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半夏
暗夜的天空中忽然劈过一道闪电，然后想起震耳的雷鸣，倾盆大雨转瞬即至。豆大的雨点打在人的身上让人生生地疼，两个人就在雨中对峙着，一条小巷，只有他们头顶上的路灯顽强地死撑，其他的都在打雷的那一瞬间熄灭。雷声混着雨声，在这样的夜晚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你拿了钱？”单郁助无力地问道。
“是，那是我五年青春的代价。”苏半夏应道。
“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如果继续骗下去，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也会当上单氏的董事长夫人，为什么要拆穿这一切？”
“我累了，单郁助。在你身上，我看不见未来。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是啊，你是苏半夏啊，那么要强的人，怎么可能会输呢？”单郁助笑着喃喃自语，那种笑容掺杂着无奈和受伤，苏半夏当时想，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样的笑容，让人疼到心脏深处，疼得喘不过气。
“还有什么事么？”苏半夏避开他的眼神，问道，“没有的话我就要回家了。”
大雨已经将他们两个完全打透，苏半夏很冷，可是心更冷。她绕过单郁助，想要快速逃离，没想到却被单郁助一把握住了手腕。
她转过身，看见单郁助握住她的手，慢慢地跪下。就像一个慢镜头，每一个动作都要持续好几秒。
“不要离开我，求你，”单郁助仰起头，雨点砸在他坚毅的脸上，“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你利用我也罢，为了我的钱也罢，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好。”
那样的低声下气，那样的委曲求全，苏半夏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郁助！你不该这样卑微！你是天生的王者，怎么可以向人下跪？！她的心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她知道，因为单郁助，她再也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
人生就是一场狗血的电视剧，这句话真的说得不错。从一开始的相遇到后来伤害，每个人都上演着各自的剧情。
多年前，女孩低着头，急匆匆地跑过街，她穿着好看的白色棉布裙，精致的脸透着十一岁女孩应有的稚气和灵动。
走到岔口时，她犹豫了一下，便窜进了偏僻的小巷——那是回家的捷径。
当男孩毫无预兆地出现，女孩的魂差点给吓没了，她失声尖叫。男孩连忙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别叫，有人要绑架我。”女孩惊恐地睁大眼，连连点头示意她明白了。男孩这才放开手。
他们俩躲在肮脏的垃圾桶后面，紧紧地贴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皮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最终立定。“妈的！到手的肥肉就这样给跑了！”一个男人啐了一口，粗鲁地骂道。“别急，他一个小孩子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跑不远的，我们再四处找找。”另一个男人冷静地说。
在确定他们走远后，男孩和女孩才敢探出头来。“快，我们得离开这里，他们马上会折回来的。”男孩转身对女孩说。“跟我来，我会让那两个人找不到你的。”女孩拉起他的手，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终于闭塞的视野豁然宽敞，男孩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碧色的大海。
“哇，好漂亮。”男孩一下跃上栏杆，由衷地赞美。
“那当然，在这个角度看大海是最漂亮的。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哦。”言语中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秘密基地？那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把我带过来了？”男孩觉得好笑，哪有人把秘密基地轻易给人知道的。
“额，”女孩显然被问倒了，顿了片刻，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男孩，说，“因为我相信你。”
相信？男孩怔住了，居然会有人对只见了一面的人说相信，真是单纯地让人难以置信啊。“你凭什么相信我呢？”
女孩歪过头想了一会，认真地回答：“因为刚才我救过你。”
男孩好心情地笑了，她或许没有见识过商场的你死我活，勾心斗角，才会这么天真吧。
被男孩的笑声弄得有些恼了，女孩仰起头质问他：“你笑什么？！”海风吹散了她额前的头发，男孩的微笑在那一刹那凝结，因为那充满稚气的脸上，一只翩然欲飞的紫蝴蝶停在她的眉梢上。
感觉到男孩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女孩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额角。
“那个，是胎记吧。”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总不见得在自己脸上纹一只蝴蝶吧。
“是啊，一生下来就有的。”女孩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奶奶说蝴蝶是邪恶的生灵，是不被祝福的，所以我注定是一个不详之人。”
“胡说！蝴蝶要经过艰难的破茧才能拥有翅膀，那么美丽的动物怎么可能是邪恶的呢？！”
女孩惊讶地望着一脸气愤的男孩，顿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激动地给了男孩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你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男孩这下被彻底吓到了，还没有人敢这么抱过他，直到女孩穿过马路，才回过神来，大叫：“你叫什么？”
“我叫林——素……”一辆车疾驰而过，女孩的声音便淹没了，男孩看见女孩朝他挥了挥手，“记得来找我啊！”说完便消失在视野中。
男孩从地上捡起一块素净的手帕，看见在右下角绣着一个“林”字，他喃喃：“我会去找你的，一定。”
数年后。
“半夏，风尚学园果然名不虚传欸，好大啊！”齐耳的短发，一身素白的运动装，动人的笑容挂在卡哇伊的脸上，女孩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这座闻名全国的学园。
“卡卡，你收敛一点，别人都在看我们呢。”苏半夏无奈地摇摇头，拉起洛卡卡的手走向报名处。
忽然，洛卡卡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某个地方。苏半夏心下想：完了，又看见帅哥了。
果然，不远处，一群女生围着身材修长的三个男生，不知在说些什么。苏半夏推了推眼镜，那三个男生长得的确不错：为首的男生着紧身T恤，洗到发白的牛仔裤，乌黑幽深的双眸，长而微翘的睫毛，挺拔的鼻，亚麻色的头发衬得他的微笑更加邪恶，仿佛在天使一般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恶魔。可是苏半夏不得不承认，他看起来真是精致到过份。
洛卡卡的眼睛充满了爱心泡泡。
还有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前面两颗纽扣没有扣，露出漂亮的锁骨，挂着一串银白色的十字架，双手随意地插进裤兜。上挑的眉，清秀的脸庞上是纤长的凤眼。如果前一个是漂亮的话，那他就是妩媚了。
某人的嘴角开始口水泛滥。
另一个有着银灰的发色，右眼角下生着一颗妖媚的泪痣，举手投足都非常优美，好像天生就要把所有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卡卡，我们还要去报到呢。”苏半夏连拉带拽地拖着洛卡卡，却丝毫起不来作用。
“让我再看一眼，就一眼……”洛卡卡乞求道，“这么极品的帅哥现实中不常见的。”
“不行，再看你就走火入魔了。”苏半夏斩钉截铁，这丫头的个性她太了解了，现在答应，她肯定得寸进尺。
“半夏，求你了……”
“不行。”
“啪！”那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吼声：“不要再送这些东西给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看上你这个丑八怪的！！”
苏半夏奇怪地望过去，原来是有泪痣的男生在发脾气。再一看，手上空空的——洛卡卡正怒气冲冲地杀向那边。天哪，她该不会又想发扬她的侠女本色吧。
果然，洛卡卡一把抓住那个男生才衣领，迫使他低下头与自己对视：“喂，小子，告诉你，别这么嚣张，女生也不是好欺负的！”随着女生的尖叫，洛卡卡一拳打在那张漂亮的脸孔上。
