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辰殿
漆黑無望的大海上,閃爍著數十盞探照燈,一名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緊張地搜羅著,眼楮直直地看著平靜的海面,不想放過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這個月已經是第四次刺殺了!
這個女人實在不簡單,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蹤跡了,這次絕對不能放過她!
知道冷素月就在水下潛伏著,數十名男子手里緊緊地握著冷色的手槍,對準了海面!
冷素月的水性再好,也是要露出水面透氣的,只要她一將頭漏出來!就亂搶打死!這是上面的命令,完成了這次的任務,他們每個人都有獎賞!
這個女人實在可恨!一定要將她打成肉醬!
身穿黑色緊身服的冷水月,潛在水里,用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鼻子嘴巴,生怕一呼吸就會露出破綻,這次的任務明明進行得很順利,自己都已經逃離現場了,半路又忽然遇到襲擊!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她心思縝密,做事一向嚴謹,怎麼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這次殺的是泰國青幫老大的一個左膀右臂,他們找不到自己,是不會就此罷休,上去,是死。不上去,也是死……
冷素月握緊雙拳,心下暗道︰與其叫那幫毒販子抓到自己,想想那抽骨髓,挖眼楮的刑法……
不如就死在這海底!喂了魚也總比叫這些人得逞的好!
冷素月向來心狠手辣,做事果斷決絕,一旦下了決定,就沒有半分的猶豫,立馬掏出腰間的匕首,對著自己左手的動脈!
狠狠地一劃!
殷虹的鮮血,立馬彌漫在四周,飄蕩在海水中,為了減少痛苦,冷素月下手極恨!這一刀,必死無疑!
一向要強的她,終于放松了臉部表情,干她這一行,就要有必死的覺悟,反正她自小無親無故,是組織將她養大的,現在臨近死亡,她也沒什麼可遺憾的,緩緩地閉上了眼楮,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
與此同時。
永祿光八十一年。
在同一片海域。
一個漁女的生命,危在旦夕……
冷素月的三千青絲墜落在甲板上,濕噠噠地滴著水,墨色的眸子,茫然地看著前方。
三個五大三粗的赤膊漢子,粗魯地將她的雙手雙腳綁上,系上一顆半人高的石頭,打算將她丟到海里喂魚。
身後傳來女子嬌媚譏諷的聲音,"冷素月,你區區一個貧寒的漁家女,也妄想嫁入我澄音哥哥家嗎?他可是月氏第一鹽商的少主,將來可是要繼承家業的,我不管你是看中他的家室,還是看重他俊俏的模樣,但凡是想要和我芸珠搶澄音哥哥的,都不會有好下場!尤其是你這種低賤的漁女!"
說完,也不看冷素月的臉色,看了一眼旁邊的大漢,喝道,"把她丟下去喂魚吧!"
"是!"大漢一接到命令,立馬抓起素月的頭發,將她拖到船角,旁邊又上來一個大漢,粗魯地一腳踹到素月的肚子上!
"撲通——"一聲!
巨石拖動著冷素月嬌小的身子,落入了海中……
頃刻,便沒了……
自始至終,貧寒漁女都沒有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芸珠見情敵已經收拾了,便拍了拍袖子上濺起的海水,斜眼看了看大漢,似是不屑,從手袖中掏出幾張銀票,嫌惡地扔在地上,不願再多說一句話,抽身離開。
對她而言,即使是替她辦事的這幾個大漢,也不過是粗鄙低陋之人,多說幾句話,都會屈了她高貴的身份……
而那幾個大漢,在見芸珠已經走了,其中一個連忙將地上的銀票撿了起來,放在身上蹭了蹭,而後瞟了一眼芸珠的身影,朝地上,"呸……"地啐了一口,"臭娘們兒!狗眼看人低!"隨後朝後面的人喊道,"走走走!別待這地方了,晦氣!"
……
李天耀本來在海里潛水潛得好好的。
忽然!
他听見"咚——"的一聲。
什麼東西落水了?動靜不小。
就在他詫異的同時,冷素月應聲落入水中,由于身上綁著巨石,下落的速度極快。
少年看見冷素月被捆起雙手雙腳,以及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就知道又是被哪個天殺的給害了!
將腰間的匕首拔出!迅速揮動雙臂!游到冷素月的身邊!一把拉住綴著她的繩子,解下腰間的匕首。
可是!在匕首靠近繩子的時候,少年一愣……
她……這位姑娘……臉色蒼白,兩只眼楮珠一動不動,嘴巴微微張著,卻沒有因此而嗆水……
她,已經死了……
可是。
就在少年確定冷素月已經死亡,準備離去的時候……
冷素月忽然睜開眼楮!眼中的寒意比三月的海水還要冰冷!
少年回頭,眼神一詫!
咦!她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當時也容不得多想,少年連忙開始給冷素月松綁!
鋒利的匕首,很快就將繩子劃斷,冷素月一得到松綁,降落的速度,立馬慢了下來,逐漸增大的水壓,也開始減輕!
奇怪的是。
本來已經快要身首異處的她,在得到松綁以後,按理說是要馬上逃生。
可是,這個眼神茫然的冷素月,卻是驚訝地看著四周,看著自己的衣服,又皺了皺眉頭,看了看眼前的少年。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李天耀也算是為下輩子積了陰德了,原想著,就就算是听不到謝謝,少女也應該會給自己一個感激的眼神。
可哪想到!這個女孩,不僅沒有半點感激她的意思,居然還用這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他!
……
憋著一肚子的氣,李天耀將冷素月帶上岸來。
"咳咳……"冷素月躺在地上,驚訝地看著自己和少年身上的衣服,繁華陌生的大街……緩緩站了起來……
李天耀為了救她,幾乎已經將體力耗盡了,此刻正躺在一邊休息,也不理這個奇怪的女孩。
冷素月驚詫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
才承認自己穿越了。
穿越?
看著一望無垠的大海,海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壯觀。
忽然。
"呵?"冷素月輕輕笑出聲來,又蹲回李天耀的身邊,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古人"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兒和現代人不同的地方來……
李天耀被她看得心里一陣發怵,猛地做起來,"你老是盯著我看干什麼!"他心里更是火大,自己救了她!這個女孩非但沒有一絲感謝!還這麼沒有禮貌!
"嗯……"冷素月支著下巴,故意表現地很為難的樣子,鄭重其事道,"我在想,既然你救了我,那我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可是……我又看你才十一二歲的樣子,莫非我嫁過去要做童養媳?但是……"
"打住!"李天耀面目表情瞬間扭曲!什麼以身相許,什麼童養媳亂七八糟的!這個女人真是可怕!"得了!得力!我就是順手救了你!你不要把事情說得那麼可怕!"
"可怕?"
是啊,21世紀的冷素月,臉上有一道貫穿整個臉的刀疤,是七歲的時候就留下的了,剛剛也只是說笑,沒想到這個小子這麼單純,自己長得那麼丑,就是免費給人家做童養媳都是不要的!
于是緩緩走到水邊。
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模樣……
驚!
這還是她自己嗎?
白皙水嫩的臉蛋,清秀的眉眼,雖然算不上美麗,但是也還算上乘,微微一笑……淺淺的梨渦,紅撲撲的小臉蛋,雖然是十五歲的樣子,但是卻有幾絲嫵媚?
"哈哈!"冷素月忽然轉過頭來,朝著李天耀舒心一笑,"這回真是賺大了!"
李天耀暫時還沒搞懂她說的話,就登時呆住了!
這……這女子……
笑起來……好,好美啊……
頓時覺得,是不是要收回剛剛自己的話?其實,做童養媳,也不錯??
冷素月看著李天耀微微一笑,這一笑,若綠柳垂泓碧,滿樽落芳酒……
其中的清冽柔美,是那個漁家女的樣子,而深邃妖嬈,卻是殺手冷素月與生俱來的。
雖然兩個人的樣子,有七八分相像,但是之前21世紀的冷素月,從小埋下了不少殺戮,妖魅的笑容,就像罌粟一般醇美卻充滿著劇毒,而漁女冷素月,自小就是單純善良,那種素雅的柔美,也是不可比擬!
現在她的身子是漁女的,但是冷素月的靈魂,已經徹底改變了!
這樣至善至美,妖嬈嫵媚的笑容,是極度危險的……
這女孩若是不笑,便只是清秀而已,若是笑了,可就是傾國傾城了……
一時之間,李天耀居然愣住了,冷素月看他呆呆的看著自己,有些不悅,收起了笑容,拍拍他的肩膀,冷冷道,"快走吧。"
冷素月扶著天耀,踉蹌地往前走去,不久,看見遠處有一個羽扇輕搖,羅緞裹身的公子,冷素月將天耀放在一顆樹下,"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也不等他回答,就獨自一個人朝著那個公子走了過去,剛一湊近,冷素月不動聲色地撞了一下那名錦衣公子。
"哎呀!不好意思啊!公子,我急著去收賬……"
那名錦衣公子原是有些不高興,但是看著冷素月一身貧寒人家的打扮,道歉的態度又那麼誠懇,也就搖搖手,"罷了罷了,以後看著點就是。"
"恩恩,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謝謝……"
冷素月還在道謝,那名錦衣公子已經走遠了。
冷素月背過身去,嘴角微微一勾,有些得意,而後緩緩走向天耀,手中一揚!
一條湘色錦繩上,吊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在陽光下透漏著潤澤的光芒,一看就是上乘之品,"李天耀,點當鋪在哪里?"
李天耀呆了一下,而後大怒,伸手指著冷素月,"你是小偷!你居然去偷人家的東西!"
冷素月趕緊上前一步,捂住這小子的嘴,冷言道,"你這麼大聲干什麼?是想讓我被抓進官府嗎?!"一把將李天耀拎著衣裳領子提起來,警告道,"你最好別出聲,要是壞了我的好事,我就殺了你!"
其實,冷素月知道這個小孩子單純,心性善良,看見她這個樣子,不開心也是正常的,只是現在他們窮得響叮當,又無親無故,他又傷得重,再不去偷,只能等死了。
李天耀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子,被冷素月這麼一嚇,頓時眼圈紅紅的,馬上不折騰了。
冷素月看他還算听話,遂將他放了下來,語氣緩和了些,"你還算我的救命恩人,放心吧,我不會殺你的,只是嚇唬嚇唬你罷了,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錢了,而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去偷,你不要跟我將什麼仁義道德,我不吃這一套,但是你放心,我偷的,也只是那些有錢一點的人家,這點小錢,在那些人眼里,根本算不了什麼,好了,不多說了,我們先去將它當了,然後找家客棧住下。"
不經意地,冷素月看見李天耀手上的傷痕,皺了皺眉頭,"割傷的?是剛才救我的時候不小心弄的?"
李天耀點點頭,"嗯,沒事,一點小傷。"
"不行!我們先去客棧,等會兒我去給你找大夫!"
冷素月辦事從不拖泥帶水。
一刻鐘以後。
李天耀安安靜靜地躺在聚賢客棧雕花紅木的大床上,等待著去找大夫的冷素月,那塊玉佩,當了八十兩銀子。
當李天耀在點當鋪里看見那白花花的八十兩銀子,眼楮都直了!又看見冷素月將他帶到本地最有名的客棧,開了一間黃字一號房的時候,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十五兩!他兩年都賺不回來的錢!
聚賢客棧的房間,有一般房間在二樓的左邊,二樓的右邊則是雅室,三樓房間很少,但是很大,裝潢也是一等一的,還因為檔次不同,分為天地玄黃四字,層層遞減,天字一號房,只有一間,貴得要命,只有王公貴族才住得起,只知道里面,輝煌富麗,金珠玉鈿,窮盡想象,牆上掛著的名畫,都是絕世的孤本,價值不可估量。
所以,能住進去的人,非富即貴,偏偏這間房間,每天都不會有客源的空缺,王公貴族,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都不惜一擲千金,去躺一躺天字一號的那張"金床"。
而現在,有一位公子,從天字一號的房門里面走了出來。
此人一身青衣,質樸異常,看來是很低調的有錢人,但是偏偏這一身素雅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竟是這般不凡,柔軟的絲緞外面,加著一件幾近透明的雪衫,更加顯得公子身子傾長,豐神俊朗,下擺輕盈裊娜,有飄飄欲仙之感,平常人看不出來,這乃是甦州最好的錦緞,雪衫更是千金難求的冰蠶絲,薄如蟬翼,輕盈柔軟。容貌更是不用多說,五官分開來看,倒是不算出眾,眉目十分柔和,但是一旦組合在了一起,便有一種高山流水的清遠之意,叫了即使是在酷暑六月看了,也是宛若置身空谷,那般清冽舒服,用恍若謫仙來形容,也是絲毫不為過。
這個時候,三樓的另一邊,冷素月也恰好走下樓底,撞見了這位青衣公子,冷素月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什麼俊男美女沒有看過,但是乍一看見這位公子,也是心神一悅,剛好與這位公子對視,便點頭微微一笑,轉而走了下去。
而這位青衣公子,看著已然離去的女子背影,竟然微微蹙眉,伸手阻攔道,"姑娘,我正好要下去用膳,姑娘要是方便的話,可以賞臉一起嗎?"
聞言,冷素月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眼前的這位公子,原想穿著這樣素雅樸實的公子,又長著一張不韻世事的臉,定然也不是一般的迂腐之人,可是……皺了皺眉,"不了,我還有事。"
青衣公子追問道,"不知姑娘有什麼事?在下要是可以幫忙,定當竭盡全力。"
冷素月臉色有些不好看,拒絕道,"謝謝公子的好意,只是一點小事,不用勞煩公子。"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聞言,眾人皆是一驚,尤其是青衣公子身邊的小廝,以及客棧的老板,這位公子是常客,性情溫和,出手闊綽,惜字如金,向來都是謙謙君子的樣子,可是今日,他不僅去跟一個稍微有幾分姿色的漁家女搭訕,更是說了太多的話了。
而這位青衣公子,依舊是看著冷素月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華燈初上,燈火闌珊。
清風鼓進房間,屏風微微顫了一下,冷素月終于是回來了。
這次真的是失誤,一向辦事利索的她,居然找個大夫找了這麼久,匆匆將大夫引進屋內,冷素月站在門口等候。
回想著剛才的事情……
又深深呼出一口氣來,好險,差點就沒命回來了,重生還不到一天,她可不想死。由于那位青衣公子的原因,出門的時候有些生氣,居然忘記了要問一問掌櫃的,要去哪里找大夫才好。
轉出來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眼球,因為自己平時刺殺,都是夜晚行動,黑衣穿得多了,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也就多看了一眼。
那個時候正值落日,原本應該是淡金的曦光,照在他的身上,居然有了猩紅的色澤。
血的顏色?
冷素月一向對血很敏感,于是又湊近了一些,想要好好看看那名男子。
男子披著一件大大的斗篷,這樣的穿著,走在大街上,很是顯眼,但是身旁的人都像沒看見他一般,不以為然。
不知怎的,冷素月忽然有一種陰測測的感覺,這個人……給她一種非人的錯覺……她靠得更近了……
男子忽然轉過身來……帽子下面,是黑黝黝的布紗,看不見具體的容貌,只感覺兩道陰寒的目光望著自己。
冷素月想要退後一步。
那個黑衣男子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瞬間,她突然感覺頭有些暈,男子招了招手,"跟我走。"
她便義無反顧,腦子一片空白。
微微一笑,隨著他遠去了……
到了一處蘆葦深陷的河畔,河水幽寒黑暗,就像濃濃的墨汁,又好像沸騰的油鍋,滾滾逝水中,她自己的倒影,格外的明顯,清晰度,好比古銅鏡一般,冷素月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倒影,一動不動……
身後,黑衣男子飄飄然而來,雙手做推狀,想要將她推入墨河中……他慢慢的靠近,而她卻感覺昏昏欲睡,呼吸微滯,眼前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就在男子雙手觸踫到她的時候……
"啪!"的一聲!
猶如說書人響木一聲驚醒!
冷素月忽然抬起頭來!
眼前,哪里還有什麼黑衣男子?還有什麼黑色的河水?自己仍舊是站在大街上,可是天已經有些黑了……剛才是誰?
那一道鞭聲,驚醒了她。
"咳咳……"冷素月咳嗽了幾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怎麼?血?"
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上面竟是鮮血!脖子也開始疼了起來,有人差點殺死了自己!
抬頭看了看,猩紅的落日已經不見了,耳畔卻回蕩著一個聲音,"冷素月……冷素月,你不該在陽界的,這次不能將你拖回地府,還有下次……你……好好等著……"
什麼!地府!是鬼差嗎?剛剛的黑衣人,居然是索命鬼差!
冷素月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脖子上面的鮮血,冷汗一層一層從背脊上流了下來,是誰救了自己?那道鞭聲,是誰打的?
轉身,視線還是模糊,但已經漸漸清晰了起來,快速尋找著騎馬的人……
街上影影綽綽,只有兩名男子騎著馬,應該就是他們其中一個救了自己,冷素月朝著那人的方向,淡笑道,"謝謝……"
馬上的紫衣男子停了下來,看著她的笑,抹了抹鞭子上面的經文,將腰間的一塊紫玉摘了下來,扔給冷素月,"帶著它,那種東西,就不敢來騷擾你了,你好自為之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男子走遠了,冷素月的視線才基本清晰,只隱隱約約看得見,那個男子,是一襲紫衣。
拐角巷口。
灰衣男子對著紫衣男子,"小王爺,為什麼這麼輕易地就將西域法師送您的玉佩,轉手送給了那個卑賤的漁女?"
"因為……好久沒有看到,那麼叫人舒服的笑了。"赫連磐霄淡然,看著白雲道。
"可是,那也太草率了吧?"
"身外之物而已,阿諾,你要記得,世上所有的一切,價值都是世人所定著,物品,只有我覺得值不值得,沒有什麼可不可惜,我覺得,一枚闢邪的玉佩而已,換那漁女的一個微笑,已經超乎所值了。"
"小王爺教導的是。"阿諾點頭應允。
隨後,兩人朝著寧王府走去。
……
"玉佩?"冷素月拿著手里晶瑩剔透的紫色玉佩,喃喃道,而後驚叫一聲,"糟了!天耀的大夫!"
于是轉身問路,去請大夫。
回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
大街上燈火輝煌,冷素月看著,只覺宛若夢境,一排排金線絨燈籠,提上了一行行狂草,行書,正楷,濃厚的歷史氣息氤氳開來,她很想駐足,好好地觀摩一番,可是榻上天耀的傷不容忽視,她只得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了大夫。
靠在門外的冷素月,手里的紫玉,已經帶上了她的溫度,21世紀,名利皆是帶著濃濃的交易氣息,所以她從來不信,天上會掉餡餅的事情,但是……這個男子……
微微低頭,冷素月看著手里晶瑩的紫玉,"他該是不一樣的吧?"
"吱呀——"一聲,背著一個木箱的大夫走了出來,"姑娘,你朋友的傷沒有傷及內髒,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你照著我給你的單子,抓幾付中藥,再配合這瓶藥膏,一天一次,十天應該就好地差不多了。"大夫手里遞來一張藥方,和一個瓷瓶子。
冷素月伸手接過,喃喃道,"十天?太慢了。"
在她以前的世界,受傷了,有時候第二天還得執行任務,她們的身份,不方便去醫院,要是被警察查到名冊,就死定了,所以,他們受傷了,一般都是小醫院縫一縫,傷口結痂了,它自然就好了。
大夫微微一笑,"小姑娘,這已經算快的了,刀傷的很深,急不得的。"
"嗯嗯,謝謝你了,大夫。"冷素月微微一笑,隨即掏出銀票來,大夫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見到她的笑容,竟也是一怔,隨後接過銀票,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走了。
李天耀醒來的時候,冷素月正坐在床邊,身子背對著他,只看得到一頭潑墨般的青絲,身形也是極好的,他剛想開口問問,自己的傷勢如何,手才剛剛抬起來,冷素月就轉了過來!
"媽呀!"李天耀趕緊坐了起來,身子連連後退!
只見冷素月手里拿著一把尖刀,刀光閃閃,正對著自己!
由于身上的傷才剛剛包扎好,這樣大的動作,難免牽動了傷口!疼得冷汗都出來了!可是看著冷素月手里的那把匕首,硬是生生將話咽了下去,看著她瑟瑟發抖!
冷素月看見李天耀這個樣子,不禁嗤之以鼻,"切!臭小子!膽子這麼小,以後還怎麼跟著我混?"
"啊?"李天耀詫異道。
冷素月將右手的絲綢放下,站了起來,朝著桌子走去,"我只是擦一擦匕首罷了,順便看看你好點沒有。"
"哦!"李天耀如夢初醒,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冷素月兀自倒了一杯茶,飲下半杯,忽然來了句,"天耀,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社會身份。"
"啊?社……社會身份?那還是什麼東西?"
冷素月秀眉一擰,有些無奈,"天耀,我們去找一份工作吧,一直偷東西來過活,整日不工作,難免會使人懷疑。"
"哦,哦哦!"李天耀剛才一看見冷素月皺眉,心底一發怵,趕緊允諾。
冷素月看了看手中匕首的刀鋒,"你對這兒熟,你說說看,我們找一個什麼樣的工作呢?"
"嗯……"李天耀支著手肘,仔細想一想,"對了!我記得宰相府這天耀準備嫁女兒,到時候,會送走幾個陪嫁的丫鬟,這樣一來,府中的丫鬟便缺著了,這兩天宰相府正缺人手,到處招丫鬟呢!"
"咚——"
忽然!一把匕首橫在床邊!,離李天耀只有分毫!
李天耀立馬精神地坐直!
才干了的冷汗,又立馬簌簌地流了下來!
"我……我,我錯了!那麼卑賤的職業,你肯定不喜歡!"
又看了看黃字一號房的裝飾,也對,這個女人,住宿條件都要這麼好的,又怎會屈身做一個丫鬟,給別人為奴為僕,端茶送水?
原以為她會訓斥自己一番。
可是冷素月只是轉頭,開始收拾行李,邊道,"你怎麼不早說!競爭那麼激烈!萬一機會叫別人搶了怎麼辦?快收拾行李,準備出發。"
"嗯……"李天耀看了看身邊亮 的匕首,"那這是……"
"那是送你的防身之物。"
……
這可是李天耀平生收到的第一件禮物……
"不要磨磨蹭蹭的,快收拾行李,與我一起出去!"
"可是……人家是要招丫鬟的。"
"你跟著我去,順便做個打雜的。"
李天耀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現在嗎?"
"廢話!時間就是金錢!"冷素月收拾行李的動作絲毫不馬虎。
"可是……"李天耀為難道,"我身上還有傷……"
冷素月彎腰收拾行李的身子忽然站起來,秀眉一擰。
"知道了!我馬上起來!"
……
下一刻。
他們兩個各自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站在了氣勢磅礡的宰相府大門口,漆紅的大門前,排滿了整整至少五十余個競爭對手。
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冷素月擠擠李天耀,"哎?他們要招多少人啊?"
"好像是五個吧,不過前幾天已經招了四個了,今天只招最後一個了。"
"什麼!"冷素月敲了一下他的頭,"怎麼辦!我們排地這麼靠後!先機都沒有了!"
"哎喲!"李天耀努努嘴,"我怎麼知道嘛?"
就在這時,府門吱呀一聲,驀然打開,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婆婆,旁邊的小廝遞來一把椅子,叫她坐在府門右邊,嘴里喊了聲張婆婆。
張婆婆一坐定,便開始訓話。
"你們都給我听好了,這次招的丫鬟,是替換之前的一品丫頭的,馬虎不得,所以要求也比較高,不僅要身體健康,相貌端正,還要品行兼優,要是還會點什麼琴棋書畫等特長的,那是最好不過了,要是在場的連前面三條都做不到的話,就趕緊走!不要擋著宰相府大門!"
