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白其人
“什麼陽光社區心理咨詢室，這名字簡直土得渣都掉不下來！”
鐘小葵捧起面前杯盞，大口飲下，忍不住發出“呃”一聲的呻吟，杯盞中這仿佛人生一般的滋味讓她久久無法舒展開眉頭。取下眼鏡她夸張揉了揉自己的眉頭，表示無比的惆悵。
靠在對面座椅上的好友廖婷偷笑道︰“社區心理咨詢室的實習也是實習嘛，說不定大爺大媽因廣場舞勢力爭奪造成了心里陰影很需要你的咨詢治療呀！”
像是為了安慰鐘小葵，她又說︰“可這畢竟是你說的田亞媛田教授給你安排的嘛，你不是說了很多次嗎，‘田教授一雙毒眼，任何案例里的蛛絲馬跡都不可能從她眼前蒙混過去’！說不定那個社區也有它的特別之處，就算沒有，也說不定就是要你去開創一番事業呢！你就安心去實習吧！”
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嘛。
面前的少女有小麥色的皮膚，短及耳根的微卷發，軟軟的耳垂上三個小小的銀耳環，干淨利落，一雙永遠不變的夏天百搭品︰沙灘拖，就是好友鐘小葵，也正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想到好友要去的實習場所︰陽光社區心理咨詢室，廖婷就想偷笑。听說那是離鐘小葵家特別近的一個老社區里的社區心理咨詢室，雖然兩人都沒有去過這個地方，不過想想就覺得有意思。
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原因都聯系了一番來安慰好友，廖婷也實在拿不出別的理由了，憋著笑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住了，清了清嗓子，默默嘆了口氣，體味人生之味，她也小嘬了一口。
鐘小葵一邊苦著臉，一邊嘆氣。
就算自己對田教授這份安排有疑慮，其實有少得可憐卻依舊存在的對實習生活的期待，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可對著社區咨詢師這個名頭幻想了半天，就是不見好劇情上演，這心里啊擋不住得心酸，止不住得想要抱怨。
“啊，這可是H大，華東地區最好的普通心理學研究基地誒！王牌專業王牌教授給的就是這個破實習處，天要亡我啊！我的論文怎麼寫得出來啊！你都不知道成文岳那個老妖怪听到我實習地兒的時候那個笑的！而且那個家伙去的還是市里最好的醫院實習。‘協同’啊‘協同’！天吶你知道我有多想去‘協同’嗎，‘協同’的張教授我都調查好只等過去痛抱大腿啊我去！還要特地要在大家面前宣布啊！丟死人啦！”
做仰天長嘯狀鬧騰完，鐘小葵夸張地無奈搖頭︰“只有痛飲三杯人生才得解我心頭之苦啊——美女，咖啡續杯！”
廖婷噗嗤一聲笑出來後趕緊捂著嘴。肩膀不住得抖動，看來是挺開心。
鐘小葵噘著嘴挑挑眉表示“笑吧笑吧，爺不怕”。
等廖婷笑過了，不明所以的美女服務員妹子換走了剛才的杯子，鞠躬離開之後，鐘小葵才稍微端坐拉下了嚴肅的臉，指了指剛才見面時就注意到的細節——廖婷的眼楮道︰
“你呢，是最近熬夜插畫太頻繁了嗎，瞧你那遮瑕膏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確實，廖婷蒼白的臉上，掛著一對不太明顯的黑眼圈。
她像是瘦了，淡藍色的連衣裙松松得套在身上。她細長的指尖相互交疊著，看上去似乎有些微的緊張感。
廖婷輕輕觸踫了自己遮不住的黑眼圈，眼神有點暗暗的。鐘小葵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眼神。鐘小葵極少見她這樣。
除了當她想到她高三畢業旅行時遭遇意外的父母時。
可生活不是處處都是心理咨詢，葵並不想用自己的知識給朋友反而造成不快。
她抓耳撓腮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小聲問廖婷︰“你，又想起叔叔阿姨了？”
廖婷似乎沒有听到的樣子，盯著落地的玻璃窗外的什麼地方出了神。
順著廖婷的眼神，鐘小葵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外面一片道路和樹木有什麼可看的，普通的路人，零落的幾輛自行車，電動車，連店家都沒有。
鐘小葵輕輕伸食指在廖婷面前的玻璃上敲了敲，廖婷才恍然一般“啊”了一聲，仿佛回了神。
同時她眼里的暗暗也消失了。
鐘小葵又問︰“剛才，是想起你爸媽了吧？”
廖婷猶豫著抿了一下嘴唇，點了點頭。
鐘小葵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人們老說的“心里像是有個解不開的疙瘩”就是這樣的感覺。
從高中開始兩人就是同學了，爸媽和廖爸廖媽還經常去對方家里吃飯，一起出去玩兒什麼的。
當時廖爸廖媽的葬禮自己和父母也出席過。
那時的她就是這樣暗暗地站在父母的遺像邊上。
“真慘啊，高考畢業，全家難得去西藏旅行，還能遇到落石……”
“听說是姑娘自己，一定要走川藏線公路啊……”
“不是她，說不定他們也不會……”
……
這樣的話語，雖然低，卻能在葬禮上真真實實能听到。也因為是別人的親戚，無法指手畫腳，只有收聲。
三年多以來，鐘小葵知道，廖婷一直在自責，所以才會不接受所有親戚的幫助，自己負擔起生活費和美院高昂的學費，像是在贖罪。
鐘小葵將手附在廖婷的手上，輕輕拍了拍。廖婷笑著搖搖頭，把她的手推開。
鐘小葵知道，剛才廖婷對她撒謊了。那個抿嘴唇的動作，就算自己在朋友面前再鈍感，也能感覺到其中的隱瞞。可鐘小葵不能說，“不說”這是自己從小養成的習慣，有太多的東西是別人看不到的了。不能說，也不敢說，所以不說。
廖婷卻接連咬了幾次唇，最後終于輕輕吸了一口氣。
鐘小葵知道，廖婷馬上要和自己說什麼了。連忙移開自己瞪著她的眼楮，假裝四處看風景。
像是終于決定了一般，她道︰“小葵，其實我今天有事情要和你說。”
“啊！”鐘小葵看回廖婷，“恩，你說，我在。”
廖婷把放在桌子里面的包拿出來，拉開拉鏈，小心地取出了一張透明文件袋封住的A4紙。
鐘小葵接過a4紙來，仔細看起來。
這張畫稿是黑白線條的，畫風有點粗糙，一筆重一筆輕，像是小孩子畫的。好像是左邊有尖銳質感的東西，右邊空空的。鐘小葵皺著眉看了一會兒依舊不明所以，廖婷才想起提醒她︰“倒著看。”
鐘小葵“嗯”了一聲這把畫倒過來看了一會兒，似乎是明白過來，右邊是山石，左邊留白的部分應該是天空，可是這個視角，似乎是……
“上周，我媽媽畫的。”
“廖婷！”鐘小葵壓低了聲音喊了她一聲，“叔叔阿姨三年前已經去了。”
廖婷默默搖著頭。
可這確實是人從地面上旁邊那座山上看去的視角。想到人在地上往山上看，廖婷只能想到這是自己的父母畫的。
她咬唇的力量好像更重了，抱著包不放，死死擋在胸口。
鐘小葵看著她防衛地放在胸前的雙手，更加擔心了起來。
忽然包里一陣震動，廖婷嚇得一甩手，面前的咖啡杯立刻被打倒。
鐘小葵立刻招收請人過來清理。周圍有人朝這個看了看又轉過頭去。
廖婷瞪著眼急喘了兩口氣回神，趕緊掏出里面的手機，原來是編輯催畫稿的電話，本來晚上就是截稿日，今天也是原定不出門的，只是好友急召喚才臨時變更了計劃，那邊編輯卻沒法寬容時間，只好答應按照原定的7點交稿。
鐘小葵看看手表，4點十幾分了。廖婷掛了電話，也看了看時間，一驚，很快又皺起眉頭。
鐘小葵趕緊說︰“要不你先回去，晚上咱們再說行不？等你交了稿子？”
廖婷略頓了一下，想起晚上還有別的稿子，況且交了稿之後再約出來實在太晚了，按照鐘小葵的話說就是——“滿街都是夜游的鬼，看著就惡寒惡寒的”。
兩人只有約了明天再繼續聊。雖然鐘小葵再三說自己不怕，可以來陪她睡什麼的都行，可廖婷還是推卻了她的好意。
三年前那件事之後，她一直希望自己是堅強的，每時每刻。
就算軟弱，也必須限定在最少的時間內。
“小葵，這件事我只有跟你說，別人都不行。你，你要救我！”
鐘小葵雙手握住廖婷略微發抖的手，重重點了點頭。
是的，因為兩人都知道，鐘小葵確實能看見鬼。
送走了看似一切恢復正常的廖婷，鐘小葵知道，也許對于廖婷，這將是一個非常漫長的夜晚。
人類的煩惱憂傷源于心理，能救她的也只有她自己。
從H大到廖婷所在的Q大其實不遠，所以兩人選了折中的位置喝咖啡，知道天黑時間差不多在6點過，雖然還有一個多小時，但是鐘小葵還是選擇不在外逗留，提著一提泡面回到寢室準備明兒的實習事宜。
9月的天熱得讓人要瘋，南風像是焚燒起來一樣席卷過S市。
經過女生寢室樓下，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
不過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是絕世美女，被哪家校草看上，接著被瘋狂追求之類的。也絕對不是因為少年的自己救了落魄總裁然後被總裁派人保護後來情節大展開各種被包魚塘，完全是因為像女生寢室這種陰氣重的地方，出現什麼樣的鬼都會讓人覺得不意外。哪家的鬼盯著你你也不知道。
就上周，就在女寢六樓走廊盡頭看見跳樓死的怨念鬼晃悠，那爺們兒一臉的血，簡直慘不忍睹，介于體質又不一樣，沒法相互觸踫，所以完全沒有辦法幫他擦。
就這麼看著爺們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601的姐們兒對她不理不睬太狠心才跳樓之類的話。勸了好半天才讓他放棄帶著姐們兒一起去的願望。又陪著他聊了好幾次才勸得他完全消除執念然後消失。
像是得了心理疾病之後經過心理咨詢治療痊愈的靈魂。
世間關于鬼的傳說種種，有和實際一樣的，也有不一樣的。這是高中時候鐘小葵發現的，這些她口中的“鬼”是可以通過消除他們的執念從而讓他們完全消失的東西。
回頭多看了幾眼，來來去去都是上下樓覓食或回來的女生們，偶爾有等在樓下的男生，一臉甜蜜或是不耐煩，除此之外確實是沒有看到什麼詭異的人，鐘小葵才暫時死心上樓去。
門卻沒有關嚴，推門一看，里面熱鬧得不得了，陳媽跟和她一樣長長波浪卷的女朋友親得正高興，見她回來了，向她招招手，被女朋友不高興地把臉搬回去繼續親。岳老“ ”得刷著和旋，覺得好像哪里不對，把撥片放下又開始一根一根調弦。
見鐘小葵回來了，洗面台處忙碌的丹丹招呼她把隔壁的王小二和娟媽叫過來一起吃。
看看滿地鋪的煮火鍋的材料、啤酒和手上的泡面，想著今後的各奔東西，鐘小葵一指岳老道︰“Guitar，G調的《I’smylife》謝謝！”
“所以啊，‘陽光社區心理咨詢室’誒我的天吶！我都吐槽了一天我覺得接下來三個月的吐槽點都夠了！”
