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辰小可爱
商国,摄政王府。
大红的喜绸绕柱蜿蜒而上,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热闹极了。
东院的厢房里,苏栩静坐在窗边,左手不停变换法决,飞快地推演着,周身隐隐可见灵气流动。
“竟是逢凶化吉之卦……”
她口中喃喃,想推算更多,却是遇到阻碍。
苏栩叹了口气,她本该躺在医院熬着所剩不多的时日,却突然被粗心的护士挂错水而暴毙,醒来后就已经坐在了这里,脑海里还多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是属于十四岁小姑娘的,也就是如今这具身体的主人,她试着感应原主的三魂七魄,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算了,她得活下去,原主才有希望。
只是前世到死,她都没能和男人拉下小手,如今却要直接成亲了,前途完全未卜,而且还有一家子在虎视眈眈,想要趴在她身上吸血,怕是很快就要闹起来。
这时,丫鬟走了进来,“请小姐安,时辰不早了,请小姐随我来。”
摄政王府并不大,但十分精致巧妙。
苏栩踏在石板上,甚至隐约能感召些天地灵气,想来是块风水宝地,且人杰地灵。
不多时,二人到了前厅,只见宾客分桌而坐,只是在打量她,眼神多有猜忌和厌恶。
这倒是,和原主记忆中的片段十分契合。
原主命格非但不贵重,还命途多舛,本家的人为了攀附权势做了隐瞒,还请了大师出言造势,这才将她送进了摄政王府。
虽说知晓的人不多,但到底是个把柄。
这时,只听小太监扯着嗓子喊:“摄政王到——”
苏栩抬头望去,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她这位便宜夫君是万里挑一的好命格,可惜命犯泗水,若不找一个极贵之人帮他压制,轻者诸事不顺,重者身子虚亏而早亡。
商临渊一进门就见了苏栩,她生的极美,妖而不俗,像一丛热烈肆意的野蔷薇,想到自己娶她的目的,商临渊暗了几分眸光。
“王爷,差不多是时辰了,您看……”小太监是皇帝派来的,说话也格外小心。
商临渊点了点头,大步朝苏栩走过去,将自己身上垂落的喜绸一端递给她,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是自愿嫁我?如若你改了主意,本王可放你离去。”
苏栩莞尔:“能嫁王爷,是苏栩的福气。”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天道有常,万事万物皆相生相克,苏栩虽然命格贵重,但若是没有一位命格不好的人来中和,不仅好运会变成霉运,甚至活不长久,所以在她看见商临渊的命格那一刻,就决定了要嫁给他。
商临渊垂眸:“那便拜堂吧。”
细软的红绸牵着两人,摄政王府里没有长辈,平辈的皇帝又不能出席,他们便只是请出了先帝牌位。
“一拜天地——”
两人双双跪下,神情肃穆。
“二拜高堂——”
苏栩叩首,将茶水洒到了地上,以表祭拜。
“三拜……”
“慢着——”
一道仿佛被人掐住脖子的声音的突然响起,苏栩与商临渊纷纷停下动作,朝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道袍,贼眉鼠眼的中年人扶着门框,看她的眼神好似看什么洪水猛兽。
商临渊皱眉,神色冰冷:“来人,轰出去。”
那道士听见这话眼珠子都快惊出来了,商国以道为尊,皇家更胜,他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敢贸然登门,谁成想这摄政王竟然一点面子不给。
伸手抹了把头上出的虚汗,道士上前两步:“王爷,在下今日前来全是为了您啊,您被这个妖女给骗了!”
此话一出,宾客有些交头接耳,落在苏栩身上的目光也带着几分猜忌。
苏栩往最角落的那一桌上看去,果不其然看见原主的一家子亲戚,此刻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商临渊挑眉:“哦?如何被骗?”
见商临渊愿意听上一听,道士底气也足了几分:“王爷本是要娶一位命格极贵之女,可这妖女命犯卜天,会夺取身边人的运势为自己所用,越是亲近越是厉害,直到将身边的人全克死!”
苏栩嗤笑:“道长说的条条是道,既然道长这么会算,有没有给自己算一算呢?”
“哼,”道士不屑地说,“窥探天道者,只能算人,不能算己。”
苏栩又点点头:“既然道长算不了,那不妨我帮道长算算如何?”
“就凭你?”道士也是名派出身,从未在法会上见过苏栩,心下不以为然,只当她说大话。
苏栩也不恼,先朝商临渊福了福身,上前一步道:“你出生丧母,幼年丧父,二十又一丧妻,三十而立之时奸淫掳掠无一不通,乃是难得一见的杀戮命。可你又有些造化,学了点旁门左道得以拜入正派,可终归福德有失,难以善终。”
道士本来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可听着听着不由变了脸色,惊出一身虚汗,不为别的,苏栩所说竟然无一错漏,正是他这些年的遭遇。
可这些过往,他敢打包票世上绝无二人知晓……难不成她真是算出来的?
钱一越想越心惊胆战,下意识朝宾客席中看了一眼,却不知他的举动全被苏栩看在眼里。
“你这妖女,信口雌黄,吾乃乾元山弟子,正派出身,岂容你污蔑?”
钱一挺直背硬撑,咬牙道:“王爷,此女妖言惑众,王爷万不可信她啊,若是让她入府,定会家宅不宁!”
来此地前,他拿到苏栩命格的时候,还能肯定商临渊是被蒙骗,可此刻再看去,苏栩的命星犹如隔着一层红雾,隐约透露出些许金色,但更进一步却是无法窥视。
想他行走江湖数十年,不会突然着了道吧?
乾元山乃是当世第一道派,出过无数能人异士,素来为各方势力尊崇,宾客听了不由得更信几分。
“那道长说应当如何解厄?”
钱一以为他怕了,这才松了口气,故作高深道:“不如王爷准许在下将此妖女带走,感化她七七四十九天后,方能回归正途。”
苏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感化四十九天,她看他是想翻云覆雨四十九天,不知羞耻的东西。
一时之间不少人交头接耳,更有和商临渊交情不浅的恨不得上来,劝他将苏栩送走。
苏栩只是静静站在那,眉眼弯弯:“道长仁慈,您口口声声称我为妖女,许是看不清楚的缘故,不若我让道长彻底看个清楚。”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铺天盖地地红雾涌向钱一,或成锁链或成牢笼将他围个密不透风。
下一秒只见漫天金雨落下,那是苏栩无数次轮回留下来的,千世善人的大功德形成的威压。
善,惩恶,自古以来就不可逆。
“啊!”钱一惨叫一声,忽而跪地翻滚。
再见他双眼流出血泪,竟是瞎了,“饶命……天师饶命啊……”
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不见苏栩的命格并非是什么妖异作祟,而是她受天道庇佑!他不可窥探!
苏栩浅笑,收回了那团功德,盈盈道:“如今道长还要收我回去感化吗?”
钱一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涕泗横流:“不敢了,小人不敢了,求天师饶小人一命,小人什么都愿意说……”
商临渊听见钱一称呼苏栩为天师,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心下惊讶。
“那就说说,你是收了谁的钱来陷害我吧。”苏栩收起笑意,掸了掸衣裳。
“小人确实是受人……”
“苏姑娘未免有些心狠。”钱一没说完的话,被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
离中厅最近的一处屏风后,站起来一道姿态绰约的身影。
有人出了头,钱一又闭上了嘴,跪在地上装起了石头。
苏栩并不认识此女,于是抬头看向商临渊。
望着她略显迷茫的双眼,商临渊鬼使神差般凑近她耳畔,轻声道:“是太师之女,沈晴。”
猛地后撤一步,苏栩揉了揉被热气呵红的耳朵说道:“原来是沈姑娘,不知有何见解?”
沈晴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端庄大气,此刻也不躲着,反而走到人前,真人露了相,果然是位标致的美人。
她先是朝商临渊婀娜拜去,随后娓娓道来:“这位道长已经瞎了双目,无论如何,他也是乾元弟子,若要处置也该有乾元出面,且为此事也是好心,并无利益牵扯,苏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话看似委婉,实则就差直接说苏栩是个不祥妖女了。
苏栩神情无辜,“他自己已经承认是受人指使了,沈姑娘如此着急,难不成也参与其中?”
“是非曲直大家自有定夺,今日苏姑娘的家人也在场,不如问问她们,我也十分好奇苏姑娘的命格到底有多贵呢。”
说完,沈晴朝后面使个眼色,两位婢女便架着已经瑟瑟发抖的苏家老夫人站了起来。
“老夫人莫慌,只要苏姑娘当真是贵人,我们在场的都只会为她高兴,不会为难你们。”
沈晴越这么说,老夫人就越慌,,苏栩就是个不中用的庶女,只是碰巧合上了摄政王爷的生辰而已。
她擦了擦汗,哆嗦道:“自然……自然是好命的,她出生的时候有百鸟齐鸣……家里的花也都开了……”
桌上隐隐响起笑声,老夫人也越说声音越小。
沈晴得意地朝商临渊望去,却见他盯着苏栩出神,漂亮的眸中划过一丝阴霾。
“好了,沈姑娘不过就是不信我能够旺王爷的命格,既如此,我便与你赌一场,我让你一局,如何?”
沈晴心思百转千回,最后笑道:“按理说,你是为了王爷才进府,这赌注应该压在王爷身上,可这样又失了恭敬,不如……”
“既然你被尊为天师,不如找齐十名不识字的哑巴,他们不能说也不会写字,由苏姑娘推测他们心中所想,若是解决半数以上的难题,便算你赢,反之则我胜。”
四下哗然,这要求简直难于登天,况且哑巴不能说,但凡是模棱两可的结果,只要沈晴说不是,那便不是,苏栩岂不是吃了大亏。
“好,一言为定,若是我胜,便请沈小姐当众道歉。”
沈晴点头:“若是你输,那便请你……离开摄政王府。”
“那便定在下月初六,由王爷判决定夺。”沈晴一锤定音。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商临渊挥手让人将钱一关押,“切莫再生事端,继续拜堂!”
沈晴也回了座位,小太监从一出好戏中回过神,又是从头唱喝。
等折腾完,天已经暗了。
商临渊和苏栩执着一条红绸,走进中院的闻道阁中。
这是整座王府最好的楼宇,房间错落,有里有外,甚至二楼还并一个小露台,苏栩一跨进房间就感到说不出的舒适,定眼于龙穴,此处的灵气大盛。
商临渊看着她环顾转悠,出声问道:“房间如何?”
“非常好,”苏栩用力点头,“只可惜你住这里,身子只能一日不如一日。”
常人居于此对身体有好处,可命犯泗水的人住在这,非但不能被灵气滋养,还会因体内煞气过多与灵气相互排斥。
“……”
商临渊好看的眉毛拧起,一双浅色的瞳孔在烛火下宛如琥珀。
苏栩叹了一口,坐在他的对面:“你既然知道要娶一个命格极贵之女,想来对你的命格也了解几分吧?”
商临渊眸光暗淡:“曾有天师说本王命犯泗水,如无凤星相助,活不过三十五岁。”
苏栩摇头,“世上命格千万种,亦是相生相克,没有这么绝对的。”
她不是凤星,她是善人转世,集天地气运而大成,只差这一世,就能得道成仙!
只是不知,她用着别人的身体,天道是否承认。
“据本王所知你性格懦弱,根本不懂玄术道学,只是出生的时辰好,难道另有玄机?”
苏栩没打算和盘托出,“我的确不是凤星,但我命中紫气东来,若是一生顺遂便是早亡之相,可若是有命途坎坷之人相助,便如鱼得水,天道庇护。只要有我在,你活个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并非苏栩托大,她和商临渊的命格本就相辅相成,单看其中一个都是短命鬼的结局,可放在一起就成了顺应天道,不愁把商临渊养的白白胖胖。
困扰多年的隐患被苏栩这番轻描淡写,商临渊不由有些怔愣,他没有全信,也没有过分猜忌。
因为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自打拜堂礼成之后,只要他站在苏栩边上,就感到神清气爽。
缓缓吐出一口气,商临渊认真道:“若你真有办法,便是本王的恩人,你所求,无一不允。”
“互惠互利罢了,睡觉。”苏栩累了一天,现在眼皮都快撩不开了。
商临渊很有诚意地将大床让了出来,自己去了闻道阁旁边的竹苑,并吩咐手下差人去铸造苏栩临睡前要的金针。
翌日。
天蒙蒙亮,苏栩在浑身酸痛中起身,似这般的风水福地,命格太过贵重的人也不宜居住,她昨夜是为了试探这具别人的身体,到底能不能容纳她的功德,才会主动住下。
好在,这具身子是被天道承认的。
闻道阁花厅内,商临渊穿着上朝的紫金袍,眉宇间隐约可见晦涩,见苏栩来了,便将已经铸好的金针交给她。
“王爷在宫中遇见了什么事吗?”
“无妨,只是些不上台面的手段罢了。”
皇帝软弱,商临渊便是太后掌控朝堂唯一的绊脚石。
“没事,一会我给你扎两针就好了。”
每套针都是八十一根,虽说跟前世她师父送的那套比还有些差距,不过可以勉强用着。
苏栩掐指一算,道:“把最东边的那处最高楼阁空出来,别留闲杂人等。”
商临渊颔首,前方带路。
最东边明显是处女子闺房,苏栩调侃道:“不错,虽然灵气弱了些,可带着股女儿香啊。”
商临渊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生硬地解释了一句:“此乃府上客卿居所,与本王没那些关系。”
苏栩点点头,将金针依次排开,此时此刻此处灵气最弱,这样施针的时候便不会冲撞了他。
“脱衣服吧,脱一半就成,露出后背来。”苏栩指了指床榻。
在外呼风唤雨的摄政王,现下一句话没说,只默默半褪衣衫,盘腿坐在床上,露出线条明朗的脊背。
苏栩伸手探查穴位,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紧实的肌肤,二人皆是一愣。
商临渊的身材一等一的好,就连脆弱的蝴蝶骨上都覆着层薄薄的肌肉,有种力量与野性的美感。
苏栩看着,不由得红了耳尖,连忙敛住心神,轻声道:
“一会可能会有些痛,感觉心底灼热,这都是正常的,忍住别动。”
“好。”
苏栩玉指芊芊,捏起几根金针准确无误的刺中几处要穴,随后快速掐了一个指印,将生气通过金针缓缓渡入商临渊体内。
这是道医中最基础也最难大成的烧火山针法,可以驱晦明清,提神静气。
商临渊只觉得背上一痛,随后越来越热,汗珠顺着蜜色的后背缓缓流下,苏栩第一次替人治病治到面红耳赤。
暗骂了一句美色误人后,在心里默念起了清净决。
苏栩运转了三个周天,眼见就快完成,大门却突然被踹开。
没等她看清来人,只见一阵红色旋风,后心便被重重拍上一掌,当即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鲜血来。
“退下!”
惊觉背上添了几抹滚烫,商临渊怒极呵斥道。
好在施针已到了最后关头,苏栩强忍疼痛,将金针一一收回,还没坐稳便有些眼前发黑。
商临渊将衣裳随意一披,反手扶住她,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无事,我运气好,只是有些血气上涌罢了。”
见她这般说,商临渊分出一缕心神放在来人身上。
来人穿着张扬的红衣,吊梢眼,高颧骨,长相火辣却有些刻薄,正是商临渊先前所说的王府客卿,火居道士红鸾。
“王爷,此女是在做法害您!”
红鸾在袖口下捏住一张符箓,只等商临渊醒悟过来下令,好叫她将妖女就地正法。
可商临渊却冷下脸:“红鸾,你的规矩呢?”
“这……”红鸾气得跺脚,“我好心好意请来了我师父为您改命,您怎么为了一个妖女呵斥我!”
听见‘改命’二字,苏栩抬头看了一眼:“不知姑娘师父是何等高人,竟能逆天,改命?”
她故意拖长了语气,带了几分嘲讽。
仙者尚不能挣扎出天道,红鸾说的轻巧,改命?怎么改?
“你算个什么东西?”红鸾终于给了苏栩一个正眼,却发现妖女长的十分美艳,心里嫉恨更甚,“别以为你有点姿色就能迷住王爷,我能治好王爷的身子,你能吗?”
