城特助的身份,他本身就不可能說的太多。
“季總今晚可能要靠你多照顧了。”
“唔,我應該的。”
許清顏應的自然,電梯到了,她走在前面快著手腳用鑰匙開門。
“林易,你把他扶到沙發上,其余的我自己可以。”
季涼城始終不說話,他極靜的听著許清顏和林易的對話,在听到小女人說到那句應該,菲薄涼漠的唇瓣上揚起一個諷刺入骨的弧度。
應該?
她若心里真的能有這種自覺,那就好了。
他想,在這件事情上,她還有極大的進步空間。
她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她到底是誰的人,是屬于誰的,她應該對誰保有絕對的忠誠。
她的那個家庭,呵,她若真的還要去相信,那麼她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玄關處,門板關合的聲音響起來。
林易走了。
許清顏將手上買的食材擱在廚房,洗洗手,很快折回到季涼城身邊。
“季涼城。”
她試探的小聲叫他。
“那我幫你松下衣服?”
小女人舔舔唇,得不到他回應,只能自己做主。
她靠近他,一條腿半跪到沙發上。
男人脖頸間本就被扯的松垮的領帶被她抽出去,襯衫頂端的扣子,也被她小心的連著解了四五顆。
他蜜色的肌膚和著線條好看的鎖骨齊露出來,結合他現在微醺的樣子,讓他看起來特別的野性。
許清顏心思有點飄,她沒法否認,這一瞬,她被男人的顏值傾倒。
許清顏伸手想觸踫男人的臉頰,只差幾毫米的距離,闔著雙目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楮。
她被嚇了一跳,心虛的把手縮回來。
“季涼城,你還好麼?”
男人有點冰冷的視線在她臉上停頓一秒,許清顏靜靜的等著他回應,但……什麼都沒說,他又重新閉起了眼楮。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起來疲憊的很。
許清顏平了平躁動的心情,“那你在這等一會,我去給你煮湯,嗯?食材我已經買好了。”
季涼城仍舊不說話。
許清顏努努嘴,起身將手心里還纏著的領帶擱到邊上,抬腳步子很快的奔進廚房。
醒酒湯麼?
季涼城閉著眼楮,揉動眉心的手滑放在大腿上。
他思慮著,食指曲起一道弧度,而後一下下在西裝褲上敲擊。
她包里的那點子東西,他早在餐廳,支走她的時候,他就已經看的一清二楚了。
他很好奇,她真若動手的話,到底會選擇怎樣的時間點。
會是現在麼?
呵,他不否認,這會是個好機會。
要知道,她下廚的機會,可比他要少的多。
季涼城心口發悶,從白天發現她的秘密開始,這股子不爽悶氣,就在他的周身來來回.回的游走。
她心急火燎,不管不顧都要沖回餐廳拿包的樣子,沒玩沒了的在他腦子里盤旋。
他重新坐直身體,抬手從茶幾下摸出煙。
許清顏從廚房端著醒酒湯出來,抬頭,看見在沙發坐的挺直的男人。
她明顯愣住,然後加快步子走過去。
煙霧繚繞,季涼城抽的很凶。
許清顏擱下湯碗,注意到茶幾上已經有了五六個煙頭。
“季涼城,公司有難處了麼?”
她壓著調子,小心的問他。
不過,就這種可能性,她其實並不太信。
季氏的產業,遍布世界各地,要說被誰撼動了龍頭位置,哪里可能?
男人勾唇,朝她看過來。
大概覺得她這問話沒有丁點含金量,他沒理會,下頜向茶幾上的湯碗點了點,“給我熬的?”
“嗯,溫度我試過,現在喝剛好。”
許清顏點點頭,也沒堅持對他的事刨根究底,伸手把湯碗朝他的方面推了推。
“滋……”
男人抬手,將吸了半截的煙懟到煙灰缸里。
小女人撇撇嘴,想著,他剛剛可沒這麼多講究,還不是把煙頭扔的到處都是。
“這解酒湯,能喝?”
他突然的問題,讓她摸不著頭腦。
她費解的重新抬眼看他,“季涼城,你指的是什麼?”
在這一刻,許清顏的心是清澈透明的。
她真的什麼都沒想,但一個轉念後,她的心咯 一下,臉色瞬間不那麼好看,也不再自然。
她忽然不安又心虛,惶恐的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顏顏,在想什麼?”
男人發涼的指尖,鉗住許清顏的下巴,發著力,將她的下頜往上抬。
小女人的瞳仁在客廳的光影中晃了晃,“沒想什麼了,季涼城,你說的話有點奇怪。”
她的臉色不太自然的白了,骨子里的倔強涌上來,他該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他不可能知道,而且,她還什麼都沒做,她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心虛。
也許他剛剛只是調侃的隨口一說,對,應該就是這樣。
她只要保持平常心,平常對待就好。
“你是信不過我麼?我都說了,溫度可以,我的廚藝雖然及不上你,但也沒有多差。”
她甩甩頭,閃開他的手。
“呵。”
促狹的笑,自男人兩片薄唇溢出來。
季涼城垂眸,第一次正視的看著茶幾上的湯碗,修長好看的手指伸過去。
的確溫度適中,拿在手上,並不會有灼熱的不適感。
男人的臉色,看著有點鄭重,“確定要我喝?”
許清顏心底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又來了,他的眼楮,就像是要看到她心里,穿透她的靈魂和偽裝。
她訕訕的擠出笑,“是啊,不然我熬了做什麼?”
“嗯,就是毒藥,只要是你給我的,顏顏,我都會喝。”
“……”
這話說的許清顏心亂,她低下頭不吭氣了。
“咕嚕。”
肚子饑餓的嗡鳴聲,在靜到兩個人都能清晰的听到彼此呼吸的客廳,突兀的響起來。
許清顏臉一紅,她伸手捂住肚子。
男人意外的挑眉,他擱下湯碗,抿唇出聲,“還沒吃?”
