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他毒性太强
寒冷的冬日清晨,不过七点光景,清淡如水的太阳悬在天际,略略有些惨淡。
但位于城市远郊的机场却已经迎来了忙碌的人潮,人来人往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今日所到之处入目的却都是年轻的女孩,三个一群,两个一伙,间或有一两个男孩的身影,手中举着灯牌气球。
接机口的围栏地带,已经被几个穿统一T恤衫的妹子抢占,往上挂巨幅横幅,乍一看俨然是到了演唱会现场。
看着那些忙碌的姑娘,做清洁的两个阿姨不由聚在一起开始小声嘀咕。
“今天这是干嘛啊?怎么来了这么多小姑娘?”
“听说是什么明星,最近挺火的。”
“这些小姑娘啊……”
话音未落,她指代的那些小姑娘中的一员直直向她跑了过来,笑容甜美开口道:“阿姨,我想借一把剪刀。”
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一副乖乖的学生气,又见不远处四五个年龄相仿的妹子正深切望着这边,清洁阿姨心下一软,答应着转身去杂物间取剪刀了。
目的达成,小姑娘在那里等待的同时,顺带扫了眼机场大厅。
“程静一。”
这一扫,也顺势暴露了自己,只听得不远处传来略带不满的喝问。
被点名的恐惧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掉头就要跑,没走两步还是被从人群里冲出来的许甘之抓住了。
今天一早他接到舅妈电话,得知高三的小表妹逃课跑去机场追星了,此行就是来抓人的。
“现在什么时候,你跑这地方干什么来?”抓到了程静一,许甘之余怒未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今年6月就要高考了,不好好补习乱跑,你妈都知道了。”
深知表哥吃软不吃硬的脾性,程静一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对上许甘之,道:“哥……”
那一脸委屈悲凄的神色,看得许甘之不自觉就心软下来。
发觉他神色略有松动,程静一跟着补充:“平时你也说过要动静两相宜,那我也不能成天捧着书本吧,你看就今天补习班不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我保证,这次之后我绝对不会再三心二意了,我一定乖乖听话。”
面对如此渴求,许甘之实在有些狠不下心肠硬拉人走。此时,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出来了。”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听见接机口那边人潮涌动起来。
程静一实在不想人生中第一次接机的任务失败,按捺不住,一把甩开了许甘之往人潮中冲去。
现场霎那间陷入混乱,人潮不断的向前涌来,有人跌倒,有人尖叫。
感觉整个机场似是被投入了油锅之中,从内而外的沸腾起来,机场方面安排的警力显是有些不堪重负。
望着眼前乱象的许甘之不敢再轻举妄动,贴墙站着看面前那些年轻小姑娘奔跑着过去。
待得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站了起来,略略有些后怕的与旁侧那些旅人一道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听着后方接机口声势浩大的口号,想着两人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他准备打电话给舅妈说一声。
摸着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想着应该是刚刚那一撞掉出来了。
低头正自寻找,突然听到身后奇异的脆响传来,他跟着慢慢转身,后知后觉的望着自己的手机被一只脚踩在地下。
“咔!”那脚尝试着往旁侧移了下,已经碎裂的屏幕又跟着发出尖利的声响。
这一声犹似惊鸿掠过,解开了许甘之的定身咒。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但见触屏碎裂,显然已是回天乏术。
抬了头,许甘之死死盯着那只脚的主人。
第一个观念,这是个智障。不单是他踩坏了自己的手机,还在于他把自己包的很严实,围巾口罩帽子,只露出两个眼睛。
看不出情绪,安静的如一滩深水,垂眸望着他。
“……”他不言,许甘之也不语,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此时,不远处接机口的躁动越来越大,那人回望了一眼,提步欲走。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别以为你穿着跟智障一样就真能干智障的事,踩了我手机什么话都不说就想走?”他的动作彻底激怒了许甘之,也不管涵养与否,一把拉住了肇事者。
此时才发觉,他的身高,于他178的高度看上去,竟有些遥远。
气势上莫名的矮了三分,许甘之一时也没了别的言语,只抓着他不肯放。
肇事者眼中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虽然动作不大,但显然是有逃离这地方的想法。
后头喧哗的人声越来越近了。他扭头望了几眼,依稀见有妹子往这边来了,又看了看许甘之意识到自己脱身不易,一甩手从包里掏了个手机给他。
因为他扔的突然,许甘之猝不及防不得不放开他双手去接。乘着这个空当,那智障男拔腿就往外冲了过去。
此时,离得最近的几个妹子已经走到了两米距离内,讨论声清晰可闻。
“不是说fur这班机么,怎么没见到。”
“可能走了特殊通道。”
“没见到真的有些遗憾呢……”
许甘之目送她们离去,迎面见到了程静一。
双颊绯红,面目悲凄,晃晃悠悠的过来。她身边,围着几个年龄相仿的伙伴,都是满脸失落的样子。
甫见到他,程静一委屈的开了口:“表哥,他没来,他都没来。”
许甘之还没从智障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对于来没来这个点也没有在意,低了头看刚刚那人扔给自己的手机。某水果的黑色街机,八九成新的样子,价格应该高过自己用的那款。
点亮屏幕,锁屏画面是一只舞台上常见的射灯,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
顿了一会,发现这手机是有密码锁的,许甘之不由败下阵来。叹息一声也就不再多想,把手机揣进了自己兜里,顺便拉过还是一脸受挫状态的程静一往外走。
在等机场大巴回家的时候,程静一见许甘之直愣愣的盯着前方那几个妹子,她们手里无一例外都拿着自家偶像的海报。
若是把自家表哥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级人物吸收为真爱粉真是件极为长脸的事。
思及此,程静一热情的做起宣传来:“哥,你看,那个笑的很温柔的就是我男人,裘野,fur。他特别优秀,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会弹钢琴会谱曲,遇上他,就是我青春的开始。”
“那听你这意思——”许甘之只是单纯的发呆,此时看着满脸憧憬的程静一,禁不住插话:“这回没见到他,你青春就开始不了了是吧?”
程静一忙不迭维护偶像形象:“这个是意外,那些以前追行程的妹子说他回酒店的时候看到好多人聚在大堂还叫助理买热可可给大家,担心粉丝住得远还拿自己卡给粉丝开房间住,真的是个暖男。”
“另外他出生也好,自己唱作俱佳什么都会的,真的很优秀的。这次可能是看我们人多走了特别通道了,毕竟他也在官网上说过不太希望我们接机,人聚多了有危险。”
许甘之作势点了点头,此时大巴来了,刚好可以借上车摆脱程静一的絮叨。
两人坐定后,程静一发现在许甘之这里得不到共鸣,转而和前座的妹子聊得火热起来。
“你看这次颁奖的视频没有?fur好帅,他说英文苏死了。”
“有有有,天生的衣服架子啊。”
“真是帅的没朋友。”
听着旁坐匪夷所思的交谈内容,他自觉和这群小姑娘有了代沟,转而望向了窗外。
刚好,看见一辆商务车自旁侧车道上超过了他们这辆机场大巴。
许甘之坐在靠窗,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车内人的下巴以下的部位。
但偏偏就有别的能人看出了车里坐的偶像,一时间靠近商务车一面的车窗纷纷打开,女孩子特有的高分贝尖叫声此起彼伏。
“裘野我爱你!”