红鸾离府的时候商临渊没决定娶妻,也就不知道苏栩是新进门的王妃,当然,就算她知道也不以为意,自小众星捧月地长大,加之来到王府后,商临渊礼遇有加,早就让她找不着北了。
苏栩淡淡道:“王爷,您说我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摄政王府的主子。”相触的肌肤微微发热,商临渊稍稍挪了挪,改搂为扶,厉色道。
红鸾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我才出门一月有余,您竟然娶妻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商临渊是个玩弄感情的渣男呢。
“怎么?王爷娶妻还要先问过你不成?”苏栩嗤笑一声,怼了回去。
手中的符箓险些被揉碎,红鸾心里的妒火快要窜上头顶了,她为了商临渊日夜寻求改命的法子,更不惜跪求师父,她以为他们早就心照不宣,可商临渊背着她娶妻不说,竟还如此向着这个女人……
只要妖女死了,王妃之位,迟早还是她的!思及此,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掏出一张黄纸符箓,朝着苏栩的方向掷去。商临渊脸色微变,他是知道红鸾最擅符箓之术的,哪怕苏栩再强怕也挡不突如其来的一击。“尔敢!”他高声呵斥,刚要震出内力,就被苏栩按住手腕。
她唇角带笑,连法决都没掐,疾声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刚刚还势如破竹的符纸瞬间爆裂开来,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
红鸾看着燃烧殆尽的符纸,如同响亮的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脸上,“怎么可能……”
“是王爷帮你!”她面容扭曲,不肯相信苏栩实力在她之上,“你说,是不是王爷帮你的?”
苏栩吹了吹指甲,十分敷衍:“你开心怎么想都随意。”
红鸢还想说话,却被一声厉喝制止。
“红鸢,这是你对主子的态度?”
红鸾猛地看向商临渊,声音哽咽:“您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呵斥我?我都是为了您啊!”
正当此时,一阵铃声由远及近,一道声音缥缈其中:“红鸾,休得无礼。”
人未到,声先至。
苏栩眯了眯眼睛,不多时,一位风仙道骨的道士赤脚踏入门槛。
只一眼,苏栩便知此人和钱一绝对云泥之别,说句道法高深都不为过。
红鸾见他进来,眼中闪着泪光,委屈道:“师父给我做主!此女会妖法,定不能留在王爷身边!”
道士瞥了她一眼,心中感叹:怪他太过宠溺这个徒儿,道法没学多少,性子却养的不知天高地厚,容不下天外有天。
他捋了捋胡须,朝商临渊作揖:“在下杞尤,乃是闲散道人一名,应徒儿相求,来府上叨扰。方才红鸾多有得罪,还望王爷王妃见谅。”
苏栩:“呵呵,不见。”
不大的房间里,沉寂弥漫,红鸾的指甲狠狠陷入肉里,她师父都出言道歉了,这妖女竟然不肯原谅?谁给她的资格!
“你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吗?”红鸾喊道,“他老人家肯道歉,那是看在王爷和我的面子上,识趣的你就应该赶紧顺着台阶下,谁给你的胆子说不?”
苏栩似笑非笑:“我是王爷所娶正妃,按理你见我应下跪叩拜,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一掌,事后不仅不悔改还以符攻击,往小了说这是不敬尊卑,往大了说你这是想谋害王爷啊。”
“你胡说!”红鸾气的跳脚,转身扯住杞尤的袖子,“师父……”
“好了,”杞尤安抚地拍了拍红鸾的肩膀,温和道,“王妃见谅,贫道向来只跪天地不跪人,此番不请自来,也是不忍拒绝徒儿对王爷的一片赤诚之心,若是王妃心疼王爷,便不要伤了红鸾的好意,贫道也好早日作法,替王爷排忧解难。”
“哼,”红鸾面上尽是嘚瑟,扬眉吐气道,“听见了吗?要是你真的为了王爷好,就别与我作对,不然耽误了王爷的身子,你拿什么担待!”
商临渊此刻眸中已是一片冰冷,他早就知道红鸾性格跋扈,但碍于她天师的身份并未苛责,可如今,他们师徒二人当着他的面,威胁他的人,真是肆意妄为。
“不必了,”他开口道,“难为红鸾姑娘与杞大师一片好心,王府庙小,容不下各位的大造化,不如还是趁早离开,免得耽误了二位的修行。”
话音一落,红鸾的满面春光散得七零八落,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您要赶我走?”
“是。”
商临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王爷,您是不是被妖女给勾了魂去?”红鸾上前两步,却见商临渊紧紧护着苏栩,“这么长时间以来,是我,次次救您于危难,可如今为了一个害您的妖女,您要赶我走?!”
苏栩不忍直视她的多戏,小声道:“给了钱的。王爷请你来府上,俸禄待遇样样不低,别说得好像是你无私奉献一样。”
“你闭嘴!贱人!”
红鸾双目赤红,指着苏栩的鼻子叫骂,她一手伸进怀中掏出符箓就要朝苏栩的脸上扔去,满脑子都是毁了苏栩的脸的念头。
“住手!”
“红鸾!”
商临渊和杞尤同时出手,红鸾被劲风扫出去半个身位才停下来,喉间也涌上一股腥甜。
“王爷……师父……?”
杞尤没再看她,而是弯下了身子低声下气道:“王妃与贫道同为修道之人,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原谅小徒?”
天下道士是一家,若是道士间有些小仇,只要抬出身份来,对方如果给了这个面子,那说这话的道士便欠下人情,以此避免大动干戈。
苏栩神色淡淡:“道长请起,你我之间并无交情,这人情你自己留好吧。”
看着自家师父卑躬屈膝,红鸾落下泪来,她是师父最看重的天骄,不能被妖女打败,更要给师父争气!
这么想着,她回复了平静,上前搀扶起杞尤,看着商临渊道:“我跟随王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道,您娶她是为了镇压您的命格,可她所行之法过于痛苦,如果施针不能根治王爷的身子,只是略作缓解的话,那我也能做到!”
红鸾说的掷地有声,她要让商临渊知道,谁才是最有用的!
苏栩撩了撩眼皮:“你说的是清净符?”
“呵,正是。”
清净符乃是道家基础符箓,去除秽清净之人,越是道行深的人,用出来的威力就越大,只是对商临渊的命格,没什么大用,最多让他舒服一下。
说完,红鸾扬手捻出一张清净符,这是在一出灵山宝地所画,威力最大。
可惜苏栩只是看一眼便知,这符箓连感召天地都没做到,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许是她脸上的轻视太过明显,红鸾的怒火再度窜出来:“你什么意思?既然如此看不起我的符,有本事你也来画一张,咱们比试一二,输的就滚出王府。”
“红鸾,”杞尤看着商临渊越来越黑的脸色,出声点了一句,“不许无理。”
红鸾没应,死死盯着苏栩,她不认识烧火山针法,一心想用实力碾压苏栩,仿佛已经看见苏栩抱着她的腿,求她不要赶她走的模样了。
“好啊,”苏栩拍了拍商临渊扶住她的胳膊,“那王爷就来做个见证吧,看谁的符箓管用。”
商临渊皱眉:“你不必如此……”
“我心里有数。”
红鸾见不得他们在那眉来眼去,抬手就将清净符贴在了商临渊身上。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随着红鸾的诵念,符纸微动散出些许红光,而后化为灰烬。
世间以符箓入道本就难于登天,像她这般年轻就能引符出光的更是天之骄子,也不怪乎她如此骄纵跋扈。
终于找回了场子,红鸾深吸一口气:“王爷,感觉如何?”
商临渊眸色冰冷,实事求是:“感觉身子一轻。”
但并没有苏栩刚刚为他施针之后的感觉好。
红鸾点点头,下巴微扬:“苏姑娘,请吧。”
到现在,她仍然不愿承认苏栩的王妃之位。
苏栩一把拖过软塌边上的小几,又找杞尤拿了两张黄纸,刚想去拿笔却突然愣住。
红鸾见她久久不动,以为抓住了她的狐狸尾巴,出声讽刺道:“怎么?刚刚苏姑娘说的头头是道,现在却一动不动了?你若是不会,就赶紧承认,别耽误大家时间。”
“别吵她,”商临渊厉声道,朝苏栩看去,“怎么了?”
苏栩猛地回神,微微一笑:“没事,会的符箓太多,且得好好找一找。”
“也不怕吞了舌头。”红鸾嗤笑一声,双手死死攥着拳,心里突然有点慌。
其实是苏栩刚刚察觉到红鸾身上有一股极微小的煞气,只是稍纵即逝。
收回心神,她提笔凝气,感召四方灵气,孕于笔尖,既没焚香叩拜,仿佛只是随意往符纸上一画,游龙走凤,一笔呵成。
红鸾只以为她在耍威风,却没看见杞尤的脸色变了。
苏栩下笔之时,四周寂静,连鸟叫声都没有,而杞尤所带的罗盘更是疯狂抖动……这是真正感召了天地灵气啊……而非像其他修士那般,只是借气。
“简直笑话,”红鸾不屑道,“修道之人都知道,若想画符须得先请示天地,哪有你这么随意的?”
苏栩充耳不闻:“可能是因为我是天道亲闺女吧。”
说完,她将清净符高高抛起,符纸无风自动,围在商临渊的身边,以上古阵法的轨迹左右飘摇,霎时间屋内空气变的无比清新。
就连红鸾的脸上都有平和之态,更别说是商临渊了,他觉得自己舒服的马上就能陷入深眠。
待到符箓成灰,屋内再度陷入寂静。
许久,杞尤沉声开口:“红鸾,道歉。”
“凭什么?”红鸾不想承认自己输了。
“为师让你道歉。”杞尤的声音越来越冷。
这次红鸾是真的哭了,对着苏栩狠狠一鞠躬:“王妃,我知错了。”
苏栩把玩着那支已经没有作用的八卦笔没出声。
反倒是商临渊对她抬了抬手。
红鸾神色惊喜,以为商临渊是不忍责罚她,正要谢过,只听商临渊淡漠道:“鞠个躬就完了?既然要道歉,就跪下吧。”
如遭雷劈,红鸾面色又白了一层,手心都要被她自己掐烂了。
“王爷……你当真为了她……好,好,我跪便是!”
说完,她赌气一般直直跪下,一字一句道:“王妃,红鸾知错了,要杀要剐,王妃请便。”
“我杀你做什么?”苏栩只觉得她戏多,“你心不诚,也并不想道歉,如此就请起吧。你也不用认错,我也没打算原谅你,看在你是王府客卿的份上,刚才赌约作废,只是往后你若见我,必须躲着走。”
红鸾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嫉恨,可商临渊轻飘飘的一眼就让她泄了气,藏起眼中的怨毒,为了不被赶出去,她只得同意。
一场闹剧结束,最受益的却是商临渊,又是烧火山又是清净符,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舒服过了,心情也平静不少。
“就按王妃说的办吧,”他看向杞尤,“这位杞大师就入住三川阁吧。”
杞尤拱手:“谢过王爷。”
入夜,商临渊赖在闻道阁用了鸡汤,忽然道:“你觉得那个杞尤……”
“不好说。”苏栩咂了口茶,想起那股煞气摇摇头。
看面相,此人道法高深却心术不正,可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待观察。
“先留着吧,只是王爷,千万不要给他您的头发或血液。”
商临渊看着坐没坐相的小女人,露出浅淡笑意:“本王知道了。”
转过天,天还没亮商临渊就着手安排回门的一应事宜。
苏栩醒来看见马车里堆成小山的礼品,有点懵。
“你这是做什么?”
商临渊轻咳了一声:“你为本王尽心尽力,本王自当去给你撑门面。”
早在苏栩嫁进来之前,商临渊就调查过苏家的背景了,不过是小门小户,苏栩身为庶女,这些年过的很是艰苦。
“唉,”苏栩挑拣车上的东西一边道,“王爷不懂何为市井人家,一会你就知道了。”
马车上的东西空了一大半,苏栩盛装打扮同商临渊同乘一辆朝着小西胡同驶去。
胡同在京城边上,和真正的高门府邸挨不上半点关系,可就算是这样也比苏家以前呆的穷乡僻壤要好。
苏家祖上也为官,只是在前朝获罪,从此一落千丈,好不容易让苏栩抱上了商临渊的大腿,全家都指望着靠她升官发财了。
马车缓缓停下,苏栩还没下车,便听见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叩拜:“草民……见过摄政王,见过摄政王妃……”
商临渊先下了马车,给苏栩放了一个脚蹬。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银羽霓裳裙,走起来生姿摇曳,下摆也拖得很长,容易绊到脚。
“都起来吧。”商临渊一手拉着苏栩,一手微微上抬,不知情的人看见他们夫妇俩,绝对会赞叹一句神仙眷侣。
“是,多谢王爷。”一道柔柔的女声脱颖而出,在商临渊路过门口时,女子仿佛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朝他撞去。
苏栩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抓住了女子的衣领,笑道:“长姐可要注意脚下,王爷可担不起您这一撞。”
“是我太不小心了。”
苏纭没看苏栩,对着商临渊柔柔一笑,她未见过这般俊美的男子,一想到好事全让苏栩占了,她心里嫉妒的抓狂,全然忘了自己当初挑剔商临渊是个病秧子的事了。
“妹妹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风,连长幼尊卑都不放在心上了呢。”苏纭引着他们入席,走在苏栩的身边冷笑道。
换来的,却是商临渊带着寒气的一瞥。
“长姐说的是,”苏栩伸手挽住了商临渊的胳膊,“如今妹妹已是王妃,往后这尊卑自该上点心了。”
“你!”
苏纭还想再说话,却被落后一步的陈淑兰扯住了,她使了一个眼色后,弯着腰走在商临渊的斜前方,为他带路。
“王爷,席面都准备好了,咱们入座吧。”
商临渊点点头,内心只想早点吃完早点走。
“怎么没见老夫人?”他对大婚当日的老太太有点印象。
“这……”陈淑兰吞吞吐吐,总不能说老夫人怕了商临渊,故意不露面吧。
心思一转,她道:“老太太病了,怕过了病气给王爷,便去了后山祠堂静养。”
闲话中,一行人到了小花厅。
商临渊自然坐在主位,然而就在苏栩正要落座时,陈淑兰过来搀住了她的胳膊,面上一派亲热,“咱们母女俩有些日子没见了,不如你坐在母亲身边,也好说说体己话。”
苏栩似笑非笑:“女儿还要伺候王爷,不如饭后再跟母亲说话?”
“这有什么难,”陈淑兰朝苏纭招招手,“还不快来替你妹妹伺候着王爷,万万不可慢待!”
一语双关,陈淑兰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苏栩真能在王府站稳了脚跟,就把苏纭也送进去,凭着苏纭的才貌,还怕得不着宠爱吗?
“替我伺候?不知长姐想怎么伺候?”
苏栩环视一周,除了陈淑兰以外,其他人皆装聋作哑,看来是串通好了的。
“瞧你,说什么浑话呢!”陈淑兰呵斥了一句,紧紧抓着苏栩的胳膊不撒手,“不过是让长姐替你尽尽心罢了,你想到哪去了?还是说你不想跟母亲说话?”
“不必了,”商临渊实在忍不下去了,轻轻握住了苏栩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本王自有王妃尽心,不劳烦夫人费心了。”
他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苏家这样无耻得理直气壮,心里隐隐一疼,也不知苏栩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陈淑兰见状心知急不得,可苏纭哪愿意放弃难得的好机会,大着胆子坐在了商临渊的另一侧,添了一杯酒后道:“小女这杯敬王爷,若是妹妹在王府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王爷多担待。”
商临渊嘭的一声将筷子撂在桌上,沉下脸色:“苏栩是本王的妻,我自是要担待的,还轮不到旁人置喙!”
苏纭被他这副凌厉的模样吓得小脸一白,酒杯也滚到了桌下,陈淑兰怕真的惹怒了商临渊,拽着苏纭便撤了席,跪在地上告罪:“她年纪轻不懂事,惹怒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苏纭也跟着哆哆嗦嗦:“是……是小女不好……”
商临渊没说话。
陈淑兰急了,给苏栩使了好几个眼色:“你是做妹妹的,快替你姐姐解释几句!”