苏半夏头疼地按住额头，又闯祸了！看这三个人的气势，肯定来头不小。
“Shit！我最讨厌别人打我脸了！就算你是女生我也不放过！”刚举起拳头，却被拦住，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按下他的拳头，“初浩，对待女生可不能这么粗鲁哦！”
“苏城一，别用那套对付女生的手段来对付我，反正又不是你挨打！”甩开苏城一的手，纪初浩的拳头便挥向洛卡卡。
“为什么不害怕？”纪初浩的手停在苏半夏的面前，只差一点点就打到了，但是这个突然冲出来保护自己朋友的女孩却一脸淡定。
“我替卡卡向你道歉，对不起。不过我不认为你刚才的行为是正确的。”苏半夏拉起洛卡卡的手，毫不犹豫地离开。
三个人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初浩，你刚才为什么没下手？难道真如那个女孩所说，不忍心？”苏城一笑得一脸无害。
“胡说。我只是不打女人。”纪初浩摸摸脸，第一次发现女人的拳头比男人厉害许多，可是那个叫卡卡的女孩……纪初浩的嘴角微微弯起，挺特别的。“喂，郁助，你别走那么快嘛！”
“人渣！败类！！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绣花枕头稻草包！！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这么好看却是社会蛀虫……啊——真是气死我了！！！”洛卡卡气到抓狂。
“卡卡，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那些人不是好惹的。”苏半夏心有余悸。
“半夏，你干嘛突然冲出来，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要打到你了呢，”洛卡卡这才想起苏半夏刚才救了她，“你怎么这么傻呢。”
“卡卡，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你受伤。”苏半夏低声道。
“半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即使她们已经来得比较迟了，可报到处依然是人山人海。苏半夏和洛卡卡索性坐在树荫底下乘凉。不远处，苏城一皱眉望着前面，调侃道：“原来这世上有钱人还真不少呢。风尚好歹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没有特殊的家庭背景和雄厚的家资是进不来的。原本以为人会比较少，耳根也会清静些，没想到人人都费尽力气挤进来，看来这三年是没好日子过了。”
纪初浩点点头，破天荒没有和苏城一抬杠：“那些女的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我们似的。”
“不，还有人想杀了你。”单郁助打断纪初浩的话，朝苏半夏那边努了努嘴。
纪初浩不解地朝单郁助只给他的方向看，就看见洛卡卡杀气腾腾地朝他挥了挥拳头，纪初浩顿感脸上一麻，看来刚才被她打的心理阴影一下子是消除不了了。
单郁助将视线移到苏半夏身上，从他第一眼看见苏半夏，他就觉得这个女孩有种特别的东西在吸引着他。那么，她会是她吗？
“喂，郁助，你走过去干嘛？！那边有母老虎去啊！”纪初浩连忙拉住他。
“城一，刚才的话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个学校还招收另一种学生，”单郁助指着正在看书的苏半夏，“你不是一直好奇能打败你苏城一，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这所学园的人是何方神圣吗？去认识一下吧。”
“你是说母老虎旁边的那个四眼妹是让城一吃瘪的人？”纪初浩不可置信地问。
苏城一的丹凤眼眯起，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纪初浩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喂，你们不用拐着弯骂我是狗熊吧？！”
感觉到光线忽然被人遮住，而且旁边的小宇宙正在猛烈地燃烧，苏半夏抬起头，对上单郁助乌黑幽深的双眸和苏城一绝世无双的笑容。“有事吗？”她推了推眼镜，淡淡地问。
“你叫什么？”单郁助问。
苏半夏微微一笑，合上书本，起身：“我想我有权利不告诉你我叫什么，而且你的语气我很不喜欢。”
单郁助怔住，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他打量起眼前这个女生：额头被很厚的刘海遮住，一副大到离谱的黑框眼镜盖住了半张脸，镜片也似乎很厚，让人看不清藏在背后的眼睛。可就是这么一个连样貌都不清楚的女生吸引了单郁助。
空气一下子凝结起来。
苏城一轻咳了两声，向苏半夏伸出手：“你好，我是苏城一。”
“苏半夏。”同样是礼貌的语气。
“呵呵，都姓苏呢。”苏城一笑道。
原来不是她。单郁助的心头空落落的，是因为她不是她，还是可惜她不是她呢？
“果然是小王子苏城一比较了解女生，郁助，你得好好跟人家学一学。”纪初浩乐道。
洛卡卡歪着头，想了一会，嘀咕道：“单郁助，苏城一，纪初浩，难道……”
“没错，我们就是身价超过上千亿的单远泽，苏穆文，纪凌的儿子，拥有绝对的继承权。怎么样，后悔打我了吧？”纪初浩笑得一脸灿烂。
洛卡卡想也不想，伸手又是一拳：“有钱了不起啊？！告诉你，本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可是……”
“卡卡，我们应该去报到了。”苏半夏拉过义愤填膺的洛卡卡，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三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有任何的牵扯。
“我记住你了！”纪初浩咬牙切齿，见鬼，从来没有让人这么打过，还是女生，真是丢脸死了。
“半夏，我们一个班呢！”洛卡卡高兴地指着班级名单上的名字，“不枉你给我恶补，竟然让我考到了你所在的班级。”
苏半夏微微一笑，眼睛停留在班级的最后一个名字上——单郁助。她皱了皱眉，早就听说单郁助是个传奇式人物，打架是一等一的厉害，学习成绩确实一滩烂泥，但总有女孩子对他趋之若鹜。他怎么会……
报完名，苏半夏回到自己的家里，风尚学园离她家不算很远，为了省钱，她选择了走读。远远看见房东正双手叉腰站在门口。
“你们的房租都已经拖了三个月了，打算白吃白住了是不是？！告诉你，今天要再交不出钱，就和你的女儿一起滚蛋！！！”房东一身的肥肉不停地抖动，满脸的粉差点掉下来，血盆大口张张合合，实在让人讨厌。
“您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已经很努力在找工作了。”屋里的女人一头棕色的卷发，脸色异常苍白，却透着别样的美，看得出来，她以前是个美人坯子。
“你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干嘛不利用起来，就算你不愿意，也可以让你的女儿……”
“不行，我女儿一定得读书，她很有出息，这次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风尚……”
“那你说，房租怎么办？”房东不耐烦地打断苏若的话。
“我……”
“我已经向学校申请了奖学金，另外他们也会帮我找一份家教的工作，我相信房租马上可以给你了。如果你现在想赶我们出去，除非那三个月的房租你不想要。”苏半夏将房东挡在门外，以免她再对苏若指手画脚。
“好，就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介于不想让三个月的房租打水漂，房东只好悻悻地离开。
“半夏，怎么样，学校可以申请奖学金吗？”苏若着急地问。
“嗯，”苏半夏点点头，将苏若扶到椅子上，“以后你不用出去找工作了，好好养病。”
苏若望着女儿异常平静的脸，感到一阵酸楚，“半夏，你难道从来没有后悔过……”
“妈，我去煮饭了。”苏半夏打断她，顾自忙去了。
“你本来不用承担这么多的。”苏若自言自语，她唯一觉得对不起只有半夏。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如果没有他，她就不会匆匆忙忙嫁给林喻本，如果没有他，她们也不会被扫地出门，如果没有他，她们也不会受尽屈辱，那个人，不仅毁了她的一生，还影响了她的半夏。苏若的手紧握成拳，复仇之火在她的心中燃成灰烬。她绝对不能放过他，绝对不能！
第二天，苏半夏还来不及进教室便被叫进了校长室。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一对气质高贵的夫妇。校长一见苏半夏便笑容满面地介绍：“半夏，这是单郁助的父母，听说你要找一份家教，又是和郁助一个班的，所以决定让你给他补课。”
苏半夏向单远泽夫妇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问好。
“你就是打败天才苏城一的女孩子？”冷清音脸色惊讶，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你认识郁助吗？”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苏半夏回答。
单远泽冷哼一声，对他夫人说：“你儿子可真是臭名远播。”
冷清音毫不示弱地瞪了他一眼：“他难道就不是你儿子？！”