他這話看著是問句,實際上肯定的語感更多。
許清顏眼見著藏不住,老實交代,“沒吃,以前你不回來都會先給我消息。”
季涼城沒說話,他站起身,邁步直朝直廚房走。
經過餐廳,他幽暗的視線在一桌冷掉的飯菜上緩緩掃過。
許清顏起初沒太理解他的意思,她只是有些驚訝,他的酒好像醒了。
但在看到他挽起袖子,扭開水龍頭開始洗手,她就是再怎麼愚鈍,那也明白了他要做的是什麼。
“季涼城,你不用管我的,你喝了酒,就早點歇著吧。”
小女人擔憂的跟進來,她軟軟的在他身後說話,伸手拉扯他的襯衫。
“我等下吃陳姨做的那些菜飯就好,我不挑的,涼是涼了,但我可以自己熱熱。”
她能想到,他是不想她吃冷掉的飯菜。
男人看起來沒有要停的意思,許清顏加重了強調的語氣,幾步繞到他面前,“季涼城,你听到我說的了麼?你真的不用管我。”
靜寂的廚房里,他個人四目相接。
許清顏最先受不了這種,好像深情一樣的凝視,她別扭的舔舔唇,側開臉,虛虛的半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你去樓上躺一會吧,不是喝了很多酒?你胃里肯定不好受的。”
“心疼我?”
男人放在砧板上的手拿下來,有些霸道的扶住女人的腰。
這問話顯得曖昧,許清顏想含糊過去,不作回應,男人厚重的手掌帶有壓迫性的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軟肉。
回避看來是不行了。
許清顏沒法子,只能努力去忽略這對話當中冒著的粉紅,回的盡可能精簡,“哦。”
季涼城又不說話了,像是在考慮,好半晌,他重新開口。
“桌子上的菜飯端過來,我來熱。”
“……”
許清顏撇撇嘴,她以為他的思想工作,她做好了。
誰知道,他一開口,還是沒放棄。
但也算多少听進去了些,至少,他看著沒有要重新下廚做菜做飯的意思。
說真的,真要一切重來,她也等不起。
她現在是一陣比一陣餓,肚子里空空蕩蕩,難受的不要不要的。
那股饑餓感,沒上來的時候,好像還無所謂,這上來了,根本壓不住。
“咕嚕。”
讓人難為情的動靜,又冒出來了。
許清顏臉上爆紅,她像是犯錯一般的低下腦袋,十根腳趾都跟著蜷縮到一塊。
“呵。”
帶了幾分愉悅的笑聲,在小女人的頭頂響起。
這是今天晚上,季涼城第一次放松心情。
“快點拿過來。”
許清顏抿唇,別扭的轉身,眼楮恨不得翻到天花板上去。
他剛才的笑,讓她又羞又惱。
十多分鐘的時間,男人熱好了飯菜。
許清顏為季涼城打下手,配合著將飯菜端上餐桌。
沒想到,他居然像往常一樣,端坐在她對面。
“你不是吃過了麼?”
她不太理解,咬唇問著。
“陪你。”
季涼城回的簡單,“這種事不會再發生,我不會讓你空等。”
解酒湯喝了有一會了,現在他沒有任何感覺。
所以他可以確定,她剛剛沒給他下藥。
他目光沉沉的盯著她的臉,喉結上下滾了滾。
許清顏這次沒有下手,並不代表她不會對他動手。
現在還不到攤牌的時候,但在他內心里,他是真的很不想看到她背叛他的那一幕發生。
“顏顏。”
季涼城忽然開口叫她。
許清顏嚼著嘴巴里的飯,抬眼。
“你覺得我對你好麼?”
許清顏將飯咽下去,腦袋鄭重的點了點,這不該是個沉重的話題,可她的心,卻猛地一下壓抑起來。
她死死的握住筷子,牙齒咬在下唇,落下一個深深的齒印。
“好。”
她張口,聲音比她以為的啞上很多。
“那就多記著我對你的好。”
意有所指的感覺,又來了。
許清顏吐納著呼吸,她正了正坐姿,大著膽子,眼楮有些探究的追著季涼城的臉看,一次是偶然,兩次也是偶然麼?
忽然間,她有點不確認了。
季涼城的電話響了,這個時間,林易又剛送他回來沒多久,公事的可能性很低。
許清顏臉色黯了下,想到他的那個未婚妻,她躲閃的低頭。
味同嚼蠟,許清顏的胃口沒了。
季涼城注意著小女人的每一個反應,他默了一秒,起身拎著電話上樓。
電話是秦雨笙的,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他看出了許清顏的在意。
不過,即便她不在他面前表現出來,他也知道,她必定會在意。
秦雨笙是家里早就給他相看好的未婚妻,他們既是門當戶對,又是青梅竹馬。
這門婚事,放在以前,他是沒有太大異議的。
他沒想過,他會有朝一日折在一個女人身上,可現在他有了顧慮。
單單是打電話,他都在盡可能的避開許清顏。
只是,呵,到底紙里包不住火,她還是知道了。
他現在都不知道,他這樣回避她,到底還有沒有意義,也許有,這樣她心里至少還能好過一點。
“涼城。”
秦雨笙的聲音,哀哀怨怨的響起來。
季涼城靠站在窗口,擰眉。
她最近來電的頻率越來越多了,有些黏人。
男人並不熱絡,聲音帶著絲絲疏冷,“怎麼了?”
“我做夢了,夢見你變心,在A市有女人了。”
暗示麼?
季涼城沒接話,他在考慮秦雨笙話里的真實性。
有點諷刺,他剛剛拿來對付許清顏的路數,這會,好像被秦雨笙拿來對付他了。
“涼城,你怎麼不說話?你這樣我會害怕。”
“別胡思亂想,你那邊天要亮了,再睡會吧。”
季涼城沒給秦雨笙再多說話的機會,他掐了電話,為了不被打擾,索性關了機。
真要是兩頭都瞞不住了,對他來說,也就是麻煩些。
秦雨笙想管他,她還沒那個本事——
許清顏見季涼城上樓,她緊跟著站起來開始收撿碗筷。
反正沒了胃口,硬塞的話胃里也不好受。
她上樓的時候,季涼城剛好走到樓梯口,看他的樣子,似乎還要下去陪她。
她抿抿唇,“我吃完了。”
季涼城審視的睨著許清顏的臉,“這麼快?真吃好了?”