苏栩叹了口气,被桌子挡住的手轻轻挠了挠商临渊的手心。
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握着她的手忘了松开。
“王爷,长姐性子粗莽了些,您就别跟她计较了。”
苏栩一边说一边朝他眨眼,满脸都写着:算了算了,赶紧吃完赶紧撤。
压下唇边的笑意,商临渊抬了抬手,陈淑兰和苏纭都松了一口气。
被这么一闹,整场席面安静非常,潦草地结束了。
“王爷,”苏父起身行了大礼,“不如移步正厅,草民听说您喜好毛峰,特地从老家寻了好的送来。”
商临渊看了苏栩一眼,她心领神会地凑过去,在他耳边道:“您去吧,我去看看我的生母,等我回来咱们就回府。”
感受着耳廓上的热气,商临渊没听太清,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就被苏父请进了正厅。
苏栩落后一步,摸进了原主的房间,屋子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点点霉味,昭示着原主存在过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又朝后院走去,果不其然在柴房门口见到了原主的亲娘——苗沁。
此时她正搓洗着全家的衣物,双手通红,在她旁边一个膀大腰圆的丫鬟躺在摇椅上,时不时将手里的瓜子皮扔向苗沁。
“手底下利索点,你不要以为那贱丫头如今当上了王妃,你就有好日子过了,我告诉你,贱人就是贱人,只配给嫡小姐铺路,等时机成熟,大小姐就会进王府取而代之,到时候你们两个人连给大小姐提鞋都不配……”
早已麻木的苗沁听见这话,不仅没有反驳,甚至觉得她说的没错,苏栩身份卑微,怎么可以越过大小姐,做王妃享福呢。
躲在一旁目睹一切的苏栩脸色越来越冷,走上前来就是一脚,踢翻了摇椅上的丫鬟。
“大胆贱婢,主子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
苏栩当真气狠了,双手都有些发抖。
她占了这具身子,已是欠了原主因果,若是连原主唯一的亲人都护不住,那她还有何颜面见人。
不去看疼的龇牙咧嘴的丫鬟,苏栩将苗沁扶起,又掀翻了洗衣的水盆,对她柔声道:“娘亲,女儿如今已经是摄政王妃,你跟女儿去王府住吧。”
电光火石中,苗沁有些反应不过来,嗫嚅半天才温吞道:“这是你嫡母身边的大丫鬟,你怎能如此对她呢?”
说着竟还要给丫鬟赔罪,被苏栩拦住。
那丫鬟见状也冷笑连连:“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小姐,三小姐攀上摄政王还真是好大的威风,不过我告诉你,你现在对我不客气,将来我们大小姐进了王府,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她还觉得不解气,狠狠扔了手里的瓜子,阴阳怪气道:“你现在跪下来给我赔罪,我还能去替你向大小姐美言几句。”
没等苏栩出声,一道冰冷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要本王也跪下向你赔罪?”
是等不及来找她的商临渊。
商临渊本就不耐烦和苏父那般蠢物长谈,找了个借口就来找苏栩,结果正好撞到了这事。
本来他以为堂前苏氏父女的做派已经够让人大开眼界了,没想到,这苏家可真是“人杰地灵”,连个小小的丫鬟翠碧,也敢如此跋扈。
翠碧一听来人自称“本王”,忍不住嗤笑出声,谁不知道苏栩只是个卑贱的妾室之女,就算嫁给了三王爷,也只不过是为大小姐铺路而已。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庶女降尊纡贵来这后院,为她撑腰呢?
所以这来人啊,定是苏栩喊人假扮的。
想到这,自以为顶顶聪明的翠碧更瞧不起苏栩了,面露骄横,大摇大摆地走向商临渊。
翠碧眼梢斜着看他,“本姑娘说话,有你假冒货插嘴的份吗?”
商临渊眼神越发冷凝,嗤笑出声,“你一个丫鬟,倒是好大的威风。”
翠碧被商临渊这么一看,顿时感觉到些许冷意。
可她自从成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除了见到苏老爷苏夫人,走到哪都是被奉承的,哪里见过商临渊这样的愣头青,顿时心生恼意。
她又一瞧,看见商临渊俊美无比的脸,想到苏栩还有这样的人为她出头,顿时心里更加妒恨,一手叉腰,一手就对着商临渊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听不懂人话吗?你个假冒王爷的小白脸,还不速速给本姑娘跪下,你再不识相,本姑娘非得把你这双招子给挖了不可。”
“噗……”
听到这丫鬟得意洋洋的自说自话,苏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
她实在没想到,世间居然有如此愚不可及之人,竟然把堂堂摄政王认作小白脸。
这回估计她再多长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了。
商临渊此刻也被翠碧的一通胡说八道正经震惊了,听到笑,忍不住回头看了苏栩一眼。
看到商临渊明显已经十分不满的双眼,苏栩莫名觉得有些心虚,轻咳两声,忍着笑说道,“这可不是假冒王爷的小白脸,这就是三王爷。”
谁知翠碧听了,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手轻蔑地指向了商临渊,“就这小白脸要是王爷,那我还是先皇后呢!”
天要下雨人要作死,拦都拦不住。
都说龙有逆鳞,商临渊的逆鳞正是他生母先皇后。
看这丫环居然如此侮辱自己的生母,商临渊这回是真的怒了,
若是平日里,商临渊早就让人拿下了这个贱婢,但今天是去岳丈家回门的日子,即使他再不喜欢苏府这群人,也不好随身带着侍卫。
商临渊强忍怒气,甩袖冷声道“呵,好一个苏家,竟有如此贱婢!”
翠碧一听,顿时指着商临渊就想破口大骂,“你说谁贱婢呢?找死……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大巴掌就突然落在翠碧脸上,只打的两眼冒金星,三魂失了六魄。
巴掌的主人,正是来寻三王爷的苏老爷,他本来还指望借着姻亲,攀上高枝儿。
哪知道一到后院,竟发现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我打死你个贱婢,竟敢对三王爷出言不逊。”苏老爷目眦尽裂,“夫人平时都怎么教你的?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老……老爷……”
翠碧听完,就是再蠢,也明白自己刚才犯了多大的错,而且她还对着当朝王爷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霎时间,她那一张如盆大脸,顿时血色尽失。
苏老爷气急,按着翠碧的头就往地上磕,“叫什么老爷?还不快向王爷赔罪!”
翠碧顶着磕得血肉模糊的脑袋,硬逼着自己挤出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奴才知错了……”
“知错?”
苏老爷用尽全身力道,又是一个大耳朵刮子打过去,直打得翠碧眼冒金星,偏到一边半天都起不来。
“老爷你别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丫鬟不敢反抗,只得苦苦哀求苏老爷。
苏老爷本就欺善怕恶,现在只想着让商临渊消气,哪里会听一个小丫环的话。
一边打一边怒骂道,“我看你简直是胆大包天!区区一个贱婢,居然也敢对王爷出言不逊。”
说着,自称是书香门第的苏老爷,忍不住对翠碧拳打脚踢,像极了欺软怕硬的恶犬。
苏栩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快意又好笑。
原身还在的时候,这个大丫鬟翠碧没少仗着苏老爷和夫人这棵大树欺负她们母女,克扣月钱是家常便饭,无事就非打即骂,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
正在她津津有味看戏时,商临渊已经走到她身边,沉声道,“戏好看吗?”
苏栩笑得畅快,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当然好看!这戏绝了,该赏!”
苏老爷听了,心里难免有些不爽,却又不敢在三王爷面前表现出来,只好端出父亲的架子,“苏栩,你怎么说话的?爹教你的礼数呢?”
苏栩还没说话,商临渊一把揽住苏栩的香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是本王看上的王妃,谁敢说她没有礼数?”
苏老爷霎时冷汗都出来了,像哈巴狗一样,对着商临渊点头哈腰,“是是是,王爷说得对,草民真是糊涂了。”
目光瞥见正趴在地上被打得半死的翠碧,他心里忍不住对妻子陈氏破口大骂,都怪陈氏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娘们儿,连个丫鬟都管不了。
这边正汗颜,却又听见商临渊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贵府可真是人才辈出,连个丫鬟,都敢对本王和王妃口出不逊。”
苏老爷一听,立刻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草民明白,草民这就把这贱婢全家杖责八十,然后发卖!”
那翠碧本就是欺软怕硬之人,仗着自己是夫人旁边的大丫鬟,从没吃过今日这种苦头,听说要把她全家杖责八十再发卖,不由得悲从中来。
踉跄地往前跪了几步,翠碧紧紧抱着苏老爷大腿哭诉,“不要啊老爷,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奴婢一家吧……”
苏老爷只恶狠狠地踢开她,这个蠢货差点毁了他攀附王府复兴苏家的愿望,他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苏老爷冷笑一声,厌恶地叫来家丁把这个丫鬟拖下去。
那丫鬟见状,哭的更大声了,“老爷,老爷不要啊!我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求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放过奴婢吧!”
匆匆赶来的陈淑兰一听这话,便知不好。
她只区区一个苏府夫人,若是平时遇到这种冒犯贵人的事,看在她的颜面上,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但是一牵扯到摄政王,她只会被这个丫鬟拖累死。
果不其然,商临渊听了丫鬟的话,看了眼苏老爷,明明是笑着的,偏偏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苏家的夫人,竟能教出这种贱婢,可见是目无尊卑,管教不严,不堪为妇,苏老爷,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句话一出,陈淑兰心头一颤,差点绝望地瘫软在地。
要是这句话传出去,那她名声可就全毁了。
苏老爷却皱了皱眉,“王爷,这……”
见苏老爷犹豫,陈氏一下子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眼含泪看过去,“老爷……”
商临渊反问,“怎么,可是苏老爷舍不得?”
苏老爷心头一紧,立刻推开拽着他袖子的陈氏。
“王爷说得对,此等妇人,管家不力,目无尊卑,冲撞贵人!草民觉得不如把此蠢妇直接贬为妾室吧!”
什么?
听了这话,在场最震惊的莫过于陈淑兰了。
刚刚在大厅闻讯赶过来的苏纭一听,顿时眼泪涟涟,拉着苏老爷问道,“父亲,您怎能如此无情!”
苏老爷不为所动,一把推开昔日最喜欢的女儿,对着商临渊讨好一笑,“王爷您看,草民这样如何?”
商临渊瞧见苏栩嘴角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扬,“你说呢?”
苏老爷肥圆的身体又出了一身汗,“草民觉得可以。”
商临渊冰冷地扫了一眼苏老爷,“本王没让你说话,本王问的是苏栩。”
苏栩见状,看着陈氏和苏纭愤恨的眼神,只觉得十分畅快。
眼神一转,苏栩笑意盈盈道,“父亲此言差矣,母亲好歹做了二十多年的正牌娘子,直接贬为妾室怕是不太好吧,不如……”
“不如怎样?”
先发声的是大夫人陈氏,她没想到这个丈夫居然如此没出息,为了讨好三王爷,竟硬生生地想把她贬为妾室。
要是堂堂正室下堂为妾的消息传出去,她在京城夫人圈的名声,那就算是彻底毁了。
可陈淑兰又不敢当着三王爷的面怼上苏老爷,见苏栩出声,就甩了一记恶狠狠的眼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
苏栩微微一笑,眼带嘲弄,“昔日夫人的所作所为,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陈淑兰总算知道苏栩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了,但是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掩面哭泣,哽咽道,“栩儿啊,我知道你在记恨我昔日待你太过严苛,只是身为你的母亲,当然是希望你以后过得更好,我才狠下心肠那般对你,你可莫怪为娘……”
苏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夫人当真这么想?”
陈淑兰趁热打铁,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栩儿啊,你要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只是在说出这句话时,她眼底仍带着轻蔑和鄙夷,想必是还把苏栩还当作以前那个懦弱不堪的庶女。
苏栩是何等人也?怎么会看不出陈淑兰这是在玩苦肉计。
她也不急着戳穿,反而做出几分动容的样子,假装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淑兰见有希望,又挤出几滴眼泪,做感伤状,“我以前只想着玉不琢不成器,故而总有些做的不太妥当,只盼着你不要太过记恨就好。”
苏栩挑眉,“那夫人,你在寒冬腊月让我们母女两人洗着全府的衣服,克扣我们的月钱份例,让小厮丫鬟欺辱我们,也是为我好?”
苏栩越发为原身觉得不值,毕竟,以她记忆里来看,原主那短短十几年的人生,日日都是被这恶毒嫡母蹉跎的,甚至更过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她这样想着,眼里也忍不住带出些微的情绪,眼圈也有些红。
突然,她感觉肩膀上多了只温热的手。
苏栩微微抬头,就只看到商临渊线条优美的半边侧脸。
“有本王在,以后谁也不敢如此对你。”商临渊站在苏栩身边,沉声道。
自从穿越到异世以来,苏栩一直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但是在听到这句不是承诺胜似承诺的话时,却感觉到了久违的放松。
苏栩不由在商临渊的怀抱中失神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她便立刻清醒过来了。
因为她知道商临渊对她这么好,只不过是因为她的道术而已,不过各取所需,也好。
想到这,苏栩投桃报李,低低地回了一句“那是自然,毕竟我们可是合作伙伴,王爷放心,我也会遵守约定的。”
商临渊皱眉,眸子中的光彩黯淡了一些:“你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疏远。
但是未完的话还是没有被他说出口,只默默咽下。
比起说,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验证。
不过,商临渊的话至少是有用的,比如,她默许了商临渊的接近。
陈淑兰被苏栩和摄政王之间的互动一惊,只觉果然来者不善,这苏栩明显是极得宠的。
她贯会见风使舵,立刻又摆出一副愤怒的样子。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想必是我平日里对这些狗奴才太好了,让手底下的人养大了心,奴大欺主!我必要查出谁如此大胆,居然敢这样。”
苏栩冷冷一笑,“那这些奴才的胆子到底得多大?”
陈淑兰有些恼怒,但是现在又不敢轻易得罪苏栩,只眼含热泪问,“王妃是不相信我吗?”
“对呀。”
苏栩笑了,面如春花,丝毫没有一点遮掩。
陈淑兰深吸一口气,又挤出了几滴泪,“栩儿,你真的要相信母亲啊。”
巧笑倩兮的苏栩越发显得娇美,她看着陈氏,嘴里吐出的话却让她如堕深渊。
“我也想相信您,不过您连刚刚那个小小的奴婢都管不了,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不如让母亲你为平妻,由我生母来替母亲你操劳吧。”
“不行!”
苏纭立刻跳出来反对,“那不过是个贱妾而已,怎么能顶替我母亲的位子!苏栩,你分明就是恶意报复!”
苏栩淡淡道:“怎么不行了?姐姐,别忘了刚刚父亲已经说了贬陈氏为妾,我好心帮你们,让你生母不至于为妾,你还要恩将仇报,羞辱我生母吗?”
陈淑兰心道不好,但大势已去,她再也不能轻易拿捏苏栩母子了,连忙打断:“王妃见谅,小女鲁莽了。”
苏栩微微一笑,“看来母亲你果然不适合管家,连亲女儿都如此不知轻重,不明尊卑。”
这句实属扎心之言,至少陈淑兰心里被这句话气得狠狠吐了口血。不过是个卑贱的妾室之女,居然敢这样目无尊长。
陈淑兰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你居然这样说我?”
“我怎么了,陈姨娘?”苏栩唇角带笑,但是这笑跟把刀子一样,狠狠地刺痛了陈姨娘的心。
陈淑兰用手颤巍巍地指着苏栩,正要说些什么,却忌惮之前大丫鬟的下场,不敢多言。
“怎么?陈姨娘难道是对本王妃有什么意见不成?”苏栩嗤笑一声,怼了过去。
“哦,我明白了。”苏栩黛眉轻挑,“难道是陈姨娘终于想起来,见到皇室中人,是得行礼的?”
“行礼?”陈淑兰终于忍不住了,“凭你个贱婢,还想让我行礼?”