单远泽没有理会她，径直对苏半夏说：“我给他找过不下二十个教授，十个大学生，可是都被他赶走了。你认为你有能力胜任吗？”
“我没有试过，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苏半夏淡淡地说。
校长一脸尴尬，连忙想要打圆场，没想到单远泽哈哈大笑：“不错，没有试过的事情是不能随便下定论的。校长，就她吧，每天傍晚放学让她到我家补课。”
“等一下，”苏半夏叫住将要离去的单远泽，低声问道，“薪水能不能提前支付？”
“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教满一个月。如果你能让他在期中考试中不再垫底，那么薪水加倍。”单远泽笑着回答。
“谢谢。”苏半夏道。
回到教室，刚想在洛卡卡身旁坐下，班主任便指着单郁助身边的空位对苏半夏说：“你坐那儿吧。以后你就是他的家庭教师了，坐得近可以方便些。”
女生嫉妒的眼神直直射向苏半夏，这个四眼妹凭什么可以坐在单郁助的身边啊？！
“你知道我赶走了多少家教吗？”单郁助觉得他老爸一定是脑袋秀逗了，否则怎么可能找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人来教他呢，而且还是一个女孩？
“这与我无关，我只负责教你功课。”苏半夏答道。如果她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那么她早就应该在几年前饿死了。
“你昨天那么刁难我，让我难堪，我可是很记仇的。”单郁助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眼眸幽深闪着狡黠的光芒。
“我昨天有刁难你吗？我不记得了。”苏半夏索性装傻充愣，反正和他多纠缠也无益，还不如得一回失忆症吧。
“记性可真差啊，”单郁助感慨，“那么，今天晚上就过来补课吧。”说完作势就要睡觉，苏半夏用手肘捅他，轻声问道：“你不打算听课吗？”
“那是好学生才干的事情。”单郁助伏在课桌上，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半夏，你真的打算给他补课？我听人家说，他很不好伺候的，”洛卡卡放学时对苏半夏说，“如果你急需要钱，你可以跟我说的。”
“卡卡，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妈生病住院有好几次的费用都是你付的。我欠你太多，怕还不清。”
“什么还不还的？！姐妹之间是应该这样的，下次你在跟我提这些旧事，我和你翻脸喔。”
“所以，既然我找到一份工作，那我就应该做下去。”
傍晚，苏半夏走进那个卫生间都比她们住的地方大的别墅。
单郁助的房间很大，摆放的东西却不多，一张书桌上架着电脑，一张双人床和一只书柜，苏半夏瞟了一眼，发现上面全是世界名著，有些甚至极其艰涩难懂。他看这种书吗？
苏半夏将书摊在书桌上，说：“我们开始吧。”
单郁助的脚搁上书桌，苏半夏皱眉，用笔扎了他几下。
“喂，你干什么？！”单郁助痛得嚷了起来。
“你得有学生的样子。”苏半夏挑眉道。
“刚才我讲的能听懂吗？”苏半夏讲完一道题后问单郁助。
单远泽耸耸肩，一连乖乖的样子：“对不起，我没听懂。”
“那好，我再讲一遍。”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有节奏地走着。
“听懂了吗？”苏半夏第二十九次问单郁助。
“没有，你再讲得慢一点。”单郁助打了个哈欠，心里不禁佩服起她来。
“我再讲一次。”苏半夏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平静地让单郁助不敢相信。
“等一下，”单郁助不得不打断她，“你不累吗？”一模一样的题目她讲了二十几遍，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
“应该是你比较累吧，明明听懂了，却还是要装作不懂继续听。”
“你知道？”单郁助不禁有种被人扒了衣服的窘迫感。
“说实话，你的演技真的不怎么样。一个能看懂国外那些艰涩文字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不懂几道题目呢？所以，那些家教不是被你赶走的，而是，”苏半夏总结性地说了一句，“他们不想再教你了。”
单郁助一时语塞。
“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子，不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就能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而对于那些付出十倍汗水换来一点成果的人来说，你的存在是一种不公平。”
他的存在，是一种不公平吗？是这样的吗……
“如果，你不姓单，那么或许你什么都不是，”苏半夏将书合上，整理了一下背包，“今天补课的时间已经到了，我该走了。”
单郁助缓过神来，厉声道：“你凭什么教训我？！”
“我没有教训你，我只是说了事实。”
关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下单郁助一个人和那句“你什么都不是”。他走到窗边，深色的帘布映着他修长的身影，幽深的眼眸隐藏淡淡的寂寥。什么都不是吗？他的心有些揪痛，是啊，除了那两个一起长大的兄弟，从来没有其他人真正尊重过他，他们敬畏的是那个姓氏而已。
他转过身，拿起藏在书厨里的发卡，蝴碟的翅膀用铂金雕刻，做工精细，上面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紫宝石，散发迷人的色彩，形状一如当初那个小女孩头上的胎记。他没有忘记承诺。
“我会找到你的，你等我……”
开学不知不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洛卡卡路见不平救了一个小混混，却没想到就此被那个所谓的老大视为“恩人”，天天追着她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又是美好的一天。”洛卡卡伸了个懒腰。风尚的学风很自由，但是学生却并不是个个自由散漫，毕竟都是要继承自己家庭企业的人，所以不敢怠慢学业。这是最让卡卡头疼的，原本考上这座学院已经让她死了一半脑细胞了，现在她的父母对她抱有更加不切实际的幻想，竟然想让她拿下“风尚奖”——最高荣誉啊，先不要说她没那么聪明了，单是半夏在就不可能。想到这儿，洛卡卡头疼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并发出怨叹。
“怎么了，卡卡？”苏半夏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关心地问。
“半夏，求你给我一半聪明吧，我快受不了家里那两个人了。”
“卡卡，你现实一点。”苏半夏受不了的样子，来风尚以后每天都要听她抱怨一次。
“好吧，我出去买吃的。”洛卡卡嘟起嘴，妥协。
“洛卡卡。”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她却极不愿意听见。因为这段时间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让洛卡卡接近崩溃的边缘。
聂夙羽挡在卡卡面前，后面是一群他所谓的小弟。
洛卡卡头疼地皱了一下眉头，不情不愿地问道：“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才找你啊，”聂夙羽眼睛直直地盯着洛卡卡，“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晚上啊，”洛卡卡装作为难的样子，“我已经有约了，不好意思啊，下次吧。我先走了。”她就不明白了，这个姓聂的长得也挺不错，干嘛天天在她屁股后面跟着跑呢。
没想到这次聂夙羽抓住她的肩膀，语气霸道地不容商量：“我要你今天晚上陪我吃饭。”他这么喜欢她，为什么她却只想逃呢？
洛卡卡一听这话，火气也上来了。奶奶的，她不就是在他被打得半死的时候喊了一句“警察来了吗”，要不要这么缠着她啊？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为什么她觉得现在她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才会遭这种报应？“我说了没空，你总不能绑着我去吃饭吧？聂夙羽，我告诉你，本小姐今天就不奉陪，你想怎么着？”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绑着你了。”聂夙羽大手一挥，一帮小弟便毫不含糊地扣住了洛卡卡的双手，使她动弹不得。
“聂夙羽，你别太过分！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洛卡卡，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喜欢你！”聂夙羽虽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是他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洛卡卡挣扎着尖叫道，恐惧袭上心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挣扎之际，突然感觉钳制她的力量消失了，洛卡卡睁开眼睛，看见原本抓住她的两个人已经倒在地上，旁边站着的是苏城一和纪初浩。