“嗯,我已經飽了。”
她點點頭,踩著台階一臉平靜的走上去。
兩人洗過澡,各有心事的躺到同一張床上。
許清顏是背對著季涼城的,男人不太滿意,抬手用了幾分蠻勁,硬將她的身體板正,撈到自己懷里。
她以為他想做,等了一會,見他沒有任何不規矩的動作,她知道是她誤會了。
她稍稍調整了下姿勢,尋了個讓她舒坦的位置,將頭靠上去。
深夜,往往是人最愛胡思亂想的時候。
白天在許家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在許清顏的腦袋瓜里循環往復。
許母的論點,很多她都持有不同意見。
可有一點,許母的話讓她沒法反駁。
她不能一直這樣身份含糊的跟在他身邊,盡管之前在季涼城的辦公室,她伏低做小,但那不過就是權宜之計。
而且,他也沒買她的賬,工程的事,他說的清楚,他就不是因她停的。
心事太重,許清顏睡不著了。
她三不五時的動一下,很快惹了男人的不快。
“你要是不想睡,我不介意跟你做點有助睡眠的快樂事。”
“……”
赤果果的威脅,從男人的嘴里說出來。
許清顏縮了縮脖子,小聲回話,“不要,我馬上就睡著了,我困的很。”
她的聲音嬌的厲害,季涼城看著她的後腦笑,框在她身上的手攬的更緊。
翌日一早,許清顏的手機震動不停。
短消息進來的聲音,一道接著一道,就像是炸開了鍋。
她懶懶的從被子里伸出手,劃開屏幕,冷清了好些日子的班級群組,變得無比熱鬧。
她有點費解的戳開,辛蕊的名字刷了屏。
許清顏不等看的更清楚,陸瑤瑤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起來。
“顏顏,什麼情況?辛蕊家破產了,她現在到處在跟人打听你,這件事和你到底有什麼關系?”
“……”
許清顏有點懵,她快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已知的信息。
想到昨天辛蕊對季涼城的冒犯,所有的意外漸漸淡去。
辛蕊家的具體條件她並不了解,但不論她的家底如何,既然說是破產,想來是遇見了不好解決的事。
能在一天之內,讓一個家庭陷入絕境,除了季涼城,怕是換誰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顏顏,你在听麼?”
陸瑤瑤的問題,讓許清顏感到為難。
她很沉默,遲遲沒說話。
“不會是你做的吧?雖然你是許家的女兒,可我看你那雙父母對你也沒多上心,你之前不還說你不是他們親生的麼?”
等不到許清顏說話,陸瑤瑤費解的往下說。
不過,大概是意識到有些失言。
她很快道歉解釋,“顏顏,我沒別的意思,你千萬別多心,主要是這事來的太詭異了,而且,我看辛蕊的狀態現在特不正常。”
“你是許家人的事,在學校一直沒公開過,這次怕是藏不住,就辛蕊那恨不得挖地三尺找你的勁,還不什麼都被她掀出來。”
許清顏磨著下唇,“我知道了。”
“嘟……嘟……”
有新來電進來的特殊響動,傳入許清顏的耳朵。
她拿開電話,看著屏幕上陌生的號碼,直覺告訴她,現在這個來電人,有八成是辛蕊。
陸瑤瑤很警覺,“剛剛什麼動靜?你有新電話進來了?誰?是不是辛蕊?”
許清顏回的老實,“不認識的號,應該是吧。”
“那別理她,那種拜高踩低的人,活該她倒霉,對了,你知道她家情況麼?听說還是很有些基業的,到她家這輩是傳承下來的第三代,呵,富不過三代這話,現在要在她家應驗了。”
“我倒要看看,以後她在學校里,還拿什麼在那翹尾巴,整天眼楮恨不得長到腦袋頂上,看的人就心煩。”
陸瑤瑤已經沒再追問許清顏,她和辛蕊的事了,有些先入為主的帶入,就像她剛剛嘴上說的那樣,她覺得,許清顏毀了辛家那不可能。
“嘟……嘟……”
一模一樣的陌生號碼,又一次打進來。
許清顏沉了沉眸子,看著那串號碼有些小煩。
“還在打?”
陸瑤瑤在電話那端不快的擰著眉心,現在這樣,無異于一種騷擾。
因為電話進來的那幾秒,她和許清顏是沒法對話的。
他們不做理會的閑聊起來,陸瑤瑤在這個假期去了國外,她現在剛回來,這會,正在興頭上。
擾人的號碼打進來的頻率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干擾逐漸升級漸,陸瑤瑤和許清顏聊不下去了。
“這是干嘛啊?還要不要人愉快的說話了?”
陸瑤瑤吐槽起來,她滿滿的怨氣,順著電流,直入許清顏的耳朵。
“那要不微信聊?”
陸瑤瑤猶豫一秒,“也行,正好,我把在外頭拍的那些照片發給你。”
“嗯,那我掛了。”
“等等,給你打擾電話的,要是辛蕊,你就直接拖黑,反正大家也沒什麼交情,她家的事也跟你無關,你犯不著跟她糾纏,浪費時間。”
“我明白。”
許清顏點點頭,應的爽利。
剛掛電話,那一串陌生的號碼又來了。
許清顏猶豫了下,手指一動將號碼拖到了黑名單。
其實,不管來電人的背後到底是不是辛蕊,她都決定不接。
大早上的,她不想壞了心情。
而且,陌生號碼,她向來都是不接,她這人沒什麼好奇心。
許清顏抬腳進了衛生間洗漱,下樓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她眼皮掀了掀,指頭對著屏幕點下去,許婉婉猶如催命的消息又來了。
“姐,抓緊啊,等你,我要期待死了。”
許清顏完全想不通許婉婉的想法,她的視線在許婉婉一串文字後貼去的三點內衣圖片上聚焦。
用身體算計人,許婉婉是真放得開,也是真的上趕著想跟季涼城睡。
“起來了?”
男人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許清顏一跳,她抬頭,一眼看到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看財報的季涼城。
他已經穿戴齊整,襯衫的扣子每一顆都扣的齊整,黑色的領帶一絲不苟的系在脖頸上。
做工精致的藍鑽袖口,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再往下看,黑色的西裝褲熨燙平整,讓人找不出一處皺褶。
“傻了?看什麼呢?”
男人翻了下手上的報紙,垂眸看向腕間的手表。
“往常你都起這麼晚?快點吃,然後跟我去公司。”
“我跟你一起?”
許清顏有點不太確信她听到的。
“嗯,行了,別磨蹭,昨天說過,今天帶你報仇。”
許清顏停在樓梯上的腳動起來,她看著季涼城,手上快速刪掉許婉婉發來的信息。
心虛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我朋友剛給我電話,辛蕊家破產了。”
季涼城冷漠的臉,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他用拇指在報紙的邊緣磨了下,“要怪我?”
“沒有。”
許清顏搖搖頭,走到餐桌邊坐下來。
同往常一樣,今天的早餐是西式的,牛奶放在她左手邊,而右手邊,則是切好的面包切片和火腿。
她拿起玻璃杯,稍潤了下嗓子,“昨天她把你氣的不輕,什麼都不做,不是你性格。”
男人的聲音冷硬,似乎有些不快,“你認為我只是在給自己出氣?”