鐘小葵三杯下肚就開始有點兒興奮了，吧啦吧啦停不下來，臉也紅紅的，抱著腳晃晃悠悠地微醺著，� 鑼鹵г蠱鵠礎 br />
岳老用筷子叉起了一塊白蘿卜，要一口氣送進嘴里卻被燙得哇哩哇啦地叫。只有丟在麻油湯里等著冷卻。這時忽然有人想偷著吃，鐘小葵見她把手伸到碗里想拿，想也不想就嘲笑她︰“小心燙著手！”
猶豫著，那人收回了手。
可實際卻沒有一個人靠岳老坐著，更別說朝她的碗伸去“罪惡之手”。
“啊你說什麼？”
似乎听到有人對著她說話，岳老聲音老大的轉過來，握著筷子呆呆取下耳機，背後的電腦頻幕里正好演到一個倒吊著的尸體，惟妙惟肖的，bgm剛好驚悚起來。
“啊沒，沒什麼！”
什麼叫“沒什麼”啊，鐘小葵欲哭無淚。
面前一個蒼白的小孩子高興地向自己招招手。只見她身著古裝，一身透明，高高興興到處飄著。
“啤酒沒了我下去買！”
扛著一箱啤酒，鐘小葵汗流浹背地往回走。
有時候看見了鬼之後錯認為人，搭起話來，後來發現是鬼，而剛好周圍有人時，就只有轉移話題，或者像今天一樣假裝喝多了，找了理由出來，順便透透氣。
天色暗下來，校園里人少的可憐。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切也有了機會展現自我。
小鬼還是傻笑著在自己周圍飄來飄去。鐘小葵有時候視線被她擋住了只有揮揮手想把她撥開，卻只有穿過她虛無的身體。
正無奈著，忽然發現似乎有人在看著自己，鐘小葵煩躁著反瞪回那個方向。發現一個男人正在看著自己。
看上去干干淨淨的，三十或者不到三十的樣子，身體實實在在的。嗯，是人。
見她盯著自己，他收回視線朝寢室的反方向走去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鬼，也不是大家都在乎自己在路上有點可疑的小動作。鐘小葵沒想太多，往上推了推箱子繼續往回走了。
那是鐘小葵第一次看見白駒人。
回想無數次，居然是毫無樂趣的“是人”這樣的評價。最好還是不要告訴白駒人，永遠藏在心里好。
當然，當時的女漢子鐘小葵完全不會知道後面發生的一切，只是喊著“好重好重”地繼續揮著手離開。
“呼！——”
鐘小葵長舒了一口氣，壓下一絲緊張。
今天是實習的第一天。手表上顯示8點45分，她喜歡提前15分到約定的場所。
擔心得看了一眼來電和短信，毫無動靜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廖婷才會給自己任何的消息。
果然是普通老社區，隱藏在市區里，周圍有商鋪，平靜卻一切豐裕。
面前的是一個二層的小樓，一層寫得是“幸福裁縫店”，看上去是時間久遠的老店。二樓外面也是有點舊了的淡黃色牌匾“陽光社區心理咨詢室”。
踏著水泥的石階上了二樓。門上掛著“敲門請進”的手寫掛牌。
輕輕敲了三下門，沒人回應。再等了半分鐘左右，鐘小葵決定讓自己進去。
一開門，剛好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女生從另一個通道里過來，一邊手背還輕輕相互搓著。
見有人來，羅秋露出溫和的微笑︰“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啊，不好意思！”鐘小葵立刻朝她點點頭，做了自我介紹。
就像變魔術一般神奇，鐘小葵的自我介紹就像咒語一樣奪去了羅秋的微笑，羅秋的眼神立刻冷冰冰的。
“白醫生在做咨詢，等會兒吧。”啊，連聲音都是冷冰冰的。
“是吧，好的好的，麻煩您了。”
鐘小葵賠著笑點點頭。
為了去協同醫院實習，專門叫廖婷抽了時間陪自己買的一套襯衣加套裙，可是自己頭一套職業裝，也落得只有在這里穿的下場。
雖然是早上，但也因為下車稍走了幾步，熱得全身粘噠噠的。鐘小葵很想解一顆扣子透透風，又怕這個冷面的姑娘覺得她“意圖不軌”勾引同事之類的。
只有忍著熱稍稍拉了拉領子。
羅秋雖然面冷，但是相當漂亮，有點獨立的藝術美感，此時她給自己的咖啡杯里添了一些水，然後不情願地給鐘小葵也沖了一杯茶，鐘小葵見狀立刻迎上去接過道︰“謝謝你！你長得好漂亮啊！”
美女卻一臉見了蒼蠅的表情。
鐘小葵吃癟，什麼叫“你好漂亮啊”，普通人應該說“怎麼稱呼你”吧，哎呀簡直內心給了自己無數個栗子，煩躁煩躁。
為了化解尷尬，鐘小葵轉移視線四處看了看，見接待處登記來訪的本子還翻開著沒有關上，她走過去看看。
今天的日期︰9月28日，星期一。上一個患者來訪時間是，8點。真早啊！8點就有人來咨詢了嗎？
劉尋，普通的名字，大概是社區的老人吧，習慣的作息果然是早睡早起嗎？
正想著，忽然听得了門開了的聲音。
四處望了一下，見是右手邊靠近這邊的門打開了，走出來一個男人。
這張臉，好像哪里見過？
“啊，昨晚上就是你！”出現在學校里的那個男人。
所以他叫劉尋，是這里的病人？
“白醫生，這位是新來的實習生……”羅秋停住轉過身問道︰“你叫什麼來著？”
“鐘小葵，我叫鐘小葵！白醫生您好！”
鐘小葵滿臉的苦笑一秒僵住。他是白醫生？就是這里唯一的醫生，那個什麼什麼，白駒人？
“那病人劉尋呢？”鐘小葵疑惑地喃喃低語。哦，也許是早咨詢完了就走了，這個討厭自己的姑娘只是騙自己白駒人在接待病患而已。
什麼什麼？這就是傳說中的辦公室之爭了嗎？鐘小葵已在心里默默咆哮了數次，各種幻想以後被欺負啊被趕出啊之類的。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羅秋卻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鈴鈴鈴——”鐘小葵的手機作響，來電顯示是“田教授”。慌忙說了聲對不起轉身接起來電話來︰“喲，小葵啊，到了陽光社區了沒呀？”
“嗯，我到了田教授。那個，教授……”鐘小葵雖然想問教授為什麼給了這麼個看上去不靠譜的地方，但是還是壓下來，畢竟這是在別人的咨詢室里，她打斷牙和血吞道，“田教授你放心吧，我會跟著白醫生好好干，寫出優秀的畢業論文讓您驕傲的。”
“哦霍霍霍小葵啊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白醫生和你可是千搭萬搭，我自己都覺得能找到他做你的實習導師都是你的幸運啊……好了有空再給你細說經過，你今兒第一天實習，要加油喲！好啦拜拜！”
于是風風火火地掛了電話。
真是一貫的雷厲風行自說自話，話說一介心理名教授，怎麼會有這樣略帶輕浮的性格呢？
且不談那些，小葵掛了電話帶著一臉笑得轉過身看著兩位。
這算是兩人第一次的正式相見。
雖然回過頭時羅秋依舊是滿臉的不高興，不過鐘小葵感覺也漸漸習慣起這個姑娘的態度來，誰叫自己習慣能力就是這麼強呢！什麼都可以變好的！
給自己在心里加了個油，鐘小葵打算先入手實習工作，之後再搞人際關系，不過羅秋快她一步轉身對白駒人說︰“哥，那我就走了，我去廣州一周，你要一個人顧咨詢室喲！遇到笨人也別生氣。”
鎭，是眼神兒不好嗎，羅秋居然和白駒人說話的時候有點臉紅紅的，怎麼著那表情還有點兒害羞？鐘小葵偷瞄了一眼立馬又收回眼神，自動忽略“笨人”稱呼。
非禮勿視非禮勿听。
鎭等等，她剛才喊的什麼，哥？難不成兩人是兄妹？這還是個家庭作坊呢我的天哪！
這時一陣手機的嗡嗡震動聲，羅秋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白色的手機來，瞄了一眼交給白駒人︰“好像是泓宇的。”
“恩，他說他今晚也不回來吃飯。”
啊，面癱說話了，聲音好美!鐘小葵各種在心理尖叫粉紅心，這把好聲音完全可以做聲優呀，話說無論他說什麼病人應該都听得進去吧！
“哦，那哥我就先走了，10點有課。午飯好好吃喲！”
白駒人沒有回答，轉身居然走了，羅秋雖然覺得失落但是好像也是習慣了的樣子。拿了接待處的包包稍作整理之後，瞪了鐘小葵一眼就出發了。
啊，說不定，成了兄控眼里的壞女人呀！真是慚愧慚愧！
“慢走！”
“哼！”
目送了氣沖沖的妹妹，鐘小葵整理心情正準備和醫生搭話接活兒，白駒人卻自己走過來，手上端著兩大盒的文件，文件盒上還有一個深藍色的u盤，送到她的面前定住，道︰“錄音做成分析記錄，其他的全部重做分析，下周五之前交給我。”
話說這張臉近看好像也有點魅力嘛。鐘小葵呆呆手下文件盒和u盤說了聲好。然後白駒人就轉身走了。
“啊，不用我做其他的什麼嗎，預約病人什麼的！”
“你還想來出個診嗎？”
啊，鐘小葵一愣，這說的什麼話，簡直氣死人了，這麼看不起人總有一天讓你好看，有什麼了不起的了不起你還呆在這小破社區咨詢師。
“啊對了白醫生！”
鐘小葵突然想起什麼叫住了白駒人︰“白醫生，剛才我踫巧在接待處看見了，你剛才接待的是叫劉尋的病人對吧！”
白駒人反問︰“你看見了？”
“不是不是，我是說，我在美女姐姐那個，就是前台那兒的登記本上看到了，8點來咨詢的劉尋的名字，所以問了一句。不過那麼早來又早走，果然是老年人嗎？”
雖然剛才差點以為你是劉尋。這句話倒沒說。鐘小葵緊張著解釋了一通。
白駒人倒沒有說什麼，淡淡道︰“把手里工作做完再做大媽打听別人隱私吧。”
鐘小葵內心擼起了袖子︰哎呀我這暴脾氣，我問問怎麼了，大家都是一個咨詢室的，還隱私，又不是你的隱私，反正都要合作做案例分析的！你看你個小破咨詢室估計就你一個人和你那個臭屁美女妹妹了，小心爺明兒撂挑子不來了呢，讓你自己隱私去吧，這壞性格就帶家族基因的是吧！
什麼毛病，這態度，就這寒酸地兒？看看這里，小小的，嗯，雖然很干淨，也很亮堂，嗯，但是，就是特別寒酸！破沙發，還補丁，好吧，是本來的花紋，還有破……嗚，不管反正就是破！
氣得要命，鐘小葵使勁兒壓著不爆粗口，雖然對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不太高興，早就轉身回辦公室了。
趁他背著自己鐘小葵趕緊朝他吐舌頭，誰料白駒人背後有眼楮一樣竟然轉過頭來看了這邊一眼，鐘小葵嚇得一哆嗦手上盒子也滑落了，“嘩啦”一聲灑了一地。
文件盒里的竟然都是訂好的病情記錄，可都是初稿，沒有做深入的分析，可粗粗算起來就有二十，六十，七十份有余吧，天吶剛才接任務的時候好像听得是什麼周五？喔天吶周五怎麼可能做得完這麼多這麼多這麼多！而且還有u盤里的……哎呀，u盤呢，好像剛才掉下去滑遠了。
鐘小葵趴在地瓷磚上扶了扶眼鏡四處看了看，好像是在茶幾的下面，卻沒有注意到旁邊沙發上多了一個人影。
鐘小葵用膝蓋挪了兩步挪過去，手伸進茶幾下面左摸右摸，半天才摸出一個帶灰的u盤。慢慢站起來拍拍膝蓋，鐘小葵有點頭昏，不過是正常的供血不足，趴久了站起來都這樣。等一陣暈眩過去，她睜開眼，面前坐著一個正在喝茶的老頭。
“啊！”
嚇了一跳，鐘小葵短促地叫了一聲。