“fur我们永远支持你。”
在惊人的声浪里,许甘之微微皱眉,他这个年纪早过了为一个人辗转疯狂的时候,即使时光回溯,天性理智的他也理解不了这些追星族的想法。
毕竟以他求学期间红名榜永不陨落的NO.1霸主看来,代数方程比明星更容易记忆。
所以,他怎么都理解不了表妹程静一的想法。
原本舅舅、舅妈的想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挨着许甘之这么个学霸久了自家女儿肯定也能沾染点聪明习性。
只可惜,许甘之的习性注定影响不到程静一,倒是常常为了程静一的事情耽误自己的计划。
许甘之母亲当年是远嫁,许甘之父亲是当地区委的一个科员,收入尚可。为了将来考大学顺利些,许父动了些门路,让许甘之落户在了本市就读高中,由舅舅、舅妈照顾。
所以,许甘之基本是伴着小表妹长大的。因此,管教小表妹也成了他责无旁贷的本分。
比方今天本来有场医疗教研会,师哥都帮他要到入场券了,可为了追回表妹他不得不忍痛放弃。
冬日正午,窗外阳光惨淡,拉着沿途行道树的影子,在眼前虚晃划过。
就像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杂乱无序。
许甘之皱着眉头,看着程静一痴痴望着手里偶像的海报,叹息道:“要是能和fur怀里抱着的娃娃换一换,我就是折寿十年也乐意。”
看着小表妹化身疯狂粉丝,许甘之感觉简直就是三观尽碎,再想到自己惨遭劫难的手机,也不得不承认今天是诸事不宜的。
满心郁闷的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发现上头尽有个未接来电。
但因为屏幕全花的关系,看不到来电人,也没办法回拨。
许甘之心下记挂着要给舅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就先借了小表妹的手机。
程静一在旁安静等待许甘之讲完电话后,看着他手里的那个疑惑发问:“你这手机怎么摔成这样了?”
“不是摔得,是被个鬼鬼祟祟的人踩的。”说完,许甘之突然心下一紧。那智障看着形迹可疑,该不是这手机是他偷的吧?那接下来他是报警还是报修?
浑浑噩噩的送回了小表妹,许甘之最后还是决定暂缓报警,先赶去修理自己的手机。
因为有配件,他决定在维修中心坐等。
等待区一排座位前的正上方墙上安了块液晶,屏上正播放一则MV,少年穿着中世纪的骑士装,神情肃穆,配合歌词在乐声中缓缓回头,最后的镜头定格在他眼角的泪痕上。
MV结束,许甘之听到旁侧有妹子轻呼:“fur这样子真是让我心都碎了。”
理论上来说,心是不会碎的,许甘之暗自思忖着。
不过现下,他也心碎了无痕了。在机场上被那智障一脚踩下去,他的手机屏幕需要更换,听筒音响都要换新,一整套修理完毕费用是567元。
自从跟郑教授做课题之后是有钱拿的,所以许甘之去年十月份之后就没再向家里要过生活费。但有了今天这一出显然就入不敷出了,心下就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找母亲要钱。
专注在如何借钱的思绪里,他压根没留意耳边陌生的手机铃声。
直到旁人提醒,许甘之才意识到是自己身上那个陌生手机所发出的。
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跃的“伏地魔”字样许甘之微微愕然。
是偷是抢就在此一举了,他郑重得滑开了接听键,沉了嗓子道:“喂,你好!”
电话那端的女子怔了怔,随即客气道:“抱歉,我打错电话了。”
接下来,没等许甘之这边再说什么就挂了。
少顷,来电显示“老干妈”跳了起来,许甘之没有迟疑的按下接听键。
刚要开口,就听那边一个男中音急速道:“裘野你到底搞什么名堂?Ada姐说打你手机是个男的接电话,你不是说去逛街吗,怎么和男的在一起?你憋不住也不能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吧,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
在一长串连珠炮般的抢白中,许甘之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那个——你好,很抱歉。这个手机的主人暂时不在。”
电话那边的男声闻言,安静了有那么两三秒,才再次发声:“呃——你说什么?”
许甘之便耐心的将早上一系列事件用语言重新组织了下,最终确认机场的那个智障应该就是手机主人。
这一次电话那端的男声没再有什么变故,只是冷静地和他说了一系列诸如“对不起”,“再见”,“回头联系”后切断了这通电话。
面对前后两通电话,许甘之满腹狐疑,捧着手机等了五分钟,第三个电话进来了。这一次,没有姓名显示,只有一串号码。
电话那端也是位男士,首先对他的遭遇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和慰问,接下来直击重点表示:“先生请问现在您在哪里,是否方便将手机交还给我们。”
许甘之说了自己所在的地址,二十分钟后,那串号码又跳了出来。
照着他的指示许甘之走出了维修中心,一路前行,在不远处的路旁看到了车牌为MU201的那辆奔驰商务车。
车上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男子,言笑晏晏的一边与他握手,一边递过一个牛皮纸袋子。“这么大冷天,真是麻烦您了。我们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这些补偿还请收下。”
看着那个牛皮纸袋的厚度,许甘之也猜得出那笔赔偿数额不小。
为人为己,他的节操也远没高尚到容许自己抗拒,也便接了牛皮纸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放心吧,我什么都没有动过。”
男子接过,随意翻看了两下随即笑眯眯得表示,“那是自然,我信得过您。”
临上车前他顿了顿,转身与许甘之道:“希望您能够忘记今天这段不愉快的遭遇,周末快乐。”
说完,径自上车离去了。
前后不过三分钟,只剩下许甘之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厚实牛皮纸袋子站在路边。
拆开了牛皮袋子的封口,他低头望了望里面的红色伟人像,少说也有大几百张。
怔了一会,再次看了看怀里的纸袋,他拧了一把自己的脸,以确定不是在做梦。
结论是,他真的怀揣了一万块钱!
修完手机,付了钱,许甘之就这样抱着一万块挤公交回了学校。
周末的关系,食堂歇的早,进来的时候他顺便在校外打包了份盖浇饭。
今年是许甘之医科连读本硕博的第六学年的上半学期,按照规定,提前搬进了研究生楼,与他同寝的是摄影编导专业的研究生陶醉。
一个看起来斯文的小伙子,却能扛着三、五公斤重的摄影机追拍别人一整个楼层而脸不红气不喘,此乃真人不露相也。
所以,许甘之寝室举凡换灯管,换水桶这种需要大臂力的事从来不用他人帮忙,有舍友一人全权搞定。
如此作风彪悍的铁哥们,实在是打家劫舍、插科打诨的最佳拍档。
但可惜他却是个有女朋友的,于是,许甘之周末一贯都是“独守空闺”的。
但今天,陶醉居然一反常态的呆在宿舍。
看到许甘之拎了盖浇饭回来,陶醉一个箭步跳了起来,朝着他哀叫连连,“我还没吃饭,你好狠的心啊,也不带我的份。”
“我哪知道你回来啊。”颠了颠怀里那袋子钱,许甘之感觉自己瞬间硬气了不少,豪迈的一挥手,道:“走吧,我请你去雁南飞。”
雁南飞是他们学校旁边一个较为上档次的餐厅,消费对现阶段的穷学生而言是偏高的,所以听到许甘之如此大方,陶醉瞬间变身软萌小可爱,贴着他撒娇:“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许甘之瞬间离他八丈远,要不是看在这货全心全意为整个宿舍做苦力的份上,这会真想朝他后脑勺呼一巴掌!