許清顏面上露出一抹思索,她認真的努努嘴,“嗯。”
“呵。”
季涼城態度不善的笑出聲。
許清顏眨下眼楮,不想老虎嘴上拔毛,趕緊把話補上,“但我知道,你更多的是在給我出頭。”
季涼城不說話了,許清顏一顆心提在嗓子眼,她三不五時的拿眼楮偷看男人。
“不好好吃飯,小心胃疼。”
“……”
挨說了。
許清顏鼓鼓腮幫,收了心——
季氏樓下,剛一下車,呼啦啦幾個人連跑帶顛的涌上來。
許清顏听著這不小的動靜戒備的回頭看,辛蕊以及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正灰頭土臉又面帶急切的看著她。
不,或許不能說是看她,他們主要看的其實是季涼城。
沒什麼可懷疑的,這明顯就是辛蕊和她爸媽,他們一家三口。
對比昨天辛蕊的趾高氣昂,現在的她,掉了不止一個檔次。
她的臉上帶傷,衣服褶褶巴巴,還挺髒的。
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許清顏也不是很有主意。
她跟著他們一道,將眼楮投向季涼城。
向來高傲冷漠的男人,看起來完全免疫。
他好像見怪不怪,根本不放到心上,對辛蕊這一家人,完全視而不見。
“季總,小蕊得罪您的事,我听說了,今兒我特意帶她過來,隨您打,隨您罵,怎麼都成,只要您出了這口氣,高抬貴手,放了我們辛家吧。”
辛蕊的父親走出來,他搓著手,滿是褶子的老臉,勉強的擠著笑。
這一幕,其實挺尷尬的。
許清顏下意識的朝辛蕊看,她在想,辛蕊一時圖個嘴上痛快,結果給家人帶來這麼大的負擔,她此時該是怎樣的心境。
沒想到,她看見的,會是辛蕊眼底壓制著憤怒怨毒。
辛蕊看起來特別恨她,是類似于那種扒皮拆骨一樣的恨。
顯然,季涼城打壓她家的賬,辛蕊記到了她許清顏的頭上。
他們兩這個仇怨,結的更大了。
“道歉,小蕊,你快點過來認錯,我跟你說什麼了?你還在使什麼性子?”
季涼城不說話,辛父轉過頭,伸手拉扯辛蕊的胳膊。
辛蕊冷拉著臉,不似對許清顏的怨毒,面對季涼城的時候,她收斂了情緒。
“季總,對不起,昨天的事是我不對,麻煩您高抬貴手,別跟我計較,行麼?”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我不該那麼想你。”
“其實我以前有看過你的采訪,但我沒看過你真人,我曾經,不,我現在也很崇拜你的。”
辛蕊馬屁拍的有點不符合事宜,當然即便她挑到了對的時間,以許清顏對季涼城的了解,辛蕊這幾句奉承話也沒什麼用。
季涼城現在的高度,他什麼好听的話沒听過?
男人始終緘默,他的態度,從始至終,就像是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戲。
他的手,忽的伸到許清顏面前。
許清顏不太理解,一臉懵的看著他攤開的手掌。
“卡。”
卡?許清顏眉角困頓的鎖到一起,驀地,她腦子里一個想法冒出頭,她想,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了。
好在今天她出來的時候,習慣性的又帶了手包。
她埋下頭,拉開包上的鎖鏈,昨天辛蕊的那張卡被她翻出來。
許清顏正想將卡遞交到季涼城的手上,他手掌一翻,直接扣住她的手背。
她被他拽了一下,腳步晃動的往前站了幾步。
“辛家的資產正在清算,這個,是昨天辛小姐給我貼的價。”
辛蕊的臉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
辛父抬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季總,小孩子不懂事,她被我們慣壞了,您再給次機會,我們辛家給你當牛做馬,什麼都行。”
辛母看起來有些內向,斡旋的事,她從頭至尾沒有開口的意思。
但她的臉,一直都是慘白的。
她的緊張程度,並不比任何人少。
“當牛做馬我不需要。”
男人的唇瓣半彎,“辛蕊,是吧?想想你該怎麼做,表現好,這里的錢,我給你翻十倍。”
辛蕊紅著眼眶,一副委屈至極的看著季涼城。
她看起來像要賣慘。
“機會只有一次,不珍惜就算了。”
季涼城環住許清顏的腰,作勢要離開。
“許清顏”,辛蕊咕噥了下,聲音含糊,“我給你道歉。”
“這種程度不夠,那就守著你的骨氣吧,祝你好運。”
季涼城的神情冷到冰點,他帶著許清顏轉身,不慍不火的開口,“呵,顏顏,想讓你看的戲,看來還需要一點時間上演。”
他涼漠寡淡的調子,有些欠揍。
許清顏撇撇嘴,不知道要怎麼接話。
她其實沒多想看辛蕊放掉自尊的樣子,她自認跟辛蕊並沒什麼不得了的仇怨。
昨天的事,她已經不氣了。
可面對給她出頭的季涼城,眼見著他正在興頭上,她沒膽子說那些掃興的話。
驀地,在她身後,傳來一道尖叫。
那是女人的動靜,並且,絕對不是辛蕊的聲音。
許清顏想回頭看,動作還沒開始,季涼城豁的一下把她扯到一邊。
“小蕊。”
“小蕊。”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交織。
許清顏穩住情緒,她看見被季涼城制住的辛蕊,手上正捏著一把黑色紋飾的短小匕.首。
白色的刀刃,在陽光的照耀下,發著 亮的光。
動刀了?就為了這麼點事?