話一說完。
立馬有半數的人唉聲嘆氣地走開了,也是,這年頭,長得好看的,又身體健康,品行兼優的,不找個好人家嫁了,又何必來做這相府的丫鬟,一個個失意的小姑娘失望地從冷素月身前走過,冷素月一打量。
果然……
不是體態不好,身高不夠,就是相貌實在抱歉。
又看了看自己,想想、還是有希望的……
想來自己沒有穿越之前,也算得漂亮,只可惜……在七歲那年,因為偷東西,被人狠狠地在臉上劃了一刀,自此破了相……
幸好,這具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身體,身材不錯,身高也合適,最重要的是,臉蛋也還算中等偏上。
看著眼前的人數瞬間少了一大半,冷素月趕緊擠進人群,想要佔個前位,只可惜,來這兒招聘的人,一般都是生活過不下去的那種,一個個硬是死命地往前擠,冷素月再努力,也只佔得個前十。
張婆婆開口,"你們!四個四個地站好了!"
冷素月很不幸,站在了第三排!
結果。
張婆婆來到第二排的時候,就看見了面貌不錯的,停了下來,問了幾句話,手指一抬,"就你了。"轉而看了看其他人,"你們就都散了吧!"
什麼!冷素月大駭!
這就結束了,後面的也不看一看嗎?
"哎……"瞬間,周圍一片嘆氣聲。
大伙兒紛紛離開,只有冷素月和李天耀還站在一邊。
看著即將轉如府門的張婆婆,冷素月一聲大喊,"等等!"
"嗯?"聞聲,張婆婆轉了過來,旁邊的小廝也跟著停下。
冷素月上前一步,"這後面的人都還沒看,你怎麼就定了呢?"
小廝大吼一聲,"放肆!'你'這個稱謂,是你這種平民可以掛在嘴邊的嗎?"
張婆婆也確實走了下來,打量了一眼冷素月,遂而指了指身後剛剛選來的丫鬟,"她進去是要做一品丫鬟的,你看看自己?你長得比她好?"雖然冷素月長得也不錯,可是比起剛剛選來的這個,是差了幾分。
冷素月一時緊張,自己確實沒有剛剛那個小姑娘好看,捏著拳頭想了想,"對了!我符合後面的第四種條件!"
"哦?"張婆婆頭來詢問的眼神。
李天耀疑惑地看著她︰她居然還會琴棋書畫嗎??
"我會作畫,婆婆可否能讓我一試?"
張婆婆用懷疑的眼光看了看她,略一沉吟,便點點頭,"那好吧,你隨我入府。"
冷素月朝李天耀點點頭,示意他在外面等著。
不多時,一具簡單的文房四寶擺在了冷素月的眼前。
冷素月有些為難,這筆墨紙硯自己可是從來都沒有用過,右手僵硬地拿起一支毛筆。
張婆婆的眉毛立馬皺成一團!毛筆是這樣握的嗎?
冷素月只用了三分鐘,便完成了一幅畫。
拍拍手,"好了,大功告成!"
張婆婆和剛才的那位小廝見了,立馬上前來觀看,怎麼會這麼快就畫好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嚇一跳!
畫上,是一個小小的男孩,抱著一個枕頭,趴在地上撒嬌,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可是……卻怎麼看,怎麼奇怪,眼楮和頭極大,身子卻只有一點點,可是,這樣的比例,不僅沒有一絲不妥,反而十分可愛!
冷素月看他們的表情,終于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Q版少年,還是得到了古人的認可啊!
張婆婆嘆了一口氣,"你這個古怪的畫法,倒是老身從來沒有見過的,罷了,一品丫鬟你雖也做不成,本著你畫的這小東西還有趣兒,就做個二等丫鬟,陪在三小姐的跟前,與她逗趣吧。"
三小姐五六歲,正需要這麼個玩伴。
"嗯嗯!謝謝張婆婆!"冷素月笑了笑,答謝道。
驚!
張婆婆本來都要走了,一下子看見這個小妮子的笑。
這姑娘,不笑時普普通通,頂多算個清秀,可是這一笑……簡直就是傾國傾城啊!
"咦?"了一聲,看了看身邊的那小廝,"你將大少爺房里的丫鬟換給二姨娘,將她引了去吧,見到少爺,記得讓她笑一笑。"
"是了,張婆婆。"那小廝點頭應允。
轉而看向冷素月,"恭喜你,現在是大少爺的一品通房丫鬟了!"
冷素月霧眉一皺,疑道,"什麼是通房丫鬟?"
"就是陪著大少爺玩,給他暖床的貼身丫頭。"
……
冷素月第一次看見衛封雪的時候。
他正在與一群丫鬟捉迷藏,笑得極是開心,錦緞下的墨發,比一般的男子長一些,白色的雪衫,在風中裊娜著,單單看樣子,倒是頗有一種玉樹臨風的感覺。
可是……
他此刻的動作,卻是十分猥瑣。
"哈哈哈哈……"白色的錦緞蒙住了他的雙眼,衛封雪伸手到處亂抓,"你們這些小家伙!想往哪里跑!哈哈哈哈……"
忽然。
"啊!"一個粉色衣服的丫鬟,成功落入衛封雪的懷抱。
衛封雪一把將眼上的錦緞拿開,抱著懷里的小丫鬟,"哈哈!終于叫本少爺抓著你了吧!"
"大少爺……"嬌憨的聲音膩膩的,頭卻是縮進了衛封雪的懷里。
那一同進來的小廝,忙上前,"大少爺!"
衛封雪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耐煩,"何事?快說,不要擾了本少爺的興致!"
"是是是!"那小廝連忙笑道,"是這樣的,方才張婆婆叫奴才來給少爺送一名通房丫頭。之前的紅兒,就派去二姨娘那里。"
"哦?"衛封雪這才好好看了一眼這邊,瞧見冷素月,伸手指了指,"她?"
"正是。"
衛封雪皺了皺眉,"張婆婆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松開懷里的小丫鬟,理理衣襟,施施然走近冷素月。
挑起她的下巴看了看,"雖然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可倒也還算清秀,罷了,就把她留下吧。"
那小廝連忙對她擠了擠眼楮,示意她趕緊道謝!
可是冷素月自從知道自己被選進來做通房丫鬟的時候,就決定了,大不了,這份差事姑奶奶還不做了呢!
于是冷冷道,"大少爺不要勉強自己,既然我入不了您的眼,就讓張婆婆再另給我一份差事好了。"
那小廝趕緊上來一步,"咦!你這小丫頭!我們少爺不嫌棄你,已經是你最大的福分了!趕緊道歉謝罪!"
而衛封雪听得她這樣說,眉毛一挑,又從頭到尾好好地看了看冷素月,這小丫頭身子骨有些瘦弱,尤其是那小蠻腰,盈盈不可一握,背脊卻是挺得直,眼神毫不避諱地看著自己,澄澈的眸子里,像是沁著一樽芳酒,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兒,緩緩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廝趕緊賠笑,"少爺!她叫冷素月,"一下子想起之前張婆婆的吩咐,指著冷素月,"你!,快給少爺笑一個!"
冷素月擰眉,"為什麼?"
"問那麼多干什麼?快笑!"小廝也是見過她的笑容的,自然也知道張婆婆的用意,這個小妮子,笑與不笑,確實是兩個樣子,要是大少爺看見她的笑容,自然是會喜歡她的。
而冷素月依舊是那副冰霜臉,"我沒事笑什麼笑?"
兩個大男人氣鼓鼓地看著她,還讓她笑,除非冷素月是腦子有毛病了?
"哎……你還不听管了是不是?"小廝上前一步,對冷素月怒目而視。
"我現在還不是相府的丫鬟,自然是不用听管的。"
"意思這份差事,你是不想做了?當初,可是你求著進相府來的!"
冷素月看了看衛封雪,"我只是來應聘一般的丫鬟的,可不是來給某人暖床的。"又指了指旁邊的丫鬟,語氣孤傲,"要我像那些丫鬟一般,陪他嬉笑,給他暖床,是絕對不可能的!"
冷素月說這話的時候,昂首挺胸,一點下人的樣子都沒有,反倒有點像這院子里的主人。其余的丫鬟看了看她,皆小聲唏噓著……
"這是哪里來的野丫頭?能做相府大少爺的陪房丫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是啊!不懂得珍惜也就算了,居然還在這里大聲嚷嚷?不識抬舉!"
"要是我能做大少爺的通房丫鬟,一定樂死了!伺候地好了,說不定哪一天少爺高興了!給我做個小妾那該多好啊!從此就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了!"
……
衛封雪眼中帶著笑意,看著孤高的冷素月,"你不願意伺候我?"
冷素月看了看他身後那群小丫鬟,指著她們,"喏,願意伺候你的人一大堆,不缺我這一個。"
衛封雪順著她的手指看了看身後的小丫鬟,緩緩地搖搖頭,"這些庸脂俗粉?無趣!"轉而看了看她,"倒是你?頗有個性!哈哈哈!本少爺喜歡!就留下你了!你不做我的通房丫鬟,沒關系,做我貼身丫鬟就行,怎麼樣?我保準你在相府的工錢,一定是所有丫鬟最高的!"
冷素月在心里冷哼了一聲,這些紈褲子弟,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有征服的欲望,衛封雪之所以留自己在身邊,無非就是找點不尋常的樂子罷了。
而她?要的無非就是錢,在相府工作,也只是目前的權宜之計,只是隨便找個落腳點,既然不用做什麼通房丫頭,那麼這筆交易,倒也劃得來,于是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衛封雪看見冷素月答應了,歡呼一聲!伸出雙手!
就要去抱冷素月。
冷素月皺了皺眉頭,側身一躲!
"哎呀!"
"哎呀!"
兩個痛呼聲同時響起!
那小廝站在冷素月的身後,冷素月這麼一閃躲!衛封雪一時收不回去勢,轉眼落在了小廝的懷里!
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冷素月看見兩人的滑稽樣,一時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笑容卻不似古人那般含蓄,講究笑不露齒。
此刻,冷素月保持著閃躲的姿勢,身形翩翩,"哈哈哈哈……"瑩白的牙齒,梨渦淺淺,兩顆小虎牙,可愛得打緊。
笑聲僅僅維持了兩秒。
冷素月見衛封雪呆呆地看著自己,立馬收起自己的笑容,"少爺,看來您是不長記性啊!這前一刻說的話,您怎麼轉眼就忘了呢?說好了我只是您的丫鬟,我們沒有那種關系的,所以,也請您自重!"
說完,倒是大大方方地將衛封雪從小廝身上扶起。
衛封雪任由冷素月牽著自己,硬是不從小廝身上起來。方才看見冷素月展顏一笑的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長這麼大,一直沒有認真理解美人的含義,心里就像之前紅兒說的那樣,住著一只小鹿,踫踫跳個不停……臉上,像火一般燒……
冷素月擰眉,"少爺?"
厚顏無恥的衛封雪,生平第一次,居然破天荒地紅了臉,"素……素月,我扭到腳了,你可不可以扶我到那邊休息一下?"說著,伸手指著右邊的小花園。
一說到這里。旁邊的小丫鬟們,立馬全部沖上前來,嘴里喊著,眉頭鎖著,手上牽著,查看衛封雪的"傷勢"。
冷素月可不是容易蒙騙的人,一看衛封雪那一分痛楚,九分風韻的樣子,就知道他扭到腳是假,想要借故親近自己是真。
于是笑笑,"少爺扭到腳,不該是去小院休息的,而是,該找府中的大夫來幫您看一看的,這萬一要是傷到骨頭可就不得了了!"說完,還故意擺出一副憂慮的樣子。
衛封雪也是精明人,看見冷素月那副"心疼"的樣子,一下子便從"百花叢中"站了起來,甩甩袖子,"得得得!你們別拉著我!我現在已經好了。"看了看冷素月,"我先回房休息了,你叫下人給我準備一下洗澡水。"
"是。"冷素月微微欠身,古人的禮儀,學得倒是挺快。
斜眼看著衛封雪離去的方向,傾長的身子,白色的錦緞,墨色的長發,在風中裊娜……
乍一看,還真是個翩翩美少年呢……
雲收霧卷,落日熔金。
天邊紅地一陣炫目,羲和的光芒,灼灼夭夭,一絲暖意沁透四肢百骸,冷素月睡在青瓦鋪就的屋頂,看著幾千年前的天空。
暗自感嘆,沒有污染過的景致,真是直叫人驚嘆!
想起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自閑下來,好好地觀賞一下大自然的美景了?自從八歲假如組織起,有鮮少有這樣的閑心了……
深深呼了一口氣,正準備感嘆感嘆。
屋里忽然傳出一道十分悅耳,但是,卻不中听的聲音,"冷素月!進來給本少爺搓背!"
……
冷素月一頭黑線。
只得拍拍屁股,從房頂上下來。
站在門外,"少爺,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是叫小陳來給你搓背吧!"小陳即是今早的那個小廝。
衛封雪不悅道,"小陳五大三粗,要是揉壞了本少爺的肌膚怎麼辦?"
呸!冷素月在心里罵了衛封雪一句矯情!
好!既然他要她給他搓背……那麼她就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做五大三粗?什麼叫做21世紀的女漢子!
" ……聲!
冷素月一腳將門踹開!
肩膀上扛著一條毛巾,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衛封雪本來是背對著冷素月的,被她踹門的聲音嚇了一跳!遂而轉過身來,一下子就被冷素月進來時那種形象以及氣勢嚇得傻了眼!
這……這……這,這還是一個女子嗎?行為居然如此粗魯?
冷素月嘴角一勾,有些壞笑地看著衛封雪,"氣勢洶洶"地走到他的跟前。
不知為何……
本來是打著洗澡的幌子,借故輕薄冷素月的衛封雪,看見冷素月這駭人的氣勢,以及肆無忌憚的眼神……忽然身子往浴池里縮了縮,衛封雪的浴池很大,他縮在水里,只有露出一小個頭來,原本高大不算威猛的形象,瞬間就成了小鮮肉遇到女流氓的樣子……
冷素月看著衛封雪這個傻樣,忍住笑,雙手撈進水里,提著衛封雪的肩膀,將他提起來了大半!露出了平滑結實的小腹,"少爺!從哪里開始?"
"撲通"一聲,衛封雪掙開冷素月的"魔爪",落入水中,"咳咳……,趕忙抓起浴池邊的白色浴巾,裹住自己的下半身,看著"目露精光"的冷素月,喝道,"一個女孩子家家,居然就這麼闖進來了!還對本少爺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可是……大少爺,是您叫我進來給您搓背的啊?"
衛封雪一想也對,埋怨道,"但是你不會溫柔一點啊!"
"哦?"冷素月挑眉,一字一句,故意說得十足的清晰,"溫……柔……一點?"
衛封雪意識到自己講話失態了,卻又一時無言以對,憋得臉紅。
冷素月在心里笑個不停,臉上卻是表情嚴肅,招招手,"少爺!快過來!讓奴婢好好的伺候您!"
衛封雪皺眉,冷素月像這樣朝自己招手!讓他有一種錯覺︰
她是在叫遠處的一只黃狗,或者是小花貓,"來福!來福!過來!過來!快過來吃飯了!"
怎麼看,怎麼覺得市井,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第一次。
他明白了被輕薄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行!
他不能打退堂鼓!自己今天原本的目標是要輕薄人家的!怎麼會變得畏畏縮縮?
于是鼓起勇氣上前一步,走上浴池邊的台階,秀出自己精瘦修長的身體,擺出平時一副邪魅的笑容,朝著冷素月,"月兒……你過來,我告訴你,要從哪里開始?"
月兒?
冷素月頓時感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又將毛巾往肩膀上一搭!
三步並作兩步!靠近衛封雪!
衛封雪本來站得挺好,從遠處來看,就是一副瀟灑的美男出浴圖。
可是……
當他看見冷素月朝他大步走來的時候……他的雙腿,不動聲色地並了並。
冷素月來到他的跟前,等待著他的命令。
衛封雪緊了緊拳頭,"你先幫我按摩一下。"
語罷,轉過身去,坐在浴池邊的台階上,身子一半在水中,一半暴露在岸上。
忽然將自己的後背讓給了冷素月了,衛封雪莫名其妙地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沒有了一種身為男子,提都不該提的東西——安全感。
冷素月蹲下來,將毛巾打濕,看著赤著背的衛封雪,將毛巾敷了上去,淡笑道,"少爺,只是洗個澡,您不用害怕。"
"我怕什麼?"衛封雪故意將聲音加大了幾分。
"哦,那……您為什麼要緊緊地握著拳頭呢?"
"啊!"衛封雪趕緊將雙手放開!尷尬道,"我只是習慣性動作。"
"那好……"冷素月的聲音陰測測的,"我就開始給少爺您搓背了啊!"
衛封雪一頭冷汗……
這語氣……感覺自己有危險啊……
但是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了,並且剛剛還叫這個小女子嘲笑了一番,現下怎麼說也不能丟臉了!
于是咬咬牙,"給本少爺伺候地舒服點兒啊……啊啊啊啊!"
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衛封雪的尖叫聲淹沒了……
"停停停!停停!太疼了!"
冷素月松手,按脖子上那股筋,當然很痛了!
衛封雪回頭看了看她,"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粗魯!將來誰敢娶你啊!"
"這個就不勞少爺您操心了。"
"行了,行了,我自己洗,你先出去候著吧!"經過冷素月這麼一按摩,他是更加不敢叫她給自己搓背了!
冷素月嘴角一勾,心道︰臭小子!跟我斗?
整了別人,一般自己就會很開心。
冷素月一開心,起得就比較快。
嗯……于是……
這具身體有些弱,生來就低血壓,冷素月之前並不知道,這下子眼前一黑……
"噗通……"一聲。
瞬間倒在了衛封雪旁邊的浴池里……
激起了層層浪花……
"干什麼呢?要和本少爺我洗鴛鴦浴也不帶這樣粗魯的!"衛封雪擦了擦濺在臉上的水,大吼道。
吼完以後發現……
冷素月掉進浴池里連個泡兒都沒起……
衛封雪一皺眉頭,喊了一聲,"玩兒悶泳啊?"
沒有回答。
"你不要嚇我啊!"
還是沒有回答。
衛封雪忽然感覺心髒一緊縮!
"噗……"的一聲,一頭扎進水里!
冷素月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
頭頂是白色的羅帳,四周有不知名的香氣,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大、床上,旁邊有均勻的呼吸。
偏頭一看……
衛封雪趴在床沿睡著了……
嘴巴微微張著,側臉也同樣英俊。
冷素月掀開被子看了看。
……
衣服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換了一件,緞子倒是上好的錦緞,淡黃色的里裳,有雛菊的圖案,外頭是鏤空的雪衫,輕薄柔軟,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誰幫她換的衣服!
以她對衛封雪的了解,這個臭小子!不趁著她昏迷吃她的豆腐!簡直比太陽從西方升起還要不可信!
猛地一下子坐起來!
"哎呀!"冷素月趕緊握著頭,眼前又是一陣發黑,看來,這個身子真的是太弱了!
衛封雪听到冷素月的聲音,立馬驚醒!
強迫自己將緊閉的眼楮睜大,搖了搖頭,醒醒睡意,"怎麼了?"
冷素月回望他,右手迅速探出!抓住衛封雪的左手,反扭,右腳一發力,翻身下床,同時左手鉗治住他的右手,將他反剪著按在床沿!一腳踩在他的背上!
"說!趁我昏倒的時候,你有沒有佔我的便宜!"
"哎喲喲喲喲!斷了斷了,要斷了!"衛封雪叫喊著。
"快說!"
"冷素月,你以後要是還這樣粗魯,估計真的沒有人敢娶你!"
冷素月腳上的力氣加大了一分!
"哎喲喲喲!疼!疼!疼!"
"疼?更疼的,還在後面呢!你說是不說!"
"我是想那樣做……哎呀呀呀!等等!等等!可是,我……我……啊……疼死了!我沒有做過!"
其實衛封雪是想趁著冷素月昏倒,輕薄她一下下的。
可是看著她入睡的眉眼,忽而想起早上她的笑容……又想起她不願做通房丫鬟的說辭,總覺得,這個小姑娘,是和旁人不一樣的,輕輕撫了下她的眉眼,便叫丫鬟將她送到自己的房間,幫她換衣服。
這衣服,還是她二妹衛梓月新做的呢!過幾天就是她和寧王赫連磐霄的大婚了,這幾日府中籌備的緊,衣服是新作的衣裳,準備帶去夫家穿,卻被他偷來了。
"沒有?那麼我的衣服呢?是誰幫我換的?"他現在是在自己的手中,說沒有,可能也只是為了少吃些苦頭而已,冷素月還是不相信,逼問道。
"自然是丫鬟換的啦!不信,我可以叫她來和你當面對質!"
"是嗎?"
"我敢發誓!"
古人是不敢隨便亂發誓的,冷素月咬著下嘴唇,心念一轉。
立刻松開衛封雪的雙手!
蹲下來給他捶著肩膀,力道合適,賠笑道,"呵呵呵,少爺怎麼會是那種……無……恥……之徒呢!對不對!剛剛只是奴婢在跟少爺開玩笑罷了!怎麼樣!我捶背還是很舒服的吧?"說無恥的時候,故意加重了聲音。
衛封雪可是堂堂宰相府的大少爺,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整個相府的家丁,園丁,打手,侍衛,柴房小伙兒,打雜小伙兒,看門小伙兒等等一大幫人!
冷素月剛剛也是氣過了頭,不理智,最主要的,還是看重了這個外表紈褲風流的少爺,其實內心就是一善良的小屁孩兒,所以才敢下那麼重的手,現在誤會解開了,她首先要做的,當然就是賠禮道歉了!
衛封雪看著她那見風使舵的樣子,汗顏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只要這個妖孽朝他笑笑,之前自己所吃的苦,都不爭氣地飄到九霄雲外去了,只好擦擦汗,聲音虛弱,"罷了,罷了,你也不用拍馬屁,我原諒你就是了。話說我從小到大,還沒有哪一個人敢這樣對我的。"
冷素月"良心發現",趕緊將衛封雪扶起來,走到桌邊,為他倒了一杯茶,奉到他的跟前,笑意盈盈,"少爺!請喝茶!"
又趕緊給他揉腿,抬眼看著一臉無辜的衛封雪,"少爺,奴婢做的還好吧?"
衛封雪喝著她手里送來的茶,享受著她一流的服務,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笑笑,丹鳳眼眯了眯,"好,好,好……"
就在這個時候。
"咚咚咚……"
冷素月替衛封雪問道,"誰啊?"
"少爺!我是小陳!"
衛封雪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哦,進來吧。"
小陳推門進來,一下子看見了屋內,冷素月盡心盡力伺候著衛封雪的這副景象!
心道︰張婆婆說得果然沒錯,這個小妮子不簡單!原來昨兒個使的都是欲擒故縱的把戲!為了引起少爺的特別注意!我就說嘛!咱們少爺就算是在整個月氏,也是一等一的才俊!這種十四五歲的窮人家見了,誰不心動?巴結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嫌棄!看著我以後得多跟她接觸接觸,少不了我的好處。
于是,笑吟吟地上前,朝冷素月點點頭,"少爺,昨日跟素月姑娘來的那個小子,今日說是因為沒有房錢,被掌櫃的攆出來了!是來找素月姑娘的,這不。听說你兩昨晚睡一塊了,就找到這里來了!"
睡……一塊兒了??
冷素月的臉色立馬難看起來,雖然自己不是封建社會統治下的古人,可是這樣的事情傳出來,畢竟是壞了自己的名聲!