商临渊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之前的调查中,说了苏栩从前处境艰难,但是他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上到正室夫人,下到小小奴婢,居然都异口同声地欺辱她。即使他在面前,这群狗东西也敢大放厥词。
“苏老爷家风真是清奇,本王今天算是开了眼。”商临渊双目沉沉如同寒冰。
这让旁边的苏老爷心道不妙,好不容易用个丫鬟想解解三王爷的怒气,没想到这蠢妇居然接二连三地作死。
他连忙上前,捂住发妻陈氏的嘴,“王爷见谅,草民家贱妾实在是不识抬举,草民等会就缚住这贱婢手足,送到王府,任王爷处置。”
苏栩冷笑,好一个大义灭亲。
商临渊甩袖,搂着苏栩,便要离去:“不必,别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了,免得污了本王的眼睛。”
他实在是不想再与这堪称极品的苏家人说话了。
眼见王爷要走,苏老爷留也不是,送也不是,只狠狠瞪着陈淑兰。
要不是这蠢妇和她一手养出来的丫鬟,王爷至于如此生气吗。
苏栩轻轻拒绝了商临渊的动作,又走到已经被这一系列闹剧吓傻了的苗沁身边,为她轻轻拍去尘土。
她柔声道,“娘亲,现在你已经是正室夫人,莫要害怕了。如果你不愿意呆在这里,我就带你去摄政王府。”
苗沁似乎是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女儿,下意识地缓缓伸出了手。
这时,趁苏老爷不备,逃脱开的陈淑兰突然恶狠狠地大喊。
“不行,她不能走!”
听到陈淑兰这句话,本就懦弱的苗沁又像碰到了烫手山芋般,飞快地收回了那粗糙的手。
她像对待什么洪水猛兽般地推开苏栩,“不,我不走。”
苏栩一时不备,竟然真的被推开了,差一点就真要被推入污水盆中。
幸好商临渊时刻关注着苏栩,见有不对,立刻轻轻接住了苏栩。
察觉到不小心触到了苏栩不堪盈盈一握的腰时,耳后悄悄红了的商临渊,立刻不动声色地改接为扶。
一向敏锐的苏栩此刻却难得没有注意到商临渊的举动,看了看自己被推开的纤纤玉手,又抬起头,看向躲闪的苗沁。
“娘亲?”
“栩……栩儿,我不走。”
明明天是暖的,风也是温和的,但苏栩却只感觉如坠冰窟般难受。
她知道苗沁生性懦弱,在来之前,苏栩也考虑过种种情况,她算到了如何让苏老爷斯文扫地,想到了如何为原主出气,惩治恶毒嫡母,可她没想到。
最让人心痛的事发生了,苏栩的母亲,居然像对待洪水猛兽般,只唯恐避之不及。
苏栩感觉心脏处传来阵阵抽痛,眼泪不知不觉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
是原主在心痛吗?她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商临渊见此,轻轻搂住了苏栩,“没事的,有本王在。”
苏栩摇摇头,她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过。此时此刻影响她的,主要还是原主的情绪。
这时,苏栩却轻轻拉住了商临渊,“等等。”
商临渊立刻低下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栩摇摇头,温柔而坚定地拍了拍商临渊的右臂,“你先回去,我要再解决一点家事。”
商临渊感受着右臂上一触即逝的温软,看到苏栩第一次露出如此柔软的表情,心里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闪而过。
于是点点头,“那我在大堂等你。”
摄政王一走,陈淑兰也没那么忌惮苏栩了,忍不住冷笑,“苗沁,我问你,你是想反了天了,去听你女儿的,还是老老实实听我的?”
几十年的蹉跎让大夫人在苗沁心里积威甚重,一听这话,她立刻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看也没看自己的女儿一眼,便急切地伏在陈淑兰面前,“夫人夫人,奴听你的!”
苏栩脸色越来越冷,“娘亲,站起来。”
奈何苗沁心里,陈淑兰积威已久,听了苏栩的话也不敢动,。
陈淑兰见此,心道自己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心里得意的紧。
呵,任你苏栩刚刚在本夫人面前甩威风,可你娘不还是我手下贱婢?
就算降为平妻又怎样,苗沁这么软弱的贱婢,还敢在她头上动土?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一脸做作的痛心,问她,“你女儿现在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也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在王爷面前狐假虎威呢,你怎么不跟她去享清福?”
苗沁一听,脸上恐慌与害怕的情绪交织,口不择言对着苏栩地说,“栩儿,你怎么能如此不敬尊长呢?”
苗沁面对陈淑兰时,恨不得去伏在她脚下摇尾乞怜,可面对这个女儿,她的腰杆却挺直了。
“栩儿,你别闹了,你现在赶快过来,和娘一起给大夫人磕头,你今天一定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你快道歉,大夫人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苏栩嗤笑一声,直接把苗沁从地上拉了起来,“娘亲,你醒醒,你现在才是苏府大夫人,这个逼你跪的人,不过是个妾室了。”
陈淑兰听这话,恨极地咬了咬牙,“要不是你,我才是正室夫人!”
“呵。”苏栩对陈淑兰轻蔑一笑,然后直接抬起脚踹了过去,面露不耐,“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窝了一肚子的气,尤其是面对这样的苗沁,心里早不爽了。
陈淑兰立刻吐出了口血,恨恨道,“苏栩,你别欺人太甚!”
苏栩冷笑,“你现在只是个妾室,我打你怎么了!”
见此,陈淑兰眼泪汪汪地看向了苏老爷,“老爷,救救我吧,你看看这。”
苏栩面不改色地又踩了一脚,看向苏老爷,“父亲,你是要向着这位陈姨娘呢,还是我母亲呢。”
苏老爷顿时动也不敢动,毕竟对方可不再是之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庶女,而是三王爷的正妃,一时间忍不住用胖手擦了擦汗。
“当然是您母亲了,陈氏不过是个贱婢而已。怎么有您母亲重要呢?”
处理完陈淑兰和苏老爷的问题,苏栩又一手拉住苗沁,瞥了一眼苏老爷,“娘亲,你记住,你以后就是父亲的正室夫人了!”
苗沁愣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
苏栩看在这是原主唯一在乎的亲人的份上,耐心解释一番,“娘亲,女儿已经是摄政王妃了,你现在是苏家大夫人。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苗沁身体咽了口口水,仿佛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怯懦地往后缩了缩,“我,我不懂。”
苏栩淡淡地说,“这意味着,以后再也无人敢欺辱我们。谁敢不尊敬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父亲,您说是不是?”苏栩又转过头,笑语盈盈。
“是是是,王妃说得对。”苏老爷点头哈腰,生怕自己也被不客气了。
见此,苏栩再次对这具身体的生母伸出了手。
“娘亲,女儿现在可是摄政王妃,不如你跟着女儿离开苏府好吗?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苏老爷一听,这可不得了。他今天这样踩陈淑兰,就是为了借姻亲攀上摄政王。
可苏栩自小和他不亲近,如果苗沁也走了,他怎么攀上去?
想到这,他连忙挤出几点眼泪,“女儿啊,我知道你亲近母亲,可天底下怎么有岳母住到女婿家的例子?”
苏栩淡淡道,“本王妃觉得可以就可以,难道有人敢说摄政王府的闲话?”
见苏栩这条路走不通,他心思一转,又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苗沁,“爱妻,为夫实在舍不得你啊!你要走,便相当于把我的心也剜了啊!”
他盘算打得好,准备绑住苗沁,那苏栩再不喜欢苏家,也是得捏着鼻子照顾苏家的,毕竟她娘还在这里。
一时,苏老爷的眼神更热烈了些,苗沁在这眼神下,竟有了些松动。
苏老爷是个人精,立刻拿出年轻时寻花问柳的本事,甜言蜜语不要钱地抛出了。
见苗沁逐渐有所意动,苏栩拉起苗沁粗糙的手便想走,“母亲,我们走吧。”
但是苗沁却松开了她的手,弱弱地开口,“我,我不想离开苏家,这里挺好的。”
苏栩挑眉。
苗沁又是一哆嗦,“栩儿,我不想离开。”
苏栩有些好笑,冷淡道,“娘亲,你莫不是为了父亲?”
苗沁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苏老爷,最后羞涩地点点头,“你父亲其实很好的,只是之前被大夫人蒙蔽了。”
好吧,苏栩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回到大厅,商临渊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王爷,我们走吧。”
商临渊点头,小心翼翼地护着苏栩,走出了苏家的大门。
门外,阳光灿烂。
苏栩出了苏府,便再也没有回头。
她背影消瘦,却又凛然不可侵犯,仿佛再大的风浪也不能让她低头。
商临渊的视线有些探究地追随着苏栩的背影,他见过无数名门贵女,却无一者能像苏栩这般,仿佛在千难万险里锤炼出的如松如竹的气质。
略做思考,商临渊唤来侍卫长,嘱咐了他几句,才跟着苏栩上了来时的马车。
他们是从内城来到这小西胡同的,来时已经派人处理过这条路,故而走的还算顺畅。
不过小西胡同虽是京城边上,可好歹是京城。而且因为此处大多住的是平头百姓,而非达官贵人们,所以更添了些热闹的烟火气。
马车外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人们说话都带着各地的口音,听着诙谐又生动。
商临渊宫廷华乐听不过不少,却几乎没听过这种一般人看来,再寻常不过闹市的声音。
这充满了烟火气的声音,像是一团熨帖的热气,把商临渊的思绪也放松了些。
只是苏栩,在回摄政王府的路上异常沉默。
她身上还是来时穿的那件月白银羽霓裳裙,听到马车外的声音,便将那层薄薄的贡绸帘子掀开一角,半支着玉臂,看着帘子外的熙熙攘攘。
苏栩看着帘外,商临渊便看着她。
苏栩的眉目如画,但是此时好看的星目却罕见地半敛着,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让商临渊皱了皱眉,好半晌才闷闷地开口,“你,还好吗?”
苏栩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看着商临渊,“王爷说笑了,我好得很呢。”
她只是有点感叹,区区一个女儿,果然比不上苗沁自己的丈夫。
说完,她好像自己也觉得好笑一样,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商临渊垂眸,似是有些不悦,“本王说了,以后我会护着你的,你不必在本王面前掩饰。”
苏栩蹙眉,意识有些抗拒,“王爷不必如此,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您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商临渊愣了愣,认真道,“本王信你。”
苏栩微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信我什么,我们认识才不到几天,你怎么就信我了呢?”
商临渊仍然默默地注视着苏栩,反问她,“那本王为什么不能信你?”
苏栩哑口无言,只觉得今日的商临渊格外不对劲,便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像是在赌气一般,“随你吧,反正万一信错了人,你以后可别哭着鼻子来找我。”
商临渊见她难得有些骄纵的样子,只觉得苏栩这个人在他脑海里也更加生动,更加清晰了起来。
他不禁用心缓缓在脑海里勾勒出苏栩的眉眼,还有一颦一笑。
像鸿羽拂过春风,春风又将浮云揉碎,飘飘乎,涟漪骤起。
这陌生的感觉让商临渊无所适从,但是又瞧见苏栩偏过头的那半张漂亮的侧脸,只觉得心头软得不可思议,嘴角也浅浅地勾起好看的弧度。
表面上看风景,实际上依旧悄悄注意着商临渊的苏栩悄悄一瞥,却看到他笑了起来。
苏栩一直知道商临渊很好看,只是他威仪甚重,几乎从未见他笑过。今日一笑,便像万年冰山融化了一般,好看的让人窒息。
连前世饱受互联网男色轰炸的苏栩,也不禁看呆了片刻,实在美色惑人。
商临渊观察到苏栩的视线,有些奇怪,“你看我作甚?”
这句话本只是简单的问句,但是落在后知后觉自己被抓包的苏大小姐眼里,免不了有些质问的色彩。
失策啊失策。
顿时看也不看他,“哼”了一声,苏栩竟恼羞成怒背对着他坐了。
商临渊难得有些无措,只觉得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
商临渊打定主意,决定回府之后好好问问那些已婚的侍卫们,为何这女子的情绪竟然如此多变。
暗自思考的商临渊,自是没看到苏栩的耳后也泛起了红晕。
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不免要笑出声的。
堂堂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在感情上,也不过是个别扭的有情人。
马车还在慢慢地向王府驶去,只是经过这一场,本来隐隐约约的冷凝气氛消失无踪了。
车内只有商临渊和苏栩两个人,在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情况下,车厢异常安静。
安静地可以让商临渊听到苏栩的呼吸声,苏栩也能听到商临渊的呼吸声。
两人的呼吸声在小小的车厢慢慢交织,逐渐绵长。
暧昧的氛围开始发酵。
太安静了!
苏栩和商临渊同时意识到了这点。
“你……”
两人同时出声,意识到对方也在说话,立刻停下了。
“你先说吧!”
又是交叠在一起的两句话,两人顿了片刻。
“我……”
商临渊和苏栩的目光终于撞在了一起。
他们看到对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倒影,风也好,水也好,却都比不上此刻对方专注的眼神。
噗通,噗通。
两人都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慢,但又很长。
商临渊看到苏栩艳比桃李的面孔,喉头一紧,连忙把视线转向帘外,率先打破这仿佛粘腻起来的空气。
“今日天气不错。”
苏栩也扭过头,不看商临渊。
“嗯,今天天气是不错。”
“我也觉得。”
“是吗?”
声音渐渐小了,因为两人都意识到此刻的氛围太尴尬了。
明明什么也没说,但是,果然还是太近了。
车厢又一次陷入诡异的平静。
苏栩的手在宽大衣袖后悄悄揉着衣料,商临渊目不斜视,直直的看着帘外。
时间久了,苏栩终于安抚好了不听话的心跳,开始兴致勃勃地瞧着外面热闹的街市,来时没好好看,现在一看,也是别有风情。
见苏栩恢复平时的样子,商临渊也慢慢放下了心。
眼见快驶过这片闹市了,但苏栩地视线依旧黏着帘外。
商临渊立刻掀开帘子,对侍从们说,“停下。”
侍从们听了,立刻训练有素地停了轿子。
商临渊对苏栩伸出手,简洁的说,“来。”
苏栩不解其意,“王爷这是作甚。”
商临渊这回却不肯多说,“把手给我。”
苏栩不明所以,却还是把手轻轻放在商临渊修长的手上。
商临渊略施巧劲,便把苏栩打横抱起。
苏栩只觉眼前一花,她就躺在商临渊的怀里了。
长这么大,苏栩从未被人这样公主抱过,一时脸上不知是羞是恼,“商临渊,你干什么!”
商临渊低笑,陌生又充满侵略气息的味道充斥着苏栩的感知范围。
“爱妃,抱紧我。”
苏栩一时被商临渊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气得牙痒痒,但是手还是乖乖地环住了商临渊地脖颈。
他又是一笑,然后便抱着她下了马车。
侍从们一惊,就看见他们的王爷居然亲自抱着王妃下了车,走在闹市里。
然后大步流星,走向一个捏糖人的小摊子。
苏栩在商临渊抱着她走路的时候,刚刚的羞恼已经在脸上消了。
这会儿商临渊抱着她,停在捏糖人的摊子前,苏栩好像明白了什么,却依旧假装看不见,“商临渊,你抱我来这里做什么?”
商临渊目不斜视,对捏糖人的老人,说,“麻烦老丈为我怀里这位姑娘捏个糖人,要捏好看一些,最好是像她的模样。”
老丈头发花白了,但是看起来还是极精神,笑眯眯地瞧了瞧苏栩,“好嘞,这位是您夫人吧?两位看起来可真是恩爱啊。”
苏栩脸上有些发烧,小声道,“我才不是他夫人呢。”
老丈笑眯眯地洗了洗手,摇摇头调侃她,“姑娘啊,莫不是和心上人置了气,才这样说。”
苏栩自幼便对着善良的人难以冷漠以待,特别是这个老人家和蔼的样子,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爷爷。
但她还是坚持说,“我没有置气呢,而且,我才不是他心上人,只是……”
他们只是关系合作而已。
“小姑娘啊,此话差矣。”
老丈一边飞快地捏着手里的糖,干干净净的手只一捏,一扭,便隐约透出了点人形。
“说来惭愧,老丈我这辈子就是个捏糖人的。不过我也在这条街捏了快四十年的糖人了,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可不少咯……老丈这双眼,什么没瞧过?两位一表人才,又互有情谊,明明是佳偶天成。”
苏栩张口,想说什么。
这时老丈却笑着把捏好的糖人递给她,“来,小姑娘拿好咯。”
苏栩只好接住糖人,却发现捏的正是她此刻被商临渊抱在怀中的样子。
她忍不住玉面泛粉,可怀里的糖人太过精致,煞是好看,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老丈看了,笑着问道,“姑娘觉得如何?”