許清顏完全不能理解辛蕊的沖動。
季涼城加了手上的力道,辛蕊握著的匕.首瞬間掉到地上。
“你很有膽子。”
他的臉變得陰冷陰冷的。
辛蕊的父母齊齊跑上來,因為辛蕊這禍闖的大,她爸媽的臉現在全都緊繃著。
他們此行過來的目的,已經從想讓季涼城高抬貴手,變成了讓單單的只要他放辛蕊一馬。
“季總,孩子不懂事,她做事不經腦子。”
辛父的口吻,已經卑微的不能再卑微了。
他開始拼命的給季涼城鞠躬,恨不得都要跪到地上。
“季總,季先生,我們什麼都不求了,我們現在只要您放辛蕊一條生路,她才二十一歲,她的人生剛剛開始,她不是個壞孩子的。”
辛蕊的母親,那個看起來內向的女人,這會也沉不住氣了。
辛蕊繃著個臉,她看著自己的父母,情緒憤懣。
同她父母相比,她看起來,根本沒在怕的。
季涼城不接話,他拎起手機,站在那撥打電話,“公司門口,讓保安隊過來,另外現在報警,理由,殺人未遂。”
季涼城的話,恰恰掐中了辛家父母最怕的事。
“季總,如果您非要出這口氣,我來,我替小蕊頂。”
辛父大概是看出來多說無益,他橫了心,嘗試討價還價。
“好心提醒你一下,這有監控。”
季涼城不置可否的笑笑,他抬手,朝不遠的地方指了指。
“跟我進去。”
許清顏再度被季涼城圈到懷里,她心情復雜的被男人拖著走,腦袋不由得回過去,看著站在原地的辛家三口。
“許清顏,你很得意吧?靠賣肉,讓男人給你出頭。”
辛蕊不怕死的張口了,她恨到咬牙切齒,“還真夠有命的,能搭上季涼城的大腿,可我還是瞧不起你,賣肉的婊.子,下.賤胚子。”
“你夠了,你能不能安分一點。”
很響的一記耳光,止住了辛蕊的咒罵。
許清顏看見她的臉被打的偏過去,她的身體,微微有些緊繃。
“爸,我要罵,我就是要罵,她一個婊.子,憑什麼害的我們這麼慘?我們憑什麼還要低三下四的給她道歉?”
“其實我還有點私房錢,我們沒必要這樣子,我們不會過不下去的。”
“……”
呼啦啦,齊整有序,穿著保安服裝的幾個男人跑過來。
季涼城朝他們為首的領頭打個眼色,腳下不停的帶許清顏離開這個是非地。
“回神了。”
季涼城放在許清顏腰上的手動了動,“有嚇到麼?”
剛剛的事,他不知道許清顏怎麼想,不過,他卻是心有余悸。
他只是想給她出頭,讓她出氣。
他可沒想,讓她受驚受傷。
辛蕊,呵,作為一個與許清顏同齡的半大少女,她的狠辣超出他的想象。
不過也好,她犯的錯越多,踩得雷越多,他越能更暢快淋灕的收拾她。
有脾氣,有骨氣是麼?但願她的脾氣能撐的久一點。
她可千萬別太早繳械投降,不然就不好玩了。
“季涼城,她要坐牢麼?”
許清顏低著眉眼,小聲問著。
“那要看法律怎麼界定。”
男人回的事不關己,“想給她求情?”
小女人搖搖頭,“沒,剛剛沒有你,她就真捅到我了,還是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就是苦了她父母,我看著,她爸媽真的挺愛她的。”
許清顏不自覺的流露出羨慕,是了,她也還想得到父母的寵愛。
不是靠過往的回憶,而是在當下,真真切切的感受親情。
可作為領養的孩子,她在許家感受過的美好關心,就僅限于許母沒有懷許婉婉之前。
季涼城看著許清顏失落的樣子,他抿了下唇瓣,沒再說話。
“季總,許家來人了,許振林夫妻,應該是為了項目被停的事。”
許清顏剛跟著季涼城邁入季氏,林易拿著電話,急匆匆的走過來。
他說這話時,不太自然的看了眼許清顏,似乎有點顧慮。
“來的挺早。”
季涼城不意外的扯了下唇,低頭同許清顏說話,“我們一塊上去,你等下去我隔壁的會客室。”
這是擺明了,不要她和父母踫頭。
許清顏默聲點頭,其實,她現在也不太想跟鄧翠如打照面。
一旦踫頭,少不得她又要被催算計季涼城的事。
季涼城辦公室的門沒關,好奇心誰都有,許清顏也不能免俗。
她起初沒動偷听的念頭,可當他們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的時候,她就不太耐得住了。
許清顏從軟椅上站起來,輕手輕腳的帶開會客室的門,然後屏著呼吸,去听隔壁的對話。
季涼城說話的聲音她沒听不真切,許振林的,她倒是听得清晰。
“涼城,項目的事,現在停下,我們許家損失慘重,你知道的,前期我們也投入了三個億。”
“我听顏顏說了,你是覺得項目上有問題,我動手腳了,可那些都是謠傳,什麼錢該賺,什麼錢不該賺,我心里有數。”
許清顏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她抵觸的皺了下眉。
說實話,她有種被賣了的感覺。
而許振林在項目上保證的話,她也不是太相信。
昨天電話里,她的這些個家人,他們的態度,不是這樣的,他們分明有什麼。
再有,季涼城他也不是個草率魯莽的人。
沒有切實的證據,他大體不會那麼做,更不會跟她說的那麼篤定。
“涼城,她爸說的對,這事真的有誤會,我看,我們工程還是繼續,生事你造謠的人,我們也一定抓出來,現在停工,分分秒秒都是錢。”
許母站出來,為許父幫腔了。
“我們之間,關系還是不要太僵,不然顏顏夾在中間,她多難做,涼城,她可是剛成年十八歲就跟著你了,你沒忘吧?她那會就是為了許家強出頭。”
許母這話說的,沒有丁點感情.色彩。
當初赤果的交易,現在被母親掀出來。
在許清顏來說,就如同身上的瘡疤,被人沒有顧忌的挑破,暴露在眾人眼前。
許清顏縮了下肩膀,臉色難看到極點。
她覺得難受,一個字都不想多听。
第一次,她變得困惑,她搞不清,她當初的犧牲,到底值不值得。
如果那會她沒有站出來,現在的許父許母就沒可能為了項目,跟季涼城低三下四的周旋。
所有的一切,就可以盡早的被扼殺在源頭里。
可眼睜睜的看著許氏破產,看著住宅查封,看著家里面變得捉襟見肘,她真的能做到麼?
她不怕窮,不怕苦,只是旁的人呢?許父許母,許婉婉,他們受得了?
她記得很清楚,三年前,許母拉著許婉婉在客廳沙發上哭泣的樣子。
許清顏咬唇,出神的想著。
她的電話突然響了,她低下頭,不等接听,在她耳邊響起了許母的聲音。
“顏顏,你怎麼在這?”
屏幕上的來電人同眼前的許母重合,許清顏懵逼了一秒,她伸手掛斷許母的來電。
真是巧了。
許母一個電話,將躲在會客室的她抓包了。
許清顏別扭的咬咬唇,張嘴叫人,“媽。”
許母的表情同樣不好,她責怪的瞪了許清顏一眼,邁步徹底進了會客廳。
“知道我和你爸在這,你也不知道出來給我們許家的事講講情?你在這是干嘛?躲了?許家的事和你沒關系了?”