白駒人快走進門內時听得她叫聲，轉過身來看發生了什麼，鐘小葵感覺轉過頭想引白駒人看看沙發，什麼時候來的客人自己竟然一點兒都沒有注意到。
白駒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皺了皺眉眉頭。
等她再轉過頭的時候，沙發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
鐘小葵撓撓頭︰“怎麼會？”
白駒人卻根本不管她奇怪的動作，繼續冷靜交代工作︰“你就在接待處辦公吧。”
什麼，剛才他沒有看到嗎？那果然是遇見鬼了，也不知道為何突然閃現又消失……
正當鐘小葵一邊拾起地上的案例整理，一邊躊躇不解時，她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廖婷”，想到她一夜的孤獨一人，她毫不猶豫滑向綠色的電話一方。
“廖妹兒你怎麼樣了！”
“嗚……”
對方卻只是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廖妹兒是你嗎？發生什麼了，你先別哭好嗎！”
雖然鐘小葵很想安慰她，但是她自己也很心急，沒有辦法，這是自己的好友，就算她遇到的是心理問題，自己也不能真正抽離，以一個咨詢師的態度冷靜對她，何況自己還太嫩。
那邊又哭了一會兒，才傳來說話聲︰“小葵！救救我，嗚嗚嗚，我媽真的回來了！”
“你在哪里？”
“我租的房子，你……”
“等著我馬上過來！”
切了電話，鐘小葵雖然對第一天實習就立刻請假心存抱歉但卻管不得什麼。
廖婷一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難不成真的是廖媽回來了？可廖婷能看見鬼嗎？
先請假才是真。
鐘小葵咽了咽口水，敲了敲白駒人辦公室的門。這和剛才他在的咨詢師是不一樣的房間。
埋首案例的白駒人帶了眼鏡，听得敲門抬起頭來摘了眼楮︰“說。”
鐘小葵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猶猶豫豫討人厭，道︰“白醫生，我知道第一天就請假很不好，但我朋友她出事了，我能不能，請一天的假！”
白駒人瞄了一眼鐘小葵鼻尖的薄汗，重新埋首案卷，只是冷冷道︰“記得補請假條。”
鐘小葵沒想到他這麼痛快答應，一陣感激，趕緊鞠兩個躬道謝︰“謝謝白醫生！我一定補一定補！”
卻沒想到那個男人繼續冷冷道︰“工資照扣！”
你個摳門四眼！
鐘小葵趕緊把東西收收好，拔腿沖向小區門口，卻突然想起，鎭，如果廖婷這樣的情況真的是心理問題，何不問問這個現成的咨詢師？就算真相是鬼魂作祟，也能嚇嚇他這個臭屁不是？
壞水頓生，打定了主意，鐘小葵趕緊跑回去沖回了白駒人面前。
“白醫生，有空出診嗎？”
雖然是打算著讓他出出診（丑），但是——
身後的出租車一溜煙開走了，留下兩人在這個住宅樓樓下。
再普通不過的居民樓，離Q大很近，是廖婷租來住的地方，一個月前剛好室友搬出去了，所以暫時是一個人住。
在車上，鐘小葵已經介紹了廖婷的情況，把自己能見到鬼的部分隱去不說，代替以靈異現象介紹了整個事件。
白駒人一直坐在副駕的位置所以沒能看到他的表情，不知他的反應。倒是被八卦的司機師傅插嘴了好幾次，說什麼“晚上拉車我也經常見鬼呀”“好可怕啦”之類的，弄得鐘小葵煩躁不已，最後一句“閉嘴”甩給師傅。也難怪師傅不高興地說︰“小姑娘真是沒禮貌！”
也不管師傅如何了，此時廖婷最重要。
鐘小葵指指廖婷屋子的位置︰“就在三樓。”
平時的白駒人不戴眼鏡，他稍稍眯著眼朝三樓掃了一眼，定楮在了一道門上。
鐘小葵顧不得細細觀察，速速引路，兩人快步到了301室。
門竟然沒有鎖，鐘小葵驚訝地拉開門，老舊的防盜門發出吱呀一聲。思思涼氣從門內透出。
推開門內的景象讓她和白駒人都吃驚地定住了。
所有的東西都被打翻，滿地的狼藉，而廖婷縮在亂作一團的單人床角落，縮成一團把自己包裹起來。還有些顏料弄得到處都是，隨著顏料看上那牆壁，竟然是兩個大大的紅字——
“去死”
鐘小葵趕緊爬上床去抱著發抖的廖婷，廖婷只是忍不住的邊哭邊抖︰“都是我的錯，是我，媽媽回來了……”
最讓鐘小葵震驚的，卻不是這個房間的慘狀，而是在廖婷辦公桌上漂浮的影子，或者說那個鬼，廖媽。
廖媽的身體還是半透明的，但還是能看清她在哭，可這卻更讓鐘小葵驚訝了，一是難不成廖婷她也能看到鬼了，二是怎樣才能讓廖媽以現在的透明身體把這個房間弄得這樣慘亂呢？不應該是一觸踫就完全穿過去了嗎？
更讓鐘小葵驚訝地是，一道沉重卻銳利的視線讓自己無法忽視，那眼神來自盯著廖媽的——白駒人？
卻見他朝著被他盯住看向他的廖媽，輕輕點了點頭。見有人打招呼，廖媽也反射性地點了點。
什麼情況！這個白駒人竟然也能看見鬼？
鐘小葵徹底腦子當機。
見鐘小葵對自己能看見鬼很驚訝，白駒人並沒有什麼其他表示，只是在這個屋子里逛起來，不時地左翻右翻，注意力完全被那些吸引了。
但鐘小葵卻覺得很滿腦子都是疑問，包括這個能認出鬼的白駒人，還有將白駒人介紹給自己的田教授到底是什麼目的？
陷入沉思的鐘小葵很快被懷里的廖婷的哭聲喚回現實，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房間里還凌亂得很，牆上那句血紅色的“去死”還像針一樣扎著鐘小葵和廖婷的眼。
鐘小葵捧著廖婷的肩膀輕聲問︰“廖妹兒，告訴我，怎麼了？”
廖婷一邊哭一邊搖著頭︰“我早上8點畫完了稿才入睡，被電話吵醒的時候我就，不在床嗚……，我真的好怕，我給你電話，你來救我，我媽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見她已經語無倫次，鐘小葵使勁摩擦著廖婷的後背安慰她“不怕不怕”。
白駒人此時提議︰“這里不方便久留。先去我那兒吧。”
是的，現在是需要離開這個的環境，以免廖婷的情緒繼續惡化下去，她也想問問白駒人怎麼回事。
鐘小葵想了一下，還是提議道︰“不，我們去H大。”
去之前鐘小葵給了江流一打了一個電話。
路上又給江流一發了個短信。三人在車里都很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說。廖婷默默地整理自己哭得花貓一樣的臉，廖媽也浮在廖婷的旁邊擔憂得看著她，鐘小葵不忍心看，扭過頭去。
很快到了H大心理學大樓，然後江流一引著幾個人一直到了大樓旁邊的咖啡店里。
江流一微笑著給鐘小葵點了香蕉酸奶︰“香蕉能讓人感覺內心平靜，學姐說你喜歡酸奶，所以，希望你喜歡。”
端起裝酸奶的咖啡杯，知道鐘小葵特地告訴江流一自己的情況，感受到了滿滿的關心，她感激得低頭笑了笑，又對江流一說了“謝謝”。
鐘小葵對江流一道︰“江江，你照顧一下我朋友。我和這位白醫生出去一下。”
江流一比了一個“OK”手勢，朝兩人擠擠眼楮道︰“放心吧，我不會把你的美女朋友怎麼樣的，怎麼說我也是H大有頭有臉的人物，沒這點子信譽沒有怎麼混呢！早去早回，回來記得給我帶個煎餅果子啊我可餓死了！”
知道江流一見三個人臉色不好，故意開個玩笑想緩和氣氛，鐘小葵感激對他點頭，引著白駒人出去了。
剛下了樓，鐘小葵就忙把江流一拉到樹蔭里，問出了自己早想問卻也知道了答案的問題︰“你能看見鬼？”
白駒人也不吃驚，用短短一個字回答︰“嗯。”
得到不意外的回答，鐘小葵趕緊追問︰“那你也看見了，以廖媽的身體狀態怎麼可能把房間翻亂，在牆上寫字呢……”
白駒人知道鐘小葵想要說什麼，可也沒有接下去她的話。
鐘小葵簡直要被這個男人逼瘋，怎麼這麼慢吞吞的，跟灶王吃了糖漿封了嘴似的，瞧把自己這個急性子逼的。
她盯著白駒人的鳳眼一字一句︰“是‘多重人格’，她逼出了自己的多重人格對吧！關鍵就是，那個多重人格是誰？而且為什麼她一直說母親，沒有說到父親！”
鐘小葵知道這也許才是問題的關鍵。
此時一陣微風吹過鐘小葵的及腰長發，劉海稍微凌亂了一些，掃過了她的眼，她別開眼去避風。白駒人輕輕眨了眨眼。
見鐘小葵因為自己長時間沉默而開始無意識咬著手指甲、呆呆地思考的樣子，白駒人面無表情道︰“第一，多重人格只是假設，很有可能是她的仇人趁著她睡覺的時候……”
“怎麼可能？”
“你進入房間之後仔細檢查過房間嗎？”
“我哪有空……”
鐘小葵想反駁，卻忽然發現沒有辦法反駁，進房間太心急沒有仔細看是自己的失誤，她咬唇。
“第二，如果她的召喚只召喚回了母親，沒有召喚回父親只是因為心里有鬼，那麼她知道她母親的鬼魂就在她的面前，會如何？”
“會病情加重！”
所以，兩人默契地誰也沒有她面前妄提母親鬼魂回來的現實，原來兩人早就想到一塊兒去了。但鐘小葵此時卻沒有空竊喜自己智商上線，因為白駒人說了一個奇怪的詞讓自己立刻靈感涌現︰召喚。
鐘小葵細心的抓住這個詞趕緊追問︰“什麼是‘召喚’？你說是召喚回來的！”
但白駒人卻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就這樣略過了她的問題。
鐘小葵憋著好奇簡直要瘋，可此時她看白駒人微張的嘴唇卻知道︰白駒人應該是有“第三”要說，于是她屏息等待。
如她所料，白駒人果然有話要說︰“所以你得在她睡覺的時候監視她異動。”
鐘小葵一愣︰“鎭！”什麼叫“你得”，不是至少是“我們”嗎？
“就當是你在咨詢室的第一份工作吧。”
鐘小葵氣炸，卻轉念一想︰“那導師，跟我一起吧。”
“我很忙。”
“人命關天啊！”
“涉及到人命嗎？”
“白駒人，你真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
白駒人沒有繼續和他吵，離開了。
鐘小葵脫力地蹲在地上。
“你根本不配做一個咨詢師！”
莫名其妙走了一個白駒人，蹲著其實沒有超過一分鐘鐘小葵就恢復了，畢竟現在，能救廖婷的只有自己。
這個不靠譜的人，再看得到鬼又如何，毫無道德毫無同情心可言，現在只有靠自己了。
再見吧破“陽光社區心理咨詢處”！
鐘小葵苦笑了一下，虧自己還覺得這人似乎有點兒意思，先不管其他，鐘小葵快步回到了教室里，廖婷似乎恢復了很多，被江流一也逗得笑了，這個孩子，雖然只是二年級的學生，但是偶然被田老師收入麾下，如今在研究室里風生水起，這次找他來做幫手也是鐘小葵的得意之選。
“你回來了！”廖婷微笑迎接鐘小葵。
這邊江流一高興地告訴鐘小葵︰“婷姐答應了咱們一會兒的一個小型實驗。”
鐘小葵一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田老板昨晚跟我說的，叫我隨機找幾個人，進行一個小型的正能量暗示型的實驗。”