苏栩赞叹道,“老丈您的手艺真是绝了。”
“那是,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我糖人张。”老人有些自得。
商临渊接过话茬,微微颔首道,“那就谢谢张老丈了,这个糖人多少钱?”
说罢,便眼神示意侧后方的侍卫。
侍卫立刻掏出一个钱袋,准备付钱。
“誒,别别别。”老丈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不过是个糖人而已,就当老丈我送你们的,不要钱。
商临渊皱了皱眉,”老丈你这是?“
老丈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今天啊,老丈我看到你们这队小情侣就高兴,看你们应该成婚不久的样子,这糖人就当是老张我的贺礼吧“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语重心长地说,”不过年轻人容易冲动,你们且听我的,多体谅体谅对方,这过日子就是磕磕绊绊的,但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们可得好好珍惜眼前人啊。“
苏栩商临渊默然,实在谢绝不了这位老丈的好意,只好又谢谢了老丈,重回马车了。
那老丈便也笑呵呵地目送着这对小情人儿离开,但是一回头,发现摊上居然又多了个钱袋。
摇摇头,失笑,”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的。“
在回去的路上,苏栩又戳了戳商临渊的胸膛,不过也没再一口一个王爷,”商临渊,你买这个做什么?“
商临渊面色不变,眼底却有浅浅笑意,”夫人,我只是见你很喜欢的样子,所以就去买了。“
苏栩默然。
这种小姑娘喜欢的精致玩意儿,她确实还挺喜欢的。
不过,商临渊莫名其妙给她买糖人,是在哄她开心吗?
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暖流,所以她干脆不说话了,看着手里栩栩如生的商临渊的糖人,就想一口咬上去。
可是刚刚那位老丈的手艺确实好,将他们两个人都捏的精致极了。
这下可让她有些犯难,只将这个糖人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叹了口气。
商临渊注意到她的叹息,轻声问道,”嗯?“
苏栩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这个太好看了,舍不得下口。“
商临渊毫不犹豫,”那我们多买几个。“
苏栩摇头,”不行,再买的也不是现在这个了。“
商临渊见她犯难,便突然低头,一口咬掉了自己那个糖人的头。
然后一本正经地对苏栩说,”好了,现在不好看了,可以下口了。“
苏栩难得无语了,你是在玩我?
“喂!你怎么能这样?”
商临渊低头,深邃的眼里满是认真,“我只是看你犹豫不决,帮你选了而已。”
苏栩不知怎的,居然感觉看出来些促狭。
她在心里连忙摇头,错觉,错觉!这肯定是错觉!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会对她露出如此不庄重的样子呢。
苏栩这样对自己说,但是却也忽略了为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居然亲自抱着她的事。
苏栩又戳了戳商临渊的腰,“那你也不能咬我的糖呀!”
两个人吃一块糖,在这个年代怎么说也是不合规矩的吧?
商临渊没有管在他身上作乱的小手,只垂眸看着苏栩,“所以我咬的是我自己。”
“可那是我的糖!”
“但是是我买的。”
苏栩不想理他了。
不过她因为从小的教育,所以最后还是别扭地说了一句,“谢谢。”
商临渊笑了,眉眼舒朗,“我说过的,以后有我在。”
“还有,糖很甜。”
等再上马车时,摄政王的侍从们就看着他们的金尊玉贵的王爷,抱着王妃,面不改色地又从回来了。
王妃手里还拿着一个缺口了的糖人。
王爷的脸色却非常好,仿佛遇到了什么好事。
侍从们不敢打扰,连忙为两位主子掀开帘子。
商临渊抱着苏栩一进车厢,苏栩便要下来。
在外面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完全拿苏栩没办法,只好放下了苏栩。
苏栩从商临渊的身上下来时,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隐约的香气。
“走吧。”
商临渊对马车外的马夫们下令。
买糖人的事仿佛只是一个插曲,两个当事人也默契地没有再提。
然后不知是谁先开始,两人开始说起了些闲话家常。
等到了摄政王府时,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共同噤声了。
商临渊率先下车,然后对苏栩伸出手,沉声道,“爱妃,请。”
此刻已是黄昏,晚霞微醺,落日的余晖打在商临渊的身后,更衬得他俊美无双。
苏栩突然想到了那句诗。
陌生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符合这句诗的人。
商临渊见她不动,便轻声提醒道,“爱妃?”
苏栩回过神,连忙起身准备下车。
可她现在左手还拿着那个糖人,右手还提着华丽的裙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商临渊见她不动,只以为她是因无法下车为难。
“我懂了,得罪了。”
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苏栩又到了商临渊的怀中。
商临渊的语气极为坚定,面不改色道,“既然王妃不便,那就由本王带爱妃回去吧。”
苏栩能怎么办呢?
只好安慰自己一回生二回熟,来的路上已经被抱了一回了,这次她也就习惯了。
商临渊的步子很稳,虽然大步流星地走着,但是并没有让她觉得很颠簸。
苏栩突然想到,说不定是因为商临渊经常抱着别人,所以技术才这么好。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不舒服,但是她又想,她和商临渊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而已,她有什么资格去想这个问题。
苏栩本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她立刻就把那一闪而过的想法给从脑海里删掉了。
商临渊却是时刻注意着她的,“还在因为刚刚的事不开心吗?”
苏栩摇头,“我没有,我很开心。”
“可是你脸上还是写着不开心。”商临渊的脚步放缓了一些。
“我没有,我很开心!”苏栩反驳道。
“嗯。”
商临渊皱了皱眉,“如果是因为刚刚的事,那我为我之前的失礼道歉,是我有些孟浪了。”
苏栩眨眨眼,有些不解,“什么?”
“我说,我刚刚不该唐突了你,擅作主张地抱你去买糖人了。”商临渊脚步一顿,低声道。
苏栩微微愣神,因为她没想到,堂堂摄政王,居然会给她一个小女子道歉。
即使是她前世,在宣扬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位高权重的男人们也是不可能弯下腰,对身份地位不如他们的女性道歉的。
更别说,在她面前,他还舍弃了本王的自称,这是极重视她的表现。
这让苏栩心情更复杂了,这个王爷,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呢。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如此,王爷,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商临渊摇摇头,神态自然又认真,“你可以叫我临渊。”
苏栩鬼使神差地又咬了一口糖人,老人家手艺很巧,这个糖人不但漂亮,也很甜。
就是有点太甜了,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全身浸在了蜜糖里一般。
不但嘴里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
原本在苏家找的晦气,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甜滋滋的苏栩点了点头,对着商临渊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好,临渊。”
“你也可以叫我阿栩哦。”
商临渊点头,郑重又温柔地念了声苏栩的名字,“好的,阿栩。”
苏栩不是傻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分明看到了商临渊眼底的情意。
那绝不是看普通的合作伙伴的眼神,苏栩感觉自己压制了两辈子的少女心,差点要怦怦乱跳了。
想到这,她微微晃神,就看着商临渊俊美无双的半边侧脸开始胡思乱想。
苏栩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龙延香,想必是商临渊身上的,居然还很好闻。
便忍不住在心里扳着手指,如果是和商临渊在一起的话,好像也不错啊。
商临渊颜值爆表,还是当朝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外强势,对内体贴,如果是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绝对不亏的!
不对不对!苏栩心里默默唾弃自己,怎么能就轻易被商临渊的美色动摇呢?
明明说好了,他们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她只是来帮他压住泗水之命而已。
苏栩心里又微微泛起些不舍,但是很快她硬生生忽略了自己心底的不舍,不再想这些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问道居了。等到了门口,商临渊才将苏栩小心扶下。
苏栩神色复杂,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是经常抱人吗?动作竟然这么熟练。”
商临渊不解其意,但还是摇摇头,回答道,“没有,我只抱过你。至于熟练,可能是我天赋异禀。”
这话是真的,商临渊从小冷静自持,洁身自好。无论是谁家的豪门贵女投怀送抱,他都是冷漠地拒绝的。
若是其他女子,就算是光着身子摔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分出半点心神。
除了苏栩。
商临渊也不知怎的,普天之下,他只想抱这一个人。
听到这句我只抱过你,苏栩的内心突然被戳中了某个点。
她突然笑了,笑得极为肆意,“那王爷今天为什么要抱我,不去抱别人?”
商临渊垂眸,实话实说,“因为闹市太杂乱,我不舍得你的裙子被弄脏。”
苏栩有些意外,却觉得熨帖极了。
于是她又笑眯眯地追问,“那,临渊为什么舍不得呢?”
商临渊皱了皱眉,“舍不得需要理由吗?”
苏栩一听,笑得更开心了。
她上前一步,纤纤玉手在商临渊的心口轻轻一点,呵了一口气。
妖极,艳极,晃花了商临渊的眼。
然后他听到苏栩说。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喜欢我呢?”
喜欢?
商临渊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却发现女子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这才恍然大悟。
又被她给耍了。
摇了摇头,刚想说话,苏栩却提着裙摆离开了房间。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先不逗你玩了。”
转眼,与沈晴的一月之约便到了。
自从那天回门调戏了商临渊之后,苏栩便一直待在问道阁中,专心研习道术。
而且她惊喜地发现,这大商国的道法和她前世学习的道法,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有些细枝末节存在出入,但是明显苏栩前世学习的道法,比这大商的道法高明许多。
她前世是以医入道的,穿越后却来到了尊崇道法的大商,更何况,她可是差点就要成仙的人,这个时代的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就是小儿科。
而商临渊身为摄政王,王府内的藏书不计其数,苏栩便一头栽进了王府藏书的海洋。
商临渊对此没什么意见,如成亲时所言,苏栩所求,无一不允。
除了每日下午要用烧火山针法为商临渊施针,其他的时间都由苏栩自由支配。
就连王府的宝库,商临渊也下令随她取用。
所以在这一月之约到来之际,苏栩极为坦荡。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能赢。
这是对自己实力的极度自信,也是对自己前世传承千年的道法的自信。
赌约来临之际,为公平起见,商临渊和沈晴已经各自找了五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的哑巴,还请了三位德高望重之士作为裁判,摄政王为了避嫌,只默默坐在贵宾席为苏栩压阵。
进行赌约的场地,便设在京城最热闹的琼春台。
因为一月前婚宴上的闹剧,再加上好事者的推波助澜,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传扬此事。
有好事人已经在各大赌场设好赌局,只不过投注在苏栩身上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这个赌约一听,便是对苏栩极其不利的。
试想,让一个人猜出十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的哑巴想什么,这怎么可能嘛?
而且哑巴又不会说话,如果沈晴不要脸一些,让五个哑巴,否认苏栩说的话,那苏栩岂不是输定了。
当初沈晴提出这个赌约的时候,私下里就有些人在议论,说沈晴有些太过仗势欺人了。
不过大部分人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苏栩无权无势,虽说嫁了摄政王,之前也没听说苏栩有什么道法,这个赌局她怕是输定了。
对此,虽有人对这场赌约有些异议,但到底不可能去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庶民,去得罪当朝太师的女儿。
不过嘛,因为这个赌约涉及了些当朝摄政王,而且又是什么两女争一夫的绯闻,虽然觉得结局已经注定,但还是有很多爱看热闹的人过来围观。
不过等他们到了现场时,却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看台上沈晴和苏栩并肩而立。
一人穿着热烈的红衣,一人穿着素雅的青衣。
苏栩将墨玉青丝挽成飞仙髻,穿了一身金红色掐丝留仙裙,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让人见之忘俗。
而一身素衣的沈晴与之相比,便有些相形见绌了,甚至显得极为寡淡而无味。
见众人的眼珠子都快粘在苏栩身上,连商临渊也隐隐一直看着她。
一向众星捧月的沈晴居然就这么被忽略了,她心里更加妒恨,差点绞碎了手里的手帕。
不过,一向以端庄著称的沈晴养气功夫极好。即使这样,面上还是带着笑容。
而且不知怎的,虽说是她一月之前定下了这个赌约,可她却总有些不安。
路过苏栩旁边时,沈晴想了想,还是恶狠狠地威胁道,“苏栩,你今天反正输定了,如果你现在乖乖离开摄政王府,那我也许还可以放你活着离开。”
苏栩嗤笑一声,她还以为这位太师之女能说出什么狠话呢,没想到只是这么无聊的话。
她故意拖长了语气,带着有几分嘲讽,“沈小姐是吧?我知道你是嫉妒我人美道法又高,所以想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劝退我是吧。”
沈晴狠狠的瞪了苏栩一眼,又重新假笑起来,“苏栩,看在王爷的份上,我本想放你一马,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别怪我到时候不给你留面子了。”
“呵。”苏栩浅笑,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沈小姐说话可别说的太满,之前你派人陷害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沈晴看了苏栩一眼,又是嫉妒她的美貌,又是嫉恨商临渊对她的关心,只小声嘲讽,“你不过区区贱婢之女,还敢如此放肆。”
苏栩看上去十分好脾气地笑了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好听。
“沈小姐慎言,毕竟现在我才是摄政王妃,侮辱皇室中人,罪名可不轻哦!”
沈晴已知失言,更被她戳中了痛处,更觉得眼前此人讨厌得厉害。
若不是为了她爱慕的摄政王,她也不会自降身份,和这样一个粗鄙女子说话。
等过了今天之后,她必要让这牙尖嘴利的苏栩付出代价!
沈晴冷笑道,“今天就让你再说几句吧,今日过后,你便更算不得什么东西了。”
苏栩见状,笑得眉眼弯弯,丝毫都不害怕。
“沈小姐这张嘴巴确实厉害,想必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我道歉的时候会更动听吧!”
沈晴被苏栩的话气到呕血,也懒得和苏栩说话了,只怕又落人口舌。
不过因为心不甘情不愿的缘故,恨恨离去之前还又瞪了苏栩一眼。
苏栩微微一笑,对裁判席上的三位喊道,“既然当事人已经来齐,就请三位做个见证吧!”
为首的那位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对着下方一挥手。然后下人们便带上了十个哑巴。
这十个哑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面容气质均不同,着实让人看不出在思考什么。
一个精壮汉子引领着十个哑巴一字排开,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张白纸,上面记载着他们的最近遭遇以及想解决的难题。
然后这十份记载了哑巴的生平的白纸,又被呈到台上的三位大人那里。
为首的老大人查看了白纸之后,便挥了挥手。
“开始吧!”
苏栩微微一笑,却又对最中间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大人行了一礼。
“大人,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下,若是我推算出了哑巴的心中所想,并解决了半数以上难题,作为赌注,沈小姐就必须向我当堂道歉对吗?”
那位老大人点点头,态度和蔼,“对。”
苏栩又显出几分迟疑,“可是沈小姐是太师之女,若是我侥幸赢了,恐怕沈小姐也不肯轻易认错。那到时我赢了又能怎样呢?”
那位老大人面色一肃,正色道,“我胡某正直一生,铁面无私,若是你真赢了,那我就算豁出这个老脸,也会为你做主的。”
苏栩连忙点头,笑意盈盈,又向在场众人福了福身,“既然如此,便请各位做个见证了。”
老大人点头,只觉苏栩在众人前泰然自若,表现不像是庶女出身,倒像是一个极有涵养的嫡女,又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可。”
苏栩听了,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古朴的罗盘来,轻轻拨动。
商临渊看到了罗盘,很快就想起这是他前几日见她喜欢,亲手送给苏栩的。当时他还有些奇怪,现在倒是明白了什么。
苏栩一边拨着罗盘,一边慢慢的从哑巴们面前踱步。
她走过第一个哑巴,开了天眼仔细一瞧,瞧见对方的命格后,又在罗盘上瞄了几眼,便开了口。
“我看你面色寡亲缘,幼时丧父,中年丧母,唯独子嗣旺盛。近日怕不是遇到了破财之灾,被强盗抢去了家中钱财。”
那哑巴一听,眼睛亮了许多,指手画脚,显然是说对了。
苏栩微微一笑,再一算,神情柔和不少,“你不必担忧,抢劫你家财物的乃是山贼,现在还未走远,在附近客栈落脚,你去周围客栈看看,便可遇到强盗的踪迹。”
胡大人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却如苏栩所言,全无差别,不由得提起了些兴致。
他派人去查探,果真在客栈抓到了几个流寇,从他们口中得知,数日前他确实抢劫了一个哑巴,还拿走了他的全部家当。
此事一公布,沈晴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不过是一个粗鄙女子,怎么可能一下就说对了呢?