突然從衛封雪旁邊站起來,指著小陳,"你哪知眼楮看見我們倆睡一塊兒了?"
小陳被她的氣勢嚇到了,這人不好巴結!于是看著衛封雪,結結巴巴道,"少……少爺?"
衛封雪將手里的茶喝盡,淡淡道,"我們沒有睡一塊兒,就是睡!我也會堂堂正正地給她一個名分的。"
冷素月聞言,冷冷地轉過身去,眯眼看著衛封雪,眼里的寒意,不言而喻……
衛封雪趕緊改口,"啊哈哈哈!哪有的事啊,就是她睡了,我在旁邊看了一宿。"
"啊?"
"啊?"
冷素月和小陳兩人同時驚呼!
小陳的心里更是震撼!心道︰這小妮子果真不簡單,才一天而已,看少爺的眼神和說辭,已經被她管得服服帖帖了啊!不巴結不行啊!"素月姑娘好福氣啊!"
"住口!你問你,李天耀,就是昨日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小子,現在還在府外嗎?"
冷素月原是沒有資格越級問這樣的問題的,可是小陳已經決定巴結她了,"素月姑娘,他正提著提著一大堆東西,站在府門口呢。"
冷素月聞言,皺著眉頭,"楚楚可憐"地看著衛封雪。
衛封雪看著小陳點了點頭,"給他在府上安排一件差事吧。"
小陳連忙點頭,"是是是!"
心下更是將依仗的對象,從張婆婆,直接轉為冷素月了。
"好了,下去吧。"衛封雪將茶盞放回桌上。
小陳退了回去,輕輕將門帶上。
衛封雪理了理衣襟,"衣服都被你踩髒了,我得換一件,你去借把傘,外面太陽毒,待會兒要隨我去蹴鞠,小心曬傷了……"
"……"
門外,將去的小陳剛好听見了這句話。
頭頂又是一陣冷汗……
這是冷素月來到相府的第三日。
這一天,她一不小心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這實在有些難以相信,事情原是不應該發生的這麼快,可是世事難料,誰又說得準呢?
這事說來話長,可怪就怪——衛封雪那天抽風要去蹴鞠。
蹴鞠?
用21世紀的話來講,也就是踢足球。
本來對國足就不抱有希望,但是有很多俗話以及歷史文獻表明,古代文化博大精深,古人也是聰明絕頂的,所以冷素月又從絕望中拾起一點點希望,想要看一看,幾千年前的古人,對足球的領悟到底有多深?
看完以後。
冷素月嗑著瓜子看向天空,有點四大皆空的意思,忽然想起了一句話……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要是不抱有希望,或許就不該這麼失望了吧?
來的時候,衛封雪還一直和她吹噓,自己蹴鞠多麼多麼厲害,身法多麼多麼瀟灑。
現在冷素月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衛封雪能百戰百勝?
因為他是相府的大公子,他有身份擺在那里,人家敢贏他?巴著他玩兒還來不及呢,不然就憑他那點水平?估計球都踫不到。
正想著。
前面施施然走來一個女子,雲鬢高束,玉帶流甦,魏紫姚黃,一張燦若瓊花的臉,笑意盈盈,看著衛封雪,"大哥!"
衛封雪回過頭來,停下腳上的動作,同樣很開心,"梓月!你怎麼來了?"
"我明天便要嫁給赫連磐霄了,特意過來看看你,你倒好,一點也不掛念我這個妹妹,玩的倒是挺開心!"嘟嘟嘴,假裝生氣。
衛梓月?
糟糕!
冷素月猛一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起來自己還穿著衛封雪從衛梓月那兒偷來的衣服!
立馬朝身邊的樹後隱了隱,側耳。
衛封雪擦擦頭上的汗,朝衛梓月走去,"梓月又在亂說話,嫁妹妹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又怎會不掛念呢?只是相府和寧王府隔得又不遠,我要是想你了,隨時可以去寧王府找你,"
語畢。
衛梓月終于"噗嗤……"一聲笑了,"好啦好啦!哥哥,我只是跟你開開玩笑罷了,明天我就要走了,家里面的孩子,只有你我大些,三妹歲數太小,今後這個家,你要多操心一點,不要老是出去胡鬧,叫娘親擔心!"
話還沒有說完,衛封雪就伸手打住,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妹妹!這還沒嫁人呢,你怎麼就婆婆媽媽的,和娘親一個樣子了!這些話娘親幾乎天天掛在嘴邊,我這幾天已經好久沒有出去了!你就省省,去給你那丈夫說吧!"
衛梓月丟過來一個手絹,"你盡損我!我丈夫才不會整日出去尋歡作樂,花天酒地呢!"
衛封雪伸手接住,笑嘻嘻的,"哈哈哈,這可說不定啊妹妹!男人都是一個樣子。"
"去!"衛梓月轉過身去,低眉,小臉紅撲撲的,似是回憶什麼事情,"寧王,可是盛名在外的,他文武雙全,德才兼備,才不會學你們整日無所事事,他是當世的大英雄,絕不是那些紈褲可以比擬的。"
"嘖嘖嘖!這還沒嫁過去呢!就開始吃里扒外,損你哥哥我了,這要是嫁過去了還得了啊!"衛封雪一副"心痛"的樣子,撿起腳邊的"足球",開始踢了起來。
衛梓月轉過來,剛想說點什麼。
" ……"的一聲!
一個髒兮兮的"足球",正正地打中了她的臉!
這還不是要命的事情,要命的是,衛梓月身後是一個小池塘。
她腳下一個不穩,竟然失足掉了進去。
但這也還不是最要命的事情,最要命的事情是——
衛梓月掉進池塘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一個尖銳的石頭,直直地擊中後腦,沒有流血,但卻直接顛覆了她今後的命運。
她估計永遠也想不到,上一刻,她還在幸福地回憶自己未來的夫婿,寧王赫連磐霄的音容笑貌,但是下一刻,自己就完全不記得任何事情了,當然也包括那個尚未見面的夫婿。
這本該是一個穿越女主應該遭遇的事情,可是卻發生在了她的身上,說來這個小姐也是苦命,本來自己身份顯赫,要嫁的夫家也是赫赫有名,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對方,只可惜……
這個很不錯的夫家,第二天,就成為了冷素月的夫家了……
要是衛梓月此刻醒過來,一定會沖過去掐死冷素月的。
但是,她終究不是穿越女主,沒有這樣的運氣,到冷素月終于坐上大紅花轎的那一瞬間,小姐也沒有醒過來,一直是昏迷狀態,但是一切生理機能卻是正常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衛梓月已經變成一個植物人了。
……
衛封雪當時也是嚇傻了,"噗通……"一聲跳了下去,將自己的妹妹救了上來,可是人已經沒有了意識。
旁邊的丫鬟小廝一窩蜂的沖了上來,叫大夫的叫大夫,叫老爺夫人的叫老爺夫人,而冷素月也從樹後趕了出來!急急忙忙查看衛梓月的情況。
等將衛梓月送回房間。
宰相大人遣散了一些閑雜人等,只留下自己家里人。不說話,凝眉,在衛梓月的房門口一直徘徊。
當時冷素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被歸為自己人那一類了?除了張婆婆,就只有自己一個外人站在門口。
而宰相夫人,則是掏出手絹,一邊擦汗,一邊念叨,"糟了糟了!明日的婚事可該如何是好?這門親事,是皇上御筆親點的,要是耽誤了,可就遭了啊!"看樣子是很著急,是很擔心,可是,怎麼看怎麼別扭,最為一個母親,她最先應該擔心的,不是自己女兒的安危嗎?
莫非這些皇家人,真的是將權勢放在第一位,親情放在第二位嗎?哦不!或許排在親情前面的,還有金錢名望什麼的……
大夫走出來的那一刻,衛封雪首先沖上前去,緊緊地握著大夫的手,"怎麼樣了?怎麼樣了!梓月她怎麼樣了!"乍一看,有點丈夫等待妻子生產的錯覺。
當然了,這個時候開這種玩笑是不合適的,冷素月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想。
大夫說明情況後,衛封雪馬上就給出了丈夫听到妻子和孩子雙雙不保的消息之後,應有的表情。
衛梓月的情況很特殊。
大夫說,這種情況,他生平只有見過兩例,一個人是一天後就醒過來了,那個實在是運氣好,另一個是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了。他只留下一句吉祥話,說相府千金吉人天相,定能如願醒來。
但誰都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夫才剛說完吉祥話。
之間刀光一起!
那個慈祥的老人家,就倒在了衛梓月的門口。
宰相拿著一把陰寒的匕首,在大夫的尸體上蹭了蹭,又重新收回了袖中。
而後直直地看著冷素月。
意外的是。
他從出手到收手,只有衛封雪的眼神微微一滯,其余的人都是常態,很顯然,相國做這樣的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你在這里嗎?"
冷素月看見老人家倒下去的一瞬間,只是挑了一下眉,老實回答,"不知道。"
眼神卻在輕飄飄的,尋找著逃跑的路線,相國的手法很一般,現下也沒有什麼人,她有信心,假如相國想要殺人滅口,自己應該可以掌握主動權,提前挾持了他。
相國緩緩向她走來,神色如常,根本不像是一個女兒剛剛成了植物人,自己剛剛殺了人了樣子,"你穿著的,是梓月的衣服吧?"
"是。"雖然是偷來的,但是冷素月絲毫不緊張。
"我剛剛已經注意你好久了,你十分鎮定,面對殺人這樣的事情,眼楮都沒有眨一眨,不像是一般的丫鬟,並且張婆婆也跟我提起過你,你很聰明,封雪也很重視你,你穿著大戶人家的衣服,不但沒有一絲不妥,反而比梓月更有氣質。"
"哦?宰相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命不可違,我要你代替梓月,奉旨嫁給赫連磐霄!"
此話一出。
冷素月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
衛封雪立馬上前一步,緊皺著眉頭,赫然,"不可以!"
衛封雪一听見父親說要冷素月代替妹妹嫁給寧王。
急匆匆上前一步,斷然道,"不可以!"
冷素月眉毛一挑,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猜想著,他會說出怎樣的話來?
相國夫人看著衛封雪,微微皺眉,"封雪!老爺自有安排,你不要胡鬧!"
衛封雪結結巴巴,"她……她……是我的陪房丫鬟!怎麼可以嫁給寧王!"
呃……冷素月汗顏,她還以為衛封雪要說些什麼,原來是這個!無賴!無恥!誰是他的陪房丫鬟啊?!
相國的眉毛忽然一緊,"什麼!這麼說……"
回頭看著冷素月,眼神陰寒,"你已經不是……"
假如冷素月真的是衛封雪的陪房丫鬟,那麼也就是說,她已經不是處子了,那麼,她就沒有資格代替二小姐嫁給寧王赫連磐霄,既然如此……在她知道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這個活口,也就留不得了!
冷素月看見相國眼里的殺機,立馬澄清道,"相國大人,我還是處子。"
沒想到這麼尷尬的問題,居然要擺到這樣嚴肅的場合來說。
衛封雪頓時腳步慌亂,急急忙忙地沖上前來,指著冷素月,"素月你!你……我是在幫你。"
"多謝了,少爺,您不是一直擔心我嫁不出去嗎?這下好了,我不僅嫁出去了,還是這麼好的夫家,名門望族,以後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您不是應該為我高興嗎?"
衛封雪拳頭緊緊地握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對冷素月如此上心,听見她將要嫁人的消息,胸口會頓頓的,既然人家不領情,他又何必多說,甩一甩袖子,假裝曠達,"哼!我只是覺得,像寧王那樣的才俊,你根本就配不上他,還是跟在本少爺的身邊,要是哪一天少爺我高興了,指不定給你個妾侍做做。"
冷素月淡笑道,"多謝少爺的好意了,既然可以做鳳凰,我又為什麼要去做那低聲下氣的麻雀呢?"
"你……"衛封雪皺眉,伸手指著冷素月,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好拂袖而去。
衛封雪走後,相國冷冷地看了一眼冷素月,"說吧,你想要什麼報酬?"
冷素月剛要說話。
相國夫人"切"了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冷素月,鄙視道,"這種窮人家的孩子,能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還敢奢求什麼報酬?"
冷素月繞了繞衣擺上的流甦,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夫人說得對,能嫁入王府,確實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本來就是相府的丫鬟,听從相國的安排,是理所應當的,不奢求什麼報酬。"
"哼!算你識相!"說完,相國夫人安排冷素月住進衛梓月的房間,將衛梓月遷到府外北院去,明日,便會有人來為冷素月安排行裝。
打點妥當以後,眾人一同離去。
冷素月看著相國以及相國夫人的背影,挑眉,咧嘴笑了笑,似是不屑。
……
第二日。
天還未亮,就已經有人來敲冷素月的門了,是相國夫人從外面請來化妝的婆婆,因為府中原本負責這件事的丫鬟,是認得衛梓月的,這事,還只有相國,相國夫人,冷素月,以及衛封雪知道,別人是決計不能知道的。
外面張燈結彩,敲鑼打鼓,冷素月看著鏡中自己的紅妝,會心一笑,更加地傾國傾城,上一世,身為殺手的自己,臉上又有一條駭人的傷疤,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是會嫁人的……
幫她梳頭的婆婆嘴里念叨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二小姐,您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子了,看您幸福的笑容,一定是很愛寧王的吧?"
"啊?"冷素月簡直一頭霧水,自己笑,完全是因為等到嫁過去,就有足夠的資金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至于那個什麼寧王的?
雖然衛梓月對他有感情,可是自己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知情為何物,她只想憑借著自己的能力,開創一番事業!讓古人瞧瞧,女兒家的本事!
而她現在最缺的,便是資金,嫁給這個什麼赫連磐霄的,完全是權宜之計。
可是現在自己的身份已經是"衛梓月"了,她只好笑笑,"呵呵,婆婆謬贊了,能嫁給那樣的才俊,我自然是開心的。"
……
坐上花嬌的時候。
冷素月就立馬將頭頂的紅蓋頭掀了,這麼悶的天,頭上還要蓋著這個,著實難受,悄悄將轎子的窗簾挑開一些,斜眼望著外面的街景。
外面吹吹打打,都是送親的隊伍,皇上欽點的婚姻馬虎不得,腳夫擔夫,丫鬟,侍女,小廝,侍衛,加上上百擔的嫁妝,路上的商鋪,行人游客,全部將目光擊中在了這里。
冷素月微微一笑,自己還從來沒有這樣風光過,不覺心情大好,雖然,現在坐在轎子里面的人,是叫做"衛梓月",而不是冷素月。
冷不防的,忽然心口一痛!
趁著窗口,冷素月看見街邊一個青衣公子快速地跑過!
林澄音!
這個名字馬上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僅只是短短的兩秒!這具身體身前對林澄音的記憶!就如走馬觀花一般飛逝而過!
這……之前在客棧見到的那個青衣公子,居然,居然是這具身體身前的愛人,而她的死,也是因他而起。
定了定神!
冷素月直接將簾子全部挑開!好看見外面的景象!
一對平常百姓穿著的"夫妻"飛快的排開人群,一路跟著踉蹌向前的林澄音!
做殺手那麼多年,冷素月一眼就看出,這對"夫妻"的目標,正是前面的林澄音!
他為什麼不呼救?
不行!
林澄音的步伐越來越慢,他們已經追上他了!林澄音試圖抵擋,可是他自小經商,未學過什麼防身的本事,手無縛雞之力,很快,就已經被兩人按住了!
之間陰寒的刀光的一閃!
明明是炎熱的四月,當冷素月看家那把匕首時,忽然感覺周身像是掉進了一個冰窟!冷得發顫!
一向自持的她,當時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具身體生前的靈魂的原因!
居然一個縱身!
從轎子里面跳了下來!
本來相府的花嬌就十分引人注目,現在新娘子將紅蓋頭一掀!從窗子里面跳出來!
"天啊!她這是要干什麼!"路人馬上開始驚呼!
"新娘子是要逃跑嗎?"
"王爺!"
阿諾叫住隊伍最前方白馬之上的俊朗的王爺,赫連磐霄,也隨著眾人,驚呼道,"王爺!相府的二小姐逃婚了!"
"嗯?"赫連磐霄拽轉馬頭!回過頭來!
見到了這樣的一幕︰
一個頭戴金步搖,點絳唇銷的紅衣女子,搖曳著一身瓔珞,在人群中狂奔,鮮紅的嫁衣,在風中肆虐,他當時沒有想太多,只覺得這個女子的身影,居然是那樣的灑脫……很像以前,自己失去的那個人,以及,那段自己都禁不住提起的往事……
不覺……
愣住了……
而冷素月全然不顧身邊的流言蜚語,一直奔到林澄音的身邊,一把接住他傾倒下來的身子……
墨色的長發順著他憔悴的臉上滑落,林澄音看著趕來的冷素月,摸了摸她手腕上的碧玉鐲子,那是他曾經送給她的禮物,他嘴邊還帶著血,卻是看著她粲然一笑,閉上了雙眼!
驟然間!
冷素月的心漏了一拍……
听到身後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衛梓月!你這是要去哪里?"
晃過神兒來的瞬間,她甚至來不及回頭看!
將林澄音腹中的匕首一把抽出!
瞄準了遠出潛逃的那對假"夫妻",用盡全力一甩!
率先擊中那個男的。
她考慮過了,假如是先擊中了那個女的,男的未必會顧得同伴,可是,擊中了那個男的後……那個女的果真停了下來,護在男人的身旁……
冷素月賭中了,賭的是︰女兒皆比男子有情。
冷素月冷冷地走到她的面前,"既然你對他有情,就陪他一起死吧?"
女的忽然跪了下來。
這個時候,冷素月身邊已經圍了一大幫看熱鬧的人。
可是冷素月不怕惡名昭彰,依舊道,"你是要自己動手?還是我送你上路?"
赫連磐霄從馬上下來,穿過人群,恰好看見了這一幕,走得近了,忽然看清,原是……這個衛梓月,原是他那天看見的那個漁女。
女人不甘心,"求你放過他吧……"
話還沒有說完。
冷素月已經將袖中的匕首掏出,那是她常年藏在身上的冷兵器,只在最危險的時候使用,可是那個時候的她,看著林澄音倒下的那一瞬間,便什麼也不顧了。
明晃晃的刀子,背負著相府的顏面,寧王的聲望,當著街上眾多的老百姓,直直地刺進了那個女人的胸膛!
誰也不會想到,一向溫柔的相府二小姐衛梓月,會在自己成親的那天,掀開喜帕,跳下轎子,殺了兩個人,還是跪在地上求饒的女人……
從此,寧王妃的王妃的名字,世人皆記住了,姓衛,名梓月。
話說相府的二小姐衛梓月,在新婚這天,新郎都還沒有將她娶進門,她就掀開紅蓋頭,跳下花嬌,持刀當街殺死了一男一女。
那女的臨死前,還跪在地上求她放過自己和丈夫,可是衛梓月絲毫不將人情放在眼里,只問那女的,'你是要自己動手,還是我送你上路?
最後她終究完結了那兩人的性命,都是匕首狠狠地刺進胸膛。
頂著滿大街的責罵聲,她沒有見官,也沒有受罰,只是安安靜靜地看了一眼同樣是一身火紅衣裳的寧王,說,"王爺,我做這件事情,實在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我身後的這位青衣公子,他沒有傷及要害,煩請您叫人給他找一下大夫。"說完這段話。
她回頭看了看滿大街的路人,皆是一片責罵聲。
找了一條不算擁擠的道路,揚了揚手中的匕首,將前袍撩開……
趁著官府的人還沒有來,她打算殺出一條血路!
赫連磐霄看出了她的意圖。
右手上的玉扳指一彈,悄然擊中了她的小腿。
冷素月腳下一軟!
赫連磐霄急忙沖上去,一把抱住她!
瞬間!
冷素月感覺自己全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赫連磐霄施毒,這樣的快,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已經中套,說不出話,也動不了,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子,劍一般眉下,是一雙鷹隼一般的眼眸。
只見他淡淡一笑,朝著世人,"這兩個人,死有余辜,我內人,只是幫官府做了一件善事,如今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們就先回去拜堂成親了,諸位要是沒事,就請散開吧!"
話語淡淡,卻是有著不忍忽視的威望。
誰不知道寧王是誰?月氏的戰神,鎮南大將軍,赫連磐霄!
瞬間,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赫連磐霄將冷素月橫抱起來,走向了花嬌,將她安安穩穩地放了進去,而後看了一眼阿諾。
阿諾會意,點點頭,暗中命人安排那兩人的事情,出了這樣的事,為了保住皇家的顏面,即使這兩人沒有罪,都要加上十惡不赦的大罪了,只有這樣,寧王妃才能穩穩地嫁進王府。
眾人又開始吹吹打打,一路撒著大紅的花瓣,將相府的二小姐,娶回了寧王府。
本來成親還有鬧洞房一出。
只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就連喝喜酒的來客,都是無精打采的,更是無心鬧洞房。
于是,酒過三巡,寧王就搖搖擺擺地闖進了洞房。
整個寧王府,都是一片喜慶的火紅,洞房內更是如此,淚燭畫著龍鳳呈祥的樣式,西窗上貼著大紅的剪紙,桌子上還有紅棗花生……
而新婚的喜床上,坐著"端莊"的新娘。
這樣的畫面,讓赫連磐霄覺得很眼熟,很眼熟……曾幾何時,坐在床、上的那個女子,原是那個青藤花一般純潔的女人。只可惜,她死在了那個夏天……那個,叫他想起來,都渾身一陣哆嗦的夏天……
赫連磐霄淡笑著走上前去,拿過挑桿,溫柔地挑開新娘頭上的喜帕,露出了一張傾國傾城的笑臉……
冷素月看著赫連磐霄笑著,至美至純,顛倒眾生……
頓了頓,赫連磐霄痴痴地說了一句,"為什麼你會有資格坐在這里?"
……
冷素月收起了臉上的微笑,之前赫連磐霄對她用毒,她現在雖然可以說話了,臉上的表情也自如,但是也只能稍稍活動一下筋骨,抬手的力氣都還沒有,听得赫連磐霄這樣的一句。
她撇了撇嘴,"這是皇上欽點的婚姻,王爺您應該去問一問他。"
赫連磐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伸手遞來一顆解藥,"吃了它,不多時,你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冷素月接過,"謝了。"
就在冷素月吃藥的時候,赫連磐霄看了看窗外,想起白天的事情,語氣淡淡,"那兩個人,為什麼非死不可?今天的事,為什麼非做不可?"
"因為他們想要殺那個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這麼說,你也不認識他,那麼,他的安危,與你何干呢?"
冷素月將藥緩緩咽下,聲音沒有半點起伏,眉目依舊,"因為我剛才在轎子里偷偷看風景的時候,一眼看見這個公子,他盛過我眼里的所有風景,于是,我便愛上了他,當時,我要是不救他,我會抱憾終身。"
赫連磐霄回過頭來,興許是有些醉了,他已經好久沒有喝過這麼多的酒了,眼楮亮晶晶的,似是激起了一層氤氳的水汽,半眯著,"哦"了一聲,"這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嗎?"
"王爺相信一見鐘情嗎?"
"為什麼不呢?"
"哦?那王爺有沒有遇到過讓您一見鐘情的人?"
問得這句話。
赫連磐霄一直看著冷素月,眼神卻是像穿透了她,看向了別處。
大概半盞茶的時間,赫連磐霄才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居然傻傻地笑了笑,"她的眼楮很漂亮,世上的任何人看了,都會一見鐘情。"
冷素月知道以後自己沒有多大的麻煩了,因為這個寧王,早已經心有所屬了,只要自己和他說明情況,相信他們就可以獲得雙贏。
"王爺將來打算將她納為妾嗎?"