正能量？鐘小葵心里打鼓。田老板這臨時想出來的什麼奇怪的實驗。而且在實驗前就透露出了實驗的內容是關于“正能量”的，不就違反了實驗前不能透露實驗內容的原則了嗎？
難不成是現在實驗已經開始了？
江流一仍然是笑笑的樣子，鐘小葵摸不透，也不好做表情暗示他給自己答案。只有試探著說︰“我能看著實驗進行嗎？”
“旁觀啊，這個我得問問田老板，鎭！”江流一突然想到了，“要不咱們直接一起去實驗室吧，你可以當面問呢！”
鐘小葵也是這個意思，三人決定了這就往實驗場所，其實就是樓上的實驗專用樓層趕過去。
H大的實驗樓層其實相當多，他們所在的7F和所有的實驗樓層一樣，有隔音效果，監視防盜設備也都相當的齊全。
鐘小葵也是在這里和團隊做過一些實驗，所以對這里還算是熟悉，廖婷沒有來過所以覺得這里黑漆漆的有些可怕，鐘小葵抓住她的手拍拍，讓她和自己一起走不用怕。
現在鐘小葵已經直接忽略在三人背後飄著的廖媽，免得引起廖婷的疑慮。
“就是前面那間了，啊我看到田老板了，田老板！”
江流一高興地揮揮手打著招呼，前面走出門來的女性，正是田亞媛田教授。
她雖然接近四十，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樣子，長得像日本人卻實際是地道的S市人。碩博連讀，美國留學歸國，前途無量。此時一身白大褂，正經地梳了發髻，這一般是她在實驗室的標配。
鐘小葵帶著廖婷跟田亞媛打了招呼。
“來了啊，快進來吧。”招呼三個人進來時她多看了廖婷一眼，關切問道︰“你就是廖婷吧。”
見美女教授特別問自己，出于學生總是敬畏老師的心里，廖婷也老老實實地說“是”。看出廖婷的緊張，田教授立刻笑起來︰“怕什麼我又不吃人，何況這麼多人看著呢！”
順著田教授的手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七名被試已經等在了那里了。
田教授也同意了鐘小葵想全程觀看錄像的願望，干脆決定就由她和江流一負責盯住錄像，隨時掌控實驗。
隨意掃了一眼辦公室，鐘小葵沒有想到的是成文岳居然也在被試中，剛才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只見他似乎做了小的偽裝，帶上了沒有框的眼鏡，看來這個也是事先做了安排了。
這樣也好，認識得人越多，其實越好掌控這個實驗的情況，如果廖婷在這個試驗中出了什麼岔子，也可以讓他們幫忙。畢竟她現在情況特殊。
狠狠地一直瞪著成文岳，鐘小葵施加了眼神的壓力，成文岳好像感受到了一般，回頭看了這邊一眼，又立刻轉過去，裝作四處看風景。
好你個成文岳，量你也沒有什麼花招。
她白了一眼，廖婷注意到她，關切問她︰“小葵怎麼了？”
“啊”鐘小葵反應過來，“沒有沒有，就是覺得這里悶得很。”
“喔，好像開了空調的。”廖婷有點好奇地左右看看。
這時鐘小葵卻錯過了田教授和成文岳的眼神。
江流一此時和田教授一起，把緊急呼叫的相關設備綁在被試的手腕上，然後把被試一個個關進了各自的房間里。
鐘小葵因為不放心，主動要求和田教授一起去“關”廖婷，田教授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在田老師背後舉了舉拳頭做了“加油”的口型，廖婷笑了一下算作回應。田教授咳咳兩聲。
此時三人正經起來，隨後田教授留下了一句標準指導語︰“那麼實驗開始。請被試從現在起，回想一些能讓你覺得非常美好的回憶。”
關了門一切就緒，馬上要開始時田教授突然接到一通電話。
在看到來電者的一瞬間，田教授臉冷下來，她吩咐鐘小葵道︰“臨時有事，得先走一步，具體的我和江流一說了，他應該也跟你說了，你倆就主持一下，小成作為我們安排在被試中保證實驗順利進行的人，你也可以在必要時候和他聯系。那我這就走了，就靠你們三個了啊！”
里啪啦說完了田教授拍拍鐘小葵的肩膀，蹬著高跟鞋啪啪啪就走了。
看著田教授背影，鐘小葵一臉的黃蓮。
今天是所有人都得了“把鐘小葵一個人撂那兒然後瀟灑離開”的病了對吧！對吧！鐘小葵幾近崩潰。
而且等田教授走遠了她終于才想起來，自己是非常想問她關于鬼的了解和對廖婷病情的一個咨詢的，可她已經走了也來不及了，她懊惱得直揉頭發。
此時走廊上響起清脆的鋼琴錄音聲，這應該就是本次實驗開始的事情的提示音，果不其然，十秒之後想起的是標準女聲︰“本次實驗正式開始。”
H大心理學大樓的走廊是標準的一整條環形，它分為四面，每面有兩個實驗室，只在一個角落里藏著控制室。八個屋子里分別坐了八位被試，此時在全封閉的環境內接受實驗。因存在隔音，所以靜得嚇人。
其實鐘小葵非常擔心，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之下廖婷會不會有崩潰的情況，而且她也知道，這時候其實為她安排一位心理醫生是最好的。
但是她又有私心，畢竟這個事情牽扯到廖媽的鬼魂出現，別的普通醫生醫不好又怎麼辦？好不容易逮著田教授可以一問究竟，又被她跑了。沒有辦法，鐘小葵只有先自己觀察著，走一步看一步。
所有房間其實都有一面單面鏡，可以從外面觀察到里面，但里面卻對外面一無所知。
透過這邊長寬不過50*90cm的單面鏡，里面又是光禿禿什麼擺設都沒有，一覽無余。
鐘小葵觀察了一會兒里面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廖婷，情況似乎還好的樣子，正閉著眼楮，應該是在回想田教授剛才所說的美好的事情，看不出她的表情，但總覺得她很專注。
看了一會兒想起其實可以在控制室看，罵著自己傻就一路往控制室走著。正經過第二面的走廊時，此時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猛然間走廊上的音響里爆發出了一陣盡管很小卻異常淒厲的嘶吼聲︰“快走開啊，救命啊！啊！！”
實驗事故！
鐘小葵幾乎被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嚇得跳起來，因為這聲音有點嗡嗡的，屬于男聲的低沉，就算不大，卻也能听出這人的害怕，還是在安靜的環境里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再穿過一面走廊才是控制室所在的角落，鐘小葵捂著自己砰砰跳的小心髒“啪嗒噠”得開始狂奔起來，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
廖婷本來正在沉靜地回想自己有什麼高興的事情，就想起來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忽然听得了這個慘叫聲，她一下也嚇得短促地尖叫了一聲，但是因為有隔音所以沒有任何人听到，她抬起頭，立刻嚇出了眼淚，止不住的流著眼淚。
這時奔跑著的鐘小葵從另一面听到了開門聲和腳步聲。因為回聲大，鐘小葵也听不清是具體那一面，轉過去只見控制室的門開著，而穿著白大褂的江流一拎著一串鑰匙正叮鈴 啷朝另一面奔跑。
鐘小葵扯著嗓子喊住他︰“江流一！”
听見她聲音，江流一趕緊急剎車又啪嗒噠跑回來。
江流一苦著臉帶著哭聲喊著︰“祖奶奶你可回來了，田老板呢！”
鐘小葵自覺擔起大任，以學姐姿態安撫眼前的19歲“毛孩兒”︰“田老板急事兒先走了，你別急，跟我說！”
江流一趕緊解釋道︰“葵姐，實驗出了意外了。成文岳學長那間屋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能通聲音，你也听見了，我這一沒注意，剛才他就跟看見了什麼似的突然間就瘋叫起來！還一直在里面跳來跳去的跟躲什麼一樣！我已經把所有音響的聲音都關掉了！”
鐘小葵心一驚？看見了什麼？看見的是廖媽的鬼魂嗎？說起來廖媽是很久不見了。她暗道不好。
見江流一雖然一頭的汗，但是處理得很及時，鐘小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趕緊對他下了指令︰“那你先過去那邊看看情況，我安撫一下所有人情緒。”
江流一“鎭”一聲火速朝那一面的第二個屋子——也就是成文岳所在的實驗室——跑過去，邊跑邊開始翻鑰匙。
鐘小葵則趕緊到了控制室，把所有屋的聲音又再次打開，深吸一開氣用冷靜而溫和的口吻道︰“請各位同學注意，實驗暫時中止，請大家稍等片刻，我們的工作人員會一一將您的大門打開。謝謝您的配合。”
隨後重新關上聲音，鐘小葵也急急忙忙沖到那個房間。
到時江流一正和成文岳在門口好像在爭吵，鐘小葵趕緊跑過去︰“我說你們能不能先不要吵！到底怎麼回事？”
成文岳滿臉通紅，此時他極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能特麼不嗎？這個實驗是我們協同醫院專門派我來合作的實驗，你們就給我搞成這樣！”
明明是他不對，鐘小葵卻反被他一通吼。
而且什麼叫“我們協同醫院”，鐘小葵听這話氣得臉色都不太好，可喘了幾下，她還是忍住了沒有朝他反吼回去，忍了下來。
但是江流一眼色從來都是好的，立刻看出兩人氣氛不對，此前也是听說兩人過節頗多，也常是成文岳佔上風鐘小葵閉上嘴，此時他立馬跳出來打圓場︰“二位二位，听我說，這事兒啊是我不對，是我沒檢查出來房間里有老鼠……”
成文岳立刻想得理不饒人，但是突然想起來剛才自己被老鼠嚇了個半死、還叫得人盡皆知，只好一改口風，強作鎮靜道︰“算了算了，我也作為我們醫院派出的負責人，算有責任吧，接下來就……”
“挨個把被試放出來，改日再進行實驗。”鐘小葵搶下話頭，理都不理成文岳，扯著江流一就去挨個打開了被試的門，再親自一一解釋實驗中止。
成文岳雖然一直理直氣壯，也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也想跟著一起去開門。
江流一帶著笑，趁機拽過成文岳安慰道︰“成哥您千萬別因為這點兒小事不高興，您前途無量，這只是點兒小實驗，況且還是因為我沒有檢查好的原因。”
成文岳挺起胸來，輕咳了咳︰“行吧，我也不是心眼那麼小的人。那什麼我醫院還有事情，就先走了哈。”
腳底抹油，成文岳速度消失。
這邊廂鐘小葵終于把所有的人都放了出來，並一一解釋了請他們先離開。
其中一個還是成文岳帶過來的別人學校去的別專業實習生，說是幫他湊數做被試的，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鐘小葵冷笑著請他自己給成文岳打電話問，然後就走了。
等所有人走了時鐘小葵才有空看廖婷臉色如何，似乎是沒有剛才開門時見到的那麼慘白了，剛才她真的被嚇得不輕。