“纪初浩，我的事你少管！”聂夙羽从小就看不得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妖媚的人，不对，应该是他们三个，可是想不通的是他爷爷怎么就那么喜欢他们三个呢。
“如果说我管定了呢，聂夙羽，坏事你可没少做，这次可做得有些过分了。”
“那你就是找死！”打架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可以说，他们就是杠着长大的。
洛卡卡呆呆地坐在地上，刚才把她吓坏了，泪水也是止不住地掉下来。一方素白的手帕递到她的面前，头顶传来温暖的声音：“别哭，女孩子掉眼泪可就不漂亮了。”看见苏城一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洛卡卡一下子止住了泪水——好温柔的男生啊！
“这才乖嘛。”苏城一笑道，恰到好处的笑容像是和煦的春风，暖暖地拂过洛卡卡的心。为卡卡擦拭眼泪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缓慢优雅。洛卡卡差点看呆了。
“该死的，苏城一，来帮我一下！”纪初浩闪过一拳，脸上已经有了淤青。
“搞不定吗？呵呵，好吧，我来帮你。”苏城一眯起眼睛笑。
洛卡卡没有想到脸上挂着温暖笑容的苏城一打起架来却是戾气全露，干净利落的动作，还是一成不变的笑容。他身上有种女孩子梦寐以求的温柔，所有的女孩子都想要那样一个男朋友吧。洛卡卡的心荡起一丝涟漪，好像是心动呢。
苏城一的参加让战斗省力不少，很快就解决了聂夙羽一行，干完架，苏城一就离开了。原本嘈杂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安静了。留下跌坐在地上的洛卡卡，还有喘着粗气挂着伤的纪初浩。
“你还正常吧？”纪初浩蹲在洛卡卡面前，明明是关心的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洛卡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她选择不出动她的拳头。洛卡卡一下子把脸凑到纪初浩的前面，这举动把纪初浩吓得够呛，因为距离可以近到看见她乌黑眼眸里的自己。连心脏跳动他都控制不了，呼吸好像也变得不正常了。
洛卡卡却丝毫没有察觉纪初浩的不正常，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伸出手去按他脸上的淤青，结果就是一声惨叫，洛卡卡一副无辜的表情，耸耸肩：“好疼啊。”
“你！”纪初浩被气得说不出话，好像面对她，他总是无话可说。
洛卡卡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拍拍屁股，绽出一个笑容：“好了，事情解决了，我们走吧。”
那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就那样直直地射进纪初浩的心里，烙下一个印子，他想，完了。
洛卡卡跑出很远后又回过头，见纪初浩还是愣愣地蹲在原地，便喊道：“还不想走吗？还是还没打够啊？”
纪初浩如梦初醒，慌忙站起来。他，是动心了吗？
教学工作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苏半夏始终停留在一道题讲20几遍的情况，可是面对单郁助的刁难，她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脸上一直是淡淡的，可就是那种无所谓的表情让单郁助无来由的难受。
“换一本书吧，我实在听不下去了，”面对苏半夏非常人的忍耐力，单郁助终于缴械投降，“在书厨那边随便挑一本吧。”
苏半夏走过去，扫了一眼所有的书，目光停留在那一只紫蝴蝶上。她轻轻地拿起它，却听见背后单郁助严厉地呵斥：“放下它！谁允许你碰它的！！！”苏半夏似乎没有听见，只是静静地盯着蝴蝶看。
“喂，你……”
“紫蝴蝶是邪恶的生灵，拥有它的人是永远都得不到幸福的，把它扔了吧。”苏半夏把蝴蝶放在单郁助的手心，忧伤的表情让单郁助吃惊——和那个小女孩一模一样！
“我们开始上课吧。”这一次，单郁助没有在刁难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睛却时不时地瞟上她的额头。
“我出去倒杯水。”单郁助回来后，苏半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连眼镜都没摘，她是真的累了。单郁助无奈地笑笑，刚刚想叫醒她，却听停了手，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小女孩，那么额头上的胎记应该是还在吧。
单郁助伸手去撩苏半夏的刘海，才刚刚撩开一点，苏半夏就被惊醒了，单郁助连忙缩回手，一脸的不自然。
“你干什么？”苏半夏奇怪地望着他。“没什么，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工资不会少你的。”单郁助有些懊恼，该死，就差那么一点。
午餐的铃声已经响过很久，苏城一才慢慢走出教室，他刚刚打发掉单郁助和纪初浩，睡了一会儿就觉得饿了，只能去食堂贿赂一下他的胃。路过A班教室，偶然看见苏半夏正在看书，还埋头记录着什么。
“不去吃饭吗？”苏城一坐到她对面，笑着问。
“吃过了。”苏半夏抬起头，见是他，便回答。
“是这个吗？”苏城一拿起放在旁边的便当。
“嗯。”苏半夏答应着，依旧忙着手上的工作。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书本，苏半夏惊愕地抬头。
“小孩子吃这个会发育不良的。”苏城一牵起苏半夏的手，带她出了教室。
“你要带我去哪儿？”苏半夏甩开他的手。
“当然去吃好吃的。”
“唉，两个人吃饭好无聊啊。”纪初浩把汤匙扔在桌子上，发出叮当的响声，“该死的苏城一，就知道睡觉。”
“城一来了也是闷声不响地吃饭，有什么不一样的。”单郁助动作优雅地把一块肉放进嘴里，恩，味道是差了一些，不过还是能够下咽的。
“那至少看着热闹一点嘛，”纪初浩用双手撑着下巴，眼睛在单郁助身上来回瞄了几眼后，道，“哎，听说那个苏半夏给你补了一个月的课了，怎么没看见你动手赶她啊？”
“你很八卦。”单郁助白了他一眼。
“哈哈，郁助，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纪初浩，如果你想打架就直说。”
“好吧，我封嘴。”纪初浩委屈地像个小媳妇。让单郁助很有把汤往他头上倒的冲动。
正说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端着汤走过，不知怎的，汤却洒到了单郁助的身上。那女孩慌忙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连声道歉。单郁助突然抓住她拿手帕的手，夺过手帕，问：“这手帕从哪儿来的？”
女孩显得莫名其妙，回答道：“这是我的手帕。”
“你的？你叫什么？”单郁助握紧了她的手腕。
“好痛，你先放开我。”女孩吃痛出声，费力地想从他手中逃脱。
单郁助连忙松开手，却不忘紧逼，“快说，你叫什么？”
“我叫林素暖。”
那一瞬间，纪初浩看见单郁助幽深的眼眸里仿佛有一道光，直直地好像就照进他自己的心口。纪初浩有些奇怪单郁助的表现，他这是怎么了？
“是你，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单郁助一把抱住她，声音显得很激动。终于等到她了，终于能够和她在一起了。
“你是，那个男孩子吗？那个差点被绑架的男孩子？”林素暖试探性地问。
“是，我是。”单郁助兴奋地承认，抬起头，看见了苏城一和苏半夏站在餐厅门口，忽然所有的激动都不见了，剩下的是没来由的害怕。找到那个女孩的喜悦就在苏半夏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消失，为什么她的眼神那么深沉，为什么他会感到难过？
苏半夏呆呆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拥抱，额头忽然有块地方莫名地灼热起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难受得透不过气。
“半夏，你怎么了？”苏城一见她脸色忽然变得很苍白，还以为她生病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回教室了，卡卡会找我的。”
“那更好，叫她一起来吃饭吧。”苏城一掏出手机，拨通了洛卡卡的电话。30秒后，洛卡卡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城一，你约我吃饭吗？”洛卡卡一脸憧憬。
“是啊，走吧。”苏城一笑得倾国倾城。
“城一，你说得吃饭就是这样？”洛卡卡郁闷地看着一桌人，小声问。
纪初浩很耳尖地听见了，他心情好好地问答了洛卡卡：“人多吃饭热闹嘛，对不对啊，城一？”
苏城一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着回答：“好像是这样的呢。”
一桌6个人各怀心事地吃着饭，餐桌上的气氛时常变得很奇怪，沉默肆行。
“各位同学，先静一下，”班主任在上课前拍着讲台桌，“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新来的同学，她刚从别的学院转过来，我们一起欢迎林素暖同学。”