就这样,许土豪带着陶狗腿往雁南飞去了。
入冬的天色比初秋暗的要早,不过是五点半的光景,夜幕已经似烧黑的锅底合了下来。
明明暗暗的灯光霓虹在灰霾中显得不那么真实,和J大隔了一条马路的雁南飞小餐厅,罗马式装修风格,墨绿色的扇形窗帘配上原木色的柱子,环境优雅。
周末的关系,餐厅里靠窗位置坐的多是一对对小情侣,许甘之和陶醉被领到了角落的位置。
落座点单,听着餐厅里突然播放起一曲劲歌,与整体的氛围显得有些不太合契。
发现许甘之停了筷子在侧耳倾听,陶醉调侃道:“呦,我们家甘蔗居然也会听偶像明星的口水歌,不得了啊。”
甘蔗是许甘之的绰号,但只有接触过他的人才知道,许甘之的性格有多么的难接近,别说像甘蔗那么甜了,说他是甘蔗皮恐怕都是抬举了。
“偶像明星?!”此刻许甘蔗皮后知后觉,依稀觉得这歌的旋律在上午和程静一回来的时候听他们在大巴上集体哼过,遂脱口而出:“裘野?”
听他说出这个名字,陶醉略显愕然,随即满脸兴味的递了自己的手机过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居然也知道他?来来来,考考你,认得出哪个是他吗?”
虽然许甘之表示自己不熟悉他们,但陶醉不容分说还是将展示了一张五人照片的手机塞了过来,逼着他瞎猜也要猜一个出来。
只可惜小表妹指点的时候他压根没注意,心下犯了嘀咕。
结果一低头竟然在些年轻的面孔中发现了机场智障的那双眼睛,虽然有经过电脑PS修饰,但深水一般的墨黑瞳眸却叫人一眼难忘。
再加上身为学霸天生具有的记忆本能,他脱口而出:“这是谁?”
陶醉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狐疑的道:“这个人就是裘野啊,他爹妈当年因戏结缘闪婚也算轰动,只可惜两人生了儿子没几年就离婚了。”——
希望您能够忘记今天这段不愉快的遭遇,周末快乐。
脑海里疏忽跳出了那个戴眼镜男子的临别留言与那一袋子伟人像。
许甘之已经将串联的信息合并推理出了最可能的答案,机场把手机扔给他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裘野!
于是,许甘之将到口的解释咽了回去。
不管裘野是何缘故,误丢手机这种行为就是发生在普通人身上都是很危险的,更遑论是个偶像明星。
毕竟在公众粉丝前塑造的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形象,但凡流出些不符合普罗大众想法的内容,所有的努力前程都可能瞬间瓦解。
许甘之只是学霸并不是书呆子,虽说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明星,但几起类似事件还是有所耳闻,如此也就解释了刚才那人给这么多钱的动机。
既然拿了人家的封口费,有些话自然就不能多说。许甘之遂摇了摇头,将手机递还给陶醉,“没事,我今天在外面看到这个人的MV了。”
因为专业的关系,陶醉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这个圈,最近又找了个八卦杂志的兼职编辑工作,全身心的投入了八卦事业。
只可惜平时许甘之总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陶醉想讨论也没了兴致。
今天却是不同,他看着许甘之的样子就充满了求知欲,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遂很是善解人意的将对面的凳子拖了过来,坐到许甘之旁边,“看他现在是不是特好,其实裘野吧,开始并不听话,后头才这样的。”
有鉴于许甘之对娱乐知识的匮乏,陶醉的这番科普是先从他的经纪公司老板娘袁雯开始的。
袁雯当年也是圈里形象演技兼备的实力花旦,由于一桩绯闻事件形象大损,演艺事业因此一落千丈。
不到30岁就嫁做人妇,退居幕后,成立了YC娱乐经济公司。
靠着她的人脉和夫家的财势运营至今近十年,俨然成长为国内同行业楚翘。旗下艺人众多,从大牌到杂牌都有。
裘野则是属于他们新推出的亚洲新偶像计划中的一员,意图在整个东南亚地区形成一定的影响力,所以特别动用了金牌经纪人Ada来规划他的演艺生涯。
至此,带着万千关注出道的裘野也是不负众望,仅仅一年就凭借两张唱片,囊括了有亚洲格莱美之称的音乐大赏最佳新人奖及最佳人气奖。
不过之后公司觉得唱片市场不景气,要他走偶像路线改演戏,但他这人可能还是有几分所谓音乐才子的傲气,偷偷摸摸瞒着经纪公司去找了别的音乐监制接洽。
事件曝光后闹得满城风雨,YC遂将裘野违约一事诉诸法庭,与经纪公司的这场争执,最终以他低头结束。
对面的许甘之虽然是坐在那里,对陶醉这份言论却是充耳不闻。
眼下的许甘之并不知道,本该就此结束的机场手机事件正在以另外一种方式越演越烈,甚至影响了他的一生……
……
次日。
融融暖阳驱散了前几日的阴霾,露出了久不相见的湛蓝天空。
校园林荫道两边的常绿植物沐浴在这难得一见的阳光中,重现生机。
但这一切只是看上去很美,空气里依然有着属于冬季特有的冷冽气息。
犹如此时正发酵着的某件事……
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迎面扑来的寒意让许甘之猛地打了个喷嚏。
将颈上的围巾重新裹紧,他一边合掌在嘴边呵着热气取暖,一边匆匆往图书馆赶去。
图书馆有无线网络还有暖气放送,所以不少学生会选择来此上网,因此图书馆的位置总是十分抢手。
陶醉跟着许甘之大早上过来也只为占座蹭网,两人选择了人流量较小的期刊阅览室进驻。
一进去,陶醉就自顾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平板塞上耳机专注看起了电视剧,许甘之则选择了几本新出的医学期刊继续学霸之路。
原本是楚河汉界互不打扰的状态,陶醉却突然伸手越过桌面揪住了他,“甘蔗你过来看。”
“看什么?”许甘之被吓了一跳,跟着倾身望过去。
陶醉将平板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顺势还将一边耳机塞到了他耳中。
屏幕上正播放着劲爆的娱乐头条,冲走了众人原本对娱乐圈大佬婚外恋的关注。
女主播和男主播以夸张的音调一唱一和,大意是YC旗下现正当红的偶像男星裘野因手机丢失,致使数张私.密照片流出。
此事不光当事人本身形象受损还牵连甚广,有同家经济公司的也有别家旗下的新人。
接着新闻放出了那几张照片,其实尺度不算很大,看背景也就是夜店之类的地方。
主要争议的点来自于YC新推出的这些偶像,展示给公众的都是健康向上的正能量形象,结果事实是这些大男孩不单是泡夜店,还抽烟喝酒样样来,甚至还有些亲密画面出现。
实在和经纪公司包装的形象相去甚远,主持人因此现场联系经纪人,却未得答复。
视频到这里结束,下设的评论区已经吵翻了天,粉黑大战惨不忍睹,满屏的脏话不堪入目。
许甘之摘了耳机,将平板推了回去。
陶醉看他一脸淡然忍不住质疑:“我看你不挺关注裘野的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许甘之抬头反问。
在主持人的长篇大论里许甘之有精准的抓住了手机丢失这个新闻重点,但他也确实做到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封口没再提过这事,自然不会有过多联想。
毕竟他和裘野的人生轨迹不存在任何重合的点,他实在没空闲也没兴趣去关注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陶醉看他如此,深知他对娱乐八卦这份事业一点都没有兴趣,就自顾自看视频去了。
没过多久,许甘之接到舅妈电话,叫他去吃饭。
想着程静一的寒假补习班只有半天,许甘之趁早收了东西就往舅妈家去了。
到的早,舅舅、舅妈刚好外出买菜,家里只有小表妹。看到许甘之呜呜的扑上来抱着他哭。
“我家男人出事了,要被公司雪藏了,他这么努力这么辛苦,你知道吗?!”