這時才問江流一︰“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江流一有點尷尬︰“實在對不住，是因為我沒有檢查好房間里的反向的音響設備，所以學長叫的時候聲音直接傳到控制室，又從控制室我打開的播放器那兒傳到了每個實驗室，嚇著大家了。我也不知道學長房間里怎麼會有老鼠……”原來他們剛才吵的是這個，鐘小葵立刻舒了一口氣。不是關于廖媽的就好。
廖婷此時也稍微平復了一點，剛才鐘小葵開她的門時候她又尖叫著都跳起來，眼楮里都是紅紅的，鐘小葵看了都覺得驚心和心疼，誰知道她在這件屋子里默默想著自己的事情的時候，會被廣播里莫名的聲音嚇得心髒停拍，在這里她沒有表現出崩潰或是怨言，鐘小葵真的很感激她的識大體。
此時廖婷為了緩解氣氛，倒是表現出對剛才的騷亂有興趣，她虛弱地問︰“剛才那個事兒沒有什麼關系吧……”
“啊，其實是……”
“一個白痴，居然因為怕老鼠就那麼叫起來，還毀了實驗。”鐘小葵白了一眼，心里把老妖怪成文岳罵了個爽，“對了剛才我見你的臉色……你還好嗎？”
“恩，還好。”廖婷低下頭道。
鐘小葵雖然擔心得要死都十分的自責，但是此時也沒有辦法。
“婷姐好像……狀態不太好啊。葵姐，你們剛才來的時候其實我就想問了，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們好像……遇到了點麻煩。”
江流一誠懇地看著鐘小葵，又看看廖婷，對江流一情理之中的疑問，鐘小葵卻不知為何心里暗暗得覺得不安。
漏洞百出得實驗從來就不是江流一的風格，此時田教授竟然有事走了，不靠譜的陽光社區那個人也不能成為幫手，只有自己又似乎不能完美地幫到她。
一切的一切實在是太巧合了，無論說是第六感什麼的，又或是按照自己以往感覺的精準度，這都讓她覺得哪里肯定是有什麼差錯。
江流一見她猶猶豫豫，于是再次誠懇地懇求︰“學姐，我也做錯了事情，覺得一定要補償一下什麼的才甘心，什麼都行，就讓我幫幫忙吧！”
鐘小葵有點抵不過，廖婷看著兩人一進一退，也就被這個氣氛感染了，幫著江流一和鐘小葵求情︰“就讓他幫忙吧。”
鐘小葵見一向冷靜的廖婷都被江流一這個家伙的氣氛帶走，嘆了一口氣，也沒有辦法，只有道︰“好吧好吧，不知道你這家伙怎麼回事，像你平時一樣就行了，別像今兒一樣冒冒失失再出錯兒！”
江流一高興地像啄木鳥一樣點頭說好。一笑起來眼楮全沒了，一對酒窩兒沁人心脾。看著這個笑容，廖婷就看了兩眼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了。
“咳咳！”
鐘小葵表示出旁觀者無意打斷的正直感，江流一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去。
見著江流一，鐘小葵想到了早上轉身就走的白駒人所說的“作業”，雖然心里也是抵觸，但是既然關系到朋友，就一定要拔刀相助，她抓住江流一道︰“江江呀，有一件事你能幫上忙！”
此時廖婷手機震動起來，事先說了把大家的東西都收起來，所以廖婷的包在鐘小葵的身上一直背著。此時她趕緊把手機給廖婷。
不小心瞥到了上面寫的“編輯”，想著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情。廖婷到了個歉轉過身去接電話去了。
趁她接電話，鐘小葵一把把江流一拉過去開始說悄悄話。
原來廖婷這邊是編輯告訴她這幾天工作的安排已經發給了她的郵箱里，廖婷想了一下，語氣里有點想拒絕這幾天的工作，怕自己的精神狀況撐不下去。
“啊，婷姐，你就算是幫幫我吧，你要是不畫，我肯定要被主編殺了的！嗚嗚嗚救命啊！”
那邊編輯帶著哭腔半真半假地一直勸她，廖婷從來都不會說不，這也是自己經常被牽著鼻子走的原因。
“這”“那”地猶豫了半天，還是熬不過妹子的糾纏，答應了那邊編輯妹子的請求。
千恩萬謝掛了電話，編輯妹子大“呼——”了一聲。
不等旁邊同事問，自己說起來︰“剛才廖婷居然說了這幾天不太想工作。”
有人問︰“啊，怎麼可能？她那麼工作狂，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誰知道呢！”編輯妹子給自己泡杯茶，“畫不出畫拿不了錢，沒錢就沒法付學費生活費她也知道，誰不是生活所迫呢！”
說著拿起了戀愛運勢測試繼續津津有味地做了起來。
這邊廖婷打完了電話，那邊的悄悄話時間也剛好結束，江流一夸張地苦著臉，鐘小葵得意洋洋。廖婷只有看著兩人一頭霧水。
神經一散下來，鐘小葵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直到現在廖媽還是沒有出現！似乎是莫名其妙消失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呢？
最後一次看見她似乎還是在集結的辦公室里，後來呢？
晚飯時間。
H大後門一條小吃街熱鬧非凡。四處溢散的都是香氣。感覺每家店感覺都賣得是自己想吃的，管它是地溝油還是福喜肉，這色香和周圍人的吃相，看得鐘小葵早就口水都快流了一地。
選了半天，最後終于選了一個清淡的過橋米線吃，畢竟得照顧廖婷。
于是三個人一邊喊著熱一邊在小店里坐了下來。廖婷也算是陪鐘小葵來過不少次，三人都熟門熟路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這時隔壁桌傳來女生興奮的聲音︰“哥我早就想帶你過來吃這家的海瓜子意面了，別看小攤兒，絕對……”
羅秋今天能打著讓哥哥送行的旗號，總算把白駒人拉出來陪她吃飯。說是自己請客，也不好意思故意帶他去高檔餐廳，這種明顯的敲詐哥哥行為羅秋還是覺得挺不好意思做的。
看著哥哥沉靜而優雅的面龐，慢條斯理的動作，羅秋簡直覺得這是最完美的哥哥，撐著臉瞪著白駒人就這麼發起花痴來。
早就習慣了妹妹這樣，白駒人也就懶得再把她從幻想里喚回來，自顧自地竟拿起隨身帶的專業書看起來。
鐘小葵卻覺得隔壁的女生聲音熟得很，擰著腦袋往後瞅了瞅，原來真的是那要命的兄妹倆，看了都減食欲。
她見了蒼蠅一般，蹭一下轉回頭來，差點擰著。
見鐘小葵如此，另外兩人也好奇地轉過頭去，雖然只是側影，他們也認出了白駒人，還有一個美女和他一起。兩人覺得奇怪，轉過頭來問她︰“好像是白醫生，不打招呼嗎？”
“不準打招呼！”鐘小葵壓著嗓子趕緊制止這兩個人，“誰都不準打招呼，就當沒看到！”
“噢！”廖婷江流一乖乖听話，對了一下眼神，江流一對她比出口型︰“她怎麼啦！”
廖婷皺著眉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和這個醫生的也不過是一面之緣，鐘小葵短短說了一句他就是社區的那位心理醫生。他下午和鐘小葵一起來過自己家，那時候自己有點恍惚，也沒去注意他。但是她覺得，白駒人給人一種很舒心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是一個心理醫生，或者是因為他給人很舒心的感覺，所以才讓他成為了一個心理醫生吧。
那邊的羅秋其實也看到了這邊，但是白駒人應該還沒有，因為他是背對著那邊的，所以她只有一直跟哥哥說話，想轉移他注意力，不讓他去看那邊的糟心人。總之她就是覺得不想讓哥哥和那個名字像鐘馗一樣的的、傻兮兮的實習生接觸，哥哥就應該是自己的！
說不定她會奪走哥哥。她手上把玩著筷子的塑料包裝，覺得有些煩躁。
于是兩邊上了各自的菜，各自氣氛詭異地吃著。
此時廖婷又接到工作上的電話，打了招呼到稍微遠一點的安靜的地方去接電話了。
鐘小葵雖然擔心她出事，但是廖婷朝她搖搖手讓她放心，她也就不好繼續跟著她。
眼神隨意瞟了一眼那邊攤位，也只有羅秋一個人在了，那白駒人呢？又轉念一想，哼，管他呢！
這時鐘小葵想起來什麼，抓住江流一問道︰“喂江流一，田教授最近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江流一“啊？”了一聲，不太明白鐘小葵的疑問來源，單純地聳聳肩︰“我覺得也還挺正常啊。”
加了一勺辣椒吃了一口米線，又燙又辣簡直就是人間天堂，江流一臉上又是汗又白里透紅的。此時出來覓食的人更多了，偶然走過的學妹走過的時候好像認出他來了，忽然興奮的壓著聲音道︰“鎭快看，是江流一鎭！心理學專業19歲的天才，听說他的論文水準比得過教授級別呢！”
“啊真的啊！腦子肯定靈吧，心理學誒！而且他長得還那麼可愛！”
“不過他有女朋友嗎？那個，也不算是太美吧……”
“好像還有點老！”
兩個人使著眼色，指指點點地說著。
說誰老啊！
鐘小葵捏碎一雙筷子。
“哎呀她好像听見了，快點走了啦！”
“知道啦別推我踩到前面……”
幾個人鬧騰著走了，鐘小葵來來回回使勁兒瞪了江流一一眼，江流一嘿嘿朝他傻笑著。
鐘小葵不滿的“嘖”了一聲︰“長得那樣兒！”
雖然說得話听不清，但是羅秋卻是把兩人的一來一回都看在了眼里，早就下了自己的定論。到處勾引男人，還想勾引自己的哥哥。
休想！
這時候廖婷總算是回來了，她看上去有點累的樣子。
工作？還是遇到了什麼了？鐘小葵趕緊把她拉下來坐著︰“怎麼了剛才！”
“沒，就是突然覺得累得不得了……”
廖婷揉揉額頭，鐘小葵使個顏色，江流一趕緊去店家那兒要了一杯溫水。
顛顛兒端過來給廖婷。
廖婷不好意思地接下道︰“謝謝！”
江流一也挺不好意思地趕緊說︰“不謝不謝！”
鐘小葵滿意點點頭。沒錯，某些時候，愛情就是治愈疾病的良藥。
但最終，也沒有發生點兒什麼，幾人吃完之後，江流一和兩人分別之後回了實驗室。
和廖婷說好要去她租的地方住幾天好好照顧她，兩人商量著換洗衣服什麼的可以互相穿沒有關系，也就省得拿的麻煩了。
老舊的居民樓在夜里給人一種壓抑感，聲控的燈時不時突然亮起來，然後過一會兒又滅了。
經過樓下的人也很少，兩人一腳前一腳後上了樓，想起她一個人是怎樣每天寂寞地走過這一層層的樓，鐘小葵就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短短的3層樓像是走了很久。
總算到了301。廖婷站在屋子門口的時候還是猶豫了又猶豫，雖然給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但是知道自己一開門就能看到牆壁上那些字，還有滿房間的狼藉就覺得心理有百十來斤的大石壓著，十萬分的壓抑。
鐘小葵早就想到會這樣，所以才順路買了鐵釘、錘頭，路過地攤兒的時候看到兩副關于車的掛歷，也趕緊買了過來。賣掛歷的小販笑笑說今天買汽車掛歷的還不少。
這些釘在牆上可以正正好遮住那兩個紅字，等有空的時候在招人粉刷回白色。
鐘小葵頂了頂廖婷，鼓勵她︰“Lifewillgoeson.”