"不……"赫連磐霄的臉瞬間煞白。冷素月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連忙打住,也沒再問為什麼。
赫連磐霄上前一步,定定的看著冷素月。
兩人的距離,只有那傳說中的零點零一公分。
冷素月不自覺地身子往後退了退。
赫連磐霄眼神迷茫,將右手伸出,"借你的匕首一用。"
冷素月詫異了一秒,而後將防身的匕首拿出,遞給赫連磐霄。
赫連磐霄接過匕首,站直了身子,一把扯開紅色的床被,將匕首往手臂上一帶!
"你!"冷素月驚呼一聲!
他居然劃開了自己的手!!
赫連磐霄笑了笑,將手臂上的血滴在白色的床單上,"明天會有人來檢查,辰時我會回來敬茶。那個青衣男子叫林澄音,是一個商人,我已經叫人將他送回家了,你不必擔心。"
說完,拿過落在床邊的喜帕,擦了擦手臂上的血,再沒有看冷素月一眼,直接走出了大門。
窗外樹影搖曳,水聲忽悠,宴席嘈雜的聲音一落,屋內,便是孤寂的害怕,冷素月獨自一人坐在床、上,看著赫連磐霄的落紅……不由覺得好笑。
龍鳳呈祥的紅燭漸漸燃盡,似落淚般滴在鮮紅的錦幔上,冷素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著大紅的喜床睡著了。
辰時的時候,赫連磐霄如約回到喜房,拉過大紅的被子,輕輕為冷素月蓋上,其實他知道,他的這位妻子,並不是真正的相府二小姐衛梓月,而只是一個貧寒的漁女。
衛梓月的畫像他見過,比這個漁女要出眾些,可是,衛梓月的笑容,卻是沒有這個漁女溫暖人心,但是他並沒有打算說穿,是不是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是皇上欽點的婚姻,只要這個女人現在的身份是相府二小姐,門當戶對就可以了,其余的一切?他確然是毫不在乎的,因為,早在五年前,他的妻子,就已經死了。
本來他是打算終身不娶的,可是生在帝王家,這也是難以避免的,看了看窗外,陽光明媚,而在五年前,就是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夏日,他的妻子,那個他愛了五年的女子,倒在了情敵的懷里,死,都沒有給他留下一句話,那天,剛好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赫連磐霄看著虛空,自言自語,"青蘿,大婚了都沒有跟你說一聲,你會不會生氣呢?"
在成親後的第一天,赫連磐霄甚至沒有帶著自己的新娘去敬茶,就孤身一人去了青蘿的墓地,當然了,他是打著辦公的幌子,一去,就是三天。
李婆婆在雞鳴的時候,進來拿走了赫連磐霄的"落紅",冷素月驚醒,問道,"婆婆,王爺呢?"
"王爺因為公事,需要出去三天。"說話的時候,李婆婆小心翼翼,畢竟是新婚,新郎都沒有帶著新娘去敬茶,便匆匆離開了,她以為會從新娘的臉上看見傷心悲戚,結果,冷素月只是"哦"了一聲。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李婆婆退去後。
冷素月將昨日的紅裝換了下來,穿著衛封雪給她偷來的黃裳,哦不!不是偷來的,現在,她已經名正言順地是這些嫁妝的主人了,看著屋子里一片喜慶的火紅,冷素月找了幾件值錢的東西,準備出去溜圈子。
就在她跨出門的時候,一個長相乖巧的小丫鬟馬上跟了上來,"娘娘,需要什麼?吩咐奴婢就行了,奴婢叫雲彩。"
冷素月揮揮手,淡笑道,"我想出去走走。"
"是。"雲彩微微欠身,"娘娘您等會兒,外面太陽毒著呢,雲彩去準備一把傘。"
"不用了。"說完,快步往府外走。
雲彩趕緊跟上。
冷素月腳才剛剛踏出府外,就看到一個狼狽的白衣男子倒在府門口。墨色的頭發,比一般的女子還長些,俊朗的眉眼閉著,手里提著半壺沒有喝完的酒。
冷素月走上前去,踢了踢他的腳,親昵地叫著,"哥哥?你怎麼在這兒?"
雲彩一听見她家娘娘叫衛封雪哥哥,馬上上前去扶他,"原來是衛少爺,怎麼會醉倒在這里?"這個小丫鬟,不愧是寧王府的一品丫鬟,就是機靈。
衛封雪听見叫喊,微微睜開眼楮,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對著雲彩,"咦?你是誰啊?我可認不得你,走走走!"說著就用手推囔雲彩。
冷素月見衛封雪這樣,一把拉住他的手,"那你認不認得我呢?"
衛封雪一看見冷素月,一激動,張口就是,"冷……"想要叫出她的名字。
話還沒有說完,冷素月就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暗自惱道︰這個醉鬼,莫非他現在不記得我是衛梓月,而不是冷素月!
笑了笑,"我的好哥哥,你要是冷的話,就快快隨妹妹進府,妹妹給你泡杯熱茶!"說話間,輕輕湊近他的耳朵,"少爺!我現在不是冷素月,你接著了,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妹妹衛梓月了!"
冷素月這麼一說,衛封雪馬上驚醒!"哦哦!是了,是了!我在外面睡了一夜,實在是太冷了!太冷了!哈哈!"
兩人坐在王府的小院中,雲彩進來的時候,早已吩咐下人準備好了熱茶,安安靜靜地候在一旁,離著王妃和衛封雪五米來遠,是決計听不見他們低語的。
衛封雪看著冷素月,一臉探究,已經一盞茶的時間了。
冷素月無奈道,"你究竟是想從我臉上看出朵花兒來呢?還是看出朵花?"
衛封雪搖搖頭,獨自喝了一口茶,嘆氣道,"哎,只可惜人比花嬌,卻不是我的。"
冷素月白了他一眼,"沒個正經,我現在可是你妹妹,還是已婚,你平日說話這樣也就算了,以後可得注意點兒,別叫外人听了嚼舌根。"
衛封雪"切"了一聲,"喲!做了王妃,架子也大了嘛!連說話的方式也變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昨兒個還趴在的膝上恭恭敬敬伺候著呢……"話還沒有說完。
"你說什麼!"冷素月欺身,一把揪住衛封雪的耳朵!
"唉唉唉!疼……疼疼!放開!放開!"
冷素月松開手,其實她也沒怎麼用力,"說罷,來找我什麼事?"
衛封雪緊緊地捏著茶杯,惡狠狠地看著冷素月,咬牙切齒地說出一句,"破壞你和赫連磐霄夫妻之間的感情!叫他休了你!我取而代之!"
……
冷素月听見這等大逆不道的話,陰測測地看著他,不用猜也知道,衛封雪的下場是什麼……
下一刻,衛封雪捂著被打腫的臉依舊不屈服地看著冷素月,說出來的話,卻是違心的,"妹妹,哥哥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做了,哥哥衷心祝福你和寧王那小子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冷素月笑嘻嘻地伸手過去,輕輕地摸了摸衛封雪的臉,"呵呵,對了嘛!這才是我听話的好哥哥嘛!"
衛封雪在心里面早就將冷素月撲倒打小屁屁無數次了!可恨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居然還要受到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的壓迫!怪只怪自己不會武功!
從那天開始!
衛封雪下定決心!要好好習武!將來有一天!要徹底將冷素月拿下!
在府上吃過下午飯後。
衛封雪踏出大門的時候,看了看距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的大門,算好了肯定會逃成功,回頭看了一眼冷素月,被打腫的嘴角,綻放出一絲笑意,忽然朝著冷素月,十分得意地來了句,"妹妹!美眉……"聲音變得流里流氣,"美眉……你就等著哥哥來接你吧!你和赫連磐霄的緣分,我是注定要拆散的!"
說完趕緊往前跑!
生怕冷素月追上來揍自己一頓似的!
事實上。
冷素月根本就不用追上來。
衛封雪回頭的時候,沒看見腳下的門檻,一心只想著快點跑出去,接過……
"哎喲!我的英俊瀟灑的臉啊!"
……
衛封雪听說寧王赫連磐霄因公事要離開三天,打算第三天的清晨來實施破壞家庭的計劃。
這天。
衛封雪好不容易將臉上的傷養好了。
便屁顛屁顛地跑來招惹冷素月了。
才一進門,衛封雪就將剛要出門買菜的下丫鬟撞倒了!
小丫鬟"哎喲……"一聲,倒在地上。
衛封雪看這小娃長倒還算清秀,連忙將自己的折扇收了起來,伸出骨節分明的玉手來,笑得一臉春風,"小妹妹!不好意思!剛剛是在下魯莽了!"
小丫鬟一抬頭。
撞見一襲白衣傾天下的俊朗公子,而這位翩翩佳公子,此刻正向自己伸著手,作勢要將自己扶起來!忽然覺得,被這位公子撞倒,簡直就是福氣啊!
羞澀地將自己的小手伸出來,遞到衛封雪更加白嫩的手上。
衛封雪奸計得逞似的,微微一笑,一手扶著小丫鬟的,一手扶上她的腰肢,"溫柔"地將她扶起來。
開始噓寒問暖,各種扯閑。
……
登時忘了此行的目的。
直到冷素月端著一盆水站在他的面前,她本來是過來這邊給花草澆水的,可是老遠就听見某人得意忘形的聲音。
便朝著聲音的方向尋了去。
遠遠地。
就看見衛封雪擁著一個粉裳的下丫鬟,坐在花園的小廳中,你儂我儂,各種曖昧。
結果當然是……
一盆本該滋養花朵的冷水,朝著衛封雪兜頭拍下!
"啊……是誰偷襲我?!"衛封雪回頭一看。
居然是本次來的目的……冷素月,
趕緊換上一副笑臉,"哈哈……哈哈哈,原來是我親愛的妹妹啊!"
旁邊的粉裳小丫頭,看見王妃來了,驚慌未定地跪下,"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冷素月無意刁難,招了招手,"下去吧,"將她打發了下去。
"說吧,你今天又來找我什麼事啊?"
冷素月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衛封雪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不怕死的,"我說過了,我是來破壞你和赫連磐霄的感情的!"
冷素月听聞他這樣的話,也只是笑笑,"你若是有這樣的本事,就盡管來試試,說真的,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寧王的對手。"
衛封雪頓時拍案而起,指著冷素月大吼道,"才一天就胳膊肘子往外偏!你還是不是我妹?"
"要說我是你妹,又豈會有哥哥想自己的妹妹被休?要說我不是你妹,那我胳膊肘子往丈夫那里偏,也是應該的。"冷素月氣定神閑。
"你……你你你!!"衛封雪無言以對,拂袖而去。
真是沒志氣。
衛封雪前腳剛走,林澄音後腳就踏進寧王府的門了。
冷素月依舊坐在方才的院中等他。
離著冷素月三步的時候,林澄音就停下腳步,朝著她聾袖揖禮拜謝,"多謝王妃救命之恩!"
冷素月受寵若驚,她想不到月氏第一鹽商,不僅沒有一絲的架子,反而對她行如此大禮,連忙上前一步,將林澄音扶起,手觸踫到他的時候,林澄音抓住冷素月的手,看著她腕上的玉鐲子,喃喃道,"王妃不僅長得極像我的一位朋友,就連手上戴著的飾品,也是一模一樣。"
冷素月趕緊將自己的手抽開,自己的這具身體,原本就是林澄音的那個曖昧對象,這鐲子自然也是林澄音送給她的,她只好說,"我本來就是一張大眾臉,林公子認錯了也無可厚非,這鐲子,或許也只是湊巧罷。"
林澄音苦笑一聲,自己送冷素月的鐲子,是他從西域帶回來的珍品。世間只此一件,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要說王妃和冷素月長得像也就算了,可是這手上的鐲子又該如何解釋?
"嗯,或許,真的只是湊巧吧……"
既然人家不想承認,他又何必勉強,也對,人家現在已經是寧王府的王妃了,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漁女了。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前幾天還是一個漁女的冷素月,在短短的幾天時間之內,就搖身一變,不僅成為了相國府的二小姐衛梓月,更是成為了寧王府的王妃,但是,就算她那天沒有救自己的性命,林澄音也不會將此事說破,畢竟,他們之間,曾經是有情分的。
兩人坐定,冷素月為林澄音倒了一杯茶,"這只不過是一樁小事,林公子大可不必親自登門拜訪。"
林澄音斂眉,是她不想見到我,才這樣說的嗎?細想來也是,上次在聚賢客棧見到她的時候,邀她一同去吃飯,她也是裝作不認識我的,可是為什麼呢?那個時候,她不必隱藏自己的身份,畢竟那個時候,她還是冷素月,還是那個他認識的漁女。
"救命之恩,又豈會是小事,王妃說笑了。"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只玉扳指,這是他祖父留給他的,"一點薄禮,望王妃不要見笑。"
冷素月雖然不怎麼識貨,可是看這玉扳指的色澤,也知道它價值不菲,並且以這具身體對林澄音的了解,他送人的禮物,也必定不會差,于是笑笑,推了回去,"林公子,我是一個女兒家,這樣的玉扳指,定是用不到的。"
"那?"林澄音為難道。
冷素月心里一喜,"這樣吧,要是公子方便的話,可否幫我做幾樣東西?"
"做東西?"
"嗯,這些東西我要是叫下人去做,難免會使人生疑,並且我資金不足,要是去典當嫁妝,又會遭人口舌,既然林公子要答謝我,不如,就幫我這一個小忙好嗎?"素月說起來神采奕奕,眉目愈發鮮活。
林澄音雖不知她要做些什麼,但也是點點頭,"不知王妃要我做些什麼呢?"
"嗯?"冷素月右手支起來拄著下巴,細細思索,而後,"這樣吧,林公子,我的那些東西,不好形容,要不,我今日在家里將圖紙畫出來,明日,我們約在一個地方,再細細探討好嗎?"
"明日嗎?"林澄音似有些為難,不過還是點點頭,"嗯,好的,那麼王妃,我們明日在酆嵐河相見如何?"
"一言為定!"冷素月伸出一只手來,想要和林澄音擊掌。
林澄音頓了頓,也伸出手來,和冷素月擊了掌,臉上卻是詫異,這……女孩子也可以這樣擊掌約定嗎?她還是個王妃……或許,這個王妃,真的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漁女冷素月吧,她們兩人性格迥異,完全不同,這麼一想,林澄音更加苦惱了,那麼冷素月呢?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她去哪兒了呢?
見林澄音皺著眉頭,冷素月朝他的臉招招手,"林公子,在想什麼事?這麼苦惱?"
"哦!"林澄音緩過神兒來,"剛才跟你說的那個故人,你和她長得真的很像。"
"哦?真的嗎?那我和她倒是有緣分,不知林公子什麼時候方便,引薦一下也好。"冷素月故意這麼說,她自己就是那個人,叫人家怎麼去引薦,看來,這個林澄音,倒是真的相信她是相府的二小姐了。
"她嗎?呵,說起來,她也救過我一命,去年我隨表叔去游湖,站在船尾的時候,不幸失足,當時我們船上都是一些出來玩耍的閑人,並沒有會游水的人,是她救了我,我還記得,醒過來的時候,見到她的笑……"說到這里的時候,林澄音微微皺眉,"只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至于引薦……她是一個漁女,不知王妃……"
原來林澄音也在乎她是一個漁女嗎?
冷素月頓時有些不悅,"漁女怎麼了,我素來結識朋友,只求交個開心舒暢,至于那些身份名利,我從來不重視。怎麼?林公子介意她是個漁女?"
"不不!"林澄音立馬有些緊張,連連擺手,"我此後的一段時間,和她走得很近,她雖然長在貧寒人家,卻喜好讀書,很有學識,我和她也很聊得來,本來,我送了一只玉鐲子給她,表面上沒有說明,可是,那算是我送她的定情信物,我是不在乎她的身份的,可是我家里人在乎,所以,我也打算給她一個妾侍的名分,只是……最近,卻找不到她了。"
冷素月胸口忽然"踫踫"撞了兩下,她知道,這不是她的本意,而是這具身體的感應,定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听見心上人說要納自己為妾,開心得不得了,可是她卻不這麼想。
妾?
冷素月苦笑了一聲,"她自小就受苦,若是嫁給一個漁夫或是牧民,想必夫妻會很恩愛,丈夫會待她很好,可如若嫁你為妾,表面上看起來是步入豪門,可是單單你的家里人,就不會待她好,將來若是你娶了妻子,難保不會針對她,雖然她吃穿不愁,也不用饑寒受凍,可是,她決計是不會有多開心的,你的性子我看得出,要保她不受委屈?"搖了搖頭,"林公子還是收起那份心吧。"
林澄音手中的茶盞一傾斜,灑出許些茶來,定定地看著她,"這……王妃,你,好像對她很了解。"
這具身體的記憶,冷素月可謂是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她自小的事情,方才一時為她打抱不平,說漏了嘴,馬上改口,"哦!漁女的生活,我也耳濡目染過,自然是知道一些的,林公子又說你家里人在乎她的身份,不難猜出,她今後的生活,當然了,這些,也只不過我自作多情一時杜撰罷了,還望林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林澄音卻是嘆了一口氣,眼楮看向別處,"其實,王妃說的,也不無道理。"
冷素月心道︰能听得進去最好不過,常言道,紙包不住火,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是個冒牌貨的事情,估計終有一天是會東窗事發的,衛梓月的病,也不是全然不會好的,要是她恢復了自己漁女的身份,難保這個林澄音不會來糾纏,這樣卻好,一了百了,間接叫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林澄音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王妃,那在下明日便在酆嵐河等你。"說罷,站了起來,準備離去。
冷素月瞧了瞧他的身邊,疑惑道,"公子是只身一人來的嗎?"
"怎麼了?"
"昨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你現在又有傷在身,還是請幾個護衛較好,我身邊的人不多,卻也還是有那麼一兩個。"說著朝雲彩叫了聲,"雲彩,給林公子安排一輛馬車,再叫上幾個護衛,將他送回去吧。"
"是。"雲彩接到命令,立馬去安排。
林澄音連忙擺手,"王妃,不必麻煩了,我恰好在附近辦點公事,路近,不需要馬車的。"
"林公子不必客氣,其實你昨天傷的那麼重,應該在家里休養幾天的,生意固然重要,可也不能耽誤了身子啊。"
林澄音見盛情難卻,微笑著點點頭,與冷素月作別。
送走林澄音後,冷素月和雲彩去柴發撿了幾只燒過的木炭,回到房中,在宣紙上開始構圖。
構圖的時候,冷素月是不予許任何人見到的。
雲彩站在門口,愈發覺得此事蹊蹺,將今天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及衛封雪和林澄音來過的事情,一一用筆記下,交給了掌事的李婆婆。
冷素月在傍晚的時候,命人將屋子里面的窗紙,紅棗花生,龍鳳呈祥的蠟燭,大紅的被褥,連同蚊帳,全部換掉。
府上的人忙忙碌碌了一早上才全部搬完,並且換上了王妃要求的白色基調。
而後開梁,做平頂,換百葉窗,做隔間,吊籃,擺設植物,擴張小院,將花園和院子連在一起,路邊擺上新開的紫菊,一台台極地石燈,紫色的輕紗帷幔,連接到南邊的涼亭,亭子四周也是紫色的輕紗。
王妃的月錢用完了,冷素月甚至還將一半的嫁妝典當,用手頭上的錢,打算建個臨水小榭,小榭旁邊設個青藤秋千,派人去運了兩個巨大的石柱放在屋門口,刻上了奇珍異獸,而後將門換成楠木的,雕上饕餮。
抬頭看了看時辰,叫上雲彩,奔赴酆嵐河。
這些事情,本來李婆婆作為管事的,是不允許冷素月這樣做的,可是冷素月一口咬定非做不可,並揚言,要是王爺怪罪下來,她承擔一切責任。
酆嵐河。
冷素月看著輕舟片片,岸柳桃花,熱鬧的街景,紛繁的馬車,以及擁擠的人流量,打量著周圍的商販,三教九流,應有盡有,但是飲食行業卻不發達,只是單一的冰糖葫蘆,涼糕,客棧,茶館,酒館,要是在別人眼中,這或許已經足夠了。
可是冷素月看了看周圍的地理環境,交通擁擠,雖然是四通八達,高樓雲集,可是地標性建築不明顯,並且房屋采光不良,整個河邊,以及城市的視線受阻,影響城市發展和規劃,需要改良。
墨色的眼楮眯了眯,問身邊的雲彩,"你給我說說,酆嵐河附近的人家口味清淡與否,平日里喜好什麼,王公貴族喜歡到哪個茶樓,哪個妓、院,哪座酒館,還有平日出行,是坐車還是騎馬,可有爬山的愛好,喜歡遠景還是近景?"
一連串的問題問了下來,冷素月不見身後有動靜,回頭看了看雲彩,指甲雲彩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最後說了一句,"還請王妃恕罪,雲彩大小在府中長大,對這些不甚了解。"說完以後,誠惶誠恐地看著冷素月。
又加上冷素月平時不說話,整天擺著一張臭臉,做事又雷厲風行,看得雲彩頭頂更是一陣冒汗。
冷素月眨了眨眼楮,看向河岸,對面蘭舟之上,青衣公子端坐于上,斂著眉看向遠方,應該是在尋找寧王妃的身影。
轉身對雲彩說道,"雲彩,本宮知道你一向喜歡記筆記,打小報告的事情我也就不追究了,現在你去馬上去調查我所說的那些事情,我去前面逛一逛。"遂指了指後面的聚賢客棧,"你看,當太陽落在屋頂的時候,我們就在這里會和。"
冷素月講話有板有眼,雲彩嚇得說話聲音都小了幾分,"可……可是娘娘,李婆婆叫奴婢時刻跟著您。"
冷素月目光一寒,冷冷道,"傍晚回府,你去將李婆婆叫來,我倒是要親自問問她,為什麼我時時刻刻要人跟著?"頓了頓,"還有,雲彩,你要記著,誰才是你的主子?我們府上的一品丫頭,可比你強多了。"
雲彩背上一涼,又驚又羞又惱,只得低聲說道,"是,謹記王妃吩咐。"
冷素月朝前走著,雇了一個船家,默默向林澄音的蘭舟接近,這樣做低調一點,要是林澄音親自前來迎接,估計這事兒通過雲彩的嘴,又要傳到李婆婆那里去了,還有現在趁著這個上街高峰期,一方面叫雲彩勘察一下民風民情,一方面支開這個小丫頭。
待冷素月走後,雲彩嘟嘟小嘴,一滴眼淚就從眼角落了下來,從小到大,誰不夸獎她機靈乖巧?會討主子歡心,可是這個王妃,不僅蠻橫霸道,還這樣訓斥自己,不免心酸,將懷里的紙張逃出來,準備開始調查,一邊嘴里還怨道,"你家的一品丫頭好,你怎麼不叫上幾個陪嫁丫頭過來伺候著!那麼大的相國府,連幾個陪嫁丫頭都舍不得!真小氣!"
說完以後,遂而又想起今早王妃的大手大腳,極度鋪張浪費,又覺得相府其實不小氣,但這又是為什麼呢?邊走邊想,邊想邊郁悶。
其實,相府的陪嫁丫鬟是準備好了的,一品四名,二品十六名,三品二十九名,只應得這位王妃是假的,丫鬟們都認得衛家二小姐,所以才扣了下來,之前多招了那幾名丫頭,既然招了,諾大的一個相府,就沒有不用的道理,張婆婆順手就將他們順給了大少爺衛封雪。
至于衛封雪是怎麼用的,張婆婆就管不著了。
林澄音正要命人撤了桌上涼了的酒菜,再換一桌。
冷素月站在大船旁,朝林澄音招手,"林公子!"