许甘之没吱声,经过前两天的机场追星之旅,对于这种小粉丝的言行他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虚扶着小表妹的肩膀安慰了会,许甘之就回来了。
吃完午饭,许甘之抢着洗了碗,回头送了程静一去补习班,再自己倒车回了医院。
恰逢元旦,郑教授外出参加一场国际骨科治疗技术的研讨会,便将他和另几个学生托给了骨科主任医生罗思聪暂代。
正是周末的下午,罗主任看着许甘之回来,招呼了句:“小师弟来了啊。”
许甘之本就是骨科权威郑教授最后收下的本科生在读生,再加上人长得斯斯文文,几个年纪稍长些的男女医生见了都爱叫声小师弟。
到最后连同牙科那边新晋的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也凑了这热闹,说许甘之是院里的团宠也不为过。
但眼前的罗主任是郑教授手下出来的博士,他的这声小师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
“师哥好。”许甘之看着罗主任老神在在的喝茶,不由感慨了一句:“今天难得清闲啊。”
话音方落,罗主任座机响起,接完电话,他冲着许甘之失笑的摇头,“这叫什么,祸从口出。车祸的,救护车快到了。”
同在办公室的一个年轻男医生凑在许甘之身边说了句:“幸好这话是小师弟你说的,要是我们——”
他做了个断头的动作,许甘之微微笑了笑,没有搭腔。
不过这确实是实话,因为手术台上很多时候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于医生来说除了技术要过硬之外,对体力的要求也很高。
很多小伙子即使选了临床专业,也大多会选往较普外而言轻松一点的方向,类似心脑、神经那类,而像许甘之这类主动往骨伤科跑的当真是凤毛麟角。
是为物以稀为贵,罗主任对于这个话很少的小师弟总会格外宽容些。
一行人来到门诊大堂,救护车已经到了。
抬下来的车祸伤者是位男性,裘千亿,48岁,驾车撞上隔离栏导致胫骨断裂刺破皮肤,未防感染需要立刻进手术室清创手术接驳。
罗主任经验丰富,接了病例一面听,一面就吩咐许甘之准备手术相关事宜。
因伤者神智清醒,于是自行签署了手术同意书,没等家属到场就被直接拉进了手术室。
一个多小时后,许甘之走出手术室寻找裘千亿家属。
应声走来个年轻的姑娘,一头及肩长发,五官清秀可人,却穿了件貂绒大衣,挎了个黑色的凯莉包,整个装扮走的是富贵风,和她花样的年纪着实有些不搭。
许甘之扫了她一眼,心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姑娘打扮倒也对得起裘千亿的身价了。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估算着手术台上病人的年纪开了口:“您父亲……”
话还未说完,被旁侧一道嗤笑打断,许甘之这才发现身边的椅子上还坐了个年轻男子。
侧脸线条近似完美,栗色的头发的搭在额际,很有些花美男的调调。
但在室内也带着墨镜,懒散的半靠在椅子上,从里到外给人一种讨嫌的感觉。
花美男身边还站了个精干女子,约莫三十的年纪,气势凌厉。
因为花美男的出声,许甘之微微颦眉,也没多做搭理,继续道:“您父亲……”
“帅哥医生,你这样胡乱给我小妈降辈分她可是会不开心的。”花美男又一次打断,这会倒是说了句话,但信息量太大许甘之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面的年轻女子听了倒是脸色大变,盯着花美男半晌却是没有发作,强压了火气将许甘之往旁侧拉了拉,“医生,你别管他,我……男朋友是怎么个情况?
听到这里,许甘之隐约明白了什么,但生性淡漠也不欲多管,径自道:“病人胫骨断裂,需要植入钢钉,现在有好几种钢钉选择,你看要哪种。”
许甘之将几种钢钉的优劣和价位都说了,等着那女子做取舍,在她沉默的时候花美男又插话道:“你要么选根金的,再镶一溜碎钻,绝对高端大气上档次。”
“Fur,注意分寸,这里是医院。”此时,花美男身边跟着的那个精干女子看了看许甘之的方向,忍不住出了声。
花美男扭头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弯,笑的极为倜傥,“好,Ada姐这么说了。我确实应该表现下。”
其实从昨天在机场意外踩到那个手机开始,他裘野整个就踏上了倒霉之路。
在被抓着脱不开身的情况下,本想将公司新派的公共手机丢过去当赔偿,没成想着急慌忙的竟把自己常用的私人手机给了出去。
好容易安排人员联系上了捡手机的那位,出钱取回手机,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照片还是被爆出来了。
这之后就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崩乱,凌晨Ada午夜凶铃告知,除了其中一段时长45秒的视频是裘野和当红玉女明星安素的现场外,还有不少新生代偶像明星的夜场狂欢照片。
虽没有具体露点,但表情动作都有些不堪入目,比现在新闻上出现的都要露骨且人数更多,基本把现阶段市场上的年轻一代全牵进去了。
主管艺人的乔桐亲自和他谈,因为这些照片是有人直接发到各大媒体的。
此时多家娱乐公司艺人牵涉在内,因此和媒体方面协商,压下一部分。
毕竟这事情是他捅出来的,而且当年他闹出的违约事件曾惹得高层很不高兴,于是他并不在公司保护艺人名单内。
整个一段视频被公布,致使先期拍摄的一部电影投资方震怒,勒令导演将他的戏份悉数删光,对应的后期宣传活动也被取消。
此外,由于有水军趁乱引导,网上发起了轰轰烈烈的抵.制活动,电话甚至打到了公司代为接洽的合作商那里,以致接下去的工作不得不全部停摆,期间的损失将由公司和他合力承担。
他当初加入YC签的是卖身契,那些钱早都一次性用光。
出道至今拍戏,唱片的分成也没剩下多少,现下这笔赔偿着实压得他心头沉闷。
但面对外界镜头,甚至是一个年轻的帅哥医生,裘野都不得不强颜欢笑。
毕竟公司给他的定位是暖男,他就要考虑所有人的感受,唯独他自己,喜怒哀乐统统可以被忽视。
虽然被墨镜遮了大半张脸,但许甘之莫名觉得迎面过来的男子轮廓熟悉,直到他将墨镜摘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机场上误丢手机的偶像艺人——裘野。
在潜移默化间,那双眼已经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墨黑通透却看不出情绪,前一秒还是痞痞的样子,后一秒就能对他笑的温柔和煦,变脸速度之快堪称绝技。
谁说这些偶像明星没演技的,许甘之现下真想拍下眼前这幕甩那些经验主义者一脸。
但毕竟之前平白拿了人一万块钱,多少有些心虚,他微微调开了视线。
这样细微的闪躲裘野并未在意,只道:“帅哥医生,内置那种呢你就挑我刚说的那种给他装上,两根不行用四根,哦,这数不吉利,要八根。”
他的声音称不上醇厚绵磁,倒有些少年郎的清越之色。
许甘之先还是认真的听,慢慢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里头手术的是他父亲,结果他竟然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这在许甘之的观念里简直不可饶恕,于是也管不了太多,抬头打断了他:“对不起先生,内置钢钉数量必须是四根。”
被他这样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裘野有瞬间的愣怔。
看着他略微茫然的神色,许甘之又复述了一遍,“内置钢钉数量必须是四根,多或少都不可以。另外您要的那种黄金镶钻的材质,可能需要去金店购买,医院不能提供,很抱歉。”
说完了这些,许甘之没再管他。一方面还是心虚;另一方面是觉得他太没人性。
与裘千亿的小女友讨论了一番,确认了内置种类后许甘之重新回到了手术室。
等全部手术完成缝合出来,等候室外已经挤满了人。
因为裘野手机泄照事件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现下父亲车祸,又是老牌影帝,满满的八卦爆点,自然引得媒体倾巢而出。
还有些消息灵通的好事者们,举了牌子在医院门前,抗议以裘野为首的年轻人,败坏道德风气,污染社会良好风俗。
幸而医院早安排了安保力量,护着一行人往电梯走。
但旁侧噼里啪啦的闪光灯连成一片,在强光刺.激下许甘之瞬间失明,他迟滞着脚步不敢再走,咬了唇立在原地。
此时,听着裘野那边突然出声:“各位媒体朋友,很感激各位对家父的关心,但现在还请帮忙让让,多谢了。”
心下一松,在裘野的声音引导下,他摸索着前行,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撞上了电梯间的金属门板。
离得近的几个人发出了哄笑声,裘野跟着转过头来,看了眼许甘之,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晚间回到宿舍,陶醉招呼许甘之来看娱乐新闻里他们医院的画面。
突然就听到了裘野下午那席话:“各位媒体朋友,很感激各位对家父的关心,我的情况稍后会开记者招待会说明,但现在还请帮忙让让,多谢了。”
镜头下那张脸当真是敬业,对着推床上的伤者,满满的焦虑忧伤。
一手拉着推床往前,一手还不忘护着身边的两位女士,尽显绅士风度。
亲眼看着这样的场面,真要让许甘之怀疑方才手术室门前那番尖酸讥讽全是一场梦了。
不亏是影帝的儿子,演技惊人。
“啧啧,人长得俊不说教养看起来也还不错,你看旁边有人摔倒还转身去扶。”陶醉一眼不眨的盯着视频。
看完又甩出一句话:“不过据说接触过真人的评论都是两极化,有说特别好的,也有说骄矜的,你看着他怎么样?”