她接受到了鐘小葵的鼓勵，長吸一口氣︰“呼——”
廖婷拿鑰匙開鎖，卻想起走的時候似乎是因為精神不太好，竟然就沒鎖門。
擰開了門進來，打開燈，兩人還是被這狼藉嚇了一跳，只有互相苦笑著對望一眼開始收拾。
好一會兒鐘小葵才突然意識到那個“去死”紅字不見了。原來因為不習慣，所以進來的時候竟然沒有發現字不見了。
而遮住字的正好也是關于車的掛歷。
塑料袋里的東西卻還是躺在那兒沒有動過。想到下午兩人幾乎一直沒有分開過，那到底是誰到了廖婷家來做的這些呢？
鐘小葵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戰。
廖媽嗎？不，她踫不到這些東西，那總不可能是盜賊吧，江流一什麼的就更不可能了，難不成……
“白駒人。”
這個名字一下子躍入腦海，鐘小葵就念了出來。
“什麼？”
廖婷還沒有反應過來，順著她眼神看過去她才反應過來，牆上都掛好了掛歷用來遮住那兩個觸目驚心的字。她先是疑惑了一會兒，想了一下，忽然想通了。
“都是汽車的掛歷呢！好巧！”廖婷高興地笑笑，“這應該就是白醫生做的了吧，剛才我還看見他了！”
雖然似乎是踫巧都是汽車的掛歷，但其中也有鐘小葵一定的考慮。掛歷上的風景容易讓人覺得上面有人影，掛歷上任何的人像又會讓心緒不寧的她覺得疑神疑鬼，只有車或者東西之類的純物品比較能讓人不做它想，考慮之下她才選了汽車掛歷。沒想到白駒人居然也是這樣想的。
雖然是兩個人的默契，但是也是包含了兩個人對廖婷十足的關心。
可此時鐘小葵關心的卻是她剛才的最後那句話。
“什麼？你看見他了？”那你怎麼不說呢？不過這句話鐘小葵沒有問出來，想著不想表現出自己太關注白駒人，就硬生生咽了下去。
廖婷也歪著頭回想︰“對啊，剛才我怎麼沒想起來說呢！”
鐘小葵想起她回到小吃攤兒的時候一副很累的樣子。難道是因為剛才遇見白駒人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她的臉色卻一副沒有什麼的樣子啊。
雖然是疑惑但是見廖婷想不起什麼，也只有不再追問，道︰“別多想了，還是收拾東西吧！”
“嗯。”
廖婷也就不再多想，收拾起東西來。
好不容易收拾了半天，總算恢復原樣。兩人一起洗了澡，廖婷給鐘小葵找了舒服的長上衣當成睡裙，兩人身形差不多，剛好合適。一切收拾好了關了燈，躺在床上。
好一會兒，鐘小葵並沒有睡覺。
听了一會兒廖婷的呼吸，她覺得廖婷好像沒也沒有睡覺。
今天發生了太多，鐘小葵覺得心里很亂也很累，可她又想撐著不睡，免得廖婷出什麼岔子，想著要說點兒什麼，但是抵不過睡魔入侵攻城略地，鐘小葵很快繳械睡著。
就這樣，鐘小葵兩天沒有去實習，跟廖婷同吃同住得呆在一起。本來定好了要和江流一一起守著廖婷，她也因為自己的工作必須完成，也不太希望有不熟的人過來打擾，正好也是十一放假江流一家里叫他難得提前回一次家，所以也就放棄了帶著江流一一起照顧廖婷的打算。不過她沒有對江流一說具體的廖婷的事情，所以也不算是打擾到江流一的度假心情吧，就這樣鐘小葵安慰自己。
平靜的到了十月一日早上。
鐘小葵此時在單人實驗室里瘋狂地抖著腳，成文岳安排另外的對比組正在進行一個歡樂的視頻觀賞活動。
這次的實驗是完成上次中斷的“正能量”的相關實驗，但是田教授好像因為電話一直不在服務區，江流一也按照他的計劃放假回家過十一去了、沒法組織實驗，院里老教授王瑋卻突然冒出來說是要收田教授上回安排的實驗結果。
正好也沒有人帶，成文岳又深得這老教授的心，所以就由他來主持，完全不顧他上次搞砸實驗的事兒，反正他也不知道。
鐘小葵就被他臨時拉過來充軍做被試。
用一對一的擴音器對著鐘小葵的實驗室，以極其不耐煩的口氣道︰“誒誒鐘小葵！你抖什麼抖，給我好好坐著，實驗在進行著呢！”
鐘小葵狠狠瞪了一眼監視器，“哼”了一聲，翹起了二郎腿。
總算忍著成文岳裝模作樣的樣子和他仔細到有點病態的實驗直到最後結束，鐘小葵趕緊撲向自己的手機。
果不其然有爸爸打來的好幾個電話，還有白駒人的一通未接電話和一個短信。
先不管白駒人的，鐘小葵給爸爸回了電話︰“老爸！剛才實驗沒接著電話，干嘛呢你！”
爸爸好一會兒才接了電話，接起來那邊有點吵︰“喔！葵葵啊，吃飯了嗎？”
听得好像是電視里體育節目轉播的聲音，鐘小葵扯著嗓子問︰“老爸，廖婷吶!”
“喔，我剛才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跟你說呢，小廖啊剛才走啦！說是得去找人！”鐘爸想起剛才廖婷有點茫然的樣子，她忽然跟自己說了算“我要去……”就走了，廚房里鐘媽還在做飯。鐘爸追出去問她去哪兒，她也只說了找人，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鐘爸也是莫名其妙，還被鐘媽訓了一頓，想到這個他有點擔心，“誒葵葵，最近小廖沒什麼事兒吧！”
鐘爸想起這個姑娘以前經歷的事情，當時她家里的事情這周圍的鄰居倒都是知道的，均是同情唏噓。正好女兒和她同學，自己也她父母生前關系也不錯，所以大學期間她常常到這里來吃飯，那些時候也都是好好的。
“沒事兒，爸，她就是最近有點兒累，所以恍恍惚惚的。別擔心了好吧！”
鐘小葵不想讓鐘爸鐘媽擔心，安慰一句就要掛了。
“葵葵你先別掛，爸就說一句，你學心理的，你懂的爸不懂，但爸一把年紀了所以知道，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人必須開開心心的，明白麼！”鐘小葵腦子里浮現老爸難得語重心長時候的樣子，覺得難得，重重點了頭，雖然她知道對面的爸看不到︰“明白，爸！”
掛了電話，鐘小葵心里立刻升起不妙的感覺，趕緊看了白駒人的短信。
“速來。”
撞了鬼了，能不能別都這麼頤氣指使地對自己說“速來”呀！
手機忽然又震動了，是第二條短信︰“廖婷和那個女人來了。”
鐘小葵合上手機立馬招了出租車。
一頭大汗沖進“陽光社區心理咨詢室”，這是她第二次來這里。雖然才隔了短短的兩三天，但是像是過了太久。
白駒人的咨詢室門合著，鐘小葵吸口氣敲了三下，扭開門。
門內暗暗的，三個人都轉過來看著自己。
兩人一鬼。站著白駒人，躺著廖婷，飄著廖媽。
消失了兩天的廖媽不知從哪里又出現了，正飄在廖婷靠的躺椅邊兒上，雖然沒細看，但總覺得和前幾天的有什麼不一樣。
走近了廖婷，鐘小葵見她眼神有點呆滯的樣子，明白絕不是“廖婷自己想來咨詢就來了”這麼簡單的事情。她立刻瞪向白駒人︰“怎麼回事？”
白駒人倒是很淡定，找了椅子坐下︰“先關上門。找個自己喜歡的位置坐下來吧。”
鐘小葵覺得很不舒服，白駒人說話的口氣像是自己也是個病人，找個喜歡的位置坐下總是醫生喜歡拿來了解病人內心狀態的標桿。但介于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听，鐘小葵也就不介意他的說法，隨意找了把有靠背的椅子，鐘小葵坐在廖婷的身後。面對著白駒人她冷靜道︰“白醫生，您能解釋一下嗎？”
白駒人隨意地拿起一塊記錄板︰“你三天沒來咨詢室，想必是因為你的朋友沒有任何異狀了。”
鐘小葵抱胸道︰“沒錯，廖婷好的很。倒是你，干嘛突然叫她過來這里，你怎麼有她電話的！”
這邊質問著白駒人，鐘小葵心里早就設想了無數的可能，比如說對廖婷的勾引還有對廖媽的綁架，所以她在無意識地在自己的面前架起了表示隔開兩個人之間距離的手臂。
面對鐘小葵顯而易見的敵意，白駒人依舊面無表情，冷靜道︰“和羅秋去吃飯遇見你們那天晚上，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鐘小葵白了他一樣，想起來後來好像他們三個要走的時候、白駒人才回來。她道︰“當然記得。”
白駒人點了點頭︰“如果沒瞎，你應該發現了那時候她母親不在了。”
鐘小葵憋著一口老血點點頭。這白醫生難得說了這麼多字，雖然語氣十分不善，但鐘小葵希望先順著他意，了解原因再發作。
他繼續道︰“被召喚出來的鬼，實際上是很難離開這個和她千絲萬縷聯系的人，也不會無故消失。所以那天我跟著她找了半天，還是沒有她母親的蹤跡。我就對她施了催眠。”
“催眠！”鐘小葵驚訝道，“你催眠了她什麼？”
還有，什麼時候催眠的，怎麼會自己完全沒有發現？而且為什麼要催眠？！
此時鐘小葵心中滿是疑慮，還有一些不甘，但卻不止這些，五味陳雜，更像無頭蒼蠅。
再看看廖婷，只見她此時像是困了一樣，呼吸也慢了下來。
白駒人忽然笑起來，鐘小葵發現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笑，雖然是很詭異的樣子，他笑里有可見的諷刺和得意，可那分開時不太出挑的五官卻組合成讓人移不開眼的魅力，讓自己瞬間有點移不開眼，就這麼盯著他的笑。
反應過來的時候好像自己臉都有點紅了，似乎理解了為什麼羅秋一看見他就開始激動得紅暈頻現。
此刻白駒人的聲音又把她拉回現實︰“就在你們吃飯的時候，我對她下了三天之後來我的咨詢室的指令。”
秒回現實，鐘小葵有點心虛，剛才一激動，智商就跟不上了。
冷靜下來，她想起來︰“你難道沒有實施別的催眠？比如說保持你的第一人格之類的？”
白駒人一副“你說呢”的樣子。
鐘小葵不想再糾結，對這位雖然不靠譜，但確實這詭異狀況下的唯一出口低了頭，將唇咬了又咬，總她算是放低了聲音道︰“白醫生，你說的對，她確實在這三天里都沒有異狀。當然除了在實驗室里遇到了一點意外，但是也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反應。而且你算是對她的事情插手了，既然你管了，你能不能管道底，請你對她進行治療可以嗎？”
“費用另算，你翹班時間也要算。”
吸血鬼！
鐘小葵皺著整張臉點了一下頭。
在鐘小葵看不見的地方，白駒人輕笑了一下。
凳子稍微向後拖了一點點，一切準備好，鐘小葵緊張地交叉手指，在最佳觀戰席乖乖坐好。