許母反手關門,劈頭蓋臉的幾連問。
許清顏說不出話,她倒不是覺得理虧,只是,這會說什麼,似乎也只能拱了許母的火。
況且,項目的事,她是真的不想參與。
許家沒理,她幫不了。
“你爸還在跟季涼城周旋,不過看起來沒太大希望。”
許母拉開椅子,雙眼直直的盯著許清顏。
意料之中,這事會是這樣的結局,許清顏並不外。
“你這是什麼表情?一點不知道著急?許家倒了,你覺得你還能得到什麼?跟著季涼城,在他身邊,吃他的喝他的,你覺得被養著玩挺好?”
“顏顏,你腦子不要太糊涂了,夫妻關系都是說斷就斷,更別說你和他只有不清白的男女關系,你跟他三年了,在新鮮感上,你沒多少保質期,甚至你已經過期了。”
感受到許母話里的針對侮辱,許清顏的眼眶有點紅。
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拿這些攻擊她,她都會有受傷感,更別說,現在這個人,還是她的母親。
她剛剛在樓下,還因為辛蕊父母對辛蕊的態度感到羨慕。
這會,現實可謂是一個超狠的耳光,直直的砸到她臉上。
她的母親,就是這樣對她的。
許母瞧著許清顏的反應,她說這些,不過就是為了鋪墊。
為了讓許清顏听話,按照她的吩咐走。
但看許清顏的反應,她這鋪墊做的,似乎有點過了頭。
許母忙往收了收態度,言語變得溫煦,“行了,點到為止,這事我不說你了,我交代你的事,你有計劃沒有?你還要幾天?”
“……”
許清顏沉寂在哀戚的情緒里,沒接話。
“就後天吧,等不了了,如果項目的事能先解決,我還能給你點時間,但現在解決不了,你這邊就必須快點行動。”
許母對許清顏逼得越來越緊。
許清顏耷拉著腦袋,默了一會,白著一張臉倔強的抬頭,“媽,我不想做。”
拒絕的話,在嗓子里翻滾了幾個來回,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你說什麼?”
許母的眼楮瞪起來,她的臉色恐怖到嚇人,“許清顏,你再給我說一遍?”
許清顏的眼神飄了下,她鼓著腮,沒有退縮。
她想了,最難的一步既然已經邁出來。
那麼,她絕沒有再縮回去的道理。
“我說我不想做。”
她舔舔發干的唇瓣,試圖同許母講道理,“我之前就說了,這麼做不對,季涼城,他沒有任何對不起我們許家的,我們不可以這麼算計他。”
許母似乎有點抓狂,她高抬起左手,作勢就要朝許清顏的臉打。
許清顏閉了閉眼楮,沒想躲,如果許母這樣能夠消了脾氣,她願意承受。
“嘶……”
預想當中的巴掌,沒有落下來。
許清顏下意識的因為疼痛往邊上躲,她沒想到許母會掐她。
可也是,打臉,太明顯了。
季涼城會問,而許母不想直應他的責難。
許母毫不留情,她開始用力四處掐著許清顏的腿。
“你再說一遍不做?許清顏,我許家養你這麼大,不是要你來做白眼狼的。”
許清顏疼出眼淚,她死咬著牙,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
她不想躲,因為她覺得躲,只會更讓許母生氣。
許母沒想到許清顏這麼能抗,從始至終,她不叫一聲疼,也不躲不閃。
她手掐疼了,許清顏這邊,也沒有松口的跡象,這讓她頭疼。
許母心里的悶氣出的差不多了,沒法子,她開始甩狠話。
“許清顏,我把話撂下,這事你要是敢不做,那你以後就別叫我媽,也別回許家,我們許家從此以後沒有你這個人。”
“我告訴你,你就干脆死在外面,呵,我鄧翠茹這些年,我就是養條狗,它也會知道听話,看見我也會知道搖搖尾巴,不像你,白眼狼,長大了就是專門來氣我的。”
許清顏吸吸鼻子,她沉默的低著腦袋,抬手擦了把頭上疼出來的汗。
“媽。”
許母這話,有成效了。
唇畔被咬出一道深深齒痕的許清顏顫聲開口,“您永遠都是我媽,在我心里,您……”
“別叫我,惡心。”
許母好不容易看著許清顏有反應,她快速回嘴,一雙眼楮精明的在打著轉。
她其實有在考慮,是不是今兒把許清顏逼的太緊,有些事,急不來,還是需要用點手段,有些謀略。
許清顏現在到底不像小時候,她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意。
“翠茹?”
許振林剛從季涼城的辦公室走出來,下一瞬,就听到了許母和許清顏說話的聲音。
他循聲走過來,因為會客室的門上了鎖,他不得不在外面敲門。
許母听見許父叫她,她回身開了鎖,這一來二去的動靜不小。
季涼城又一直記者許清顏在會客室的事,他皺著眉,不放心的走出來。
果然,事情朝著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了。
許父,許母,他們跟許清顏撞到了一起。
許母看著許母,她努努嘴,張嘴就想告狀。
“顏顏,過來。”
季涼城高大的身影,緊跟許父的出現在門口。
他開口,腔調疏冷的點到許清顏的名字。
許清顏這會臉色難看,額上不知什麼原因,變得汗涔涔的。
她邁著不太靈便的步子,忍疼走過去。
也不知道怎的,大概是一種習慣帶來的本能反應,她縮到季涼城的身後。
她這樣的動作,季涼城受用極了。
他喜歡她依靠他的感覺,也樂得成為她的保護。
“許總,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不多留你們了。”
季涼城明顯是在下逐客令了。
許母和許父對視一眼,許母又刻意的看了看許清顏,想跟她對下眼神,再多給她一些精神上的壓力。
不過,她的想法落了空。
許清顏全程都沒抬頭,她只低著腦袋,腦門抵著季涼城的臂膀一側。
他們到底還是走了。
諾大的會客室,剩下許清顏和季涼城兩個人。
“你媽為難你了?”
男人的手,撫上小女人的臉。
“沒。”
許清顏搖頭否認,可能覺得這個答案多少有點假,她又掩飾的補充,“其實……還是有點抱怨的,就項目的事。”
還是不肯說麼?