她一定是猜的!沈晴下了定论。
那位胡子发白的胡大人接着发问,“那你看第二个呢?”
第二个哑巴面黄肌瘦,双目无神,像是饿了许久。
苏栩神色自若,端详片刻,“此人眉骨惨淡,颧骨高,应是自幼丧父,从小与寡母相依为命,但是子嗣缘浅,如今正因膝下无子而为难。”
乞丐一听,点了点头,显然说的极对。
众人一片哗然,居然又猜对了。
但是一些脑子转的快的又转念一想,即使苏栩猜到了这个哑巴的想法,那也没用。
这可不比刚刚那个简单,要解决人家膝下无子的问题,总不可能突然变出一个孩子吧
台上沈晴面色不变,好像安排这个哑巴的不是她一般。
苏栩轻轻拨了一下手中的罗盘,“万幸的是,你家心思诚净,多行善事,故而血脉不该绝,命有必一子。不过几年前却因事被拐,但冥冥中自有天意,你往城东三十里外的破庙去,便能寻到一面目极似你的孩童,那便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哑巴一听,面露狐疑。但是出于刚刚一口被道破来历的经历,还是速速去寻了。
没想到果真寻到了一面目相似的孩童,长相,年纪,还有身上的胎记竟与这个哑巴五年前丢失的儿子一模一样。
这个中年人喜极而泣,当即抱着儿子向苏栩连连磕头。
这回下面已经有些窃窃私语了。
胡大人继续问苏栩,“那你说说第三个看看。”
第三个哑巴是个俊秀的青年,眉眼干净,却愁眉不展。
苏栩这回只看了一眼,“此人眉间黑气笼罩,眼有桃花之色。怕是生于富贵,却耽于桃花。”
那青年本是一脸无所谓,但是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苏栩接着道,“虽然你们情投意合,但是你家里人并不喜欢你爱的姑娘,你正在为此烦恼。”
胡大人看了眼手中白纸,心里有了底,“那你对此有何解决办法。”
苏栩转了转手中的罗盘,微微一笑,“这个简单,只需带你父母亲自一见你未来岳丈,这桩婚事自然就成了。”
青年面色凝重,显然半信半疑。
胡大人眼皮也不眨,立刻派人赶到青年父母和她心上人家中,结果双方一见面,男方父母便立刻拜倒在女方父亲面前。
原来青年父母二十年前遇险,是她岳丈救了他们,青年父母认出救命恩人,这桩婚事果然成了。
胡大人翻着白纸的手微微颤抖,他今天本来只是想承摄政王面子而来的,之前也以为这是一场注定会输的闹剧。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那你再说说第四个。”
沈晴一颗心缓缓下沉,已经有些不安。
苏栩面色不改,然后慢慢走到第四个哑巴面前。
第四个哑巴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仍然只花了一眼,便说出了他的来历和心结。
“……如此,这位老丈的心结便可解了。”
果不其然,胡大人派人验证一番,又是对的。
场下渐渐越来越安静,因为已经到了第五个乞丐了。而她之前看过的四个居然全对。
沈晴心里阴霾渐起,面色凝重。
苏栩接二连三的成功让她有些不安,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但是都对了四个,怕不是苏栩真的有几分本事。
不过她又想起自己的安排,出于对自己的自信,还是强行按捺下烦躁。
台上众人各有心思,只有苏栩泰然自若。
胡大人旁边坐了一位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牛鼻子老道,在苏栩连连算对了四次后,突然指着第五个哑巴,“看来你相面之术不错,那你且看看第五个是什么来历?”
苏栩看了第五个哑巴一眼,却突然叹了一口气。
胡大人奇怪,“你看前四个人面相时都提一口就说出了他们的真实生平,怎么到第五个却叹起气来呢?”
苏栩摇摇头,“我只是叹息,此等英才,却为奸人所困,被陷害至此!”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连忙追问。
苏栩面色微沉,娓娓道来,“这第五位的命格极为奇特,明明是大富大贵,才华横溢之命,但是却生横骨,有一大劫。若是度过去了,一生定是个平步青云的大才,若是度不过,便一生命运多舛。”
说完,她歇了一下,喝了口茶润润口,“本来,这位公子祖辈皆是善人,应该轻松过了这一劫。但是却有奸人陷害,使他口不能言,命途多舛!想必这应该是位千金之子,生于富贵,然后被陷害到这般。”
人都是好热闹的,听了苏栩这话,顿时脑补了一番勾心斗角。
这时,沈晴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苏栩,你这回可是大错特错了!”
苏栩面不改色,眉眼弯弯,像是早料到沈晴会这样问,“那沈小姐倒是说说,我错在哪了?”
沈晴冷笑,然后走上前,指着第五个哑巴,得意洋洋地开口,“此人明明是西户农家之子,五代贫民,一生从未出过村子,家里只有半亩田,怎么算的是富贵出生?”
原以为她会大惊失色,谁知苏栩却嗤笑一声,眼神玩味,“那沈小姐敢不敢再和我打个赌?”
沈晴想到刚刚她连着算了四个人,居然都对了,一时不敢答应。
“苏小姐说笑了,区区小事,怎么又要打赌呢?”
苏栩一看,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难道堂堂的太师之女,竟这么没有胆气吗?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成为摄政王妃,某人却只能嫉妒咯!”
这下了不得了,沈晴简直被气得牙痒痒。
她爱慕摄政王许久,原本以为自己跟商临渊的婚事是铁板钉钉的,却没想到最后是这个女人嫁给了商临渊。
无论哪个女人,只要骄傲些的,都是绝不肯在情敌面前示弱的。
所以即使沈晴平日里以稳重端庄闻名,现下也是万分不肯在苏栩这个情敌面前示弱的。
沈晴思量片刻,咬咬牙点了头,“好,那我就和你赌!”
反正这第五个哑巴是她特地派人找来的傻子,绝不可能出错。
苏栩笑面如花,又补充一句,“若是我说对了,那你得当面向我磕头。但若是我输了,我便向你磕头,怎么样?”
沈晴面色稍霁,“好。”
苏栩勾起唇角,“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苏栩心里大笑,不枉她故意戳他痛脚,沈晴终于上钩了。
她当即转身,面对众人,“刚刚我与沈小姐又打了个赌,赌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出身富贵,若如我所言,算我胜,沈姑娘必须向我磕头道歉!反之,我也必须向沈小姐叩首。今天就麻烦大家做个见证。”
今日来围观的,最不缺的就是爱看热闹的人,听了苏栩的话,连连起哄。
“行嘞,你们好好赌,我们今天就来当裁判看看!”
说着,慢慢又涌来了新的人潮。
苏栩勾唇一笑,让沈晴的心也不禁七上八下忐忑起来。
但是沈晴想到自己的调查,还是镇定地放着狠话,“既然苏小姐要赌,那就继续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苏栩听了这话,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走到第五个哑巴面前打量着他。
只见这第五个哑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痴痴傻傻,显然处境极为不妙。
苏栩思考片刻,拿出前几日托商临渊寻来的笔和黄纸。
只看苏栩唇角带笑,连朱砂也没用,直接随意地沾了点水,就开始笔走龙蛇。
片刻之间,一张清净符便成了。
之前苏栩在与红鸾斗法时,红鸾画的就是这个。但是和那天红鸾画的相比,苏栩这个显然更加厉害。
这张符落笔的时候就似有天地灵气在黄纸之上浮动,画完后又内敛光华,看上去普通至极,像乡间随处可见的黄纸,明显是大巧不工。
符好之后,苏栩放下笔,把这张符随意地贴在了哑巴的额头。
此符一下,周围的人都感觉似乎身上一轻,而刚刚站在台上还一脸呆滞的哑巴,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顿时,旁边多多少少有些识货的人不禁深吸一口气。
苏栩画的清净符算是比较常见的符篆之一,在她画的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认出来了。
但是他们从未见过有人居然不用焚香祭拜,只随意在空中甩动了一下,便就能写下一幅清静符。
这下就有人在心里嘀咕了,虽说清净符乃是道家基础符箓,越是道行深的人用出来的威力就越大,但没听过清水画的符也能有这么厉害啊。
就这一张符就让一个疯疯癫癫的哑巴,突然神智清明,那这符比之仙丹妙药,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果一个人用清水和普通黄纸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那用更珍贵的材料,是不是画出更多更厉害的符呢?
想到这张清净符背后蕴含的含义,让在座众人都有些眼热了。
再说那个疯疯癫癫的哑巴乞丐,被苏栩贴了一张清静符后,眼睛一下就亮了,腰杆也挺直了。
明明还是穿着那身破烂的白布衫,但是脊骨挺直,眉目清明,莫名有了些士族风骨。
哑巴乞丐张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半点声音。
苏栩见状,拿起笔,蘸取了些许朱砂,轻轻的在那个哑巴喉咙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众人正奇怪着,那个哑巴居然当即呕吐起来,秽物吐了一地,白沫开始从嘴边溢出,像极了中毒的征兆。
沈晴面露喜色,没想到还没等着她出后手,苏栩就自己作死了。
“大胆,苏栩你竟敢当众害人,快来人拿下她!”
旁边负责维持秩序的卫兵们,都是看出苏栩刚刚铁口直断的风采的,所以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太敢上前。
商临渊逐渐站起身,缓缓扫了一眼众人,“我的人,谁敢动?”
不敢不敢……
摄政王的女人,哪怕她当街害人,也得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根本没人敢动她。
卫兵们立刻顺从地退下了,沈晴气得七窍生烟,暗自里差点绞碎了手帕。
不过这番闹剧并没有影响苏栩分毫。
说时迟那时快,苏栩又是对着傻子哑巴背后一拍,哑巴猝不及防下,又吐出一口黑血,气味冲天般恶心。
所有人都皱着眉捂住了口鼻,不禁想,难道这个小姑娘居然真的敢当众害人?有些台上的大人物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不过生气的,不只是台上自以为权威被冒犯的大人们,还有那个哑巴乞丐。
苏栩这一画,气得那个呕吐不止的哑巴乞丐当即大骂,“你这个小姑娘干什么呢?”
可是他这一骂,让全场的人都惊了。
他不是个哑巴乞丐吗?怎么就突然会说话了呢?
那个哑巴也是一惊,忽然又大笑起来,“没想到我林彦斌,竟能有再次清醒的一天!”
只是笑着笑着,又立刻走到苏栩面前,纳头便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我林彦斌定有重谢!”
什么?这下所有人都吃惊了。
林彦斌不是传说中的少年天才吗?听说是百年士族林家的人,才华绝世,可是后来生了重病,修养在外,已是许久没有露面。
为什么这个哑巴,竟然自称是林彦斌。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直在台上的胡大人却突然潸然泪下,走下台,“徒儿,是你吗?”
那哑巴当即跪下,“徒儿不孝,被奸人陷害,沦为哑巴,没有侍奉师父跟前,望师父见谅。”
胡大人手都颤抖了,“徒儿啊,果真是你,真好,你没事就好啊!”
吃瓜群众们,这才想起,那少年天才林彦斌,正是这位胡大人的关门弟子。
那这么一来,正好和苏栩说的天生富贵,奸人所害对的上了!
沈晴面色一白,难不成,她真的要输了吗?
不,她决不能输!
沈晴从不是认命的人,更何况,她输不起,她是堂堂太师之女,怎么能向那个粗鄙女子当众磕头呢?
今天这场赌局,无论是苏栩算对了,还是算错了,最后的胜者只能是她沈晴!
想到这,沈晴的眼神又坚定起来,她上前福了福身。
“胡大人,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还请您稍安勿躁,毕竟您是此次赌约的裁决之一,必须大局为重。此人是不是您的弟子林彦斌还有待商榷,还希望您不要被他人给蒙蔽。”
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既点明了胡大人的身份,又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怀疑,最后还意有所指是苏栩伙同别人演了一场戏。
此话一出,在场边多了许多窃窃私语。毕竟今天这场大戏实在是太戏剧化了,反倒不叫人不敢当真。
有些“聪明人”也在想,苏栩即使再不济,现在也是堂堂的摄政王妃,说不定这个乞丐便是她偷偷安排的呢?
苏栩心中忍不住为此女的脸皮惊叹了,放在现代,这可是销售的一把好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了。
苏栩轻笑一声,“沈小姐也不必颠倒黑白,事实证据都摆在这里,沈小姐难道是看不清吗?”
沈晴面上带着笑,“苏小姐误会了,不过只看这乞丐的一人之眼,怎么能够断定他就是名满天下的林彦斌呢?我只是为了公正着想,所以不得不多言几句。”
苏栩也眉眼弯弯,“既然是为了公正,那就必须得重视证据。连身为林公子师傅的胡大人都认可了他,这个证据还不够吗?”
沈晴悠悠的叹了口气,“苏小姐,您也知道胡大人年事已高,千防万防,小人难防。胡大人已经多年未见林彦斌,现在哪能记得对方的面容,您说是不是?”
胡大人若有所思,却没有放开拉着那个乞丐的手。
沈晴加大力度,笑语盈盈地看着胡大人,眼神却带着一丝凉意。
“家父曾经说,胡大人即将致仕,可千万不要因为现在一时糊涂认错人了,反而使清名有损!”
威胁!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满头华发的胡大人的动作突然停了,脸色黑了一度。
苏栩似笑非笑,“这么说来,沈小姐还是不相信胡大人的判断了?”
沈晴笑得滴水不漏,“苏小姐言重了,我只是想让胡大人三思罢了。胡大人,您觉得呢?”
胡大人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他虽然素有清名,但是却远远抵不过太师位高权重。
如今他都快致仕了,如果太师做点什么,那他可能自身难保了。
他真的要为了一个多年未见的学生,就赌上自己还有家族后半生吗?
胡大人犹豫了,眼神闪躲着,“我……我年纪大了,不敢妄下定论。”
沈晴得意地看着苏栩,“看来苏小姐,你算的也不太准。”
苏栩定定得看着沈晴,“沈小姐真是好口才,只是……”
她话锋一转,“若是你不相信胡大人,总不会连摄政王也不相信吧?”
沈晴一噎,急忙辩驳,“我当然相信摄政王。”
总算上钩了。
苏栩一笑,朗声道,“我听说林公子年少时名动天下,那不如由摄政王请来京城林家之人辨认一番,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林公子?”
商临渊立刻点头,“可,来人派人,请林家林大人过来一叙。”
沈晴心渐渐沉了,她一方面极其相信自己的调查,但是她调查中这个乞丐明明是五代贫民之身,和现在这个气度斐然的人明显有出入。
“不可!”沈晴连忙阻止。
商临渊见她几次三番针对苏栩,已经有些不耐,斥责道,“说要证据的是你,不准本王找林家验证的也是你,你区区太师之女,倒是好大的口气!”
沈晴语塞,他从未想过会被心爱的人如此斥责。
沈晴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说,却被一人打断了。
“不必去请了,由在下来辨认即可。”说话的人仪表不凡,约摸三四十岁。
沈晴再一看,却是林家家主林知焕!
林知焕神色沉重,沉声道,“不知我林家家主,林彦斌之父,可有资格去查验这是不是我儿子?”
沈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再也找不出任何借口,“那自是可以的。”
本来她还想将这事拖下去,只要拖到今天赌约结束,即使日后证明他是真的林彦斌,那也不重要了。
可是谁知半路杀出个林知焕,现在想来,她的计划又要扑空了。
林知焕哼了一声,走到林彦斌身前,问道,“你说你是我儿?”