白駒人此時的全身舉動卻又讓鐘小葵嚇得大大張著嘴︰只見他一對著廖婷坐好，身上帶著的氣氛像是魔術一般驟變，立刻整個人如沐春風一般，雖然沒有一直微笑著，但是卻能讓人有那種向他傾訴的、放松的感覺。
簡直像讓人驚呼這小暖男是誰啊！
無視張著嘴像傻子一樣的鐘小葵，白駒人對廖婷溫柔道︰“謝謝你能按照我們的約定來找我。辛苦你了，你已經很累了，現在你可以睡了。”
听到白駒人的聲音，廖婷果然是更困的樣子。
“現在開始，放慢呼吸，你可以睡著了。”
廖婷的眼皮似乎更重了。
然後慢慢的，她開始深深地呼吸起來。
此時鐘小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一直像空氣一樣飄著的廖媽好像有了反應，仔細看，還是那個呆呆的樣子。
催眠了之後，白駒人卻沒有離開，依舊死死盯著廖婷。鐘小葵正在疑惑他干嘛這麼死盯，忽然廖婷全身一顫“騰”一下睜開眼楮坐起來。
鐘小葵被這一下子嚇了一跳。
睜開眼的廖婷皺著眉，立刻瞪了白駒人一眼，看了一下眼神緩和了一下，又看鐘小葵，看見鐘小葵的時候她吃了一驚，舉起手指她想了想，然後指著她說︰“你不是那個小葵？是婷婷的同學嗎！”
白駒人和鐘小葵對視一眼，她醒了。
“你是在叫我？”廖婷被廖媽一叫，覺得十分驚訝的樣子，“你說什麼胡話呢，她是她，我就是你啊！”
廖媽听言，溫和地搖了搖頭。她一笑，和面前的廖婷神似姐妹，記憶一下回到當時廖媽廖爸車禍去世的時候。
廖婷痛苦呻吟著，低下頭不停地搖著頭，用手扯著自己的頭發也完全不停下搖頭，好像要把這個認知從自己的腦子里丟出去一樣，掙扎了一會兒像是脫力了一般，她低著頭，不動了。
廖媽依舊輕柔道︰“雖然那時候我意識不是很清楚，但是我都知道，翻亂房間的是她自己。”
迷迷糊糊從混沌中醒過來，廖媽只是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起來的時候昏頭轉向的，好像連路都不會走了，周圍的環境也很陌生，很黑。
但是很快被乒乒乓乓的聲音吵得醒了。
想找地方把燈打開，但是好不容易找到的開關卻怎麼沒有辦法按下去，反而是一按就穿過去牆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飄來飄去了半天才想起，好像自己已經不再是人了，沒有喜悅，也沒有什麼恐懼，只是覺得有點吵，想起來原來旁邊的廖婷一直在到處砸東西，最後還用顏料在牆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去死”兩個字。
後來就看著廖婷呆呆坐了一會兒，又忽然醒過來了，自己對著自己弄亂的房間受了驚一般，又哭又鬧了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打電話找人過來。
到來的是以前見過的女兒的朋友鐘小葵，還有一個眼神犀利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盯著自己看，然後跟著三人一起去了一所學校。
沒有想到在自己和丈夫死後，廖婷一個人還能讀上這麼不錯的學校，然後在大家做的一個活動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周圍一下全部變黑了，所有的人事物好像都消失了，什麼聲音都沒有。好像被關起來了一樣，可是卻可以自由的上下飄動，好像在一個黑洞里。
廖媽斷斷續續說著自己醒來之後的感受。
說到不錯的學校的時候，鐘小葵雖然知道她說的其實是自己的學校而不是廖婷的，但卻知道那份自豪和心疼。
“被關起來了？”白駒人關心得卻是這個問題，確實，被關起來這件事的確很奇怪，鐘小葵也跟著在心里問出這樣的話，“你還記得怎麼出來的嗎？”
廖媽搖搖頭︰“當時只是覺得一下子又是光又是聲音的，把我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的時候，好像是到了婷婷學校附近，我擔心婷婷，想去她住的地方找她，卻不知道怎麼去，就在我到處‘走來走去’的時候，忽然看到婷婷坐在出租車里，然後我就跟著她，到了這里。”
就在兩人听著廖媽說話的時候，廖婷似乎是陷入了熟睡中。
鐘小葵想把她放下來睡好，示意了一下白駒人，他同意了。
把廖婷打橫之後放倒之後，廖媽慢慢飄到她旁邊。
這時鐘小葵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廖媽，雖然這麼問可能讓你覺得不愉快，但是我能知道您去世之前的情況嗎？廖婷似乎一直在糾結這件事請，但是除了你們之外，我想沒有人真的知道答案，包括廖婷。”
白駒人好像橫了鐘小葵一眼，但是鐘小葵決定無視這個眼神，雖然這時候做治療的應該是他而不是自己，但這些話確實像水草一樣讓深入海底的廖婷和自己都覺得是負擔，真相大白的機會就在眼前，怎麼能錯過。
廖媽想了一會兒，輕搖了頭︰“其實我也記不清了。那時候我開著車，因為沒注意到從轉彎的凸面鏡那里看到對面過來的車，後來我只覺得頭一昏幾乎再就沒有意識了。也許那時候我就已經死了吧。”
听了廖媽的話，鐘小葵有點半信半疑的。
“廖媽，你……說的是真的嗎？”
廖媽點了點頭。
白駒人卻不滿足這個答案︰“難道不是你女兒害死了你，你在包庇她嗎？”
鐘小葵震驚地看著白駒人︰“你在說什麼啊！”
白駒人不管不顧，更加咄咄逼人︰“難道不是因為她任性堅持要去，才把你們都害死的嗎？難道不是她一直玩手機把電耗光了，讓你們錯過了被救助的最佳時間嗎！”
鐘小葵雖然訝于他的逼問內容，但是卻好像隱隱約約知道了他的意圖。那種所有人都蒙在一層布之下，只待一只手就能撕碎所有的蒙蔽，解放一個人的靈魂和罪惡感。這樣的感受，不僅是鐘小葵能感受，白駒人能感受，連廖媽都能感受到。
廖媽被他這氣勢雖然嚇了一跳，但隨後微笑著搖搖頭︰“雖然我不知道這斷言是誰說的，但是當初想走川藏線的其實是我，為婷婷復習高考準備期間，其實我也覺得很累，總想著結束之後圓夢，一定要去一次川藏線。你們不知道，我可興奮了，一直在跟婷婷他爸說話。婷婷的手機是當時我們唯一的智能手機，一直拿來導航用，所以可能才沒有電，錯過了最佳救助的時間。婷婷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這樣活在自責中呢？”
說完，廖媽輕輕嘆了一口氣。
听完廖媽的解釋，鐘小葵脫力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原來一切都不是大家傳言和想象的那樣。那麼廖婷這麼多年的自責，甚至演化出第二人格，究竟是為了什麼……
“在那次意外事故之後，因為廖婷所受到的打擊太大，同時又被周圍的人這樣指責，所以才產生了混亂的記憶。她誤以為她的母親憎恨她，為了自我保護，演化出了第二人格。”
白駒人像是听見了鐘小葵內心的疑問，特意為她解釋一般，平靜地說道。
廖媽俯下身子，輕輕得摸著廖婷的臉頰。
也許其實她也知道真相，但心中的失落演化成的只是想再見母親一面的執念，是這樣，才有了廖媽的出現吧。
雖然她們只見無法相互觸踫，但廖婷像是真實地能感受她的撫摸一般，在睡夢中舒展開了眉頭。
這是或許是廖婷在那噩夢一般的一天之後，睡得最香甜的一覺。
此時白駒人卻只盯著廖媽皺眉頭。作為一個完全的普通人，廖婷又是怎樣召喚出廖媽的鬼魂的呢？這一切難道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廖婷會知道嗎？
讓人不甘的是，現在誰也無法告訴他們答案。
翌日
鐘小葵重新看著面前這一堆的資料，這麼多的文件，還有插上電腦之後巨多mb的錄音需要自己整理時，仿佛崩壞了一般，默默道︰“干脆延伸出第二人格把白駒人干掉算了。”
“想這些還不如快點開工。我的實習工資是白付你的嗎？”
啊這個毒嘴男，滿腦子都是錢錢錢，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還壓榨勞動力！鐘小葵在心里一下下地默默扎了白駒人無數次小人。
冷靜而優雅的男聲︰“喂，你剛才是說我滿腦子都是錢沒有同情心還壓榨民工嗎？”
鐘小葵一下咬了舌頭︰“我七——你怎麼知道的！”
白駒人鄙視地哼了她一聲，鐘小葵直接放棄跟他斗。
這就像是神棍算命一樣，你以為他有讀心術，他卻簡簡單單的只是因為︰幾分看你的臉色行事風格、氣質打扮，也就是“冷讀法”，摸清你的現狀；再幾分對你進行一定的心理暗示；最後是一些模稜兩可的話，憑借听者的那種自我中心思想，讓听者覺得他是有讀心術的，從而相信了他的權威。
白駒人=白神棍，鑒定完畢。
鐘小葵得意地轉過來︰“想讓我鐘小葵被騙，早八百年。”
說完她頓了一下︰誒，民工，剛才是不是听到了民工？鐘小葵想了半天，他剛才是叫自己民工了吧！
鐘小轉過頭“喂”一聲，白駒人砰地關上了自己的門。
門後，白駒人想起昨天晚上，在自己的診療室里醒來的廖婷。
她似乎睡了一個好覺，神色和身體都輕松了不少的樣子。而且她也看不到廖媽了。
鐘小葵問起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里嗎？她也說記憶有點模模糊糊的，只是覺得自己似乎是被解放了一般。
但白駒人關心的，卻是兩件事，一，既然有心結，為什麼三年沒有病發，如今病發；二，廖媽在學校里為何消失，去了哪里，怎麼消失又為何再現的？
這些都沒能得到清楚明了的答案，廖婷知道自己這些年一直在壓力之下，可她也一直都很堅強，當年都沒有去看任何的心理醫生。她猜測的是︰這些日子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累，可能這樣才病發了吧。
但這些都覺得不是偶然，白駒人能感覺得到，這一切的源頭一定是因為那個組織。白駒人最後叮囑了一下廖婷，讓她想起那段時間生活中的不尋常變化，都要隨時告訴自己。