林澄音一喜,上前一步將她牽了上來,握住手的時候,又忽而想起男女授受不親,並且這還是一位王妃,手松了松。
冷素月一個重心不穩,險些摔倒,但是上一世作為金牌殺手的她,馬上屈膝減輕緩沖,運用水的回浮力,右腳猛地一用力,身形一跳,穩穩地跳上了林澄音的船。
林澄音馬上道歉,"不好意思,冒犯了。"
冷素月知道古人的那點小規矩,也不計較,擺了擺手,"無妨。"
而後兩人開始坐在方桌前商談圖紙的事,冷素月看了看桌上的珍饈美酒,直接朝著旁邊小廝招手,"撤了它,再搬一張方桌過來。"
小廝不知道這個女子是何人,打扮得倒是貴氣,只是言行舉止又不像是小家碧玉,一時不敢決定,看了看林澄音。
林澄音點點頭,"就按王……"
冷素月趕緊伸手打斷他,眯眼搖了搖頭,小聲道,"叫我王姑娘就好。"
林澄音也不笨,知道了"衛梓月"的用意,她不像讓人知道她的身份是王妃。
遂點頭,"就按王姑娘的吩咐來辦吧。"
等一切收拾好,冷素月起身,將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叫林澄音支開船上的人,將袖中的圖紙拿了出來,是一張張木炭畫出的素描。
一字排開,十八張。
林澄音眼神立馬一變!警戒起來!
看著冷素月,半天吱出一句,"你……你這是?"
冷素月微微一笑,看著這湖光山色,臉上有絕代的風華,"這是十八般武器!"自然,這不單單只是古代的十八般武器,還包含了現代先進的冷兵器,其中還有一些綜合式兵器,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那些,冷素月暫時還沒有畫出來,在這個時代,武器還只有五六種,就這十八種就已經夠用了。
月氏雖是一個不小的國家,可是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冷兵器並不發達,昨夜,冷素月將赫連磐霄書房的地圖拿出來考察了一番,周圍皆是小國,雖然不發達,但是地處高山高原,地勢險峻,礦物金屬富昌,打起仗來,可謂易守難攻,又有豐富的兵器制作材料,只是現在還鮮少研發,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林公子,你縱橫商場多年,想必也結交了不少朋友,勞煩你將這些兵器,分別交給至少三十家兵器場悄悄地做。"
"三十家!"林澄音一驚,雖然他家是富甲一方的鹽商,但是月氏的兵器場本來就不多,還要找認識的人,並且不宣揚,這實在不易,看來,自己的那個玉扳指,價值確實不怎麼樣,"王妃,我就只認識幾家,三十家太多了,兵器不是只有十八樣嗎?為什麼要三十家。"
冷素月喝了一口茶,"林公子稍安勿躁,這兵器其實不止十八件,只是我現在只羅列了這些而已,但是這僅有的十八樣,卻是要將零件分開制作,要是公子找不到三十家,就去周邊的小國鍛造,但是切記!這些圖紙,決不能單獨到一人的手中,零部件我現在就可以畫給你,你們家人手多,但還是請你親自跑一趟,每一家都要去,兵器的制作這件事,決不能讓第三人知道。"
林澄音神色沉重,他本來就很忙,現在又要親力親為這些事情,更是……但是……眼前的人是救命恩人,又和自己喜歡的漁女長得一模一樣,于是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王妃要這些,做什麼呢?既是兵器,又為何要瞞著王爺,又為何要相信我?"
冷素月笑笑,"這些,等我們這筆交易做完,我再告訴你吧,這筆交易,籌碼是我的救命之恩,下一次的籌碼,相信林公子更加不會拒絕!"
林澄音看著眼前的女子,更加確定她絕對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冷素月了……
當太陽落到旁邊聚賢客棧的屋頂時,柳岸的歪脖子樹下,冷素月已經站在那里了。
等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
雲彩才從前方的拐角出現,一看見站在樹下的"衛梓月",連忙小跑著過來,"王妃來的怎麼這樣早?"
冷素月指了指旁邊的落日,太陽已經沒入屋頂一半了。"你說,我來的還算早嗎?"
雲彩一驚,"可是娘娘,奴婢站在那頭的時候,看著落日,分明還沒有到聚賢客棧的屋頂。"
"那你站在聚賢客棧樓底,豈不是看不到落日?這是角度的問題,你走的時候,難道沒有看看我們之前是站在哪里說話嗎?你只能以這里為基準。"冷素月本來也不想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的,畢竟她還只是一個小丫頭,但是由于她之前給李婆婆打小報告,要是不這樣訓她幾句,估計是不長記性。
哪想雲彩嘟嘟嘴,語氣其實已經在壓著了,但是還是听出了埋怨的味道,"娘娘為何不直接說時辰?"
冷素月汗顏,倒不是她有意刁難,只是她其實不懂古代的時辰要如何計算,看來回去還得惡補,但也不能直說,于是道,"我只是覺得這樣精準一點。"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雲彩雖然不開心,但也馬上跟上了。
回到府中,冷素月打算從花園那條小路走,順便看看自己的工程建設地怎麼樣了。
在一個拐角處,听到一群小丫頭在議論,"那個什麼衛家二小姐的,真是麻煩,非要建什麼小榭秋千的,可累得府上上上下下不得安寧!"
"是啊!才一天,就將喜房改成了白色調,搞得跟府里死了人似的,真晦氣!"
"這以前怎麼沒听說著相府二小姐凶悍?大成親的日子,居然跳下轎子,當街殺了兩個人啊!听著都害怕!"
"未出閣前,傳言她長得很漂亮,要我說啊,她長得也不是傾國傾城,根本配不上我們王爺!"
"對對對!那麼丑,還沒有姐姐你好看呢!"
……
冷素月站在一邊靜靜地听著,臉上沒有听見這些話而惱怒,倒是有幾分笑意。
雲彩站在旁邊,發誓再也不背地里將人家的壞話了,她看著王妃眼底的笑意,愈發為那幾個丫鬟心寒。
冷素月回過頭來看看雲彩,"雲彩,去把李婆婆叫過來,我要問她今早的話。"
雲彩哪敢怠慢,馬上去做,"是。"
不多時,冷素月坐在涼亭里,挽著衣擺上的流甦,雲彩將李婆婆帶到,李婆婆這幾天見冷素月行事囂張,心里也是一陣火大,竟然不問安,語調輕輕,"不知王妃找老身何事?"
其實冷素月來到古代不久,還不知道要請安這件事,還很友善地賜了坐。
"李婆婆,這後院的草,怎麼越來越茂盛了?"
這話一說,李婆婆馬上理直氣壯了起來,"今天本來要去除草的下人,都被娘娘支去蓋小榭了,所以後院的草才這麼茂盛!"
"哦?"冷素月皺了皺眉,"那麼,我看花園那邊的幾個小丫頭閑著,恰巧我今天也想運動運動,活動活動筋骨,我知道她們比較听李婆婆的話,所以叫上了你,不如,我們就一起去除草吧?"
"什麼!除草!"
"對啊,雲彩你也去嗎?"冷素月回頭問雲彩。
雲彩眼楮登時一機靈,連忙答道,"去去去!怎麼不去!我也想活動活動筋骨!"活動什麼筋骨呀。今天做卷面調查,已經累了一整天了,可是自從這兩天的相處,她已經算是知道這位娘娘的脾性了,這麼問了,自己肯定得去才行!況且,她也知道後花園剛剛嚼舌根的那幾個丫鬟要遭殃了,順便看看李婆婆該怎麼應對,將來,也好打算是該听誰的話。
李婆婆看了看雲彩,心道︰這個吃里扒外的!
等李婆婆和冷素月來到王府的後花園,那群丫鬟馬上請安,"參見娘娘。"
"免禮。"冷素月抬抬手,也不知道這禮儀對不對,繼續道,"今天本宮渾身不舒服,就像有人在背地里講本宮什麼壞話一樣。所以啊,加上了李婆婆,來我大伙兒一起除草。"
一听見講壞話,那群丫鬟立馬哆嗦了一下,"是。"
冷素月首先做表率,立馬提了提裙角,馬上開始除草,其他人見了,還不誠惶誠恐?也開始行動起來。
雲彩奉命在石桌上擺了幾盞涼茶。
李婆婆年紀有點大了,腿腳不方面,可是人家王妃都親力親為了,她也只好硬著頭皮上!
不多時,就開始有人唉聲嘆氣,這雖然不是什麼重活兒,但是府上的這些丫頭,卻是沒有做過的,至于冷素月,這具身體雖然出生貧寒人家,但是由于貧血,蹲了那麼長的時間,頭有些暈,身體也不適,本來想和她們耗耐力的,這下可好了?自己也受不住,看來今後真的得多運動加強身體素質了。
這時。
李婆婆忽然站了起來,擦擦汗,坐到一邊的石凳上,喝了冷素月擺在桌上的涼茶,冷素月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干活兒。
不多時,又有一個丫鬟坐在那里,開始喝茶,並和李婆婆聊天,看來這個丫鬟在府上也有點地位。
雲彩看了看她們,她其實也算是有地位的丫鬟之一了,但是她看了看自家娘娘,又覺得背上一陣冷汗,她只能默默地同情喝茶的那幾位了。
冷素月緩緩地站了起來,按著頭,緩解一下頭暈,而後走向石桌。
那個坐著的丫鬟見了,馬上將茶盞遞給冷素月,"娘娘,請用!"
而李婆婆,還是坐著,只是看了一眼她。
冷素月坐下。
喝了手中的那盞涼茶,伸手朝著雲彩招了招。
雲彩馬上過來,"娘娘,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冷素月看了看那個丫鬟和李婆婆,"雲彩,你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說什麼話呢?"
雲彩一時為難,這個時候,當然是"衛梓月"有意刁難她們了,但是卻把事兒推倒自己是身上,這是借刀殺人嗎?
本來她也不想得罪李婆婆的,可是一想起'殺'這個字眼,馬上想起來"衛梓月"大婚那天,當街殺了兩個人!並且她今天就是來刁難李婆婆的,要是不遂了她的願,難保自己也會受傷。
于是松了松喉嚨,壯膽,指著那個丫鬟,"大膽!這位子也是你坐的?這茶水也是你喝的?我們娘娘都還在除草,都還在出汗出力!誰借你的膽子先休息的!?"
雲彩不好一下子得罪兩個人,只好學著"衛梓月"借刀殺人,她問誰借你的膽子,其實就是指桑罵槐,首先坐這兒的,就是李婆婆了。
而那個被罵的丫鬟,則是看了看李婆婆,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好跪下,"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李婆婆听出雲彩的言外之意,又看了看安安靜靜喝茶的"衛梓月",只好默默從桌子旁邊站了起來。
冷素月抬抬手,"行了行了,這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你就去掃一個星期的茅房吧。"
話一說出口,那丫鬟臉都綠了,自己怎麼說也是一品丫鬟!可也只好領命,聲音焉焉的,"是……"
旁邊的丫鬟听見了,皆捂著嘴偷笑。
冷素月又道,"笑那麼開心?剛剛我記得,也是這聲音,只不過,笑的,可是我衛梓月的事情!"
此話一出,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冷素月又道,"是誰說我配不上她們王爺的,是誰說我丑的?又是誰說我晦氣的?"
那群丫鬟有些膽子小的,已經嚇得腿在發顫了。
冷素月見沒人敢承認,擺擺手,"我初來駕到,很想與你們搞好關系,大家和睦相處,可是這王府風氣不正,我想,大概是有人故意放縱。"又看了看李婆婆。
李婆婆掌事這些年,頭一回受這樣的氣,上前一步,"娘娘有什麼話,就跟老身直說好了,不用拐彎抹角。"
冷素月冷哼一聲,"好,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問你,在這個府上,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李婆婆一時無言。
冷素月眼神凜冽,訓斥道,"在相府,我躺著,就沒有人敢站著!我站著,就沒有人敢坐著,我坐著,別人,就得跪著!難道我出個門,還要經過你的允許嗎?"冷素月冷冷道,她這樣做,也是為了今後出去辦事方便。
"不敢,只是老身擔心王妃的安危,所以才叫雲彩跟著的。"
"那本宮就先謝謝你的好意了,只是,今後這樣的話,我不想再听見。"語調輕輕,雖是對李婆婆說的,可是眼楮卻是看向旁邊的一眾小丫頭,這其中,也是在警告她們,要是還敢在她背後嚼舌根子,便不會輕饒。
一群小丫頭看見王妃這樣的眼神,更是心虛地低下頭去。
李婆婆雙手緊緊地攥著袖子,自己做掌事婆婆也是資深的了,從前寧王還是皇子的時候,她是在宮里奉事,雖說做事謹慎些,但也照樣過得風生水起,這個相府的二小姐,才過門一天,就這樣囂張!!
豈有此理!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不好發作,等到王爺回來了!看見她這囂張跋扈,擅自亂改府院的模樣!還會有她的好果子吃!
當即臉色一沉,"王妃說的是,是老身造次了。"
如此一說,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就更是不敢招惹這個新來的王妃了!
冷素月看著窗外,抿著唇邊的茶盞,淺淺一笑,"雲彩,我們回房!"
"是。"雲彩小心翼翼地跟在冷素月身後,同時嘴角帶笑,自己的主子厲害,對自己未必是一件壞事,可是……雲彩笑過之後,又皺起眉來,喃喃道,"只是明日,王爺就要回來了,看見娘娘這樣做?會不會發怒?"
寧王府中。
府里上上下下的僕人都各司其職,兢兢業業的,生怕自己哪里有一丁點兒做的不好,惹新來的這個王妃不開心,大多數人都一心盼著王爺回來,好叫他看看,自己的王妃在他出差的這些天,究竟做了什麼?!
當然了,沒有人會想到,他們的王妃,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冷素月,她就是要惹赫連磐霄不開心,叫他討厭自己!
而現在。
冷素月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清秀的小臉蛋,白皙水嫩的皮膚,墨色的長發,雖不是絕代傾城,可也算是清麗可人了。
問了問身邊幫她梳頭的丫鬟,"雲彩,你知不知道王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
"啊?"雲彩想不到王妃會問這個,支支吾吾道,"這個……王爺是月氏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所以……我雖然跟了些年,但是,對于這方面,我真的不了解。"
冷素月皺皺眉,不近女色?莫非是位同志麼??
冷素月咳了兩聲,馬上打消這個念頭,繼續道,"那麼,王爺喜歡吃什麼?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平日里玩點什麼?討厭什麼樣的人?有什麼興趣愛好?親近的朋友有哪些?最喜歡哪個下屬?"
冷素月看赫連磐霄不俗的樣貌,猜想他的品味也一定很高雅。
雲彩手里的梳子一頓,憋著口氣,心里無奈,嘴上卻還是笑嘻嘻的,"娘娘,您可以問慢一點嗎?奴婢記性不好。"
冷素月搖搖頭,這里的生活方式,說話辦事的效率,簡直太慢了!從前她都是起早貪黑,整日在槍林彈雨中謀生,嘆了口氣,"好吧……我慢慢問,王爺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
"嗯,王爺喜歡吃清淡一些,最討厭香椿。"雲彩若有所思,今日王爺便要回來了,王妃這樣問,是不是要投其所好?準備親自下廚呢?
嘻嘻!再討厭的女人,還不是需要一個疼愛自己的丈夫!這個惡狠狠的王妃,也不還是一樣嘛?!
"那麼,王爺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
"王爺底子好,穿什麼都好看!"雲彩想起赫連磐霄的風姿,忍不住贊嘆兩句。
冷素月偏頭看了她一眼,莫非這個小丫頭暗戀赫連磐霄??
……太好了!
冷素月再心里暗贊了一聲!
雲彩這小丫頭,長得還不錯,自己要是再撮合撮合,指不定事兒就成了!
雲彩看見冷素月微笑著看著自己,背上的冷汗瞬間嘩嘩的,誰都沒有她清楚這位王妃的脾性!她一笑,準沒好事兒!
剛才自己確實失禮了!莫非娘娘懷疑自己暗戀王爺!雖然這是事實……但是讓"衛梓月"這個夜叉知道了就慘了,連忙改口,"對了!我記得王爺最喜歡穿紫色的衣服!嘻嘻……嘻嘻……"笑得極不自然。
雲彩的這點小心思,冷素月怎麼會看不出來,現在談撮合這件事還太早,首先是得讓赫連磐霄討厭自己,于是接著問,"平日里王爺都愛干什麼?"
"王爺喜歡清靜,常常一個人在書房看兵書到深夜。"
"有什麼興趣愛好?"
"喜歡騎馬射箭,練武彈琴。"
"朋友多嗎?和哪些走得近?"
"王爺朋友不多,只是和兵部尚書的李公子走得近些。"
"最喜歡哪個下屬呢?"
"王爺最喜歡的下屬是阿諾,出門的時候,幾乎都帶著他,只是……這次沒有帶上阿諾。"
"阿諾?本宮有沒有見過他?"
"嗯……"雲彩支著下巴想了想,"應該沒有吧,阿諾是直接受命于王爺的,除了王爺的命令,他不受任何人的差遣,所以王爺不在的這幾天,他進出王府都很自由,從前天開始,我就沒有見過阿諾了,娘娘時常與我在一起,大抵也是沒有見過的罷。"
"好了,雲彩,我們現在去集市吧!"冷素月順手將頭上金色的簪子摘下一枝,遞給雲彩,"你回答地很好,這是賞你的。"
嫁妝也典當得差不多了,月錢也全部用完了,冷素月現在手頭上應該說是很緊的,但是賞罰,她還是要分得很清楚的!之前已經算是刁難過雲彩了,是時候該給她一點甜頭了!
雲彩接過手里沉甸甸的金簪子,頓時一臉受寵若驚!連忙謝道,"謝娘娘賞賜!謝娘娘賞賜!"
"好了,雲彩,你今後回答問題要是再積極一些,主動一些,想必,賞賜,是不會少的。"冷素月理了理白色的雪衫,轉過頭去,"帶上一把遮陽傘吧,我們去集市上買一點香椿。"
"啊!什麼!"雲彩听見前面那一句,還暗自高興,可是……後面這一句?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剛剛沒有把話說清楚,王妃將王爺討厭香椿,听成了喜歡香椿??
趕緊上前一步,追上自家娘娘,"娘娘!我想您是記錯了!奴婢剛剛說的是,王爺最討厭香椿,而不是喜歡香椿!"
冷素月依舊是面無表情,"我沒有听錯,他討厭香椿怎麼了?偏偏本宮最喜歡吃的就是香椿!"
……
雲彩徹底凌亂了?這個王妃的腦子里究竟裝的都是些什麼啊?
才出得門。
冷素月和雲彩就撞見了阿諾。
雲彩馬上對著冷素月的耳邊低語了聲兒,"娘娘,這便是阿諾了。"
冷素月看見這個灰衣男子,挺拔的身材,冷冰冰的嘴臉,雙手抱著手里的那把長劍,正朝前面走去。
心里一喜!
太好了!這就是赫連磐霄最喜歡的手下嗎?
她定要上去觸他的霉頭!好叫他討厭自己,去赫連磐霄那里告狀!然後間接讓赫連磐霄更加討厭自己!
她剛剛上前一步,打算實施計劃!
阿諾卻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前的人,正是前幾天王爺見到的那個漁女,如今換了身兒衣裳,倒是改頭換面了。
緩緩走上前,問了聲安,"阿諾見過王妃。"
王爺走的時候,就吩咐過他,不要暴露她的身份,雖然心里知道她是一個冒牌貨,但是阿諾表面上還是得承認她這個"王妃"。
哪想冷素月上前,擺著一張臭臉,呵斥道,"還知道自己的身份呢?一大清早就擺著張苦瓜臉!給誰看呢?去去去!別擋著本宮的道!"
啥?雲彩又凌亂了!之前自己不是跟娘娘說過!這可是王爺最喜歡的下屬啊!人家就是喜歡擺著張冰塊臉扮酷嘛!你說你大清早惹誰不好,偏偏惹他!
冷素月說完,直接排開阿諾,朝著府門口走去。
剩下一臉呆滯的阿諾……
阿諾從赫連磐霄十五歲的時候就跟著他,現在已經是第十一個年頭了!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同他說話!!
驀然轉過頭去!眼里的陰寒……又多了一分……
冷素月再次回到王府的時候,手里提著一大籃子香椿。
後面跟著慢騰騰的雲彩,也是挎著一個大大的籃子,毫無疑問,籃子里面的東西,絕對就是香椿了。
冷素月決定!
為了氣死赫連磐霄,她這幾天,必須天天吃香椿!惡心死那丫的!
雖然……她自己其實也不是很喜歡吃香椿……
王府的大門一開。
里面的僕人小廝立馬後退一步!
什麼味兒啊這是!這麼沖!連忙捂住鼻子!
冷素月則是一路小哼著歌兒進去的,看著籃子里的香椿,就像是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似的!一臉的陶醉啊!
雲彩跟在後面,累得直喘氣,"娘娘!您買這麼多香椿干什麼啊?吃的完嗎?"
冷素月理直氣壯,"吃不完啊!"
"既然吃不完,干嘛買這麼多,放久了,壞了不是可惜了嗎?您要是每天都吃,可以臨時去集市上賣的啊!"
冷素月回過頭來,朝著雲彩一笑,"嘿嘿!誰說我全部都是要來吃的啊?
"啊?那……是為什麼?"
冷素月屈指一數,接道,"香椿煮湯,香椿爆炒,香椿干培,香椿涼拌,香椿生蒸,做夠五道大菜!剩下的,一部分插在屋子里桌上的花瓶中,一部分放在我屏風旁邊的吊籃里,還有一部分,栽在後花園!哈哈!妙哉!妙哉!"
……
雲彩一陣干嘔!光是听著,就惡心地想要吐出來!更別說是吃了!她甚至有一種再也不想踏進王妃房中一步的感覺!
冷素月帶著雲彩,氣勢洶洶地沖進廚房,甩手就是幾大錠銀子。
對著廚房里那幾位廚子說道,"記著了,香椿不可以用水滾!必須保留它嘴濃郁的原味兒!做的好了,這些銀子就是你們的,做的不好了……就……"
話還沒有說完,一干廚子就嚇得連連點頭!
這位王妃可算是臭名遠揚,要是得罪了她,指不定下一個掃廁所的就是自己,趕緊接過冷素月和雲彩籃子里的香椿,信誓旦旦道,"我們一定不負王妃所望!"
赫連磐霄風塵僕僕地回到王府。
一身紫色的雪衫飄飄揚揚,俊朗的外貌帶著一絲疲憊,但是挺拔的身軀,仍然如矯矯孤松一般!
門口的小廝見了,馬上上前迎接。
還沒有進到王府。
老遠的,赫連磐霄就聞見一股沖鼻的味道!馬上停住腳步,詢問身邊的小廝,"什麼味道!這麼難聞!"
小廝也是深受迫害的無辜人士,听聞王爺這麼說,也是火大,"王爺!這是香椿的味道!"
果然。
赫連磐霄听見是香椿的問道,眉頭皺的更緊了。
小廝接著說,"這是王妃今早上一早就買的香椿!足足有兩大籃子啊!據說還是一日的分量,她天天都要去采購!搞得整個府上,幾乎都是香椿的味道!"
"嗯?一天的分量?她吃的完嗎?"赫連磐霄疑惑道。
那小廝抽抽鼻子,一副委屈的樣子,"自然是吃不完的,可是吃不完的,王妃都拿去當盆景了……"
……
雖然赫連磐霄已經提前知道了這件事,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剛一進屋!
還是生生地被這鋪天蓋地的香椿味兒打敗了!
而冷素月?
看見赫連磐霄進門,先是假裝不經意的看了一眼,而後又猛地轉過頭來,"赫連磐霄?怎麼幾日不見,消瘦了許多啊?是不是外面的伙食不滿意,還是家中的好些?"