看着屏幕上最后一个镜头晃过,穿着白袍的男医生就要撞上电梯门板,许甘之没吱声,下意识的转身想走。
不料幅度太大撞到了陶醉的凳子,这一下引得他警觉起来。
又拖着进度条回放了数下,扭头看了看许甘之,他不确定的开口:“是你?”
见他沉默着不语,陶醉心下了然,笑嘻嘻道:“我要把这段录下来,这就是把柄,改天你不听话我就给你放校园网上。”
“……”看着他热切的神情,许甘之彻底无语了。
第二天清晨七点刚过,三甲综合医院门诊大厅,挂号窗口已经排起了人龙。
黑色的液晶面板上滚动着各科室专家门诊的挂号信息。
各式口音在空旷的大厅内交互,任何时候医院都是最忙碌的地方之一,毕竟生老病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经过门诊,许甘之站着发了会儿呆,身后过来几个穿白袍的年轻医生,都是与他同年同届的,一个个叫着“小师弟”的就过来了。
这种明显就是占他便宜,只是许甘之本性淡漠也就不会与人斗嘴,只扭头望了一眼。
其中领头的就是心脑的容炎,与许甘之是同校不同专业的,算是熟识些,此时嬉皮笑脸的过来道:“小师弟,你这样子会把妹子们都吓跑的。”
“那你没跑,是什么问题?”许甘之一句话,旁侧几个医生反应过来,跟着喷笑出声。
容医生神色一凛,追着那几个人跑远了。
摆脱了那群幼稚鬼,许甘之7点15分抵达医生办公室,换了衣服和罗主任去巡房。
先把骨伤科那几层普通病房的病人巡视完,一行五人去了特殊病房。
特殊病房并不和普通科室病房一起,是位于行政楼的四楼。
病患非富即贵,需要足够的隐私,不光进入病房区有多一道门禁,房间都是单人间。
外侧是会客的地方,内侧才是病房。
此时病床上的裘千亿右腿吊挂在床尾,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药水的痕迹。
虽然不像平日里的精神,但还是比实际年龄看着年轻不少。
此刻他麻醉已经过了,因伤口疼痛的关系脸如死灰,朝罗主任央求,“医生,我疼得厉害,能不能再给我吃些止痛药。”
罗主任正和另一个实习男医生讲解伤口情况。
许甘之站在身后,见罗主任没听到,翻看了下病历记录,上前劝解道:“裘先生,你现在伤口已经使用镇痛泵了,如果再服用止痛药物,不单影响伤口复原还有可能形成药性相冲,于事无补。”
听着这边搭话,裘千亿侧过头来看了一眼。
站在床头的年轻男医生,身穿白大褂,一头碎发,露出洁净的额头,五官虽稍显清淡,但配上那张白皙的脸庞,还有骨节分明的双手,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裘千亿这个年纪,将老未老,对青春岁月的渴望逐渐演变成了对少男少女的兴趣。
所以他近几任男女友都是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的,现下许甘之这种恰恰对了他的胃口。
裘千亿本是病怏怏的神态立时振作了起来,眼里充满了神采,虽是一句话未说,但眼睛就和502似得牢牢粘在了许甘之身上。
注意到裘千亿的眼神,罗主任只当是他不放心许甘之年轻,特意夸赞了一番:“别看我们许医生年纪轻,但是跟了郑教授大半年了,您这伤口也是他给缝的。这孩子,特别细心。”
解释过一番看裘千亿没什么大反应,罗主任才带着众人结束巡房离开了。
因为起的早,又经过了一通忙碌,许甘之与师姐都瑾瑜结伴打算去食堂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两人是郑教授麾下唯二的两员小将,凭着年纪优势得到的照顾总会多些,比方这种时候就可以放他们出来觅个食。
两人回来时在住院部正门看到了一辆商务车,还有围着车门的十来个少女粉丝及几个媒体记者。
走得近了,能看到被围在人堆里的正是来探望父亲的裘野。
虽说几天前刚发生泄照事件,但其人长相身高还是十足十的花美男。
想到花痴的师姐一定要过去近距离围观,许甘之便与他分作两路,径自进了住院部大厅。
五部电梯两部整修,运送能力大减,所以到裘野一行进来的时候许甘之还没有离开。听着身后的嘈杂人声,他略略好奇的回了头。
助理开路,另有一个工作人员护着裘野进来。
他穿了件青灰色大衣,颈上围了条摩卡色围巾,怀抱了一大束鲜花,人高腿长的杵在人群里特别惹眼。
有个离得近的小姑娘被挤得差点摔倒,他还特意停下脚步轻声慰问。
果然是公司包装好的偶像模板,谦和有礼,温文儒雅。
饶是对他印象平平的许甘之也不得不承认,裘野这种就是传说中的祖师爷赏饭吃,天生的发光体,什么也不干光站着也有美化空间的效用。
听着电梯抵达的提示音,他调回了视线。看着面前钢制门板缓缓开启,正欲提步进去,裘野的助理突然几步蹿过来,拦住了他,“你等下一班吧。”
许甘之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裘野已经到了跟前。看了他一眼,已然认出了是昨天手术室外给自己难堪的帅哥医生。
此时看着他掩鼻后退的小动作,小心思一起,主动朝助理道:“浩子,让他进来吧。”
于是,他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拉入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密闭的空间,花香味浓郁,许甘之打了数个喷嚏。
许甘之对这香味有些过敏,掩鼻转身立到了角落里。
“好巧啊,帅哥医生,我们又见面了。”裘野却主动开口和他打招呼,有意无意的将那束花往他跟前靠了靠。
“阿嚏!”许甘之再次打了喷嚏,跟着道:“麻烦您,把花挪开些。”
“啊,真是不好意思,撞到你了。”裘野不是特诚心的道歉,跟着多看了两眼他的姓名牌。
随即带着些微惊讶的口气道:“啧,你原来真是个医生啊,我还以为穿着白大褂出来唬人呢。唉,必须为我前几次的冒犯道歉。”说着,自那一捧玫瑰中抽了一枝出来。
欲滴的玫瑰,沾着晶莹的露珠,着实是吸引人的利器。
“……”许甘之这边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掩着鼻子不住的往后躲。
从小到大他收获的评价基本都是稳重、踏实,但事实上在他这个年纪这样的性格被更多的解读为冷漠、孤僻。
作为理智的摩羯座,他只是较其他人更容易掌控自己的情绪,习惯从现实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比方说此刻的裘野,排除医患关系以外,他并不觉得他有什么讨好自己的必要。
并且就昨日他的那些言行来看,他不觉得他送这花给他是善意的,因此外在表现的也极为冷漠。
在电梯抵达自己要去的楼层,许甘之没再多做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待电梯密闭之后确认没有外人在场,助理才发声,“你认识他?”