那個自己一直覺得存在的組織，他們一定是耐不住而有所動作了。
三天後
羅秋特意為自己定了6點回s市的飛機，想著哥哥5點下班，然後地鐵到飛機場接機，正好自己拿了行李出來，接著兩個人浪漫吃個晚餐……嘿嘿嘿得高興地不得了，羅秋腦子里各種發光的粉紅都快讓自己站不穩飛起來了。想到哥哥馬上來接機，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型，補了唇彩和眼影，再吃了一顆薄荷糖。款款走出出站口，以隨意的眼神搜尋哥哥的蹤跡。卻到處不見他。
她有些焦急起來，拿著手機看看，沒有哥哥的電話。
這時卻有一雙干淨的黑色皮鞋進入自己的視野並停了下來。
激動卻不讓自己顯現出來，羅秋假裝不高興地抬起頭︰“哥你遲到啦！”
抬頭看見的，卻不是哥哥白駒人。
“喲，這輩分都不管啦！”摘下墨鏡的是個五官和白駒人相當像，就是更加水嫩和白皙的男子。
羅秋卻對這張臉一萬個厭惡，低低不滿道︰“陳泓宇怎麼是你啊！”
“嘖！”陳泓宇立刻白眼她，“我陳泓宇好歹也是在日本小有名氣的偶像，如果不是哥叫我來，我能費這時間接你個小姑娘？”
下午正拍著mv，忽然接到哥哥的電話，問在哪里工作晚上有沒有時間吃飯。陳泓宇立刻緊張起來，哥哥主動找自己吃飯這件事情簡直是肉眼可見的難得。
立刻回答之後卻得到他這樣的回答︰正好近就去把姐姐羅秋接了，然後再回市區定好的飯店一起吃飯吧。
陳泓宇仰天長嘯︰“幸福總是在不幸之後啊！”
這個女人從小跟自己爭哥哥爭了多少次了，也不看自己長那個丑樣子。想起自己難得回國拍mv，回來幾乎一次都沒有和哥哥吃過飯，好容易有空接到哥哥單獨相處，這個蠢女人居然還要插一腳。
此時羅秋想的卻完全不同，她神色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虛空又收了回來。幸好誰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她默默地咽了口水。
兩人氣氛詭異地坐在後座上，前面的助理都要尷尬死了，還得盯著周圍有沒有狗仔，也是累得不行。
但他總覺得這兩天陳泓宇的精神狀況比前兩周好很多了，如果這次和家里人團聚能更把他的緊張——也許是緊張吧——緩解了，也許會對他的工作很有幫助。
但兩人卻未曾想到餐廳里等著他們的不只是哥哥一個人。
這里是市區有名的日料餐廳，由于預定的時間不是很早，所以位置在大廳里。但即使是大廳，實際也是比較安靜的，也比較暗，適合名流和喜歡低調裝逼的人來。
想起下午送走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客人之後，白駒人叫鐘小葵定了這個餐廳，說是要給她辦一個歡迎宴會，定的座位是4個人。
“四個？除了羅秋，還有誰啊？”
想起當時自己問的白駒人，但他卻理都不理自己，對著電腦屏幕刷著新聞。眼鏡反得光賊亮賊亮的，像是在嘲諷自己一般。鐘小葵惡狠狠地喝了一下午水，不說就算，管他是誰，吃也要把他吃窮，花之屋日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敞開了吃的，但是她絕對想不到這一頓會吃得那樣一波三折！
等在花之屋里，她無聊地刷著朋友圈，見廖婷的朋友圈曬出了新的照片，鐘小葵趕緊點進去，對著廖婷的臉開始瘋狂放大。她用的相機應該是非常好的款，拍攝人的技術也不錯。腦子里浮現江流一那張略顯稚氣的臉和平時總司拿在手里晃的相機，他應該給廖婷添了不少麻煩吧。
想起兩天前廖婷忽然說自己要出去走走散散心，鐘小葵其實很不放心，因為雖然廖婷在那天之後釋懷了不少，可都擔心慣了她，突然要自己不擔心也是不可能的。
這時候廖婷卻略微有點紅著臉說，江流一也要和自己一起去。
鐘小葵想起江流一顛顛兒地給廖婷端水，還有廖婷說起江流一時微微低頭時臉頰的粉紅，想來果然應驗了自己“愛情是治愈的良藥”的說法，她也就點頭同意了兩人去就九寨“歡度十一”的計劃。
當然了當晚鐘小葵給江流一發了多少威脅信息也就可想而知了，想必現在江流一還會打兩個噴嚏。
再回到屏幕里廖婷的臉，仔細確認了她的笑容還有身體的動作都是自然放松狀態之後，她才點了“退出”。
收起了手機，她抬起頭看對面的白駒人，他居然十分難得地也在玩手機，鐘小葵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蹭地站起來“偷看”他在看些什麼，卻見他不過是在瀏覽新聞網頁。
“誒你看你看‘歌手陳虎自爆曾被搖滾樂手尹某威脅傷害’!哇，看來那個吉他手尹輝真的是有暴力因子誒，怪不得做出那樣的事情啦！”
“又是借助尹輝的炒作，人家今天早上九點還是十點的樣子就槍決了，頭條都被佔了，這時候出這個新聞炒作，嘖嘖，肯定分分鐘被淹沒……”
“嗨你管人家炒作不炒作，如今不炒作怎麼紅啊！”
“嗯，不禁想起汪老師，分分鐘落淚啊！”
兩人一唱一和哈哈哈笑起來，原來是坐在旁邊桌的一男一女，女的像是白領，喜歡說“分分鐘”的男人似乎是在新聞業工作的人，身邊擺的包似乎是裝拍攝器材的。
女的相貌姣好，吃得也少，男的這邊忙不迭地給她添酒，一杯杯敬她。
鐘小葵被白駒人瞪了一眼乖乖坐好，他正在看的新聞正是那兩個人討論的。
而話題中心的尹輝，其實兩人在下午的時候才見過，地點就在陽光社區心理咨詢室，而這位已經成為了鬼魂的尹輝、是作為病人到來的。
鐘小葵的記憶被拉扯到那個蒼白的有一圈胡渣的男人身上，下午，那個男人在自己絞盡腦汁做分析的時候默默地飄進來，當時她正巧抬起頭找水喝，誰知就看見他眼神渾濁著飄進來，他意識到她自己能看見他，還禮貌地問了問白駒人醫生在哪里。她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大爺，就是那天出現了又消失的那位大爺，大爺看看他又看看報紙，禮貌地笑笑，做出讓他先的樣子，這才由鐘小葵領著他進入白駒人的咨詢室。
鐘小葵當時其實沒有想起來這個男人是誰，是大爺把報紙給她看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男人的臉赫然映在頭條的版面，他就是早上才判了死刑的尹輝。
當時他成為一只新鬼不過幾個小時。
白駒人，果然是人鬼通吃的咨詢師。
鐘小葵趁著他在那個隔音室里咨詢，還給田教授打過電話，可是田教授那邊接了電話，一听自己要問的是白駒人的事情，竟然奸詐地笑笑說“你自己探索不是更有趣麼”，然後duang又掛了電話。
什麼叫做“你自己探索不是更有趣麼”，你以為這個是少年漫畫嗎？主角終于開啟了新世界大門嗎？之前短信發了無數條都是逼問她怎麼也看得見鬼，怎麼知道自己看得見鬼，竟然就什麼回復都沒有得到，這次等她好容易撥通了電話居然就呵呵呵笑完就掛電話。
鐘小葵不服氣地繼續撥回去，結果得到的“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Sorry你Familymart！
月底實習月結報告的機會肯定能看見她，到時一定要當面問個清楚。
注︰源自日本的Familymart連鎖便利店中文名“全家”。
正想著卻見白駒人朝入口處招招手，由和服的美女領著三個人過來這邊。
“四位到齊了，那現在給您上菜可以嗎？”
帶著墨鏡的小哥點點頭。他摘下眼鏡，那張臉和服美女似乎見過卻沒有想起是誰，她還是專業地鞠了一躬離開了桌子。回到前台記錄的時候，旁邊的姑娘立刻過去問她︰“鎭，那個不是日本的組合HIGHSEVEN里的中國成員UNI嗎？”
“UNI？沒听過，是新的組合吧，不過他真的好帥呀……”
“啊你正面看了嗎，天吶好羨慕，待會兒我去上菜……”
“哈哈，讓你啦！”
兩人鬧了一陣，又有新客人來，和服的美女整理了一下繼續迎賓去了。
白駒人並沒有先和來到的弟弟妹妹打招呼，他只是看著這個多出來的第五個“人”，雖然他並沒有被邀請。
他看著白駒人，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鐘小葵腳下踢了一下白駒人，示意他就算是盯，也不要盯得那麼明顯啊。
摘下眼鏡的正是陳泓宇，也就是姑娘口中的UNI，雖然在中國知道的人不多，接下來就是在中國宣傳的重要時期，他對這件事堅信不疑。
剛才門口看見哥哥旁邊坐了一個人的時候，陳泓宇就不太開心，怎麼會還有另一個女人在。
不管他，他朝哥哥看的地方看了看，果然什麼都沒有︰“啊，哥又開始朝著奇怪的地方看了！”
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哥哥都能看見鬼，可自己卻什麼都看不到，總覺得輸了兩人一大截，總是不舒服。他頂了頂旁邊的羅秋︰“喂，你也看見了？”
羅秋沒有理他，只嗤笑了一下。對面不是還有一個女人麼，問她呢，他能看見？
見羅秋忽然瞥眼看她，鐘小葵趕緊把眼神移開，這次可不是我勾引你哥，他自己說的要給我接風洗塵。她的眼神沒有回答羅秋的疑問，不過她怎麼一副心虛的樣子，難道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對哥哥做了什麼不三不四的事情了嗎！
羅秋端著茶杯使勁晃悠，滿心都是氣。
鐘小葵你等著，哥哥不在了我就捏死你！
鐘小葵這時候卻不知道那邊羅秋的內心小九九，心心念念的都是飄著的那位。
白駒人這時候指著鐘小葵對陳泓宇道︰“泓宇，這位是咨詢室里的實習咨詢師鐘小葵。陳泓宇就是我的弟弟，也是小秋的弟弟。最近剛從日本回來。”
他端起酒道︰“雖然不熟，但既然難得一聚，我還是敬幾位。”
白駒人簡直難得說話不帶刺兒，說些中听的話，幾個人老老實實地端起酒杯來，踫了杯，算是飯局的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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