林素暖一走进，台下一片哗然，男生瞪大了眼睛。一袭白色长裙，水灵灵的大眼睛，娇小的鼻子，白皙的皮肤，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洋娃娃。
“大家好，我叫林素暖，家人都叫我暖暖，我希望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林素暖嫣然一笑，绝大部分的人立刻被她的笑容收买了。
“哇，她的睫毛好长，是粘上去的吗？”“怎么可能，你看她的笑容多柔和啊，怎么看都不是爱装扮的女生。”“她真的好漂亮啊，造物主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听说她家就她一个女儿，可宝贝着呢。”“是独生女啊？”“对啊。”
苏半夏的钢笔突然就划破了书本。独生女……呵呵。
“好了，林素暖，随便找个座位坐下吧。”林素暖环顾四周，坐到了洛卡卡的后面，那是离单郁助最近的座位。
回家的路上，洛卡卡拉着苏半夏，兴奋地讨论着林素暖：“刚转来的女生看起来很好相处呢，人也长得漂亮，追她的人肯定要排队了……”
苏半夏打断喋喋不休的洛卡卡，扳正她的身子，严肃地说：“卡卡，答应我，不要和她接近，就算她主动示好。”
洛卡卡显得莫名其妙，“半夏，你和她认识？”
苏半夏转过头，厚厚的刘海遮住眼镜，好像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我不认识她。”
林素暖变成了单郁助的女朋友，这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连苏城一和纪初浩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只有苏半夏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洛卡卡和他们三个已经混得很熟，和纪初浩更是见面就吵，活脱脱的一对冤家，而苏城一每次都担当观众或是劝架的角色，他们彼此都乐此不疲。可是他和她之间却像是隔了一层膜，任何的接触都是那么不自然。
成为单郁助的女朋友就是成为女生的公敌，女生的嫉妒心膨胀起来是可怕的。
风尚的范围很大，想找一个情侣幽会的地方很容易，那么想找一个干见不得的人的事的地方也很容易。
“喂，你是郁助的女朋友？”染着一头黄色卷发的美女推了推林素暖，语气毫不客气。
“嗯。”林素暖打量了一下周围那几个女孩，打扮都异常妖艳，长得也很漂亮，和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小心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她们把她骗到这样的地方应该没有什么好事吧。
洛卡卡和苏半夏两个人总是喜欢在空余时间逛学院，慢慢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小道，感觉会很平静。
“半夏，你看那不是林素暖吗？她好像有麻烦。”洛卡卡指着林子里的人说，而且一副想要见义勇为的样子。苏半夏拉住冲动的洛卡卡：“不要去，她自己能搞定的。”
“搞定？！她一个人对着那四个？半夏，你从来不是个冷血的人。”洛卡卡被她的话激怒，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卡卡，我说过，不要太接近她，相信我。”
洛卡卡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了单郁助。
“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郁助真的喜欢你吗？他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识相的就自己走开，否则以后别哭哭啼啼地纠缠着他！”一个女孩用手指着林素暖的头，不客气地说道。
“请问你们是以什么身份来告诫我呢？”林素暖的微笑一如既往。
“少废话！一句话，你到底滚不滚？”
“除非是他亲口说要我滚，否则我绝不放手，”林素暖的语气不怎么咄咄逼人，但是意思却很明白，“我是他亲口承认的女朋友，如果他不喜欢我是不会和我交往的。”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我们四姐妹的厉害。”说完，一个巴掌便甩在林素暖的脸上，白皙素净的脸立刻出现了五指印。第二个巴掌想要呼出去的时候，林子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
“好像有人来了，我们走吧。”一个女孩打了声招呼，四个人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们四个会死得很惨，那一巴掌她会千万倍地讨回来。”苏半夏转过身，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谁？单郁助吗？还是……”洛卡卡的眼光停留在单郁助怀里的林素暖，会是她吗？看起来不像啊。洛卡卡从来没有看到过苏半夏那么认真地叮嘱她一件事，在她眼里，她从来都是平淡如水，可是为什么只要一碰到林素暖的事，她就会变得不像自己呢？她们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那张平静的脸下到底隐藏了什么呢？
“没事了，没事了。”单郁助轻拥住林素暖，柔声安慰。
林素暖的抽噎声逐渐小下去，最后她仰起头，眼中含泪，脸上还带着泪痕，问：“她们是你女朋友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单郁助反问，心疼地用手抚着她的脸。
“不信。”林素暖撇过头，赌气地回答。
“好了，爱哭的小花猫，我保证以后只疼你一个，再也不和其他女孩子有任何关系，好吗？”
“你真的会疼我一辈子吗？”
“别多想了，回去用热鸡蛋敷一下。”
“其实我很后悔当初听了奶奶的话，把蝴蝶去掉，我不希望在你眼里看到失落。”林素暖乖乖地伏在单郁助的胸膛上，轻声说。
“傻瓜，因为是你，我才喜欢那只蝴蝶。”
“为什么？你只见过我一次，为什么你要等我呢？”
“因为你说我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因为你纯净地像水，因为你说你相信我。那个额头上有着蝴蝶胎记的小女孩，我终于等到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此时的温柔只属于林素暖，这让她感到满足而又不安。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么现在的一切她都会失去。
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可是这份欺骗来的感情到底回不回开花结果呢？
直到放学，洛卡卡脑袋里回想的都是苏半夏的话，她敢肯定，苏半夏有很多事瞒着她，可是她又没有权利去质问，那个连她都不能知道的事情应该是不堪回首的吧。不知不觉，她又走进了那片林子，第二次听见里面有吵闹声，可这次的角色却转换了，那四个嚣张的女孩跪在地上求饶，几个流氓不停地打她们巴掌，嘴里数着“81、82、83……”
四张漂亮的脸蛋已经肿的很高，嘴角也有血丝渗出，洛卡卡捏紧了拳头。
终于他们停手了，洛卡卡听见他们说：“一百个巴掌的滋味不好受吧，下次记得识相一点，别乱说话。”
洛卡卡恍然间明白千百倍讨回来的意思。单郁助绝对不是叫流氓来修理女孩子的人，这点她可以肯定，如果要打架，他一定会亲自动手，毕竟被欺负的是他女朋友。那么这种阴损的招式只能是同样身为女孩子的人才能想的出来……洛卡卡倒吸一口冷气：林素暖，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居然这么狠毒。
苏半夏到了单郁助的房间，等待她的却成了两个人。林素暖热情地向她打招呼：“你好！”
“你好。”苏半夏不温不火地回应。
那只紫蝴蝶发卡停驻在林素暖的发间，漂亮地刺痛了苏半夏的眼睛，额头上某块地方再一次灼热起来，连带着心脏也在不停地颤动。她看着林素暖在单郁助的怀里笑靥如花。
苏半夏推了推黑框眼镜，说道：“今天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让郁助送你吧。”林素暖连忙说。
苏半夏望了一眼单郁助，拒绝：“不用了。”然后逃也似离开。
她拼了命地顺着家的方向跑去，风吹散了她额前的刘海，一只惟妙惟肖的蝴蝶显露出来。
骗子，骗子……那只发卡根本不是给她的，可笑的是她还以为他在等她，呵呵……她真的是一个傻瓜啊，幸福于她原本就是奢侈的东西，她竟然奢望他喜欢他，原来他喜欢的是林素暖，原来他已经忘记，原来他要等的人从来不是她，可是她傻傻地等了他六年，喜欢了他六年。
终于苏半夏跑累了，眼泪夺眶而出，她掏出那一方手帕，手一松，手帕掉落在地，被风卷走。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心里的人不久就会消失，那么心也就会再痛了。他是林素暖的男朋友，不再是那个说蝴蝶是美丽生灵的小男孩。可是谁能告诉我，这颗心为什么会这么的痛？
人潮拥挤，街道吵杂。苏半夏站在人流中间，找不到方向。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她不停地转身，试图找寻一个熟悉的面孔，可是全都是陌生的，千篇一律的表情，他们盯着她，像在看一个怪物。苏半夏感觉有一张致密的网向她扑来，她害怕地抱膝蹲在地上，眼泪决堤：“不要扔下我，我会很听话的，不要……求你了……”