季涼城皺了下眉,“顏顏,如果你遇到什麼不好解決的事,你可以告訴我的。”
許清顏愣了愣,聲音吶吶,“真沒有。”
男人的拇指和食指在無聲中磨了磨,“嗯,走吧,今天陪我上班。”
許清顏小心邁步,大腿的位置,隱隱的犯疼。
但好在疼勁有在消退,還不至于讓她在季涼城面前暴露馬腳。
她原還擔心,身上的傷會被季涼城發現。
不曾想,上天助她,就在下午,季涼城去臨市出差了。
他有提出帶她一起,不過她找了借口推托。
他這一趟去了兩天,兩天後,她接到他即將到達公寓的電話。
她開始心慌如鼓,她不受控的想到許母兩天前,于季氏的會客廳下給她的最後通牒。
她記得清楚,許母給她的最後動手的時間點,就在今天。
沙發上,許清顏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時間。
公寓距離機場大概一個半小時的路,如果不堵車,不出半小時,季涼城的人就該回來了。
她抬手摸摸.胸口,一顆心跳的,就像要從胸腔里跑出來。
情緒淡定不下來,她起身折回房間,在洗手台用手捧水,打著自己的臉。
冰冰涼涼的溫度,起到了凝神靜氣的功效,讓她打鼓的心總算安了不少。
洗過臉,許清顏折回沙發又等了一會。
門把手,在她視線中動了。
她騰地一下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急火火的跑過去開門。
兩天不見,不否認,她有點想他。
“季涼城。”
許清顏聲音嬌軟的開口,房門大開,她的笑在臉上定住。
站在門口的,不止季涼城一個人。
“姐。”
許婉婉擠眉弄眼的同許清顏打招呼,不等她回應,直接不見外的擦過她的肩膀,抬腳進了屋。
許清顏腦子里警鐘大震,所有的不安,都在這一刻,統統化為了現實。
“就這麼巧,我在樓下看見了姐夫。”
許婉婉的聲音,在公寓內持續響著。
其實這並不是巧,她是存心在公寓樓下守株待兔。
季涼城保密工作做得好,外加上,許清顏對設計一事的抗拒。
這使得許家不得不費了大心思,挖出他們兩人大概的居住地址。
因為找不見更詳細的地址,許婉婉不得已,才在外面見天轉悠徘徊。
很丟人的,她甚至都被這邊的保安重點警告。
但……有錢能使鬼推磨,她花了點錢,把對方的嘴堵了。
總的來說,也算老天幫忙,這不,她如願等著了季涼城現身,還一路順利的跟他上樓登堂入室。
這事順利的,許婉婉都有點不敢相信。
許清顏杵在門口,手腳發僵。
許婉婉來者不善,她打的什麼算盤,他們相互心知肚明。
如果可以,許清顏真的很想把許婉婉趕出去。
可她知道,許婉婉不會走。
而把一切難堪,全部攤開來,她又做不到,許家對她的養育之恩,就是山,壓在她身上。
她沒法預計,坦白講出許家的算計,季涼城會怎麼樣。
以他的性格,他不會就那麼算了。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我回來,你不高興?”
許清顏腦子里天人交戰,想的出神。
男人的手,忽的鉗上她的下頜,帶了一分逗弄,摩挲她的下巴。
許清顏收了心思,她眸光閃動的對上季涼城的臉,吸吸鼻子,臉上落下去的笑,怎麼都集聚不起來。
“你……沒有,我怎麼會不高興?只是沒想到你和婉婉……”
小女人的手,在門板上收緊。
他不該將許婉婉帶上門,她不需要他在這件事上,給她面子。
季涼城不動聲色的盯著她的情緒變化,動作親昵的將手搭扣在她的手背,施了力道,把門關了。
“姐,我想吃水果,有沒有水果,給我洗點?沒的話,給我倒點水啊,我渴死了。”
沙發上,許婉婉刷存在的又跳出來,“姐夫,听說你出差了,你給我姐帶什麼禮物沒?”
許婉婉賣乖的嘴巴像抹了蜜,許清顏垂了下眼楮,牙齒咬在下唇上。
她隔空同許婉婉對視,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們姐妹聊,我有事要處理。”
季涼城情緒訕淡,他又看了一眼許清顏,霸道的把她勾到懷里,薄唇貼在她耳邊,“禮物晚上給你。”
男人扔下話,上樓了。
客廳里,只余下許婉婉和許清顏兩個人。
許婉婉大半的身子倚到沙發上,一雙眼楮里噙著諷刺的意味。
“姐,知道你不成事,所以爸媽讓我直接過來了。”
許婉婉壓低調子,說話時,挑釁的用嘴吹了吹指甲。
“你趕緊離開,害他的事我不會做,我也不會讓你做。”
許清顏冷拉著臉,盡管她看起來沉著冷靜,但她的心,再度兵荒馬亂。
“切,干嘛啊?許清顏,你就一個被他睡爛的破鞋,你在這跟我端什麼女主人架子啊?”
許婉婉不以為意,言語中的諷刺感更重了,“哦,我知道了,被他睡久了,你對他有感情了,對吧?”
“也是,能理解,那麼優秀的男人,和他接觸多了,誰不貪心?不過,告訴你啊,今兒達不到目的,我是不會走的。”
許婉婉眨眨眼楮,“給我拿水果,拿水啊,趕緊趕緊,我的好姐姐。”
“我讓你離開。”
許清顏兩道柳葉眉重重的擰起來,她幾步走到許婉婉身邊,伸手拉住許婉婉的胳膊。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想把她扯出去。
“唉,疼,你放開,放開。”
許婉婉叫起來,她抬手使勁的拍打許清顏的胳膊,語氣陰戾起來,“我告訴你,媽說了,你不願意動手可以,要是你阻止我,她就死給你看。”
許婉婉手快的拿出手機,快速戳出一段微信小視頻,照片上,許母坐在臥室,在她身前是一盆炭火。
按下播放,許母的聲音,寒涼入骨的響起來,“顏顏,你想逼死媽,你就護著季涼城,只要你敢干涉你妹妹的行動,我馬上點火燒炭。”
許清顏呆了,許婉婉看著許清顏一臉慘白的樣子,用鼻子哼了哼,伸手慢悠悠的把電話收起來,“看見了吧?許清顏,媽的性命,可就在你手上了。”
“那也是你媽。”
許清顏死咬著牙,眼眶紅的嚇人。
“我知道啊,我沒說不是我媽,行了,趕緊的別墨跡,給我拿吃的。”
許婉婉撇撇嘴,推的許清顏一個趔趄。
許清顏兩只手緊攥成拳,呼吸變得吃力。
剛才的視頻,她沒覺得許母是真的想死,她認為那就是一種威脅她的手段。
可……她賭不起。
許家的狀況,現在是擺在這的。
不說別的,單說項目,季涼城真的把許家卡在那,許家垮掉,只是時間問題。
而許家一旦沒了,許母做出過激的事,並不突兀。
許清顏的腦子又亂了,她恨恨的用手抓了抓頭發。
客廳里,許清顏和許婉婉兩個人,各懷心事,他們分列在沙發一頭,像各自佔山為王。
詭異的氣氛,持續流淌涌動,直至晚飯時間,陳姨到來。
許婉婉一反常態,積極主動的跟進廚房。
許清顏則是不放心的,緊跟盯梢。
“許清顏,別擋我的路。”
許婉婉冷冷的警告,一雙手揪住許清顏的衣襟。
她的耐心,早就沒了。
許清顏的存在,現在只會讓她覺得礙眼。
“許婉婉,我是這的女主人,你無權干涉我的行動。”
許清顏不肯退讓,就那麼放任許婉婉在她眼皮子底下害季涼城,做那些不上台面的小動作,她終究還是做不到。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盯許婉婉。
但,很奇怪,做飯的全程,乃至于開飯後,她都沒看到許婉婉在飯菜里做手腳。
她不可能放棄的。
餐桌上,許清顏虎著臉,心底是一串串問號。
“姐夫,就這麼吃東西多單調啊?你應該有珍藏的紅酒吧?開一瓶?”