自称是林彦斌的乞丐点头,“父亲,我正是林彦斌!”
林知焕又仔细端详着这个乞丐的面貌,当真和他儿子极像,但心中却不敢确定。
“我儿体弱多病,正在乾元山修养,上个月还给我寄了一封家书,怎么会沦落到你这样的地步?”
林彦斌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父亲,您有所不知。您五年前送我去了乾元山,但是我还还未到那里,就已经被奸人所害了!”
什么?林知焕心下一惊,“你且细细说来!”
林彦斌面露悲愤,“儿五年前重病,身边书童见我垂危,便下手将我毒哑,然后冒充我身份去了乾元山。怕我去揭露真相,又不敢下手杀了我,便下药让我成为疯子,送到了他家中监视。您收到的书信,怕不是他临摹着我的字寄给您的。”
林知焕听着,心中怒火已然燃起,但还是再次问道。
“我在你十岁生辰时曾经私下送了你八个字,你可还记得?”
林彦斌昂首,神情坦然,“父亲您记岔了,我十岁生辰时,您正在外地治水,并未回家。”
林知焕不动声色,眼底有暗光涌动,“此事我家中不能具知,说不定你是从哪听来的。”
林彦斌摇摇头,肯定道,“那有一事,只有你我二人才知道。”
林知焕摸了摸胡子,“你说。”
林彦斌的眼里带了点笑意,却吐出了不相及的词,“梧桐山,桃花树,胭脂妆。”
林知焕拽下了几根自己引以为豪的美髯,脸上突然泛起了点不自然的红。
他当年在梧桐山的桃花树下和林夫人一见钟情,那时林夫人画的就是这个胭脂妆。
然后又面色一白,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受了这么多年苦,颤抖地抱住乞丐,嚎啕大哭起来,“我儿啊,你受苦了!”
林彦斌眼眶一红,“父亲!”
怎么可能?!
沈晴被真相打脸得有些猝不及防,脸上青白交替。
苏栩拍了拍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懒洋洋地扫了一眼沈晴,意味深长地开口,“今日父子重逢,真是喜事临门!”
林知焕也从父子相聚的情绪中脱了出来,带着儿子一起向苏栩行礼。
“今日多谢您了,此等大恩,林家定当涌泉相报!”
台下顿时有人叫起好来,“好!不愧是百年士族!”
“是极是极,知恩图报,善哉!”
林知焕并没有在此停留,拉着儿子便匆匆告辞,看他脸上的怒气,怕不是要对此事清算了。
见林知焕走了,苏栩又笑眯眯地看着沈晴,“沈小姐,您这下肯认输了吧?”
言下之意,既然你输了,就去磕头吧。
沈晴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苏小姐别欺人太甚。”
苏栩嗤笑,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沈小姐此言差矣,愿赌服输,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另外,沈小姐,我已出阁,不是什么小姐,而是堂堂的摄政王妃了!按照礼法,你该尊称我为王妃殿下。”
沈晴的笑容差一点就绷不住了,王妃这个词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可现在她却只能假笑,哪怕指甲已经快嵌进了肉里,“谢谢王妃提醒。”
苏栩眼睛都没眨一下,“这回总算叫对了,我还以为沈小姐您家中从未教过这些礼法呢。”
这一句话夹枪带棍,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她没家教了。
沈晴气得牙痒痒,恨意更上一层楼。
“王妃,请您别得寸进尺!”
苏栩一脸无辜,“难道我说错了吗?是沈小姐你一口一个苏小姐,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沈晴冷笑,讽刺道,“您是王妃,自然您说的都对,小女怎么敢反驳呢。”
苏栩面不改色,“没办法,谁叫我是摄政王妃,而你不是!”
沈晴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被刺激到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会落人把柄的话来。
但是她正想说什么,却看见商明渊的眼睛紧紧地追着苏栩,眼中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之色。
见沈晴不说话,苏栩心头一动,随着沈晴的视线微微偏头,就对上了商临渊专注的眼神,不由莞尔。
商临渊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嘴角却诚实地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沈晴被眼前这幅场景刺痛了心。
敌人已经这个样子了,苏栩当即乘胜追击,“既然已经证明刚刚那人是出身富贵,那沈小姐是不是该履行履约了。”
沈晴当然不愿意当众磕头,特别是向苏栩磕头!
她提起精神,化妒忌为力量,“王妃,我们刚刚不过是戏言,怎么能当真呢?”
苏栩浅笑,“沈小姐此言差异,刚刚我们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定下了这个赌约,那当然得说话算数!莫非,你玩不起?”
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中又起哄道,“对呀对呀,堂堂太师之女,自然得说话算数了。”
“她可是太师的女儿,如果连她说话都不算数,那太师府的人品真可想而知。”
此话一出,又多了许多附和声。
沈晴立刻进退两难,她不愿意磕头,但是也不能为太师府蒙羞。
她虽然是太师最宠爱的女儿,但也不过是看在她名满京城,有利用价值的份上。
可太师最重名声,如果她要是真的敢为太师府蒙羞,回家可想而知家里的人会如何对他,还有自己声名狼藉,以后还能嫁到好人家吗?
苏栩瞧见沈晴面上青白交替,想起这几天收集的情报,又多了几分把握。
她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沈晴既然敢陷害她,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不过这个回礼当然要重一些,就当杀鸡儆猴。
苏栩又对沈晴悠悠说道,“若是沈小姐不肯,那不如我们再打个赌。如果你赢了那沈小姐就不必对我磕头了,如何?”
沈晴咬牙拒绝了,“不好。”
她知道苏栩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又怎么敢轻易如她的愿。
显然,鱼又上钩了。
苏栩微微一笑,“沈小姐不要着急拒绝,你且听我说完……赌约的内容就是,赌我是不是能将剩下五个哑巴的难题都算出,并且解决掉。只要我一个没解决,那么之前的两场赌约都作废!”
此刻,一片哗然。
在座众人从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的。
沈晴猛地抬头,“王妃可是说笑?”
苏栩正气凛然,“我苏栩从不在这方面说笑。”
沈晴心中冷笑,看来又是一个对自己盲目自信的蠢女人。仗着有些道术,就敢不管不顾地定下这样的赌。
如果按原来的赌约,只要再解决一个哑巴的难题,说不定碰上商临渊安排的哑巴,那苏栩就赢定了。
之前她以防万一,故意在找乞丐这件事上下了点阻碍。她找来的五个哑巴,有三个是绝对解决不了的。
一个是那个膝下无子的哑巴,还有刚刚一个疯疯癫癫的哑巴乞丐,虽然这两个都被苏栩解决了,但是她还安排了第三个绝对无解的。
所以,苏栩是定不可能全部算对!
怕苏栩犹豫,沈晴连忙应下,“好!”
苏栩唇角勾起,笑容灿烂得有些渗人。
“那好,不过既然都说是赌约了,那得有点彩头吧!”
沈晴也笑了,恶意被埋藏在眼底,“悉听尊便。”
苏栩点点头,“不如这样,按我刚刚说的,只要我算错了一个,那么之前沈小姐答应我的全部作废。如果我全算对了,那么沈小姐必须对我磕头道歉,写下悔过书,昭告天下!”
沈晴不由得被这赌注给吓到了。
如果赢了还好,但如果她自己输了,那么今天可就丢了大人了。
苏栩眼角带着几分嘲弄,似笑非笑,“怎么,沈小姐可是怕了?”
沈晴自然不肯认怯,“怎么可能,只不过你的赌注有点狠毒。”
“是吗?”苏栩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插在沈晴的胸口。
“道个歉,昭告天下就狠毒了,那你之前可是也这样对我的呢,怎么没觉得自己狠毒了?”
苏栩最喜欢看对方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佯装大度地挥了挥手。
“如果沈小姐不愿意做赌的话,那也可以。只要你现在履行你的诺言,磕头道歉,那此事就翻篇了。”
沈晴咬咬牙,“好,我答应跟你赌!”
苏栩笑意盈盈,“一言为定哦!”
沈晴恨恨道,“一言为定。”
赌约继续进行,只不过现在的气氛不如刚开始那般喧嚣了。
众人看着苏栩的眼神也都有些不对了,只是不再是之前那种隐含着同情和取笑的意味。
苏栩仿佛没有注意到那些眼神一般,径自走到下一个哑巴前。
不过苏栩确实也没去注意这些,天眼的使用是需要精力的,她从不把精力放在不需要在意的人身上。
她稍作休息之后,拿起了罗盘。
又是一眼,她便看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直接了说出这第六个哑巴的困扰的事,再轻轻拨动一下罗盘,解决方案就出来了。
第七个是一个娇俏的少女,苏栩这次看了两眼。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折戟在此的时候,苏栩却拿出了之前定制的金针。
只见她双手像两只蝴蝶,快速地在金针中穿梭。对少女说了一句得罪了,就把这些针扎在这个少女的穴位上。
又运了运气,对着这个哑女的后背一拍,哑女便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不过因为有了之前林彦斌的经验,这回众人们没有再以为苏栩这是害人了。
刚刚林彦斌也是这样吐了一口血,结果吐出血之后,他就能说话了。
所以这回看到这个少女吐出了血,怕不是苏栩又要治好她的哑巴了。
众人也懒得想太多,只聚精会神的看着苏栩的动作,顺便思索这回是在做什么。
苏栩前世以医入道,医术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这个女孩经脉堵塞,而且因为经脉极细,很难够重新疏通,若是旁人,估计对此肯定要束手无策。不过苏栩手里运用的一系列法,正好有一个办法可以克制这个。
苏栩定了定神,然后继续施针。
因为她近期一直在研习道术,所以在施针时也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道家韵味,不由得让那个在裁判席上的牛鼻子老道眼前一亮。
老道问,“王妃这是?”
苏栩缓缓解释道,“这位姑娘非天生哑巴,只不过是后天经脉堵塞,才致哑,所以只需用金针刺激穴位,她便可重新说话了。”
哑女一听,顿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苏栩被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看,安抚似的拍了拍哑女的头。
哑女抿唇,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等苏栩拔出金针,哑女试了试,果然又能说话了。
当即双眼含泪,“谢谢姐姐!”
苏栩笑笑,又补充道,“我今天虽然给你刺激了穴位,但是治标不治本,你以后每日寻我一次,如此反复施针九九八十一次,你这便可完全治愈了。”
小姑娘连忙应了,这才喜笑颜开地跟着亲人们离开了。
苏栩又走到第七个,第八个,第九个哑巴面前。
每一个,都是只需一秒,就能看破他到底在困扰何事,然后又轻轻一拨罗盘,立刻就能说出解决方案。
不慌不忙的又直接说出了这三个哑巴的烦心之事,并提出了解决方案。
解决了第七个的时候,人们开始寂静无声。
解决了第八个的时候,很多普通人大气也不敢出了。
解决了第九个的时候,所有人看苏栩的眼神再一次变化,仿佛看到了神女一般。
毕竟,可能只有神仙才能够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事吧!
等到苏栩走到第10个哑巴前面的时候,气氛和刚开始赌约的时候简直天壤之别。
刚开始赌约的时候,总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或者说笑。只是见证了苏栩接二连三的胜利,已经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这个奢华热闹的琼春台,竟然因为苏栩的存在而带着一些肃穆而玄幻的色彩。
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他们隐约意识到,他们这次说不定会见证一场奇迹。
一场盛大的奇迹。
苏栩到底能不能赢?
她到底能不能连续对这十次?
现场的所有人都在心里猜测,有信苏栩的,也有不信苏栩的。
但是这都不妨碍他们聚精会神地看着苏栩。
只有商临渊看着苏栩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改变过。
因为他相信苏栩,绝不会输!
他在赌约开始之前,就问过过苏栩。
因为担心苏栩,商临渊在今日赌约进行之前,就一直在藏书阁里看着苏栩。
苏栩很纳闷的问他为什么?
商临渊顿了顿,神情里带着几分他没有察觉到的担心,“阿栩,你对明天的赌运有信心吗?”
那个时候,苏栩只笑了笑,眼神里却满是骄傲。
那是基于自己实力的傲骨,“临渊,我不会输!”
商临渊便再也没问了,他之所以今天一言不发,不过是因为他相信苏栩。
他相信苏栩一定会赢,也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吃亏。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独一无二的默契。
商临渊会等着苏栩得胜归来的,苏栩也一定会带着胜利回来。
台上,苏栩已经走到第十个哑巴前,人们正眼巴巴的看她。
等着苏栩这回像之前一样又是只看一眼,然后便毫不犹豫的说出他的困扰,还有解决方法。
可是,苏栩却出人意料的沉默不动了。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哑巴,只不过是暂时灌了哑药而已。
苏栩何等聪慧,她立刻猜出了,这是沈晴对他设的陷阱。
这个人估计就是沈晴派来的,无论苏栩算的是对还是错,这个人只会回答他说的是错的。
所以,如果单纯的按照面相,来猜测这个人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绝对是不可行的。
这也是沈晴的自信所在,因为那张白纸上写的根本不是真的,全部是编的。
这让苏栩陷入了思索,她之前从未想到沈晴会如此卑鄙。
因为说他不是哑巴,可他确确实实已经被灌了哑药了,说不了话。
但是他却是沈晴安排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说出对沈晴不利的话呢?
现在这一局,已经不公平了。
见苏栩没说话,沈晴在心里暗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因为这第十个哑巴,是绝对解决不了的,那张白纸上的内容,谁也猜不到。
看到苏栩一动不动,那个老道有些急了,立刻开口了。
“王妃殿下,你一直看着这第十个,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栩回过神,思索片刻,决定釜底抽薪。
“没什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沈晴眼角带笑,似乎已经笃定了苏栩的失败。
苏栩面露寒霜,话锋却直指沈晴,“只不过,沈小姐,我们事前明明约定好,是要找十个哑巴,但你却偏偏带了一个假的哑巴的过来,真是卑鄙无耻!”
见苏栩提出质疑,便引起了一阵骚乱。
什么?这最后一个男人不是哑巴!
顿时一片哗然,围观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苏栩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既然沈晴要玩小把戏,那她就把这个玩把戏的桌子给掀了。
既然横竖都是错,那她就直接不猜了!
她要来个釜底抽薪,让沈晴这一招直接作废!
“王妃,您未免太过看低我了!我沈晴好歹是堂堂太师之女,怎么会这样做呢!”
沈晴心中一惊,但是只能打死不承认。
她没想到苏栩居然真的认出来这不是个真哑巴了,甚至还将这事捅出来了。
沈晴一时心下不安,但是接二连三吃了苏栩的亏之后,这回不敢冒进了,只悄悄对着藏在人群中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手下也知情知趣,立刻大声嚷嚷,“这怎么就不是哑巴了?难不成是王妃您猜不出,所以故意用这种方法想把这个哑巴给排除?”
立刻又有一个人跳了出来,用老相识的口吻说“台上那个我认识,是黄家村的老三。出生就是个哑巴,连哭都不会!”
“这位摄政王妃怎么乱说呢!”
民众们大多是愚昧的,只需要两三挑动,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所以这会儿刚刚还安静无比的人群,又开始渐渐骚乱起来。
胡大人自从刚刚的林彦斌之事后,自觉有愧,便不怎么开口了。
此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摄政王妃此言可有证据?”
苏栩的回答掷地有声,“当然有了!”
面对胡大人的质疑,苏栩也不脑,随手拿起一根金针,行云流水般扎在了他后颈三寸处,又一针扎在他肠胃处。
那男人之前是见过苏栩施针的样子的,知道苏栩医术超神。但凡苏栩施了针的,那些人哑疾都会痊愈。
可是他是沈晴的人,自然知道沈晴是什么心思。所以也是有些犹豫,到底是要配合苏栩做出被痊愈的样子,还是要故意碰瓷苏栩?
可没等他思考完,剧烈的刺痛就从被金针插入的地方传来,他顿时痛得哇哇大叫。
“哎!求您放过我吧,痛死了!”
苏栩收回金针,对着沈晴撩了撩眼皮,“真哑巴?”
沈晴强作镇定,恭维道,“王妃真是菩萨心肠,又治好了一个百姓的哑疾!”
苏栩盈盈一笑,“可我刚刚扎的两个穴位,不过是促消化的,怎么可能治好一个人的哑疾呢?”