半夏惊醒，额头是细密的冷汗，心里面还有梦中的那种恐惧。她看一下时间，凌晨2点。她擦掉汗水，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凉风习习，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只想安安静静过完大学，为什么那个梦魇还要出现？
“做噩梦了？”苏若也被吵醒，小声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苏半夏不想让苏若担心，便打马虎眼。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否则你不会叫着‘奶奶，不要丢下我’。”苏若心思缜密，何况这个女儿是她生的，心里面有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苏半夏顿了一下，沉默很久才淡淡地说：“林素暖转到我们班了。”
“暖暖？！”苏若惊道，“那她有没有认出你？”
“我现在这样子，她怎么可能认得出来。”是啊，带着黑框眼镜，刘海遮住眼睛，像林素暖那种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可能注意她，注意了又怎么可能认得出。
苏若也沉默了，最后轻声问：“能不能转班？”
“妈，是他们欠我们的，为什么我们一直要选择逃避？！”苏半夏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已经很久都没有能让她生气的事了。
“不要那么说，他们好歹是你的亲人……”
“我的亲人只有你和卡卡。”
“小晗……”
“她已经死了。”苏半夏打断苏若，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狠劲。
“小时候的你不是这样的，是我把你毁了。”
“妈，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再睡一会吧，待会还要去上课。”苏若叹了一口气，转身进房。如果当初她不带着半夏走，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了吧。当她受尽屈辱的时候，那个曾经许诺她一生一世的人又在哪里？如果没有他，她苏若也不会这么狼狈吧。
漆黑的夜晚，没有一丝光亮，月亮已经隐退，太阳却不知道何时才会升起。
又是一个美好的假日，天空蔚蓝，蓝得毫无杂质，白云犹如天使的翅膀，看上去洁白而又柔软。洛卡卡拉着苏半夏上街，女孩子天生就是购物狂，看见漂亮的东西就会爱不释手，洛卡卡便是这一类人的杰出代表。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就像是第一次买东西一样兴奋。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们很快被冲散了。苏半夏一时间找不到方向，尽管这条街她很熟悉，可是在那么多的陌生人中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感再一次袭上她的心头。她顿感天旋地转，所有的人都带着面具扑向她，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痛苦地蹲下身，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大声地哭起来。
单郁助看见她时，她已经蹲了很久。他上去拍拍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苏半夏抬起头，他看见的便是她满是泪痕的脸，来不及等他问一句关心的话，她突然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单郁助。“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会很乖，很听话，求求你……带我回家……不要丢下我……”
单郁助愣了一下，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一只刺猬，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她的坚强让他讶异，可是今天他发现，说穿了，她还是一个女孩，需要人疼，需要呵护，只是她把这一切应该她拥有的都推开了，她孤军奋斗，拒绝别人的帮助。
“不要怕，我一直都在，我不会丢下你。”单郁助轻轻环住她，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她就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了他怀里。
他抱着她，很安心，因为她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就像是那个小女孩给他的感觉一样。奇怪的是他竟然会紧张，心跳加速。他到底怎么了？林素暖才是那个小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可是他和她在一起却没有感觉，反而抱着苏半夏……
“郁助，发生什么事了吗？”林素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苏半夏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被单郁助抱在怀里！
她连忙挣脱，擦干眼泪，“对不起，我失态了。”
“半夏，你没事吧？”林素暖关切地问。
“没事，可能是太阳太猛了，有点头晕而已。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要不要送你回去？”
苏半夏还来不及拒绝，洛卡卡拎着她的战利品从天而降，“半夏，我买了好多东西啊，满载而归。走，我们回家。”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洛卡卡没有注意此时尴尬的气氛，这让苏半夏松气不少。
“不用了，我和卡卡一起回去就好了，不麻烦了。”
洛卡卡和苏半夏消失在人群中，林素暖担心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单郁助，如果她的感觉没错，那么那个苏半夏会是她和单郁助的障碍，不，不行，郁助是她的，谁都不能抢走。和她抢东西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苏半夏一连几天都小心谨慎，她明白，林素暖不会轻易放过她，只要是对她造成威胁的，她绝对不手软。
果然，在午餐时间，苏半夏独自坐在教室写作业，走进来四个女孩，她们在她面前站定，苏半夏抬起头，是树林里的四个，脸上的红印消退不少，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有事吗？”她淡淡地问，收好书本。
四个人互相对望一眼，直接把她拖到了教室的角落，拳头如雨点般砸在她身上，她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始终带着平静的脸色，仿佛没有疼痛感。
这更加激怒了她们。她们揪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其中一个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眼镜应声落地。四个女孩愣了一下。
那副黑框眼镜后面竟然藏着如此美丽的眼睛，长而微翘的睫毛，咖啡色的眼眸如黑夜里的星辰那样闪亮，又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清澈却透着丝丝凉意。
“啧啧，原来是个大美女啊。你说我要是在这漂亮的脸蛋上划上几刀，你是不是真得一辈子戴那副丑眼镜了？”放肆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教室。
“你们在干什么？！”温润的声音在教室门口想起，极好听的声音此时此刻却带着明显的怒意。四个女孩吓得连忙松了手，苏半夏迅速地从地上捡起眼镜戴上。
苏城一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头打量了一下狼狈的她，头发凌乱地披着，脸上有被人掌掴的痕迹，嘴角渗出细微的血丝，衣服也褶皱地厉害。
苏城一皱眉瞪向罪魁祸首，好看的丹凤眼射出凌厉的光，让人不寒而栗。“你们是想再试一次被人打一百个巴掌的滋味么？”身穿白衬衣的苏城一冷声问道，胸前的十字架闪着耀眼的银光。
苏半夏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伸手拉了拉苏城一：“我没事。”
“没事？撩起袖子给我看看！”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正在争执之际，洛卡卡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天哪，半夏，你怎么了？！”眼光落在边上紧紧挨着的女孩，“是你们……半夏怎么招惹你们了，你们要这么对她！说，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怎么了？”林素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洛卡卡的视线转移到刚刚进来的林素暖和单郁助身上：“林素暖！一定是你！是你叫她们来欺负半夏的是不是？！”说着，扑上去想去打林素暖，被单郁助挡住，喝道：“你疯了？！”