說完,馬上叫雲彩將桌上"大菜"的蓋子打開!
瞬間!
英勇威猛的赫連磐霄!生生被逼退了一步!急忙捂住鼻子,他以為,剛剛的味道,已經是極限了!卻不想人家還留了一手!"衛梓月!你就算是愛吃這個鬼東西,也不用道道菜都是它吧!"
"怎麼?王爺你不喜歡啊?"
雲彩眼楮瞪了瞪!娘娘究竟在說什麼?!自己不是已經提前告訴過她,王爺最討厭的就是香椿了嗎?!
赫連磐霄招手,"雲彩,快命人將這桌子菜倒掉!屋子里面所有一切有關香椿的東西全部撤走!"
雲彩"嗯!"了一聲,剛剛準備行動。
冷素月就"啪……桌子!"你敢!"
雲彩听見冷素月的"吼聲"。立馬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巴巴地看著赫連磐霄。
冷素月上前一步,走到赫連磐霄的眼前,"這可是我花錢買來的!怎麼能因為你的一句不喜歡,就扔掉呢?你不喜歡,可是我喜歡啊!我辛辛苦苦叫廚房做了這麼一大桌子的好菜等著你回來!你非但沒有一絲感動,居然還嫌棄它們!真是枉費了我的一番好意!"
冷素月以為赫連磐霄听到這樣一番話,至少會掀個桌子,摔個板凳什麼的,可是,赫連磐霄卻只有看了冷素月一眼……
居然轉身捂著鼻子就跑出去了!
找到一棵樹干,撐著便干嘔了起來!
冷素月看著赫連磐霄那個樣子,怔了怔,心里居然有一丁點過意不去?
想法才剛剛萌芽,就被冷素月扼殺在搖籃中!
不行!這才剛剛開始呢!
于是緩緩地走上前去,假裝愧疚,"王爺!您怎麼樣了,好點了沒有?來來來,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下!"
赫連磐霄看了眼身後的臥室……
臥室里面擺滿了盆景,一盆盆……一簇簇……一支支……全部……都是……香椿!
"咳咳!"咳嗽兩聲,馬上又回過頭去干嘔了,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支著樹干,"不必了!你就好好陪著你的香椿吧!本王就在書房過夜了。"
雲彩看見王爺這個樣子,心中也是不忍,急忙上前詢問,"王爺!你想吃點什麼?我叫人去廚房為你準備一點清淡的好不好?"
赫連磐霄連忙擺手,"不必了,本王現在什麼也吃不進去。"
雲彩悄悄地握著小拳頭,斜眼看著冷素月,心道︰你怎麼就這麼招人厭呢!
而冷素月?
強忍著笑意,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著遠去俊朗男子的身影,簡直就是樂不思蜀!
冷素月一開心就特想溜圈子。
出了王府門口,立即被京都的夜景所吸引!
來這里也有幾天了,一直沒有出來好好地逛逛,還不都是那可惡的李婆婆害的,哈哈!可得好好看看這古色古香的大街啊!
這麼想著,嘴角不自覺地抿起一絲微笑。
听雲彩說,這陸州大地,東有古夏,萁尾,蒙古,白繆,月氏,日本,西有西特,南有碧落。北有極寒之地,這極寒之地極少有人去過,古書關于它的記載也就寥寥無幾了,只說百獸聚集,凶惡難擋,難以涉足。冷素月們現在所處的這片大地,是舉世聞名的古夏,也是陸州大地最為強盛的國家,而冷素月們現在所處的方位,是這個國家的首都——京都,此刻,正是京都最為熱鬧的時候,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長街燈一盞一盞地亮起。猶如一條金色的長龍,綿延不絕。點綴在街邊的小販小攤猶如滄海墜落的顆顆明珠,在游龍的四周熠熠生輝。
各種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小玩意兒和美味的小吃琳瑯滿目,讓人應接不暇,目眩神迷。
百姓的臉上被金黃色的燈火映照的瑩潤通紅,再加上滿臉的微笑,有著說不出的滿足與幸福。
長長的護城河流至城內,托舉著一串串飄絮似的小船,有些船上蒙上一層弧形的帆布,似是為了遮擋風雨,又好像故意為這小小的瓜舟增添一絲情趣,由得一對對小情侶們竊竊私語,各色的帆布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襯得這夢幻般的護城河更加迷離。
河邊布滿了京都最好的茶館,酒樓,當鋪,客棧,武館,兵器鋪,妓院,綢緞鋪……應有盡有,煙柳畫橋,茶香四溢,不遠處還傳來浩然的陣陣鐘聲,定是和尚們尚未歇息,與冷素月們一同賞月罷?
月色迷蒙,像戴著輕紗的白衣女子,幽遠寂寥,清淡靜謐,黯夜下,星星極少,只有天狼,七星還若隱若現,猶如玉兔身上的絨毛,片片飄落……
更深月色映人家,北斗闌干天狼斜。
茶館人稀夜更長,古夏城遠樹蒼蒼。
江湖潮落高樓迥,山河秋歸廣殿涼。
月轉碧梧移鵲影,露低紅草濕螢光。
文園詩侶應多思,莫醉笙歌掩華堂。
……
在夜色的映襯下,一切顯得更加奇幻與幽遠,不禁迷住了冷素月的雙眼。
翌日清晨。
赫連磐霄趴在書房的桌子上,筆墨紙硯散做一堆,新畫的畫像上,墨跡還沒有干,顯然,他是今早晨曉才剛剛睡下。
畫上的女子,眉眼淡淡,微微笑著,墨色的頭發不算長,只到手肘,發髻樣式簡單,一身青衣很是素雅,容貌勾勒地太淺,像是暈染開來的水墨。
興許是年代太過久遠,赫連磐霄已經記不真切女子的樣貌了,昨夜苦苦想了一夜,畫了無數張畫像,皆不是心中的樣子。
夢中……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相見的寒冬……
正想重溫一下當年的場景……
"咚咚……"
" ……"
"嘩嘩……"
一大串嘈雜的聲音,自書房外面傳了出來!
赫連磐霄皺了皺眉,擠擠眼楮,很不情願地抬起頭來。
這……
眼前的畫面是這樣的︰
冷素月穿著一套粉色的拼接的短衫,將袖子卷的高高的,手里拿著一大把斧子,興許是斧子太沉,冷素月拿著它,有些吃力的樣子,而她現在所做的事,便是奮力地砍著書房前面的一棵巴沙樹……
那棵巴沙……是赫連磐霄去年自北方征戰回來的戰利品……是他千里迢迢從異國帶來的,且不說這樹的價值,單單是它的珍奇處,就足以買一座大宅……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棵樹深得赫連磐霄的喜愛,尤其是上面白色的花瓣……
而這白色的花瓣,此刻正紛紛揚揚地飄灑在空中,裊娜了一地……並隨著"衛梓月"的砍伐,越來……越多……
赫連磐霄這人平時很鎮定,走路都帶著範兒。
可是這還是頭一次,他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出去!
"你在干什麼?"赫連磐霄怒道。
冷素月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而是看了看一下子從屋中蹦出來的寧王,對準了樹根!
" ……"
赫連磐霄听到自己的心顫了一下!
連忙上前一步!
拉住冷素月的手!眼里的火光,文藝點來說,足以照亮整個夜空!
冷素月矯情地"哎喲……"一聲,"疼死了!王爺你使那麼大勁兒干什麼!"
赫連磐霄最听不得女子哭訴,眼看著他這位的王妃的眼淚就快掉下來了,吶吶地放開了手。
冷素月收回自己的手,手腕上果然有了一道紅印,其實她也沒覺得有多疼,就是唬唬赫連磐霄,可沒想到還真受傷了,故意嘟著嘴,"不就是一棵樹嘛!你至于嗎?"
赫連磐霄其實很想說︰把你賣了還不值那棵樹呢!但畢竟木已成舟,她已經是寧王府的王妃了,于是盡量壓著自己的火氣,"你為什麼要砍我的樹?"
"我就是看這樹干的顏色淺,密度高,體質輕,比較適合做一些東西,所以,就想砍一點下來了!"
赫連磐霄扶額,看著地上零落了一地的"心肝寶貝",無奈道,"那叫一點嗎?"
冷素月聳聳肩,"沒辦法,手下去的時候有點兒欠,總是找不到想要的角度,所以就一直砍了,呵呵。"
赫連磐霄正怒火中燒,忽然看見她的笑,梨渦淺淺,眼楮眯得只有一半大小,像個小小的月牙,可愛的緊,語氣馬上輕了些,伸手,"拿來。"
冷素月愣了愣,握住手里的斧子,向後縮了縮,"不給!"不是吧!不就是一棵樹嘛!莫非他要一報還一報!用斧子砍了我!!
赫連磐霄一把搶過她手里的斧子,"你要什麼角度?!我幫你砍!"
"啥?"冷素月瞬間就愣住了!他是腦子有毛病嗎?大清早的,我擾了他的清夢,砍了他最喜歡的樹!他居然還幫我??
這樹可不是一般的樹啊!那可是冷素月早就調查好了的,乃是世界上最輕的巴沙木,結實耐用,可塑性極好,千金難求!赫連磐霄最最,最喜歡的樹!
所以,她特意挑了把鋒利的斧子,撿著赫連磐霄睡得最香的時候砍的!自己砍的時候,都覺得于心不忍啊!
"啊什麼啊?快說!你要這樹干什麼?需要什麼角度?"
"我……我……"冷素月都忘了自稱本宮了,一時她還真沒想好自己要做啥?于是半天憋出了一句,"做牙簽……"
……
赫連磐霄氣急過後,只剩一臉的茫然……居……居然是……牙簽……
有誰能告訴他,做牙簽需要什麼角度??做牙簽需要砍了他整棵樹!
再也忍不住了,怒道,"你又不是幾十歲的老太太!用得了那麼多的牙簽嗎??!"
冷素月嘿嘿一笑,"這不……這不,府中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嘛……"
赫連磐霄已經徹底無語了,不想多說一句話,將斧子扔在地上,"要砍就把樹全部砍走!不要留在這里叫我看了見景生情!"語罷,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書房!
冷素月看著已經只剩下樹干的巴沙木,呆呆眼楮,全部砍完??
那可是一項大工程,用她21世紀的體質來說不算什麼,也就是三五下的事情,可是……現在的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弱了,要是真再這麼砍下去,手上的水泡,不有個十個八個的就怪了,可是……
她看了看屋中皺眉眉頭看書的赫連磐霄,他居然不生氣??
冷素月痛定思痛!
心下暗道︰看來!還是自己的火候不夠啊!!
還得加把勁兒!
于是。
下一刻。
在赫連磐霄終于適應了屋外" ……"的砍柴聲,提筆打算練練字的時候……
"霹靂吧里…… 里啪啦……"這又是什麼聲音?
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簡直不敢相信!
"衛梓月"居然在他屋前烤……烤燒烤!
"嘩啦!"一把將窗子打開,赫連磐霄看著忙碌的"衛梓月"和雲彩,大喝道,"你們在干什麼?"
冷素月呵呵一笑,"王爺,我想了想,還真用不了那麼多的牙簽,可是這木頭放著也是浪費,就做燒柴好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特意給你做了燒烤,你看!為了不使你多走兩步,我還將燒烤架子搬到了你的門口不是?"
赫連磐霄眯了眯眼楮,被那濃濃的黑煙嗆到了,咳嗽了兩聲,"咳咳,做……做燒柴?"那可是巴沙啊!就算是邊角料,拿去賣了,也值一袋子,笑嘻嘻地,"王爺!"
"什麼事?"
冷素月不緊不慢地打開手里的盒子,"這是我最喜歡的香椿,待會兒烤了與你分享可好?"
赫連磐霄看了一眼,連忙回頭,忍住干嘔的欲、望,招手像對待小狗一樣,"走走走!離我遠點兒!"
冷素月看見赫連磐霄這個樣子,更加舍不得走了!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假如再加一點猛料的話!他應該就會討厭我了吧!
冷素月瞅了瞅他的書房。
咦?桌子上那幅畫是什麼?
冷素月回去拿了一些烤肉,趁著赫連磐霄干嘔的時候。
悄悄走到了他的書桌旁……
"王爺!這女子是誰啊?"手上的烤肉,"不經意"緩緩掉了下來……
赫連磐霄見狀,大喝一聲,"滾開!"
冷素月時常在想,是不是自己還不夠討人厭啊?是否要將王爺身邊的人都得罪個夠才行啊!
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樣的風險很大,犯不著啊!
現在她已經得罪了整個寧王府了,要是,還將其他勢力得罪了那還得了?
那以後真王妃來替她了?將來她這個冒牌貨也只能拍拍屁股走人。
很可能,她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就會被平時自己擠兌的人給反擠兌死!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私人恩怨要私底下解決!
額……冷素月扶額狀……貌似人家赫連磐霄壓根兒就和她沒仇?是自己找抽?
好像是吧?
這樣為難赫連磐霄真的好嗎?他不僅沒有生自己的氣,反而還十分縱容?
這麼一想?冷素月頓時覺得他其實善良又無辜?
無辜?善良!
不!冷素月狠狠地甩了甩頭!自己才是無辜的人呢!莫名其妙地穿越來這里,莫名其妙地嫁給了一個根本沒有見過面的男人!
她一定要將這段感情扼殺在搖籃中!
想通了,冷素月抱緊了懷里的盤子,換上一臉微笑,悄悄地挪進赫連磐霄的書房,將手中的烤肉對準了桌上的畫像,找準了角度!
這畫像是赫連磐霄畫了整整一晚上的,想必他是十分喜歡畫上的女子了,自己污染畫像的角度一定要精準!不能直接倒在畫中美人的臉上,又不能只倒在畫角敷衍了事,必須得慎重考慮!
角度找準了就是事半功倍!找錯了就是事倍功半!
冷素月溫柔道,"王爺?這女子是誰啊?",說著,手中的油啊肉啊的,就"不經意"間流淌了下來……
赫連磐霄見狀,大喝一聲,"滾開!"
只听見"唰……"的一聲!
在冷素月的油汁距離畫像只有一指寬的瞬間!赫連磐霄就以驚人的速度搶走了畫像!
這是什麼?傳說中的輕功?
冷素月還沉浸在驚愕中,回不過神兒來,赫連磐霄就迅速點住了她的穴!
冷素月連"吱……"都沒來不及吱一聲,就被赫連磐霄扛了出去!
安安穩穩地放在外頭的石凳上。
雲彩見了,馬上將冷素月手里的盤子接過來,盤子里早已空空如也,肉啊油啊辣椒什麼的,在赫連磐霄動手扛她的時候,就已經盡數灑在了她的身上。
冷素月雖然現在不會說話,但還是在心里嘀咕︰看看你!遭報應了吧?這就是現世報啊!所以說拉仇需謹慎啊!看來這個女子是絕對動不得的!
赫連磐霄深呼一口氣,忍住鋪天蓋地的香椿味兒,大步流星地走到燒烤架旁,用筷子將所有烤著的香椿夾到盤子里,端到冷素月的身前,解開她的穴道。
擺著一張面癱臉,遞上手里的香椿,"衛梓月,你不是喜歡這東西嗎?本王現在就命令你,馬上將它吃光!"
啥?
吃光?
其實冷素月本來就不怎麼喜歡香椿,這東西買來完全是為了燻赫連磐霄的,她雖然不排斥香椿,但是她其實也不愛吃,這幾天,更是天天面對它,還得擺出一副'我超級喜歡它'的表情,她已經很辛苦了!
現在還要她將這一大盤香椿吃進肚子里?!
冷素月抬頭看了看赫連磐霄,聲音不知不覺小了幾分,"這王爺您就不懂了吧,美食最好要配上美酒,還要加上美景,最好還有個美麗的好心情,要是就這麼狼吞虎咽的吃了,豈不是無味?"
赫連磐霄不理會她的歪理,"無味?它味道濃郁地很呢!要美酒,可以!"
赫連磐霄轉過頭去,"雲彩,拿兩壺酒來!"
"是!"
冷素月心道不好!這廝今天真的要逼我!
"王爺!美食配美酒,美酒陪佳人,你看,咱們是不是叫幾個姑娘來跳個舞活躍活躍氣氛?"
赫連磐霄嘴角一勾,邪魅猖狂,"舞蹈?要不?你自己來一段?"
"啊!不不不不……"冷素月連連擺手,她的舞蹈是能隨便跳給古人看的嗎?爵士?倫巴?恰恰?踢踏?探戈?冷素月想象著自己穿著一身古裝跳這些舞,就覺得詭異驚悚!
赫連磐霄不耐煩道,"你倒是吃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她今天是香椿是非吃不可了,冷素月微微一笑,"多謝王爺好意!"
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從赫連磐霄手里接過香椿,冷素月用十分"享受"的眼神看了一眼香椿,硬是"淡定"地吃完了這一盤香椿!
吃完還咋咋舌,"真過癮!簡直就是人間美味啊!王爺要不要嘗嘗?"要不說她嘴賤呢?這本來沒事兒了,她又掰上了這兩句!
"過癮?"赫連磐霄轉過身,雲彩剛好拿著兩壺酒過來,遂吩咐道,"雲彩,你再去將本王房中的盆景拿過來。"
"盆景?"
"對。"赫連磐霄緩緩地點點頭,復而看著冷素月,"愛妃不是喜歡吃香椿嗎?將盆景里面的采出,且不又是幾道大菜,我再吩咐廚房做成六種口味好不好?你要是覺得還不夠,本王再命人去別處買!"
還不夠?
冷素月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就與香椿無緣了,一听見香椿兩個字,馬上扶著身後的樹干嘔!
她現在終于是體會赫連磐霄的感受了!
喘兩口氣,冷素月扶著樹干,"不不不!王爺,這種好東西,可不能天天吃,我得攢著,要不,下次吃就沒味兒了!"
冷素月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鎖著眉頭,"可是,王爺,您不是一直討厭香椿嗎?"
赫連磐霄笑了笑,"本王已經習慣了!"
"啊!"
赫連磐霄十分欠揍地張開雙臂,特享受地聞了聞空氣中的香椿味兒,贊嘆了一聲,"嗯……真香啊……"赫連磐霄這麼嚴肅的人,也被逼得學會了佻倘別人?
看著就讓人心酸!
雲彩拿著酒回來的時候,瞬間,瞪大了眼楮,捂捂自己的耳朵,甩甩頭,不是吧!
就在她去拿東西的這小會兒時間,赫連磐霄就從討厭香椿,變成了愛上香椿!
這個王妃真可怕!
打從赫連磐霄那日好好地整治了冷素月以後!
冷素月這兩天終于消停了一些,居然乖乖地做起了女紅?還"心血來潮"地要自己設計?自己采桑,自己織布!自己染色,自己畫圖,自己剪裁,自己縫制,量身打造!
身為大戶人家的小姐,位高權重的王妃?是怎樣的心態要叫她嘔心瀝血,親力親為?不惜花費半月的時間?來親自制作一件衣裳?
重點是在她織好布以後,就再也不讓任何下人參與自己的制作。偷偷地染色,剪裁,還冠冕堂皇地說是要給王爺一個驚喜!
本來冷素月再府中的一切活動,只要是不設計赫連磐霄的切身利益,他基本上是不聞不問的,就算是什麼李婆婆,陳管家什麼的偶爾來告告狀,發發牢騷,他都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糊弄過去了。
這一切。
冷素月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雲彩在旁邊看著,更加是感動地直欲懸泣!
可是在冷素月的心里,就不是這麼想了。
她坐在梳妝台邊,笑眯眯的,詢問雲彩,"雲彩,我美不美?"
雲彩在心里惡心了一把,但還是事實求實,"娘娘長得自然是美的了,只是假使再笑一笑的話,就更加傾國傾城了!"
"哦?你的意思就是說,假如我不笑的話,就頂多算個一般般?"
雲彩在心里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如此雞蛋里挑骨頭!這麼委婉的說辭也叫你听出來了!尷尬地笑了兩聲,"娘娘,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娘娘要是精心打扮一番,不比宮里的那些嬪妃差。"
"知道了,雲彩,你將這個盒子送去王爺的書房。這是我這幾天做衣裳的戰利品。"
雲彩小心翼翼的接過盒子,"嗯!娘娘這些日子為王爺操勞的,想必王爺一定會喜歡的!"說完,開開心心的跑了出去!
冷素月坐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的臉蛋,哼哼,"原來是魅力太大了,怪不得他如此縱容我!從今天開始,我就不笑了,做一個安安靜靜的面癱!"
下定決心後,冷素月又將床底下的箱子搬了出來,開始搗鼓她那些新做的時裝了。
……
一刻鐘後。
雲彩滿懷期待地將盒子交給赫連磐霄。
那時的他,正坐在書窗旁看書,陽光打在他俊美的側臉上,羽翼般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陰影,一身絳紫色的雪衫送拉拉地掛在身上,冷傲的下巴有如剛毅的大理石。
雲彩看著看著,愈發覺得王爺是月氏最好看的男人,就是福氣不好,娶了她們家娘娘,整日遭罪受。
輕聲道,"王爺,這是我家娘娘這幾日的成效,是她嘔心瀝血親自為您做的衣裳!"
赫連磐霄原本看書的眼神,輕輕向這邊掃了一眼,而後繼續看書,"放著吧。"
雲彩走後。
他將書放下,靜靜地看著那紫檀錦盒,心道︰這就是她這半月的成效?她親自采桑,親自織布,親自設計的衣服?
不知怎的,赫連磐霄原本冷峻的下巴,微微緩和了一些,嘴角有莫名的笑意,輕輕打開錦盒,猜想著,她究竟為自己設計了什麼樣的衣服?
嗯……
錦盒打開以後,他原本也不奢望她做的衣服可以穿出去,沒想到她竟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做的東西,還真不是可以穿出去的,更另他驚訝的是,她居然還做了兩件!
真是煞費苦心啊!
盒子里面,一紅一藍,外加一張字條。
字體看不出是什麼字體,十分詭異,勉強看得出意思——這是我精心為你準備的內褲,叫海爾兄弟系列,藍的代表沉穩,紅的代表激情,你可以根據心情來著裝,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赫連磐霄看完這張字條,眉毛鎖得緊緊的,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內褲?究竟為何物?
要知道,古人是沒有緊身短褲這種東西里,里面的裘褲皆為長褲,赫連磐霄也不笨,既然是褲子,既然有三個口,那麼……這褲子怎麼穿,想必他也是知道的了。
且不說這是"衛梓月"新用來耍他的點子,就單單這樣的穿著?他深深地懷疑,"衛梓月"也是這樣穿的!!
將錦盒留在窗邊,大步流星地走到衛梓月房前!
……
這個時候,冷素月正搗鼓她的時裝,搗鼓地正開心,听見赫連磐霄的叫喊。
趕緊將衣服藏好。
打開門。
換上一副面癱臉,"王爺找我什麼事?"
赫連磐霄剛要開口。
冷素月又道,"要是想說謝謝的話就不用了。"
"你!你……我……"
"你什麼?我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那焦里吧唧的!"
赫連磐霄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兒,張張嘴,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你!為什麼為我做那種東西!"
冷素月繼續面癱臉,"哦,那個啊,我做衣服的時候,剩下了一些邊角料,就搗鼓著給你做件衣裳,可是你人太高,我看應該不夠,就給你做了倆兒褲衩。怎麼樣?是不是很個性?很喜歡?"
邊……邊角料?
赫連磐霄頓時覺得自己好沒有存在感,"衛梓月,以後你要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要叫我看見了!眼不見心不煩!"
終于生氣了!?
冷素月在心里默默地high了一把!
看著赫連磐霄轉去的身影,她還十分欠揍地來了句,"王爺您走好!"