裘野毕竟是被称为拥有神颜的男人,不说那些粉丝,就是一般的同性工作人员遇上这样的时候,于情于理总会表现出几分欣喜的样子。
但这男医生竟能视若无睹的离开,实在叫他开了眼界。
“没有,不熟。这老头子什么毛病啊,探病还指定带玫瑰。”看着许甘之脸色灰白的逃走,裘野心下颇有成就感,也没在意刚刚他那样的态度,随手将那枝玫瑰插回到原来的位置。
助理惯常见到这样幼稚的他,也未再多言。不管怎么样,那医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人物。
他低头翻起了手机微博,发现网上已经有了刚刚在医院门口的照片,标题是:fur医院低调探父。
跟帖下舆论大多是对裘野有利的,这就是经济公司动用水军之后的结果,用亲情动人,以冲淡手机泄照事件带来的不良影响。
但实际情况如何,还不敢贸然确认。
裘野医院探父的报道出街不久,许甘之也回到了办公室。
坐着看了会书就见都瑾瑜捧了束花进来,是用暗紫色压纹纸包扎的满满一大捧欲滴的玫瑰,很是吸引眼球。
抢在众人出声调侃前都瑾瑜撇清了自己,“你们打住,这花不是给我的。”
随后在一片疑云密布的眼神下将花束放到了许甘之桌上,“是我们小师弟的。”
一眼就看出这束花是方才裘野捧在手里的,许甘之也没兜圈子,单刀直入道:“你去过特殊病房那边了?”
“哎,你怎么知道?”都瑾瑜一脸惊疑。
许甘之也没多废话,戴了口罩抱着那束花就走出去,沿途惹了不少人瞩目。
其中也包括下来找罗主任询问情况的裘野一行,助理率先认出那束花,“Fur,这不是四叔让我们带来的么?”
裘千亿曾经以《木头记》一片中孙老四的形象夺得过影帝,这四哥的称呼就传了开来。现下年岁大了,四哥就成了四叔。
“呵,四哥的口味就是这一型的。”裘野唇角挂满了讽刺的笑。
这帅哥医生看似无欲无求的冰山样子,原是没达到胃口的故作矜持罢了。还不要,原来是一枝不要,一大束就要了。
“这是戴着口罩也要收花的节奏啊。”啧啧,他真是小看他了。
话音刚落,那边许甘之看到他径自就走了过来。
走廊转角的位置,没什么人来往,许甘之抱着那花往前送了送,问道:“裘先生,你这花是什么意思?”
起先因为是在公共场合,裘野表现的还挺偶像,微微偏头道:“你想要什么意思?”
“这花请收回去,医护人员不能随便接受病人馈赠。”虽然隔着口罩,许甘之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方才已经为许甘之打上了嫌贫爱富的标签,结果被他这句话瞬间推翻,裘野不得不作势又看了眼许甘之胸前姓名职位牌掩饰尴尬。
顿了片刻裘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花呢是裘四哥送的,你爱要要,不要就扔,和我没什么关系。”
说完,他也不管许甘之的反应提步就走。待到又一个转角处,助理小声的提醒:“Fur,还要去找罗主任么?”
“去啊,做戏也要做全套,既然我是孝子,当然要问清楚父亲的病况才能安心。”往前走了两步,他又道:“浩子,这时候如果沈太太出现,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抱着她哭一把?”
被裘野称为浩子的助理全名罗一浩,与裘野年纪相仿。
跟着他快两年了,自然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一些秘辛,看着网上层出不穷以圈内人口吻写的黑他的帖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裘野早像他们说的那样没有节操,今天被曝光导致演艺事业基本全废的就不会是他了。
罗一浩叹了口气,道:“Fur哥,你还是别说这话了,你就不适合装悲情。”
是的,人前暖男,人后油嘴滑舌的裘野,看上去和悲情这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回头记者招待会,你说我要不要吃两片安定?”
“为什么?”浩子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要不我怕我哭不出来。”裘野一脸认真。
下午两点,YC娱乐在自家媒体大楼召开记者招待会。
裘野没吃安定,但是一脸严肃,左边是经纪人Ada,以及此次事件被波及的同公司旗下另一个三人偶像组合。
先是经纪人做大体的情况通告,接下来是裘野和偶像团体的诚挚检讨。
因为其中有段接吻视频是裘野和另一个公司旗下女艺人的,双方协商后以正在拍戏的说法向媒体公开。
接下来媒体的访问简直可以用混乱来形容,因为YC只开放五个问题,有记者争执打架的,有和工作人员因为安排协调闹矛盾的。
幸而公司塞钱多,整个发布会最后在面子上算是圆满落幕。
关于手机泄照事件,经纪公司方面就算结束了,但在裘野这边,却只是个开始。
演艺形象基本宣告崩溃,官方歌迷超话成员一夜间从数十万锐减至数万。
重新建立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除了精力,更重要的是投入金钱。
他和YC本来就是签的卖身契,现阶段公司不可能再给他投钱,但是却不会放弃压榨他的剩余价值。
于是,新晋偶像裘野就上了明星饭局名单,一餐15万的价码,纯吃饭。
时隔多年之后,东山再起的裘野参加访谈节目,主动爆出了这个消息。
但那时候他已然是实力派男星,家庭事业两得意,这等边枝末节的小事只能是增添节目气氛的一则笑料。但在当时的裘野而言,却正经笑不起来。
……
因为裘千亿住院的事情,许甘之已经好些天没有去舅舅家。
在舅妈数个电话催促之后,才匆匆和人换班去了。
到的时候已近7点,一桌子菜他们全家都没动,还是坐在桌前等着自己。
捧着舅妈热了几次的鸡汤,许甘之一时有些鼻塞。
眼眶隐隐有热意沸腾,但澎湃的情绪下一秒就被程静一的话堵了回去。
“表哥,表哥,据说Fur的爸爸车祸进了你们医院,他天天都有去医院。怎么样,怎么样你见到没有?”
“我们粉丝团去了几次了,你们医院太大而且医生保安都很警觉,这么几天下来了,都没见过人。你说说,你内部人员,他是不是特别绅士,特别暖男?”