洛卡卡像是真的疯了一般，叫道：“我疯了？你看看半夏被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单郁助透过洛卡卡，看到了倚在苏城一身上的她，苍白无力，心里便一阵揪痛。他转头对身后的纪初浩说：“管好你的女人。”
纪初浩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把洛卡卡揽到一边，说：“他们的事，你别管。”
“别管？！半夏被人欺负成这样你叫我别管？！还有，单郁助，你搞清楚，我不是这个人的女人！”
“卡卡，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苏半夏微笑道。
“没事？！该死的！！！”洛卡卡挣脱纪初浩的钳制，冲到苏半夏面前，一把捏住她的肩膀，苏半夏吃痛地呻吟一声。
苏城一责备地瞪向洛卡卡，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说的真话假话我还会分不清楚？！伤得不轻吧？”责备之余，洛卡卡还是心疼地给她揉揉肩膀。
“真的没事，擦一点药就好了。”苏半夏继续微笑，这样的毒打，小时候的她不是没有忍受过，甚至比这羞辱几百倍的她也经历过。
“半夏，你怎么样了？严重吗？”林素暖关切地问。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喂，你们四个，说，是不是她叫你们来欺负半夏的？！”洛卡卡厉声质问。
“那你们得问她自己啊！骗我们说林素暖抢了她男朋友，还当面羞辱她，所以让我们去修理林素暖，说如果成功了就把苏城一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们，还帮我们把苏城一约出来聊天。”
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让人窒息。洛卡卡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张了半天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单郁助的声音响起：“你们是说，那次在树林里的事是她让你们做的？”
面对单郁助的问话，她们一致点头。
又是短暂的沉默，林素暖走到苏半夏面前，诚恳地说：“原来你也喜欢郁助啊，那我们公平竞争吧。”
苏半夏抬眼望了望她，又看了看单郁助阴沉的脸，笑道：“不用了，我没兴趣。”
林素暖愣住，她竟然在笑？！被人陷害还笑得如此淡然，仿佛早就知道事情的结果一样，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林素暖心中莫名地升起恐惧感。
“胡说！半夏怎么可能叫人去打林素暖？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刚说的成立，那你们又凭什么来打苏半夏？！”洛卡卡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她说只打了林素暖一个巴掌还有脸回来要号码，竟然找人打了我们一百个巴掌……”
“胡说！！！明明是林素暖……”
“卡卡，不要说了。我想回家。”苏半夏打断她。
洛卡卡看了一眼苏半夏，又看一眼林素暖，忽然明白过来，指着林素暖：“原来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她举起手，却被单郁助动作更快地握住：“不要逼我动手。”
洛卡卡看见他眼底汹涌的怒意，手腕吃痛。这个家伙生气的样子好恐怖啊。
“放开她。你弄痛她了。”一直站在旁边的纪初浩冷冷地说道，他挥开单郁助的手，将洛卡卡挡在身后，直视单郁助。
天哪，这是什么状况？！那四个女孩惊得合不拢嘴。苏半夏受伤，由苏城一护着，洛卡卡替她出头却被单郁助拦下，而纪初浩为了保护洛卡卡竟然和单郁助叫板。她们到底招惹了怎样的三个女生啊！
“半夏，你倒是说句话啊！被那个女人冤枉你干嘛一声不吭的？！”洛卡卡简直被气疯了。
苏半夏仰起头，盯着苏城一俊朗的侧脸，轻声问道：“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苏城一点头，小心地搀着她往外走。在经过单郁助身边时，她低声说：“今天恐怕不能给你补课了。”声音很小，可是林素暖听到了，洛卡卡听到了，纪初浩也听到了。
洛卡卡忽然觉得自己对苏半夏一无所知，她的过去似乎是一段不可触及的往事。她来自哪里，是什么人，为什么只有苏阿姨和她在一起？甚至，为什么可以对林素暖的栽赃陷害置若罔闻，为什么对她这么了解？这一切的一切，洛卡卡无从得知，那么她现在拼命想去保护的人究竟是谁呢？
纪初浩看着她迷惘的表情，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洛卡卡缓缓地回过神，感觉手掌有一阵温热，低头一看，竟然是那家伙牵着她的手！洛卡卡像触电似地甩开。
“臭小子，你是想找死吗？本姑娘的手也敢随便牵？！”说完，瞪了林素暖一眼，转身就走，纪初浩紧随其后：“洛卡卡，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教室里只剩下单郁助和林素暖两个。林素暖小心地把头靠在单郁助的肩膀上，问：“郁助，你不会离开我吧。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和城一，初浩闹矛盾。”
“不关你的事，不要多想。”单郁助抱住她，柔声安慰。
为什么她和苏城一站在一起的身影让他不安，为什么自己会摇摆不定，不知道该相信谁，他是应该相信林素暖的，可是为什么他对苏半夏深信不疑？
洛卡卡追上苏半夏，拦住她：“你这样子回去苏阿姨会担心的，先到我那儿去，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苏城一将苏半夏交给洛卡卡，叮嘱她：“你小心一点，看样子她伤得不轻。”
“嗯，我知道。”
苏城一去了学校顶楼，如他所料，单郁助，纪初浩果然都在那儿。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纪初浩搭上苏城一的肩，动作怎么看都暧昧。
“怎么会？小时候我们只要一吵架就会找最高的地方去冷静一下，这个约定我不会忘的。”苏城一笑道。
“城一，你对苏半夏似乎很特别，怎么，找到新目标了？”靠在栏杆上的单郁助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她，不合适吧。”
“这个女孩子很有趣呢。”苏城一嘴角含笑，若有所思。他的笑有种魅惑的吸引力，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你这里的伤，”纪初浩指指他的心口，问道：“还没有好吗？”
苏城一的笑顿时凝结住，声音变得很空洞：“没有伤，从来都没有。”
单郁助转过头，盯着苏城一，缓缓地说：“听说筱亦在国际大赛中得了第一。”
“是吗？那还真应该恭喜她呢。”笑容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筱亦，这个名字不该第二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城一，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纪初浩担心地问，那些女孩伤心的脸逐一浮现，他真怕洛卡卡也变成其中的一个。
“嗯？”苏城一疑惑。
“频繁地交女朋友，然后很快分手，说一些伤人的话，这样你会开心吗？你是在报复她的背叛还是在折磨你自己？”单郁助一针见血，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筱亦决绝地离去，苏城一的颓废，他真会以为他这个兄弟是冷血的。
曾经有一个女孩为了他爬上5楼，只是想要一个分手的理由，结果苏城一竟然笑着说：“也许你跳下去，我会考虑一下喜欢上你。”他的笑容很温暖，可是他的话确实冬日里冰冷的刺，直扎人心底。
“背叛？折磨？……”苏城一咀嚼着这两个词，阳光明媚地照在他脸上，他记得第一次看见筱亦也是在这么一个美好的早晨。
老师领着一个女孩走进钢琴房。苏城一从跳动的琴键中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拥有清澈笑容的她，秀气的脸庞，灵动的眼睛，细碎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筱亦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如青草般的清新。
筱亦的钢琴演奏很出色，但比起苏城一却少了一份淡定。筱亦总是喜欢窝在苏城一的怀里，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睡觉，但每次睡到一半总是会突然坐起来，严肃地盯着苏城一：“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教我，否则我怎么总是不如你呢？”或者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城一，你教我怎么把钢琴弹得像你一样好嘛！拜托拜托！”
苏城一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眯起眼睛笑，用手抚弄她绒绒的短发。