沈晴后退了一步,“可能是您医术高超,所以才两针便治好了他的顽疾。”
苏栩摇摇头,玩味道,“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治好先天带来的哑疾。除非,是因为故意服下了短暂的哑药的人,才能被金针促进了哑药的消化,重新开口了。”
这话一出,谁听不懂这是讽刺?沈晴自然也能。
她只又悄悄的后退了一小步,勉强笑着,“王妃,您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这倒也不难。”
苏栩微微一笑,在袖子下扔了一个真话咒到男人身上,问,“那不如我们下个真话咒,一起问问当事人?”
沈晴脸色顿时大变。
“你是真的哑巴,还是假装的哑巴?”
那男人面色一皱,装出十分的愁苦来,正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快速说出了真相。
“我是假的哑巴,不过是奉沈小姐之命服了哑药而已,她还说,事后给我二十两银子,我还有十两定金在我衣服的荷包里……”
说完,男人又不受控制地掏出了一个荷包,不多不少,正好十两。
霎时一片寂静。
苏栩嗤笑一声,“沈小姐,这可是你找来的人,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沈晴有些慌张,但是反应极快,“他胡说!腌臜的乞丐,居然敢诬陷我?说,你是谁派来的?别以为我太师府的人好欺负……”
啧,怎么不去当编剧呢?睁着眼睛都能编故事。
可是无论沈晴如何申辩,在座的又都不是傻子,怎么不明白,沈晴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明显是有鬼呢。
既然这第10个哑巴虽然不是真的哑巴,那么这个自然不算数。
三位裁判商量了一会儿,那时在现场召集了一位哑巴,然后由苏栩来猜出并解决她的疑惑。
果不其然,换了一个真正的哑巴之后,苏栩仍然是只看了一眼,也解决了。
至此,关于10个哑巴的豪赌终于结束了。
这场赌约,在苏栩铁口直算之下,谁胜谁负就已经很清楚了。
三位裁判当即拍板,公布是苏栩赢了。
结果一出,众人的眼光便一下都追随着那抹红色的身影。
一身红衣的苏栩看着沈晴,“如此,我已把剩下的哑巴们的问题都解决了,那沈小姐你是时候履行你的承诺了!”
不枉她步步设套,终于到达丰收的时候。
沈晴这回脸彻底白了,“不,我绝不向你道歉!”
苏栩嗤笑,“愿赌服输,你别告诉我你输不起!”
沈晴当然输不起,要是她输了,她绝丢不起这个脸,而且万一被父亲知道了,恐怕马上就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在青白之间交替往复,最终只决定,死也要赖掉这回事,尖声道,“不行,你这不算赢!我不认!”
苏栩正要开口,却被商临渊拦下,“且慢。”
沈晴一愣,眼里不免冒出了些小小的希望,商临渊居然如此护着她,难道他也喜欢她吗?
若是今天这局,有商临渊为她扛住,就算是输了也不打紧。
这样想着,她投向商临渊的眼神更热切了,更是装出了可怜兮兮的眼神,颇为楚楚可人。
但是商临渊一开口,便如同冰霜兜头而下,“本王竟不知沈小姐你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爷?”见到商临渊亲自出声,沈晴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她从小爱慕商临渊,却从未想过今天会被如此严厉的斥责。
商临渊面无表情,却充满了压迫力,“沈小姐,愿赌服输,今日你当着众人的面陷害本王的王妃,王妃大度,不跟你计较已是你的福气,若是不道歉……。”
“您怎能如此无情?”
沈晴有些失控,绝望的泪水渐渐盈满眼眶。
商临渊冷漠道,“沈小姐慎言,本王与你并无瓜葛,请你立刻履行对本王王妃的赌注,若是你不肯,那我只能派人压着你道歉了。”
“好,你居然当真这般无情。”沈晴眼眶泛红,指甲已经深深的嵌进肉里。
这么多年了,沈晴也算是最了解商临渊的人之一,他这人说到做到。
如果她真的在耍赖不肯道歉,那她怕是今天真的要被压着道歉了。
沈晴咬咬牙,十分不情愿地瞪了苏栩一眼,“那我道歉便是。”
说完,她咬紧了牙,赌气一般,又对苏栩磕了个头,“之前是我做错了,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原谅我,下辈子我愿做牛做马,服侍王妃。”
苏栩只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她,“你嘴上说的好听,可你眼里的妒恨能不能收一收。”
沈晴一听,抬起头时,眼底仍然带着浓重的恨意,“王妃说的是。”
商临渊皱了皱眉,磅礴的气势便压在了沈晴身上。
“愿赌服输,既如此,我便派人送你回府,顺便问问老太师,平日里是怎么教育子女的。”
沈晴面色一白,便瘫软在地。
至此,这场轰轰烈烈、精彩纷呈的赌约,也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只不过这次赌约,终究是因为太过精彩,太过神秘,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京城百姓最喜欢讨论的话题之一。
针对苏栩当时铁口直算的表现,众人就开始隐隐拥有了猜测。
有的人说这是因为苏栩从小学习道术,所以才能有这么高的造诣。
但是马上就有人反驳了,苏栩的家世并不是秘密,不过小门小户的庶女,怎么可能会被送去从小学习高深的道术呢?
那苏栩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还有料事如神的相面之术引来了人们更加激烈的争论。
渐渐的开始有人传,苏栩怕不是天生富贵命,所以才万事皆顺。而且又会医术又会道术,简直神乎其人。
然后又来人反驳了,天生富贵命怎么够?肯定是要比这更高一级的命格,不然摄政王怎么会娶了她呢?
更有些精明的人,不知从哪得知摄政王从小命格不好,犯了泗水,必须要极为尊贵的命格才能压得住的消息。
所以之前摄政王身体都不怎么好,但是在领迎娶了王妃之后,精神面貌都比以前好了许多。
这下,各方一合计,就得出了一个苏栩命格极为贵重,甚至带旺了摄政王的谣言。
再加上上次赌约的热度,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谈这个事。
等谣言愈演愈烈,传到摄政王府的版本已经是苏栩天生凤命,生而知之,道法高深,所以才能带旺摄政王。
苏栩听到手下的丫鬟们把这个告诉她的时候,差点没笑出腹肌来。
不得不说,大商的百姓们的脑洞也确实很大,现在数据已经有了二十多个版本的身世了,不过如今这个天生凤命的谣言,算是流传度最高的。
一群凡人,她苏栩可是天道宠儿,即将得道成仙的人,这命格可比什么天生凤命要珍稀多了。
不过苏栩也懒得反驳,外人怎么想,与她何干?
但是这么想的只有她一个,听到商临渊娶了了天生凤命的女人,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没几日,苏栩就收到了一封从宫里送出来的邀请函。
这邀请函上只说当今赵太后见如今花开遍地,故而特此邀请诸位夫人进宫,一起参加赏花盛宴。
口吻虽然委婉而隐晦,但是这天气也不是什么赏花的好时节,这么迫不及待举办什么赏花盛宴,莫非是宫里的人知道了什么?
苏栩纳闷,她终日在摄政王府里面研习道术,宫里的人紧张什么,难不成还怕她助商临渊谋朝篡位?
她对当今形势不太了解,对苏栩而言,一切荣华富贵都比不过她手里这卷道藏。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到了她这个地步,这种直觉都是很准的。
她想了想,披着还带着湿气的长发,换上了一件逶迤拖地烟柳衫,就拿着这张请柬去找商临渊了。
摄政王府占地极大,显得极为壮丽豪华。
十步一阁,五十步一楼,富丽堂皇。
苏栩转了一圈,几乎累得快断气了,终于在书房找到了商临渊。
商临渊的书房本是摄政王府的重地,但是自从和商临渊交心之后,这个书房几乎就是任苏栩来往的。
所以一见是苏栩,旁边两个守卫的士兵,立刻就恭敬地为她打开了门。
门一开,果然,商临渊这个大忙人还在批改奏折。
苏栩翻了个白眼,这人太热爱工作了,几乎每天都在改这些改不完的奏折。
看到她来了,手不释卷的商临渊揉揉头,难得放下了手里的奏折。
“阿栩,你来了。”
见到是她,商临渊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
到了地方的苏栩忍不住找了个位置,非常没形象地盘膝坐下,“你可让我好找!最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清爽了许多?”
商临渊已经习惯了苏栩在这种小节上的潇洒了,非常淡定地从书桌旁拿出一碟新鲜的芙蓉酥。
苏栩眼睛一亮,立刻不客气的尝了起来,笑眯眯道,“还是临渊你好,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要说重生之后,最让苏栩满意的,一个是浩如烟海的道家典籍,一个便是这摄政王府特制的芙蓉酥了。
芙蓉酥香脆得宜,咸淡适中。
外面看着是脆的,但是一口咬下去却又极好消化。香气馥郁,带着芙蓉花特有的味道,一口下去,人都要醉了。
只是这芙蓉酥制作不易,每日仅得两碟。苏栩把自己那份吃完了之后,便经常来商临渊这里蹭。
久而久之,商临渊这盘芙蓉酥每日里都会为苏栩留着,以便她随时来蹭吃蹭喝。
苏栩简直爱死了这芙蓉酥,几乎一口一个把脸鼓得像仓鼠似的。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商临渊皱了皱眉,他总见不得苏栩这样囫囵吞枣的样子,就好像摄政王府在虐待她一样。
苏栩摆摆手,大大咧咧地看了一眼四周,“这又没有外人,怕什么!”
这句没有“外人”,让商临渊耳后一红,只好又默默地为苏栩倒了一杯她最喜欢的花蜜茶。
“那你就着这茶吃点心吧,小心别噎着。”
苏栩敷衍地点点头,“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像个老妈子。”
敢这么说商临渊的,也就苏栩一个了。
见此,商临渊俊美无双的脸上难得泛起了些无奈。
苏栩忙着吃点心的时候,商临渊只好继续改奏折。
等到苏栩吃完了,商临渊的改奏折大业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苏栩净了手,这才想起了自己来书房的正事。
“对了,临渊,我今天收到了一张邀请函。”
商临渊自然是知道苏栩的性格的,若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她必然不会特意来找自己的。
对此,他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什么邀请函?”
苏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宫里的人送来的,说是请我和一些达官贵妇进宫赏花赴宴。”
说些,她拿出了手里那张邀请函,递给了商临渊。
商临渊接过邀请函,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赵太后的。”
苏栩听说过赵太后的名声,赵太后据说是先帝的妃子之一,口碑听起来也还行,没什么大的过错。
不过,看多了宫斗剧的苏栩可知道,能在深宫里坐到太后位子上的,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先帝还在时,她倒是挺安分守己,先帝一死,她的孩子就坐上了皇位,要说里头没有什么手段,鬼都不信。
而倒霉的商临渊,明明是先皇后之子,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但到最后,他这个最适合当皇帝的人,却被先帝托孤,成了摄政王。
而登基的,却是赵太后抚养大的那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弟弟。
现在的皇帝是商世一族祖传的病弱,加上年纪还小,所以即使登基了,一切政务都还是由赵太后来代理的。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赵太后就在后面垂帘听政。
初时还装个样子,到后来渐渐也就放开了野心,将整个朝政把控起来了。
而后面的事情,苏栩也大致听说过,等皇帝及冠之后,赵太后不由分说,便给皇帝迎娶了自己弟弟的女儿赵氏。
皇帝体弱多病,后宫多由皇后把持,而前朝多由赵太后控制着。
这两个赵氏女里应外合,便把控了如今大商的朝政。
而商临渊作为托孤大臣,又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自然是不可能被两个女人把在手里,两人斗法都不知道斗了多少次。
如果不是商临渊在,这怕是这天下早就改姓赵了。
所以赵太后和赵皇后这对姑侄,两人对于商临渊都是恨之入骨,但出于大局考虑,勉强维护着表面上的和谐罢了。
所以,和商临渊是死对头的赵太后,居然给她送请柬,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栩儿,他们是想要试探你。”
苏栩并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太后听说我可能是天生凤命,所以十分忌惮,才想亲自看看我,便特地找了这么一个赏花宴的理由?”
商临渊点点头,“这倒是很像她的风格。”
商临渊和赵太后斗了快十年了,对彼此之间早就了解透彻了。
赵太后一向谨慎,尤其是这个摄政王,她更是严防死守,如今外面关于苏栩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就算是谣言,她也不敢轻易放过。
再加上那次的赌约实在是影响太大了,怕是宫里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才特意来试探他。
苏栩颔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决定征询商临渊的意见,“那我是去还是不去?“
商临渊对此看得很开,”你要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
苏栩点头,虽然很想去古代的皇宫里瞧一瞧有什么不同,顺便去皇宫的藏书阁里看一看。
但是她只要想到赵太后和赵皇后的为人,还是打消了念头。
“那我还是不去了,总感觉此次有点奇怪。”
商临渊思索片刻,有些奇怪的看着苏栩,“你不是一向喜欢看热闹吗?”
苏栩耸耸肩,“我又不傻,这次去宫里,要是稍有不慎,让对方发现什么怎么办?再说了,我才不是那种为了凑热闹,就故意给人送上把柄的人呢。”
商临渊顿了一会,看见苏栩眼里的真诚坦率,以及微不可见的一些遗憾。
她这是在担心,给他添麻烦?
这个想法一冒出脑海,他就莫名有些欢喜,干脆大手一挥,潇洒地开口。
“你还是去吧,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我在。天塌下来了,我也会给你顶着。”
有人做保票,苏栩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吗?”
“当然,大丈夫说话一诺千金。”商临渊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苏栩点点头,想到皇宫里的藏书阁,心情莫名有些小激动。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看到商临渊那几乎要堆成小山的奏折,实在是不忍心继续打扰。
苏栩摇摇头,就告辞了。
商临渊等苏栩走了,又随口吩咐了几句管家。
“王妃过节日可能会去宫中参加赏花宴,你去准备些要用的东西。”
老管家点点头,心里有了成算,连连称是。
商临渊又想一想,似乎记起他这位王妃平日里似乎有些素雅,稍微思衬后开口。
“上好的头面首饰也多准备几套,还有西域上贡的薄纱,你拿去给王妃做几身衣裳。”
老管家有些吃惊,却还是一一记下。
商临渊依然觉得不够,对着老管家说,“你带着王妃去打开我的私库看看,若是有王妃看上的,全部给她搬到问道居去。”
管家这下绷不住了,脸上的笑意明显了许多。
他可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伤心,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喜爱王妃,连自己的私库都全部打开,任由王妃挑选。
这是好事,说不定再过些日子,王爷的命格改了,还能跟王妃一起生一个小王爷呢。
等管家喜滋滋地离开后,商临渊又继续改奏折了。
次日,管家立刻找上了苏栩,身后还跟着一堆的丫鬟。
丫鬟们手捧着各种绫罗绸缎,宝钗朱翠。无一不精美至极,让经过后世审美冲击的苏栩也爱不释手。
老管家笑眯眯地上前,脸上的皱纹都和蔼了不少。
“王妃殿下,这都是王爷让我送来的。还有一些精巧的玩意儿,还没来得及送过来,等过几日就打好了,我一并送您这里掌掌眼。”
苏栩有些惊讶,“王爷怎么突然送这么多东西给我?”
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怎么突然送些这个首饰衣衫来了?
似乎是看出了苏栩的疑惑,老管家捋了捋胡子,看起来慈眉善目,“王爷说,王妃您过几日要去赴宴,特地派我等为您添妆。”
苏栩没多想,看了几眼首饰,心里仿佛被那些东西给填得满满当当的,便又拿起了道藏,嘴角含着笑,“那替我谢谢王爷。”
老管家当即点头,“那是当然。”
然后便指挥着丫鬟们把各种珠宝首饰,贡绸轻纱一齐抱进了苏栩住的问道居。
期间种种,让苏栩看的眼花缭乱。
等东西搬进去了,老管家又在苏栩身边絮叨。
“王妃殿下,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即可。另外,王爷发了话,问王妃您什么时候有空,去他私库看看有什么合心意的,如果喜欢,全搬空也可以。”
全部搬空?
嚯,王爷这次倒是下了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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