最好是再也不要踏進我這屋子了。
這是她和赫連磐霄的寢室,屋里的香椿還放著,就是防止赫連磐霄回來,但是這次終于惹惱他了!任赫連磐霄再好的脾氣,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過來了。
冷素月招招手,"雲彩,趕緊把這些香椿撤了!我聞著就想吐!"
雲彩慢悠悠地過來,剛剛她可是目睹了這一切,在為自家王爺抱不平的同時,愈發覺得這位娘娘該是腦子有病了!
……
赫連磐霄負手站在後花園。
身邊是一臉冷漠的阿諾。
"阿諾,你說,她為什麼頻頻惹惱我?"
阿諾雖然也深受這位王妃的毒害,但還是理性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王爺,她嫁過來前,就有傳聞一直愛慕您,可是自嫁過來起的第一天的,她的表現,無一不表明在與你作對,屬下以為……她應該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引起我的注意?"
"也就是常說的欲擒故縱?"
……
"王爺若是不相信,大可一試?"
"試?"
"對!假如她真的是欲擒故縱,那麼,只要您對她關懷備至,她就會假裝無所謂,但是私底下會很開心,找個人監視就是了。"
"哦?怎樣試?
阿諾看了看附近,俯身在赫連磐霄耳傍輕聲說了些什麼。
赫連磐霄微微皺眉,"這樣真的好嗎?"
"反正對王爺您沒有不利。"
"那……那好吧……"
大清早的。
赫連磐霄就傻傻地站在那棵沒有砍完的巴沙木下,手里捧著一只錦囊,錦囊上面繡著十分惡俗的鴛鴦戲水。
練習著昨日從中諾阿諾手里拿來的那本言情小說上的情節。
只見赫連磐霄深情款款地對著那棵被砍得半死不活的巴沙木,"梓月,我知道我新婚的第一天就沒有好好地疼愛你,我對不起你,那天,完全是因為我喝多了,所以去外面溜達了,結果,我這一溜達,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我知道你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第二日,我又因為工作上的事,出去了三天,甚至沒有帶你進宮敬茶,我知道,這是我的錯……然而……"
頓了頓,赫連磐霄轉過頭去,看了眼在他身後的阿諾,皺著眉頭,有些為難,"啊諾?這樣真的好嗎?"
"只有這個辦法了,王爺。"阿諾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我演的怎麼樣?"
阿諾真心覺得不怎麼樣,可是又不能明說,挫敗王爺的自信心,于是只好點點頭,"比我好的,王爺。"
赫連磐霄嘆了口氣,又轉過頭,繼續說道,"我知道,梓月,其實這些天,你故意為難我,其實就是在生我的悶氣對不對?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你要……我……我就……"
其實後面的話是這樣的——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求你能原諒我!好不好!月兒!你收下這個錦囊,就當是我的賠罪禮好不好?我知道,這點東西,根本就不足以彌補你這些天的委屈,你要是覺得不解悶,你就打我吧!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的!
但是……
話到了赫連磐霄的嘴里,就硬生生地卡在了牙縫里,愣憑他怎麼咬牙切齒也說不出來,嘆了口氣。
將手里的錦囊丟掉,又恢復成了之前冷峻的表情,"算了,她為什麼這樣本王沒有興趣知道,本王要是有時間,就去別院看看我的女兒。"
阿諾將地上的錦囊撿起來,"王爺,您都練了多少遍了,您要是這麼放棄了不就前功盡棄了嗎?還是去試試吧?"
听得這話,赫連磐霄又停下腳步,接過阿諾手里的錦囊,"好吧,那本王就姑且去試一試。"
……
一刻鐘後。
赫連磐霄站在了"衛梓月"的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愛……愛妃!你在嗎?"說愛妃的時候,赫連磐霄簡直要將自己的牙齒咬碎。
"在……在嗎?"
門內沒有動靜。
"衛梓月!你在不在里面?"
屋內睡得正香的衛梓月,被一陣粗魯的敲門聲吵醒,賴床氣一來,沒好氣的,"干什麼?大早上的!"
"……"赫連磐霄本來準備好的一大串情話,硬是生生地咽了回去,甩頭就要走!
阿諾一看這事兒不成?!連忙上前一步,對著門縫,"娘娘,我們家王爺有愧于心,不好意思開口,他的心意,就由我來給您傳達吧!"
赫連磐霄驚訝地看了看阿諾,然後阿諾鄭重其事地朝著赫連磐霄點點頭,示意他放心。
接著,阿諾就將赫連磐霄練習一早上的說辭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感覺說話中間都沒有個停頓,這樣生搬硬套的試探?
真的好嗎?
阿諾一口氣說完,然後就將王爺推到門口,赫連磐霄手里拿著錦囊,怔怔地看著緊閉的門!
"吱呀……"一聲!
"衛梓月"將門打開。
頓時!
"啊!"
赫連磐霄嚇得向後退了一步!手里的錦囊也滾到一旁。
就連常年冷酷的阿諾,都情不自禁地佻了一下眉?她這是干什麼?
只見"衛梓月"一身綠白相間的裘衣,手里拿著一把匕首,頭發全部繞起來,臉上畫著幾條彩色的帶子,也是一臉驚訝地看著赫連磐霄。
這真是冷素月這半月來辛辛苦苦做的——迷彩服。
而她現在的這身裝備,就是她將來訓練的時候必備的。
可是這樣的衣服在赫連磐霄的眼里,不僅奇怪!更是離經叛道!在古人的眼里,除了黑衣人,誰會穿沒有下擺,沒有襦裙的褲子單獨出門!就算是他上戰場打戰的時候,騎馬腰上還有幾片護甲!更何況眼前的這個是自己的王妃了!
赫連磐霄震驚之余,對著後面的阿諾怒吼一聲,"轉過去!"
然後一把擁住冷素月!將她帶到了房間!
"蹦……"的一聲,將門關的嚴嚴實實!
阿諾愣在當場,看了看地上的錦囊,將它撿了起來,而後又抱著自己的劍走了。
進得屋中,冷素月推開赫連磐霄,"干什麼呢你!還有,誰允許你進我的閨房了?"
赫連磐霄一邊從衣櫃里找衣服,一邊說道,"這也是我的寢室好不好?"
冷素月警惕的看著赫連磐霄,一副你要干什麼?你不要過來哦!你要是過來,我可就喊了的表情!
赫連磐霄無奈地看著她,"我不想干什麼,快點穿上衣服,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冷素月就是要惹他生氣,故意道,"我就是愛這麼穿!你想怎麼著?"
赫連磐霄徹底無奈了,想起這些天來莫名其妙的事情,還有自己一直猜來猜去的,煞費苦心,于是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我究竟哪里惹你生氣了?你要這樣對我?"
冷素月最近玩的也累了,見赫連磐霄既然打開天窗說亮話,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上前一步,直視他,"那麼你呢?赫連磐霄,你既然知道我是在故意刁難你?你為什麼不生氣?你為什麼一直縱容我?你為什麼不問為什麼呢?"
赫連磐霄忽然低頭苦笑了一聲,深深地嘆了口氣,"衛梓月,你身上的那塊紫玉呢?"
什麼!
冷素月眉頭一皺,他為什麼會知道我有一塊紫玉?那塊紫玉是她穿越過來的第一天,鬼差要來將自己抓回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送給自己的!冷素月一直放在胸口,用紅線吊著,就算是洗澡也不離身的。
聲音有些不確定,"你?你為什麼知道我有一塊紫玉?"
赫連磐霄笑了笑,"那是我送給你的,我又豈會不知?"
"什麼?!"
冷素月緊緊地握著胸口的那塊紫玉,感受著上面的溫度……
依稀記得那一日……
恩人救了自己以後,將這塊紫玉送給了自己,還說只要一直戴著它,那些不干淨的東西,就不會來找自己。
那日……那位公子,好像穿著一襲紫衣……
對了!雲彩說過,赫連磐霄最喜歡的顏色,便是紫色……
赫連磐霄看她那副驚訝的樣子,"我知道你並不是我的王妃,所以,新婚那天,我才將自己的手割破,來制造你已經落紅的假象,之所以沒有識破你,想必你也有你的苦衷,並且漁女的生活本來就不易,我若是識破了你,你就難逃一死了,本來,我們就是皇上欽點的婚姻,只要他開心了,我們都不能多說半個字的,所以,我也就不在乎嫁給我的,究竟是什麼人了。"
"你……你……你……"冷素月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地不正常,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支支吾吾,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會大罵一聲,NND,焦里吧唧!
可是……
現在她,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赫連磐霄這人是真好還是腦子有病啊?
明明知道她不是宰相的女兒,明明知道她原本的身份底下,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刁難?為什麼呢?為什麼他還要一味得縱容自己??
赫連磐霄將衣服披在她的身上,"你叫什麼名字呢?成親這麼久了,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麼?"
……
冷素月從來沒有想過,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而這個男人,則是自己的丈夫,是月氏的寧王。
真實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自己居然陰差陽錯地嫁給了恩公?
之前還一直害怕赫連磐霄會愛上自己,故而裝面癱,惹他生氣,順便惹他身邊的人生氣……
而現在,赫連磐霄正溫柔地幫自己將衣服披上,詢問著,"成親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實名字呢,你叫什麼名字呢?"
冷素月微微一笑,"我叫冷素月,冰冷的的冷,素淨是素,月亮的月。"
赫連磐霄也笑笑,"那麼素月,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要一直要惹我生氣嗎?"
難道冷素月要說……因為我怕我魅力太大,你會愛上我??
這樣說豈不是很傻缺?
"呵呵。"冷素月尷尬地笑了笑,"我就是閑著沒事做,哈哈……哈哈……你不要將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現在我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定不會像以前那樣了,這點你大可放心!"
閑……閑著沒事做……
赫連磐霄汗顏……
"素月,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踏入你房間一步的,所以,你也不必搞出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平日里要是閑著無聊,大可帶著丫鬟多出去走動走動。"
"哦!王爺!房間里的香椿,我全部都撤走了啊!"冷素月開心之余,還有一點小緊張。
而赫連磐霄好像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只是微微一笑,"嗯。"了一聲。
正準備轉身。
冷素月又急忙叫住他,"王……王爺!"
赫連磐霄停下腳步,轉過頭,"還有什麼事嗎?"
冷素月又急忙擺擺手,"哦!沒……沒,沒什麼事!"
等到赫連磐霄走出房間,冷素月呼了一口氣,緊緊地握著手里的紫玉,其實,她是想說——既然房間里面的香椿已經搬走了,你就可以搬回來住了呀!既然我現在知道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就不會再刁難你了呀,甚至,什麼以身相許的,也是可以的呀!
想了想,這番話,就算放在21世紀,也是很不知羞的,更別說要赫連磐霄一個古人來接受了!
可是,她忽然有一件事情很想知道……
于是,支支吾吾的,"那個……王爺,我想問你一件事,就是……"
赫連磐霄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素月,于什麼事情你就說吧。"他在擔心,要是自己不鼓勵她說的話,她估計會將這件事放在心里耿耿于懷,然後再想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冷素月咬咬牙,羞紅了臉,活了兩輩子了,從來沒有問過這樣的問題,"王……王爺……你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是什麼人?她,在你的心里,有多少位置?"
赫連磐霄一驚!
他決計想不到,她想要問的,居然是這樣的問題……
低頭掩眉考慮了很久,似乎十分為難。
正在冷素月想要就此罷休的時候。
赫連磐霄忽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看著冷素月澄澈的眼楮,緩緩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也是我第一次將這件事講給別人听……"
"嗯。"冷素月點點頭,真誠地看著赫連磐霄,不管他接下來要說出怎樣的話,她想,她都能接受。
十二年前……
大街上燈火闌珊,商鋪林立,人群摩肩接踵,秋風瑟瑟。
當時僅有十三歲的墨溪,那時,墨溪還不叫墨溪,而是……赫連磐霄。月氏真正的大皇子,赫連磐霄。
他在大雪紛飛的寒冬,抱著一具已經僵硬了的尸體,躲在一個雪坡的凹角處,懷里的婦人,面上還帶著痛苦與不舍的神情,眼楮睜得大大的,即使是死,也沒有閉上含恨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小小的赫連磐霄,記得娘親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赫連磐霄……赫連磐霄,皇上的心太狠……你,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記得……記得為娘報仇!報……仇……"
話還沒有說完,赫連磐霄的母後,就停止了呼吸,眼楮不舍地看著赫連磐霄,死不瞑目……
赫連磐霄從小就是在繡坊長大,自他知事的那一天起,他就是一個有娘無爹的孩子,娘親當時是整個繡坊最美的女人,她告訴自己,他的爹,早在她剛剛懷著他的時候,就已經病死了,家里人說她是克夫命,再也容不下她,就將當時還懷有身孕的她,攆出了家。從此,他們娘兒兩就在小小的繡坊,相依為命。
可是,就在赫連磐霄長到十三歲的時候,自己與娘親遭到了皇家軍隊的追殺。
那日,一個右臉上有一塊紅色胎記的軍官,在大雪紛飛的冬季,用冰冷的長劍,指著娘親的胸膛,冷冷道,"蕩婦,皇上叫爾等來取你的性命!"
蕩婦?當時的赫連磐霄,雖然還只有十三歲,當時也知道蕩婦是什麼意思,他身子向前一仰,一把抓住軍官指著他娘親的長劍,怒目而視,"混蛋!你說誰是蕩婦!閉上你的臭嘴!"
赫連磐霄握著長劍的小手,很快就滲出了血跡,但他卻還是死死地抓著劍尖,緊緊地咬著下嘴唇,面上不屈不饒。
軍官冷冷笑道,"哈哈哈!赫連磐霄,如妃本來就是蕩婦,不僅勾、引宮里的大內侍衛,甚至還私養男寵!身為皇室,居然如此浪、蕩!只可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還是叫皇上知道了!本來是要處死她這個小賤人的,還好皇後求情,皇上只好將這個賤人貶為庶人!可是當時皇上並不知道,她在出宮前,就已經懷上了你!直到這幾年,皇上才听說世上有你這個小雜種!可在外面玷污了皇家的威嚴!皇室容不得有你這樣污濁的出生,所以皇上有令!不管你是誰的孩子,都格殺勿論!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說著,就要將長劍砍下!
赫連磐霄听了這番話,只覺腦海里面一片空白,看著即將落下的長劍,竟然驚得做不出半點反應!
如妃尖叫一聲!側身一擋!擋在了小小的赫連磐霄身前,頓時!血噴了一地!
"娘!"這個時候,赫連磐霄才晃過神來!緊緊地抱著如妃,失聲痛哭!
緊接著,軍官的第二劍砍來!
就在這個時候!
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忽然從軍官身旁奔出!手持一柄細劍,"蹭……"的一聲。
格住了即將落下來的劍。
女子青衣素雅,若初夏的浣花青藤,空靈柔美,面容算不上絕色,但卻是清秀端莊,尤其是那雙亮晶晶的黑眼珠子,如沁在冰水里的黑棋子,靈秀深邃……
赫連磐霄呆呆地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約摸二十出頭,見赫連磐霄呆呆地看著自己,大喝一聲,"看什麼看!小子!還不快帶你娘親走啊!"
"哦!哦哦!"聞言,赫連磐霄趕緊攙扶著自己的娘親往後逃竄!
"想走?沒那麼容易!"那軍官朝著身後的士兵點了點頭,馬上,涌出一群士兵,想要上前追上那重傷的母子!
青蘿伸手打了一個響指!
瞬間!原本寂寥的街道,馬上就出現了十幾名蒙面男子!
截住了追兵的去路!
赫連磐霄趁著這個機會,與如妃踉踉蹌蹌地跑出一段距離……
在一個隱蔽的小巷口,如妃命兒子停下,靠在一處落雪的低窪處,顫抖著對赫連磐霄說,"孩子,你自己走吧,娘已經不行了!你要是帶著我,就連你自己也走不了的……"
赫連磐霄死死地抓著如妃的衣角,說什麼也不肯拋棄自己的娘親,如妃搖搖頭,"孩子,你想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世嗎?"
"什……什麼?"赫連磐霄看著奄奄一息的娘親,雖然他確實很想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他娘親的生命,毅然道,"不!娘!我們先不要說這些!我帶你去找大夫!"
"不……娘已經不行了……"
"娘你不要這麼說,我們這就去找大夫!"赫連磐霄依舊在堅持。
如妃無奈地搖搖頭,緊握著赫連磐霄的手,"孩子,我快不行了,你就讓我省省力氣,說完這段話吧……"說完,登時噴出一口血來。
赫連磐霄看著自己的娘親,以及她身上觸目驚心的血,流著眼淚,終于是捂著嘴,輕輕地點了點頭……
如妃告訴他,他是皇上的親生兒子,也是當朝的第一個皇子,本來自己有喜那天,正準備跟皇上去說,可是,就在那一天,皇上和皇後,押著一名俊雅的男子,怒氣沖沖地跑到她的寢宮,說是她私養的男寵,而那個男子,想必也是和皇後串通好的了,口口聲聲說與自己多次有染,還誣陷自己勾、引大內侍衛……接下來,就是那個軍官口中的污蔑之詞了……當時,她之所以沒有將自己已經有孕的事情告訴皇上,是因為害怕皇上一旦知道她懷了孩子,定會以為是那個侍衛的,所以,她只好忍辱負重,想在赫連磐霄長大一些的時候,再帶著孩子回宮陳冤昭雪,希望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查明真相……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皇上竟會如此忍心,不顧夫妻之間的情誼也就算了,甚至還想要殺死自己的親生骨肉!這個名副其實的大皇子!也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孩子!
赫連磐霄听著自己的身世,盡管周圍是寒冷的冰雪,他依然感覺身體里面的熱血正在沸騰!自己竟然是月氏的大皇子!是龍子!只可惜……
這個皇子,是皇上所不看重的……
他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娘親,感受著世上唯一的親人的體溫,在自己的懷里漸漸冰冷,赫連磐霄的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聲音哽咽,"娘……娘……"
就算是現在將這些都告訴自己又有什麼用,他是罪人,是逃犯,是一個孤苦無依的人,即使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又有什麼作用呢?連最愛的母親也保護不了,他今後在這世上,就只剩下一個人了,以後也只能流浪街頭,要不就是做一個低賤的下人,混沌地過完此生,甚至還要時時刻刻擔心因為自己的身份帶來的殺身之禍……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一瞬間,赫連磐霄的心,涼到了谷底……
這樣的人生,真的有意義嗎?
還不如……就隨自己的娘親死去……黃泉路上,她也好有個伴……
抱著懷中已經冰涼僵硬的尸體,赫連磐霄用手撫著母親的眉眼,輕輕蓋上,如妃終于安然地閉上了雙眼,赫連磐霄仰頭,看著頭頂白茫茫的大雪,以及身邊冰一般的世界,真是感覺蒼涼極了……
抬過母親的手,將自己擁在她的懷中,想象著之前和母親在繡坊的時候,每到冬天,母親因為害怕他冷,就是這樣緊緊地抱著他,為他取暖,甚至還用了半月的工錢,給他買了一個黃銅的暖手壺……
赫連磐霄靠在如妃的懷里,想象著自己不冷……不冷……就這樣吧,就這樣安靜地死去吧……他的出生,從來沒有得到過肯定,今後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也將更加寂寞,不如就這樣安靜地死去……血肉第二天就會被大雪掩埋……或許,過些年,他就會被世人所遺忘,就好比從來沒有來這個世上走過一遭罷……
大雪紛紛揚揚,悒羽街道,永安街上行腳人漸少,沒過腳腕的大雪鋪滿了整個城市,以及這片大陸的東方……舉目遠眺……只覺白得晃眼,一片銀裝素裹,日頭已經下斜。
天光淒微,泛著灰白,青蘿的手下,終于因為人數上的劣勢,于黃昏撤離,但是附近的官兵,依舊挨家挨戶地搜查,已經遠去好幾條街。
青蘿墨色的眸子,靜靜地望著一望無垠的白雪,回想起剛才見到的那個孩子,小小的手里,緊緊地握著尖兵,盡管雙手已經血肉模糊,但嘴角仍滿是不屈,不知為何,看著那個身形單薄的男孩,她就忍不住向著他們走了過來,原來……是當朝的大皇子,而殺人著的喪心病狂,居然是月氏的皇帝,可是……對這麼一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母子,竟然也下得了手,最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可是當今月氏的大皇子,名副其實應該登上皇位的人!
青蘿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宜惹事,並且自己這次是帶著任務出來的,更應該小心才是。
但是,看著那個孩子青澀的單眼皮,還有那雙鮮血淋灕的雙手,不知怎的,在疤頭官兵的劍刺過來的一瞬間,她幾乎沒有半分的猶豫,就幫他擋了那一劍……他,看起來應該是有些營養不良,發絲細弱黯淡,雙眼卻是清亮有神,赫連磐霄就那麼呆呆地看著她……那樣的眼神,竟叫她心頭一緊!
回過神來。
青蘿仔仔細細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大雪幾乎要將街道的去路掩埋,路上行人走過的痕跡,也漸漸消失不見,就是不知道那個有著狹長單眼皮的小男孩,有沒有逃走了呢?可是,他要是一直拉著他受傷的母親,定走不了多遠的,這麼一說……還是躲不過此劫嗎?
"青蘿,看什麼呢,該走了。"身後有人在催促,是同門的師兄。
青蘿一怔,淡淡道,"嗯,師兄。"
一路的追殺,叫街頭的老百姓見了,皆紛紛關門閉戶,躲藏起來,其實官兵有的時候,比強盜還要可怕,刀劍不長眼,誤傷了人,百姓連官都報不得,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暗自忍著,所以這會兒,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人。
青蘿的蓮步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清脆聲,斜眼看了看身後,不知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個孩子現在正生命危在旦夕,她還是決定回去看一看,驀然停下,"師兄,你們先走,我回去看看。"
明嘉微微皺眉,"師妹!不要再管閑事了,你已經幫過他了,能不能逃走,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個人自有個人的命數,你不要強求……"話還沒有說完。
青蘿也不顧明嘉的叫喊,足尖一點,整個身體瞬間倒射出去!踏起了一陣紛繁的亂雪!聲音在風雪中回蕩,"師兄,我自有分寸,燕子崖再會!我去去就回!"
"哎!"明嘉想要再喊,可是師妹的輕功是門中除了師尊最厲害的,他話還沒有說出口,青蘿整個人就已經掠出好遠……
罷了,她是個死心眼,一旦是她決定的事,任誰也管不了……那就燕子崖相見吧……
青蘿從剛才走過的路,再仔仔細細地尋了一遍,官兵找人已經找過好幾條街了,但是青蘿感覺,就憑男孩那麼單薄的身子,是不可能拉著他的母親還能走出那麼遠的地方,于是,她只在附近尋找……
青灰色的天空慢慢從天邊洇了出來,就像打翻的洗墨水,就在青蘿搜尋無望,準備離開的時候。
嗯?腳下忽然被什麼絆了一下……
伸手撥開角落的那片積雪……
驚!
赫連磐霄小小的身子與他早已死去的母親,隱匿在深雪中,幾乎僵硬!