他那样子,实在和绅士有教养没一毛钱关系,许甘之憋回了眼里的热意,专注喝汤并未回答。
程静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舅舅打断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好好吃你的饭,别吵着你哥。”
程静一是怕父亲的,做了个鬼脸没再多说。
吃完饭,她强烈要求许甘之住下陪她,舅舅、舅妈也赞成。
想着手头那几件事也都不甚要紧,可以明天再处理,许甘之就同意了。
在跟郑教授跑临床前,许甘之是没有这么忙的,周末两天总有一天是要留宿在舅舅家,睡在表妹的隔壁房间,所以这里也备着他的一些洗漱替换衣物。
洗完澡,换过睡衣,许甘之擦着湿发进了房间。
程静一正在里面上网,听见响动忙忙招呼:“哥,你快来看。”
许甘之好奇的凑上去,入目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医院大楼的照片,局部被无限放大,从某个玻璃窗里勉强能看清几个影子。
“这是我们坛子里的哥哥拍的,这个是Fur,旁边是他经纪人,你看看是几层,你们哪个科室啊?”
“这样……都能认出来?”许甘之震惊于粉丝的火眼金睛,这样的分辨率还能看出人脸上的特征,不去从事FBI真是暴殄天物。
因为行政部早下了禁令,医院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索要明星签名合影,发现轻则罚款、重则解聘,所以虽然裘野在医院来去自如,却没医务人员敢轻易骚扰。
觑着许甘之的脸色,程静一开始撒娇,“哥,哥,你肯定见过他,对不对?你让我见一见啊,你让我见一见,我就合个影。拿你的手机给我拍,你不发给我,给我看看就行……”
“让我见见呗,就见一见啊。哥,哥啊,我的好哥哥,你知道我最爱你了,你也最爱我,你看我们兄妹情深,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小表妹抱着自己又蹭又抱的连连求见偶像,许甘之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却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帮不了你。”
而且偶像明星么,看看电视就行了,真人实在……看着小表妹兴奋的表情,他这句话忍着没再说下去。
第二天早起餐桌上,小表妹对着许甘之突然道:“哥,你今年什么时候回家啊?”
“你哥今年留下和我过年。”舅妈一边递碗筷,一边道。
“唉?”这个消息让许甘之怔了怔,其实往常许甘之也有在舅舅家过年的,但都是之前说好,父母会过来。在今天之前其实他并没有得到过任何信息。
回学校的路上许甘之憋不住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很奇怪的没有人接。
他顿了顿又给父亲打电话,结果是关机。
从上个礼拜开始,许甘之似乎就没怎么顺畅的和家里父母联系过。
虽然之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但现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又拨通了母亲的手机,好一会才有人接。隔着电波的声音透着一丝疲累,“甘之啊,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我想问爷爷怎么样了?”
“……哦,他这会在加护病房呢,你爸又赶上局里有事,这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你今年就别给我添乱了,好好在舅舅家住着。”
“好的。”无奈的收了电话,许甘之感觉心头盘旋的疑云更重了。
虽然口里答应着不回家,但还是偷偷着手开始了订票准备。
不管如何,总得回去看一眼才放心。只是这件事,要瞒着两边大人。
从表妹家出来因为下午有一门考试,许甘之打算早早到学校做准备。
因为没带阅览证进不了图书馆,他先回了趟宿舍。
宿舍里陶醉正在和女朋友打电话,满脸的甜蜜。
不想打扰,他取了东西就要走。
临出门之际,还是被陶醉一把拖住,“等会,一起去吃个饭。”
“我下午有考试,要看书。”
“吃个饭而已,耽误不了你的时间。而且就你那认真劲,还看什么书啊?刷脸就能得满分了吧。”陶醉说着就将许甘之拖了出去。
地点依然是雁南飞餐厅,陶醉拖着许甘之进了那个唯一的包厢,随即朝桌边坐着的高高瘦瘦的女生蹭了过去。
那女生穿了件暗色格子大衣,戴个帽子,走的算是英伦学院风。
只是帽檐压得很低,显然不打算让人家看见自己的样貌。
许甘之和陶醉同寝近半年,他女友并不太常出现,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
就如此时,吃个饭还不愿摘帽子。但许甘之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再说作为一个大号电灯泡,他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匆匆吃了些东西就离开了。
下午的临床口腔学考试比较简单,他提前交了卷。想着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就去了趟医院。
本来是忙自己那份论文记录的,结果因为办公室文件柜不够,罗主任临时拉壮丁,让他和几个小医生将时间较长的病例文件归档到档案室。
档案室位于行政楼一楼左侧,距离特殊病房的楼层不远。
平日没什么人去,几个男医生抱着大堆文件在后,许甘之在前开了门,内里有一股陈年的异味扑面而来,呛得人涕泪横流。
几个男医生扔下文件就跑过了,许甘之叫不住,无奈只能独自归档。
正在忙碌着,突然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许甘之自档案柜后走出来,与开门进来的人撞个正着。
那是个女人,穿了件灰色的水貂绒皮草,拎着个耀眼的红色铂金包,在根本没有太阳的阴天里戴了副墨镜。
如果换个人做这种打扮肯定会有种可笑的感觉,但眼前这位女士却不同,可以让人只关注她本身精致的衣着打扮而忘却周遭的环境影响。
就是许甘之这种对奢侈品潮流完全无所觉的人,也明白她这身行头价值不菲。
与许甘之惊大于吓的反应比起来,没有思想准备的她显然是受到了剧烈的惊吓,眼见文件柜后突然钻出个人来,下意识的想惊叫,但听得外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立时又捂住了嘴巴。
虽然秀美的五官在精心保养下几乎没有走形,但到底是年过四旬的妇人,没了墨镜遮挡的话,纵是厚粉也遮盖不住她眼角的细纹。
尤其是与跟前素面朝天的年轻帅哥医生相较,老态毕现。
此时,她身后抵着的门把上传来了转动的声音,她朝许甘之做了噤声的手势。
这个动作露出了她手上新鲜的伤口,身为一个医生,看到有人受伤,职业病就犯了。许甘之虽没吱声,但却径自走了过来,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示意伸手。
她这才发现手背上的血口子,不知道是在哪撞得,此时才感觉那股刺痛由中枢神经传达到大脑,她不由自主瑟缩了下。
许甘之头都没抬,按住了她的手,掏出些干净的纱布,以气音嘱咐道:“不要动。”
因为档案室没有水,只能将就着先擦了擦。
包扎完毕,许甘之自顾自抱着文件继续了整理工作,直到外间喧哗停歇,才停下手头的工作,下逐客令:“不好意思,这里是档案室,闲人勿入。”
“哦,好。”她不知许甘之底细,也不敢贸然表明身份。
扶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思忖片刻,特意望了望许甘之胸前的姓名牌,随后掏了几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许甘之医生,小小心意还请笑纳,只希望今天的事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许甘之视线落在她手中那几张百元大钞上,瞬间就想起了裘野在机场上误丢给自己的那个手机。
立时就反应出眼前被狗仔追到档案室来的女士不是个普通人,但他一贯保持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既然默许了她在此暂避,也根本不会想去探究缘由。
但就现实来看,他的观念必须以行动表示,否则面前的女士也不会贸然开口叫他的名字。
这是一种威胁,告诫他不能乱来,因为她知道他的姓名身份以及其后代表的一切。
于是,许甘之沉默着收下了那几张封口费。
见他这般识时务,女士自是很满意,微笑着点了头。
目送了她离开,许甘之晃晃头决定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转身自去整理接下来的文件。
没一会接到罗主任打来的电话,由于裘千亿按了急救铃,想着许甘之就在行政楼这边遂让他上去看看。
挂了电话,锁了档案室的门,他就往楼上的特殊病房去了。
有个护士妹子早早等在入口处,见到许甘之就迎上来,略微急切道:“许医生,你来的正好,病人刚按了急救铃。”
“我知道,你们进去看过没有?”一边走,他一边问。
“他说胸闷,测过血压心跳,都在正常范畴。”小护士一一答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许甘之闻言点了点头,拉开病房门就进去了。
“裘先生。”穿过没人的客厅,进到内室,赫然就见裘千亿单脚支地,难以控制身体平衡,整个人重心前倾眼看着就要摔倒。
许甘之见状,疾走两步过去,险险扶住了他。
“您的看护呢?这怎么能这样呢?刚动过手术,再摔了可怎么办。”
乍见许甘之,裘四哥眼中焕发出当年夺得影帝时的神采,可许医生根本没留意,一边扶了他坐好,一边盯着他的伤脚追问:“刚刚有没有碰到哪里?”