許婉婉擺出無害的笑,又開始沒話找話的跟季涼城套近乎了。
男人淡淡的掃了許婉婉一眼,說來也怪,自他帶許婉婉來公寓,他從頭到尾,就沒給過許婉婉一個正眼。
他對她,連表面功夫也沒心思做。
許清顏舔舔唇,一個人心里嘀咕,她真覺得,與其這樣,他還不如一點面子都不要給她。
那樣的話,她還省了現在的這份煩惱。
“顏顏,你去拿。”
被點到名字,許清顏有些遲疑。
她不想走,她想留在這寸步不離的保護他。
“姐,姐夫要你去,你就趕緊啊,難不成我去?我第一次來,不熟的。”
許清顏左右看了看,視線在季涼城和許婉婉身上游離。
“去吧。”
冷情的男人,再次開口。
橫了橫心,躲不過,許清顏決定速戰速決。
這瓶紅酒,她幾乎是跑去跑回的。
再回餐桌,她的呼吸帶了喘意。
願望得以滿足,許婉婉眯著眼笑起來。
她摸過高腳杯,一杯又一杯的逐個倒酒。
許清顏的心自突突,怕被算計的心,揪的緊緊的。
“姐夫,姐姐,我們踫一杯?”
許婉婉又笑起來,她將酒杯推到季涼城和許清顏面前,率先舉杯。
許清顏看著杯子里晃動的酒水猶豫,季涼城直接一仰而盡。
“姐夫真爽快。”
許婉婉摸摸耳朵,嘴角揚的很高。
她樂此不疲的又勸了幾次,季涼城一言不發,但酒卻一杯一杯喝進了肚子。
許清顏看著季涼城毫不拒絕的樣子,心里的擔憂一陣勝過一陣。
她不確定,許婉婉是不是換了套路,由下藥改為灌酒了。
畢竟,她一直盯著許婉婉,讓她根本找不到下藥的機會。
許清顏這樣想著,腦袋忽然一陣發沉。
她當下一個激靈,眼楮直朝許婉婉看過去。
是什麼時候?許婉婉對她下藥了麼?
許清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楮,她騰地一下站起身,還不等說話,腳底一軟,登時沒了意識。
她又惱又悔,對季涼城的擔心,瞬時間升到最大值。
她想去看他的情況,她和他說小心,但這些,她全部都沒做到。
她徹底失去了意識,連帶對外的感官,都一並消失。
許婉婉會得手麼?這個可能性,讓她恐懼——
許清顏醒過來的時候,頭疼的像被針扎。
她沒心情管自己怎麼樣,她最先想的就是季涼城。
但很快,她發現她根本不在公寓。
許清顏踉蹌的站起身,用手扶著牆壁走出去。
樓下,許家一家人,正坐在一起眉開眼笑的不知說什麼。
她的心狠狠下沉,血液好似在那一刻都變得不再流動。
“顏顏?”
許母最先看到許清顏,挑了下眉,臉上的笑凝滯一秒。
“呦呵,醒了?”
許婉婉緊隨許母的視線,她站起身,臉上得意。
“許清顏,季涼城這個男人,以後就是我的了。”
她伸手,又朝許清顏指了指,“從今往後,你離我男人遠點,看見他,記得給我繞路走,不然,我一想到我的男人你用過,我這心里就止不住犯膈應。”
許清顏站在二樓,怔住。
她听到心底,有什麼東西碎了。
許婉婉真的成功了?
“你……”
她哆嗦著嘴唇,一個你字出口,好半晌沒有下文。
許清顏相信,她這會的臉色,會比紙都要白。
“我什麼啊?祝福我的話,你就免了吧,我可沒忘了,你在公寓里有多吃里爬外。”
許婉婉不屑的吐了口氣,轉頭拿著調子,跟許母告狀。
“媽,這事要不是我激靈,許清顏,她肯定把這事攪合黃了,她這個吃里爬外的,早就不把我們許家的榮辱掛在心上了,白眼狼就是白眼狼,養不熟的。”
“對了,之前那個劉總,不是想跟我們聯姻?我看,干脆就讓顏顏嫁過去,她一個被睡爛的貨,我們問問劉總,要是不嫌棄,對許清顏來說,這也是樁不錯的婚事。”
許婉婉搖了搖許母的胳膊,“爸,你說呢?顏顏跟男人睡慣了,沒有男人,你讓她怎麼活?于情于理,我們得趕緊給她找個男人不是?”
許振林皺了下眉,“女孩子家家的,你說話注意點分寸。”
許婉婉吐了吐舌頭,許家不是個有底蘊的,她得意起來,自然而然就忘了形。
什麼形象,什麼淑女,她根本想不起來裝,她只圖嘴巴上爽利。
把許清顏說的越髒,她越覺得自己心里舒坦。
許母默了一秒,她起初沒想過這麼快把許清顏推出去,但許婉婉提了,她眼楮轉了幾轉,還真覺得可以。
“沒必要跟劉總說那麼多,顏顏被睡過的事沒誰知道,直接回頭找個大夫,把膜給她補了。”
許母說著,抬頭再度向許清顏的方向看過去,“顏顏,你準備準備,這兩天就做手術。”
許清顏瞪大眼楮,她听著,看著許家三口,三言兩語決定她未來的命運,脖子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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