青蘿趕緊伸手探過赫連磐霄的鼻息……心底頓時就如放下了一顆巨石般,還好,還沒有死……
……
燕子崖。
青峰在黯夜的掩映下,就像是一尊大獅子,正張著血盆大口,等著路過的行人喪命,鐵索橋下,是滾滾的逝水,驚濤拍岸,洶涌異常!明嘉與手下坐在一處避風的石壁旁,眼看著已經入夜,怎麼師妹還是沒有回來,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在崖邊躊躇著,心中久久不得安寧,自己與師妹十歲就相識了,情同兄妹,甚至比一般的親人還要親近,這些年來,自己雖然無論是從計謀,還是武功上,都不及師妹,可是他從來沒有覺得嫉妒或者是自尊心受辱,因為,在他的心中,師妹就是他唯一的親人,親人好了,自己也會覺得開心,師妹從小聰明伶俐,並且言出必行,答應的事,幾乎沒有失言過,這也為她這幾年出任務總是成功立下了良好的口碑,殺手業界,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她的外號,青。
可是,一向守時守信的師妹,竟然在這個時候失言了……究竟是因為那個陌生的小男孩,還是因為她有了危險??看了看即將開明的天色,明嘉緊緊地握著雙手,此次的任務不簡單,不然,師尊也不會同時派出門下最優秀的自己和師妹,門下紀律嚴謹,要是師妹還不回來的話,他必將帶著手下先去完成任務,不然,時間就來不及了……
相信……憑師妹的武藝,能傷她的人,應該不多。
于是……明嘉在幾番思慮之後,還是決定先去完成任務!
收拾行裝,帶著手下十幾名勇士,踏過了艱險的燕子崖……
崖下。
是滾滾的東逝水……明嘉心里沒底,不是因為這水,而是……沒有了師妹,他不知道,這次的任務……他有幾分的把握……
……
孤寒的山頂,是常年不散的大雪,可是,就在這冰寒欺骨的雪谷中,有一處溫泉,裊裊青煙溫碧水,氤氳的水汽中,一個小小身影靠在溫泉的石壁上,清秀的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霧氣,沿著尖尖的下巴流了下來,"咚——"的一聲,濺在了溫泉中,赫連磐霄本來感覺到周身已經冷得沒有了知覺,感覺就要和自己的母親一起死去……昏睡前的最後一刻,心底是那個淺青色的身影,那個漂亮的姐姐……
哈,但願,自己和母親真能如傳說中的一樣,壞人下地獄,好人上天堂……可是……睡夢中忽然有一人抱住了他的身體,不久,渾身都感覺溫暖了起來,十分舒服,簡直比小院的陽光還要溫暖數倍……掙扎了一會兒,赫連磐霄緩緩地睜開了眼楮……眼前的煙霧迷蒙……
怎麼?是自己死了去到了天上嗎?
朦朦朧朧中……赫連磐霄看到不遠處,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靠在溫泉旁邊小憩。
赫連磐霄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睡夢中的青蘿,一時之間,竟然怔住了……
"好美啊……"低語喃喃道,雖然眼前的人算不上絕色,甚至還沒有自己的母親美艷,可是她臉上那種脫俗的清雅,卻是無與倫比的……
正欣賞著……赫連磐霄心頭忽然一跳!
糟了!自己不是死了嗎?為什麼會在這里看見那位姐姐!
一個大膽的猜測涌上心頭,赫連磐霄更加慌亂起來!
莫非……這位漂亮的姐姐也死了嗎!
"嘩啦……"一聲!赫連磐霄連忙站了起來!想要去查看青蘿的情況。
睡夢中的青蘿,忽然听見一聲水聲,立馬清醒了過來!
眼前的小男孩怔怔地看著她,而後又看了看他自己赤裸著的上半身,居然退到水池邊,臉上飄上一抹紅暈……
"呵……"一道淺笑自青蘿唇邊露出,這個小子,竟然還會害羞……
青蘿緩緩地站起來,之前將他帶到這個地方來,她就已經想到後果了,回去以後,一定會受到責罰的……可是,但是自己要不不那麼做,恐怕這個小鬼,就要魂歸西天了……
朝著赫連磐霄走了兩步,保持一定的距離,笑了笑"你好些了嗎?"
"嗯。"赫連磐霄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你家中可還有什麼親人?"
赫連磐霄臉色一變,忽然想起自己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緩緩地搖了搖頭,有些悲戚,"這位姐姐,我的母親呢?"
"這個……我已經將她葬了,但是,由于時間匆忙,沒有樹碑,並且,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謝謝……"
"呵,舉手之勞而已。"看了看天色,已經過去一天了,自己的師兄應該已經回去領命了,"你既然無處可去,就隨我走吧。"青蘿緩緩地伸出一只縴縴玉手來。
赫連磐霄詫異了一下,青澀的單眼皮,如水的薄唇,呆滯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位姐姐,而後,眼楮彎的只有一半大小,低頭掩住了即將破堤的淚水,緩緩地,緩緩地,將手放在了青蘿的手上。
……
雲崖閣,這個神秘的殺手組織,在次日收入了一名十四歲的弟子,是由師尊最疼愛的女弟子青蘿帶回來的小孩,青蘿由于半路丟棄任務,收到了嚴厲的懲罰,背上挨了八十一道鞭子……但是,她依舊苦苦請求師尊收下赫連磐霄這個弟子。
在說明了他的身世後,閣主神色一動……是,居然是月氏的大皇子……看著眼前身形單薄的男孩,終于是點了點頭,"既然青蘿這樣求我了,那本尊就破例收了你吧,可是,從此你不姓鳳,你隨我姓墨,我收你為義子如何?"
赫連磐霄跪在地上,怔怔地看著高台上的墨焰,有些不可置信,就在前一刻,這個什麼師尊的,還死死地咬著,就是不肯答應青蘿姐姐的請求,可是……怎麼轉眼間……
趴在地上,傷痕累累的青蘿見赫連磐霄又愣住了,連忙用手肘踫了踫了他,小聲道,"墨溪,還不快拜見義父!"
"哦哦!"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叫赫連磐霄,而是叫墨溪了,墨溪趕緊磕頭,戰戰兢兢,"拜見義父!"
而高台上的墨焰則是微微一笑,頗有些得意,怎會不得意呢?這可是月氏的大皇子,尊貴的皇家血脈,現在跪在地上叫自己爹,豈不是證明自己同那什麼九五之尊一樣尊貴?
從此,赫連磐霄就改名叫墨溪,成為了雲崖閣墨焰的義子。
也是墨焰親手傳授武功的第三個弟子!之前享有這樣待遇的,還有大弟子明嘉,和九弟子青蘿。
雖然墨溪身為閣主墨焰的弟子,可是,閣主卻不是那麼心疼他,反而,對他十分嚴格,往往因為他不如墨焰的意,墨焰就會將他打得體無完膚,每當這個時候,青蘿就會拿著上好的金瘡藥,來為他療傷……
漸漸地,明嘉發現,自己昔日的小師妹,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傻傻跟在她身後的小女孩了,她的心,分散在了另一個男人的身上,那個人,就是墨溪……
晃眼五年過去了……
豪華的大殿中,龍涎香若有若無,擦著床上傷痕累累的墨溪的臉上,感受著背上溫柔的撫慰……墨溪緩緩地閉上了眼楮,享受著青蘿為他上藥的過程,其實有些時候,他故意不如閣主的願,好叫他將自己打成重傷,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溫柔的青蘿姐,才會皺著眉頭,心疼地在他身邊,溫柔地為他上藥……
就在不久前,墨溪漸漸發現,青蘿姐總是有意地避開他,他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嗎?到底是哪里惹她生氣了嗎?每當他這樣問青蘿的時候,青蘿總會笑笑,溫柔地搖搖頭。
直到有一次,他無意中听見大師兄明嘉和青蘿的談話……
"師妹!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臭小子了?"
"師哥你在說什麼啊?"
明嘉一把拉住青蘿,逼視著她,"我在說什麼?你最清楚不過!五年前,從第一眼看見那個臭小子的時候,我就發現你開始變得不對勁兒了!說!你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上那個臭小子了!"
青蘿忽然大怒!一把甩開明嘉,"師哥你在說些什麼!當時的墨溪還只是一個小孩子!我怎麼可能有那種想法!師哥我們相識十多年,你怎麼可以這樣想我!"
明嘉咄咄相逼,"好!你的意思就是,當時只不過是一時同情那個小子,後來漸漸日久生情了是不是!"
"我……我……"青蘿忽然睜大了眼楮,微微向後退了幾步。
明嘉卻反而像是證實了什麼一般,苦笑道,"果然,你的心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純潔無暇的小師妹了,你長大了,有選擇自己喜歡的人的權利了,就算那個人不是師哥我!那也一定不能是那個小子!"
"師哥……你……你……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青蘿眼中開始有淚光閃爍。
明嘉冷笑一聲,"青蘿,你我認識那麼多年,我們互相扶持,彼此了解,你要知道!我才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
"師哥!我已經說過了,我只拿你當我的大哥!"
"那那個小子呢!他又算什麼?你不要忘了!你整整大了他六歲!一個女兒家,大了對方整整六歲!你們不可能的!"
青蘿一怔,堪堪摔靠在旁邊的桌子上,幾乎是顫抖著說出的話,"我……我知道……我知道,我年紀大了……我……"
……
大殿中,龍涎香的味道,隨著夜的清寒,愈發濃郁了,墨溪赤裸著上身,忽然轉過身來,"你終于肯來看我了。"
青蘿一驚!手中的瓷瓶差點掉落,看著眼前俊朗年輕的男子,赤裸著的上半身,露出精瘦卻健壯的身軀,額上還有絲絲汗珠,渾身上下散發這個獨特的男子氣味,墨溪靜靜地看著自己,雖是詢問,但語氣中已有了怒意。
青蘿忽然站起身來,"墨,墨溪,你在說什麼呢?姐姐常常都來看你的啊。"
"你說謊,最近你一直在躲著我。"
"我……我沒有,只是閣里的事情太多了。"
墨溪忽然一抬手,一把拉過青蘿!緊緊地將青蘿擁在赤裸的胸前,墨色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她,以往,他都不會這麼無禮,于是今日不同,有些事情,一旦他知道了,就要問個清清楚楚,"閣里,這幾天幾乎沒有什麼事情,就是不知,姐姐在忙些什麼?"
這樣戲謔邪氣的語氣,青蘿從來沒有在一向乖巧的墨溪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而且,今天的他,眼神很不一樣,"墨溪!你在干什麼!快點放開我!"
青蘿掙扎著,不知所措。驚慌之余,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一個武藝高強的殺手,只是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兒家,無力地掙扎。
墨溪的聲音就在耳邊,柔情中帶著一絲心酸,溫熱的氣息,撲打在青蘿的脖頸之上,"你喜歡我是不是?"
驚!
青蘿心頭一緊!
從來沒有想過,墨溪會這樣問,頓時心里的那個小鹿,像是要跳出來一般,撲撲撲地拍擊著心房,"你……你在說什麼!"奮力推開墨溪,她知道,現在的她,已經失控了,她是一個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要是還不走,相信就會暴露!
"我……我只當你是弟弟,我……我大你六歲……"我大你六歲,我老了,我配不上你,我是你姐姐,這些話,叫青蘿如何說出口?她只得道,"墨溪,你好好休息,我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說完,就像驚弓之鳥一般,一個轉身,想要逃離現場。
墨溪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嘴角微微一勾,"哎呀……疼!"
青蘿踏出去的腳步忽然一頓!驀然又轉過身來!神色緊張,"怎麼了?牽動傷口了嗎?"
墨溪皺著眉頭,面上的表情,一分痛苦,九分風韻,一看就知道是裝的,依舊問道,"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青蘿一見他在耍自己,也不知道是氣紅,還是羞紅的臉,"你這個小壞蛋!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
"姐姐又何嘗不是在欺騙我,在欺騙你自己,你分明就是喜歡我的,為什麼不敢承認?"
"什麼不敢承認!你不要再說了!你是我弟弟,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青蘿這幾句增大了口氣,顯然已經有了怒意。
墨溪忽然起身!
一把擒住青蘿的柳腰!
"哎呀!"青蘿只來得及驚呼一聲!
就落入了墨溪的懷抱!墨溪緊緊地抱著她,像要將她嵌入自己骨中一樣,青蘿真的動怒了,理智也回來了幾分,剛想用內力將墨溪掙開,可是,墨溪忽然在她耳邊低低一聲,"你大我六歲。"
听得這一句,青蘿瞬間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氣一般,驟然一愣,停止了掙扎,這句話從墨溪的口中講出,她的心,就像是刀扎著的一般疼,是啊,她大他六歲,她是知道的。一直,一直,都是知道的……
青蘿在听得墨溪這一句——你大我六歲的時候,忽然放棄了掙扎,他怎會知道,這句話,從他的嘴里講出來,對青蘿的傷害,是有多大……
墨溪溫熱的鼻息打在青蘿的頸間,繼續道,"我知道,你大我六歲,但是,在我的心里,你永遠都只像一個二八少女一般,簡單,純潔,美麗……青蘿……"
青蘿!
懷中的人兒一怔,墨溪一直以來都是叫自己姐姐的,這也恰好時時刻刻在提醒她自己,她是一個長者,她大墨溪六歲,只是他的姐姐。他們不可能的,而現在,墨溪在叫自己的名字……
墨溪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青蘿,雖然你大我六歲,可是,我不要你做我的姐姐……青蘿,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跟我以前看到的女人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我忽然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看著你,只覺得生了一場大病,感覺全身的骨架都要散了,心一直砰砰砰地跳個不停……"說到這里的時候,竟然放肆地撫上了青蘿的胸口!青蘿一怔,剛想掙扎,墨溪又繼續說,"就像你此刻這個樣子……"
咚咚——咚咚——感受著自己的心髒在墨溪的手中劇烈的跳動,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墨溪的時候,那個瘦弱的傻小子,就是這麼呆呆地看著自己,漆黑的眼珠,青澀的單眼皮,如水的薄唇……
"但是,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原來那種感覺,就是喜歡,後來,做了墨焰的義子後,就能常常見到你了,只要有一天沒有見到你,我就會感到十分地不安,就像是什麼東西丟失了一般,整天,心都是慌慌的,沒有著落……有時候看到你和其他師兄弟嬉笑交談,我甚至有想要動手打人的沖動,再後來,我漸漸明白了,自己是喜歡你的,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已經喜歡上了你……"
青蘿在墨溪的懷中,安安靜靜地听著墨溪說話,墨溪說話的聲音很好听,一直以來,都給人一種如浴春風的感覺,假若只是看著這個人,和這個人說著話,定不會想到,這個人,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雲崖閣墨焰的義子,墨溪。
青蘿也隨著他的話,回憶著第一次見到墨溪的時候,其實,那時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個倔強的小男孩,就有一種非要救他的感覺,可是那個時候的自己,確實是將他當做自己的弟弟來看的,可是,隨著墨溪漸漸長大了,變為了一個剛強的男子漢,再不是以前那個瘦弱矮小的小孩子了,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與以往完全不同。
墨溪又緊了緊懷中的玉人,淡淡道,"青蘿,我不要你做我的姐姐……我要你做我的妻子,青蘿,我愛你……"終于說出了這句話,墨溪如釋重負地甜甜一笑,感覺多年一直壓在胸中,欲訴不得的感覺,終于消失了……
……
懷里的人,身子明顯一怔,忽然間沒有了動靜,身體卻一直在顫栗……青蘿背著墨溪,伸手捂著嘴,哽咽著,一直哭,一直哭,听到這句話的時候,她不是不感動,只是忽然感覺腦海里一片空白,隨後就不知為何,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原來自己不是一廂情願,不是一個喜歡小弟弟的變、態……
墨溪皺了皺眉頭,將青蘿轉過來,眼里是猜疑和痛苦,"為何要哭?我喜歡你,惹你生氣了嗎?還是……你並不想做我的妻子?"
青蘿看著墨溪這個傻傻的樣子,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小傻瓜,說的什麼話,"你喜歡我,怎麼是惹我生氣呢?其實……其實我……"此刻的青蘿哪里還是以前的那個冷冰冰的殺手,完全就像是一個羞澀的小女孩。
墨溪的兩眼,忽然迸發出前所未有的驚喜,一把就將青蘿攬在懷里,"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哈哈哈……"這麼爽朗的笑聲,墨溪以前從來都沒有這樣笑過,自從他的母親死了以後,他就一直呆在這個冷冰冰的殺手組織里,雖然師兄師弟一大堆,可是誰也沒有讓他有一種家的感覺,義父更是對自己嚴厲,全然沒有想象中父親的感覺,只有青蘿,只有青蘿,能叫他笑得這樣開心!
青蘿看墨溪笑得如此放肆,也忍不住低低放聲笑了出來,鼓起勇氣,"墨溪,我……我喜歡你……"
墨溪忽然停止了笑聲,定定地看著眼前如水一般的女子,淡雅的眉眼,漸漸的下巴,出塵的氣質,他等這句話,整整等了五年!輕輕撫著青蘿的臉頰,柔聲道,"那麼……青兒,我從今以後叫你青兒好不好?"
"嗯。"女子羞澀地低下了頭。
墨溪微微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有點壞壞的,"那……青兒做我的妻子可好?"
"啊?"青蘿怔忪了一下,"這個……這個師尊那邊……還有眾位師兄弟,還有……我,嗯,墨溪,我們在從長計議好不好……"
墨溪搖了搖頭,依舊是壞壞地看著青蘿。
青蘿看著眼前赤、裸著半身的墨溪,還有他嘴角壞壞的笑,忽然生出一絲莫名的害怕來,"這個……墨溪啊……"
"嗯?"墨溪淡淡地回答她。
"你?真的願意娶我做妻子嗎?我……大你六歲,你一直在雲崖閣,很少出去見世面,或許,你說喜歡我,也只是一時的錯覺,或許,等你再長大些,你就會發現,其實你對我,也只是一種對姐姐的依賴感……其實,你並不是喜歡我……"
話還沒有說完,墨溪就吻了青蘿的唇,兩人開始纏綿。從墨溪身上傳來的溫度,叫青蘿心里一陣安穩……
不知吻了多久,墨溪離開她的唇,"青兒,我不相信一個錯覺可以維持五年之久,我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我見過外面的女子千千萬,但沒有哪一個像你這般,能給我帶來這種若即若離,心跳加快的感覺。"
墨溪繼續說,"青兒,以往完成任務以後,我和師兄弟們都會出去玩……"
說到這里,青蘿面上有些不悅,她當然知道他說的出去玩是指什麼,無非就是喝酒、逛青樓。
墨溪,"雖然她們有些真的很美,我也確實有過那種的沖動……"
青蘿忽然想要掙開墨溪的懷抱,喃喃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墨溪低笑一聲,他喜歡看青蘿為他吃醋,箍緊了懷中的人兒,"但是……我還是忍住了,我希望,能為你守身如玉……"
青蘿一驚,隨後低聲笑道,指著墨溪的鼻子,"真是不害臊,一個男子家,說什麼守身如玉的話?"頗有些無奈。
墨溪的眼楮,就像是含了一灣春水,柔情蜜意盡在其中,忽然又道,"青兒,我愛你……"
青蘿瞄了墨溪一眼,快速地低下頭來,"知道了,你不要整日掛在嘴邊。"
墨溪笑了笑,又繼續說,"青兒,我愛你……"
青蘿看了看他,點點頭,"嗯,我知道。"
墨溪不笑了,但還是說,"青兒……我,我愛你,我,我想要愛你……"墨溪再不是當年那個瘦弱的小男孩了,他現在是一個強壯的男人,他也有欲望,之所以忍到現在,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這個他愛了五年的女人。
青蘿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墨溪的表情這麼奇怪?還一直重復著這句話,可是……我愛你中間為什麼要加上'想要'呢?想要愛你?
嗯!想要愛你!
等青蘿反應過來的時候,墨溪已經一把將她抱起!
青蘿緊張地抓著墨溪的袖子,明知故問,"墨……墨溪……你要干什麼?"
墨溪低頭輕輕吻在她的唇上,一觸即逝,"青兒……"聲音已經不像之前,帶上了一絲磁性的沙啞,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這句話叫青蘿听得臉紅心驚,卻又有點不知所措。
床就在身後,墨溪溫柔地將青蘿放在床上,咽了咽口水。
青蘿忽然抓住墨溪不安分的手,聲音已經帶上了顫抖,"墨……墨溪……"
"嗯?"
"沒……沒什麼。"青蘿又緩緩將手放了下來。
淚昏羅賬,燭暖生香……
墨溪從來沒有想過青蘿還會是個處子,要知道,月氏的女子,十五就已經可以談婚論嫁了!眼中的驚喜不言而喻,他將激動的感情完全化作了行動。
不知何時,墨溪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會注意的……"
青蘿現在哪里還有腦子思考這種事,魂早就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生生的刺痛感,叫她渾身一陣顫栗!
可是為了墨溪,她願意,盡管她知道,這件事要是讓閣中的人知道了,無疑是一樁丑事,在別人的眼里,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合適的,但是……看著眼前俊朗的男子,狹長的單眼皮,刀削般的鼻梁,如舊的眉眼……她想,她不會後悔的……
美人香溫潤纏綿,瑞腦霄金帳……
大殿內焚香裊裊,莊嚴肅靜,雲雅閣閣主墨焰坐在高台之上,斜眯著眼,看著台下的眾弟子,懶洋洋的聲線,"青蘿。"
"弟子在。"青蘿走上前去,緩緩半跪著,速度比平時都慢了不少,神色也不似幾年前那般堅毅,柔和了許多,嘴角也時常帶著淺淺的微笑,靜靜地看著高台上的墨焰。
而一旁的墨溪,亦是靜靜地看著半跪著的青蘿,眼神,總是似流轉著一片汪洋,看不見底。卻是柔和的,宛若初晨的曦光。
明嘉看了看墨溪,又看了看青蘿,他總覺得,他們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對望起來,也不似平時那般躲躲閃閃。
墨焰微微一笑,"青蘿,奔雷的大兒子,柳岩宏,次日,我要見到他的人頭。"
青蘿微微一詫,緩緩地抬起頭來,遲疑道,"師尊,他還只是個孩子……"
"嗯?"墨焰微微皺眉,"青蘿,從來,你都只是執行任務,沒有疑問的,最近?你好像變得婦人之仁了,我們的目標,從來沒有什麼男女老幼之分的。莫非你不記得了?"
青蘿趕緊低下頭,"對不起,師尊,是青蘿造次了。"
是的,從前,她一直是一個合格的殺手,接受任務,從來就只有執行,沒有為什麼,可是……
青蘿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這里面,也是一個小孩子,雖然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但是,不管他是男是女,都是她視若珍寶的孩子,因為,這是她和墨溪的孩子……女人,一向害怕懷了孩子,就毀了自己的身材,可是,青蘿輕輕撫摸著肚子中的孩子,微微一笑,她從來沒有這麼迫切地想要生一個孩子,為墨溪生一個孩子!一想到墨溪會因為看到這個孩子而露出的微笑,她心里就暖暖的……
墨溪忽然上前一步,跪了下來,"義父!這次的任務,就由我來代青蘿去吧!"
墨焰眼楮眯了眯,"溪兒,你自己也有任務,並且,這兩件任務,時間上是沖突的。"
墨溪依舊是跪在地上,"義父!我趕得到,我去!我一定會完成所有的任務的!請您相信我!"
"呵!"
高台上的墨焰斜眼笑了笑,"小子,夠狂妄啊!不愧是我墨焰的義子,那好吧,這一次,就讓明嘉陪你去,好有個照應。"
墨溪抬頭,有些譏諷的意味,淡淡地笑道,"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不需要什麼幫手!"
"墨溪!"旁邊的青蘿忽然大叫,一個人同時完成兩個任務,已經是相當冒險了,他怎麼可以這麼任性?
墨溪回頭對青蘿笑笑,示意她安心,緩緩地站起來,對著閣主,"義父,為了不耽誤時間,孩兒就先走了。"說完,輕蔑地看了看旁邊的明嘉,自從他知道這個師兄對青兒有歹心,他就總是有一種要殺之而後快的沖動!要不是青蘿攔著,憑他在雲崖閣的地位,早已經沒有什麼大弟子明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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