“哦,没有。许医生你放心,我还撑得住啊。”他拍着胸口,笑的讨好。
这几日他的伤口逐渐愈合,状态比之刚刚入院时好了不少。
年近五旬的人,因为底子好,保养得宜,还是看不出有裘野这么大个儿子的。
自然,也对和儿子年龄相仿的许甘之有了别的想法。
“现在特殊时期,还是小心为上。”许甘之看了看他的伤处,伤口没有发炎愈合良好。
又去看了病例记录,微微挑眉道:“你今天早起测体温都有些发热,还很好?这就是伤口有炎症的反应。”
“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有些胸闷。”抚着胸口,裘千亿微微皱眉。
唱作俱佳,许甘之没有半点怀疑,当真掏出了听诊器,裘千亿见状开始解外衣。
“不用脱,你就一件单衣,没影响。”阻止了裘千亿的动作,许甘之细心的开始了听诊工作。
同时,外间裘野的声音传来,“哎呦,四哥,不好意思,快递来晚了……”
没料到病房内另有他人,勾着一个纸袋的裘野怔在门口。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地砖,他眼中的色彩只剩了裘千亿脸上的红和许甘之眼眸的黑。
以及,许甘之搁在裘千亿身上的那只手,虽然中间隔着个听诊器……
裘野略显轻佻的吹了声口哨,随后才道:“四哥当真艳福不浅,到哪都有美人相伴。”
许甘之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此时更是忙于听诊,并未搭理。
裘千亿想制止,结果刚发了个声就遭到了许甘之的制止:“裘先生,请不要说话。”
一语双关,裘野跟着也闭了嘴在窗台边的矮几上坐了,翘着二郎腿看着。
结束了听诊,许甘之边做着病例记录边道:“裘先生你的心跳听着很清晰,肺间隔膜等处也没有明显浊音,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之前的片子我们也帮你看过,没有肺水肿,所以应该是没有问题,如果不放心我让罗主任明天帮你安排个心脏彩超。”
“全听许医生的。”裘千亿的回答落在裘野眼里,嘴角的讽笑又添了几分,跟着又开了口,“唉,四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难不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甘之闻言终于拨冗看了裘野一眼,窗外暖阳斜斜射入,洒落了一地碎金光影。裘野整个人沐浴在光影中,下颌微微上扬,单手撑在矮几上。
不得不承认,裘野天生是适合娱乐圈的,随随便便坐着都是时尚大片的感觉。
但他对自己父亲这副态度,许甘之并不赞成。但也不愿引火烧身,就没发表意见。
低头收拾自己听诊器的时候,手链不慎在床架子上挂了下,直接就崩断了。
裘千亿眼尖,看着落在地上的手链道:“哎呀,许医生,这链子不便宜吧。”
“没有。”许甘之这链子是买着玩的,仿版的大牌,看着唬人其实并不值几个钱。将手链捡了,转身径自走了出去。
看着裘千亿直勾勾的眼神,裘野禁不住嗤笑,“好了,人家走了,你这眼睛都快贴人身上了。”
裘千亿闻言,转向裘野道:“fur,你别胡闹,不能看人家小医生好欺负就顺杆爬。”
“呦,这都护上了?我哪里敢欺负人家。”裘野坐在矮几上没动,只略略偏了头看他。
裘千亿没有抬头,只道:“你敢不敢我心里有数,别以为人家都听不出你话里有话。”
裘野没再吱声,扭了头望向窗外。
虽然今日的裘四哥有些上梁不正,但将时间往回倒25年,那时候的裘千亿还没有四哥的名号,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和那年代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技校毕业进了工厂车间。从事的是钣金行当,安分守己干了两年,预备积了钱娶媳妇。
结果看上的姑娘被南方来的万元户骗走了,曾经晚上看月亮看星星的甜蜜被他用一句少不经事带过。
裘千亿一时激愤,誓要混出个名堂来。
恰逢彼时一起长大的发小要北上发展,裘千亿不顾父母反对辞了铁饭碗跟着上了火车。
下了火车,站在首都火车站的他两眼一抹黑,只能跟着人流走,在地下室找了个铺位安顿下之后开始了四处打零工的生涯。
中途也被骗过坑过,最穷的时候一个包子要过一天,后头因为钣金的手艺好肯吃苦,裘千亿慢慢也就做出名堂来了,被介绍到剧组去当了个道具置景。
他人勤快,长得也是浓眉大眼,形象不错,除了忙活技术工作外,有时还被拉着临时当个演员。
慢慢的临时演员得到了一些台词,混上了男三男四。
再之后因为要拍个动作片,男主角借口受伤唧唧歪歪不愿做动作,导演一气之下就换了裘千亿上场。
那会的娱乐圈还不是现在的样子,即使没背景,但有能力,遇上机遇还是能出头。
裘千亿就这样当上了主演,最后凭着《木头记》的孙老四一角,27岁时便夺了影帝头衔,成了四哥。
同时认识了尚是新人的马楚姿,立了业,成家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他带着马楚姿回家的时候,昔日他的梦中情人已经和南方的万元户离了婚。
带着孩子一个人单过,如今发了福,看着他现今影帝加冕,美人在侧的衣锦还乡,脸上自然不好看。
当夜他在市里最好的酒楼宴请了五十八桌,都是昔日的邻居亲朋,迎着众人艳羡的眼神自觉是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回去后,裘四哥就和马楚姿结了婚,年尾裘野就出生了。
至此如果结束的话,那这故事可说是一个影帝的奋斗史。
可惜,故事永远不会终结于童话般的结尾,灰姑娘会老去,王子会面临更多的诱惑。
裘四哥爱妻幼子在怀,在众人的赞誉中自觉登上了艺术巅峰,圆满了人生的成就,慢慢就觉出了人生无趣。
恰好在熟人引荐下认识了一个仰慕自己的商人,原本是商量为他的企业拍。结果后头谈的时候带他去享受人生,从而让他领略到赌钱的妙处。
从最简单的买大小到后来的赌球跑马,什么都玩,开始还算是小打小闹,有输有赢。慢慢的胃口大了,一夜之间的输赢就抵上裘四哥的所有身家。
赢得少,输得多,还欠了不少高利贷。债务压身,裘四哥拍戏也不专注,还是满脑子的翻本。
一边是债台高筑,另一边高利贷催债电话打到了裘四哥家里。
妻子马楚姿带着幼子接了通连哄带吓的电话,打了电话给丈夫了解情况。
先裘千亿还瞒着,后头高利贷的人上了门,虽没喊打喊杀,但当着年幼的裘野的面出示了一叠欠债的证据。
马楚姿那时还未满三十,抱着裘野寻死觅活的哭,逼着丈夫出面解决。
她一个弱质女流,花样年华与裘四哥因戏结缘,年方二十就肯嫁人生子,除却裘千亿人长的好嘴甜外,奔的也是吃喝不愁。
哪曾想会走到今儿这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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