他对单郁助和纪初浩说，筱亦就像光一样照亮了他的生命，让他知道生活其实很美好。单郁助从鼻子里发出声音表示他很鄙视，纪初浩直呼苏城一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不过他们都真心地为他们兄弟感到高兴，因此他们对筱亦也很友好。
也许没有那一次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招生，一切都会很好。
那一天，苏城一告诉筱亦，学校决定他代表整个音乐系去英国培训，然后面试。
筱亦的脸上有很兴奋的表情：“如果通过就可以去那所皇家学院了耶！城一，你好棒哦！！”
“可是，如果被录取，就得在英国待上3年，那你……”苏城一欲言又止，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而他也一直希望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进修，他有信心被录取，可是见不到筱亦了啊，这是他踌躇的理由。
“3年啊……”筱亦的尾音拖得很长，脸上的兴奋转眼被落寞代替，她把头埋得低低的，然后忽而仰起头，“城一，你不要去好不好？我要有3年见不到你，听不见你弹琴，也不能睡在你怀里了，你也有三年不能摸我的头啊……”筱亦摇着他的胳膊，眼里噙满泪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苏城一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好，我不去，我留下来给你当枕头。”
“嗯，就知道城一最好了。”筱亦重重地点头。
可是一星期以后，学校宣布由筱亦代表音乐系去英国。苏城一怒气冲冲地找到校长室，校长一脸无辜：“不是你把机会让给她的吗？”
苏城一呆呆地走回钢琴房，手指僵硬，再也弹不出一句完整的曲子。
此后的几天，苏城一没有再见到筱亦，手机关机，家里没人，连课桌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他在机场连等了几天几夜终于等到了拉着行李将要出关的她。
她穿着他最喜欢的浅绿色纱裙，脸上化着淡淡的妆。苏城一若无其事地走上去，揉揉她细绒的短发，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筱亦客气地应答，以前的她一定会拉着他的袖子问：“真的吗，真的吗？”
苏城一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像往常一样：“玩够了吗？我认输了，我承认你吓到我了。箱子里装的不是行李吧……”苏城一夺过她的行李，动作迅速地打开，里面装的是日常用品和一些衣服。
苏城一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地合上行李箱，他拉起筱亦的手：“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要开那么大的玩笑惩罚我？”
“城一……”筱亦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憔悴的面容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她怕自己的眼泪摧毁自己的意志。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怪我没有好好教你弹琴，我发誓，我以后一定……”
“城一！”筱亦打断他的话，“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要去英国，我要去深造，我要成为世界顶级的钢琴演奏家。所以我必须离开！”
苏城一沉默了半晌，问：“不能为我留下吗？”
“不能。”筱亦回答地毫不犹豫。
苏城一忽然觉得自己的可笑：“就在两星期前，你用同样的问题问我，我的回答却换来了你的背叛。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让我留下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对不起，”筱亦低声道，“我必须让你放弃这个名额，我才能有这个机会。”
苏城一的手彻底放开了。筱亦头也不回地走进关口，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决然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是不是让你们担心了？”苏城一收回思绪，问。
“是，担心得要死。”纪初浩没好气地回答，那天他和单郁助远远地站在苏城一后面，看着筱亦面无表情地离开，苏城一背脊挺直地站着。自从那天以后，苏城一便开始不吃不喝，人也快速地消瘦下去。
“已经两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吗？”单郁助问，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苏城一和苏半夏在一起的画面。
苏城一沉思了一会，然后回答：“忘了，只是那痛还在。”
“算了，不提这些了，你们知道吗，期中过后，那该死的老头子又要来了。”纪初浩倚在栏杆上，看上去很头疼。
“什么？！”苏城一和单郁助异口同声地叫道。
“这次不知道想着什么花招来整我们呢。”纪初浩用手托着下巴，摇头道。
“我只要一想到上次我被那个胖妞追着打的狼狈摸样，我心里就窝火。”单郁助咬牙切齿，这辈子还没有这么丢脸过。
“你比我好。我还被一个丑女强吻了呢。”纪初浩想起那女人留在他脸上的口水就一阵恶心。
“呵呵，那我还好，他只让我弹琴而已，还没到找几个女人来刁难我的地步。”苏城一很满意自己的待遇。
“那老头子不知道吃了你什么药，对你弹的曲子如痴如醉。”纪初浩显然很不服气。
“行了，商量一下怎么应付他吧。”单郁助转身望着蓝天，白云却不自觉形成了苏半夏的脸。
期中考试忽的一下便过去了。班主任喜笑颜开地走进教室，脸上的皱纹全挤在了一块，绽成一朵菊花。
“这次我们班的苏半夏同学依然是全年段第一名，和苏城一并列。尤其值得表扬的是单郁助同学，在这次测试中取得了年段第二的成绩。”
看来让她高兴的并不是班级的成绩压过了另一个班，而是单大董事长的宝贝儿子——单郁助的成绩名列前茅，她在其他老师面前还不眉飞色舞。
年……年段第……第二？！洛卡卡吃惊地回过头去看单郁助，却看不见他。苏半夏打量了一下身旁睡得正甜的单郁助天才，实在无法想像他在考场中埋头答题的情形。
苏半夏捏着刚发下来的成绩单，抬眼问道：“你的成绩——不会是作弊得来的吧？”就算要作弊，也得放聪明一点，年段一百多就差不多了，一下子从最后跳到第二，怎么让人相信啊。
单郁助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拉过毫无戒备的苏半夏，猝不及防地，她掉入了他漆黑的眼眸中，像是着了迷般无法自拔。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你太小瞧我了。”单郁助说完，依旧蒙头而睡，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只不过想证明自己并不比苏城一差，可是她一句话把他的努力全部否决。
单远泽满意地将苏半夏的工资提高了一倍，可是依然不够支付医院昂贵的医药费。苏若就在临考的前几天病倒，医院急着让苏半夏交钱，交涉了几天，洛卡卡将钱先付了。苏半夏想尽快把钱还给洛卡卡。只得在双休日找了一份兼职，瞒着所有人。
苏半夏从早忙到晚，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甚至在学校替人抄笔记赚钱。洛卡卡心疼地责备她：“我的钱你缓一下也可以，不用着急还的。再这么下去，你会把自己累出病来的。”
苏半夏笑笑，没有回答。她欠卡卡太多，从那天把他们母女俩救醒开始，这笔人情债就注定一辈子还不清了。
苏半夏急匆匆地走过音乐教室，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眼光落在窗户旁那一架漆黑的钢琴上，阳光折射下来，琴身泛着诱人的光，看得出来，主人很宝贝它。苏半夏走过去，掀开琴盖，黑白键光亮如新。
单郁助和林素暖路过音乐教室，美妙的琴声将他们吸引住。
“弹得真好。”林素暖由衷地赞叹，她学过几年钢琴，但是老师说她没有乐感，也就荒废了。她刚想进去却被单郁助拦住：“城一弹琴的时候最讨厌打扰了。”林素暖乖乖地缩回了想要推门的手。
“你们在干什么？”洗完手的苏城一奇怪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城一？你——那……里面那个是谁？”单郁助指了指里面，奇怪地问道。
苏城一推门进去，看见苏半夏坐在椅子上，双手熟练地在琴键上跳动。在阳光中，她恍若一个天使。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凭空出现的三个人。
单郁助转头望向苏城一，他眼里的专注忽然让他害怕，因为那种眼光，从筱亦离开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们……”洛卡卡从门外经过，无意中瞥见他们像雕塑一样站立着。
“嘘——”苏城一将手指按在嘴唇上，洛卡卡便看见正在弹钢琴的苏半夏。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苏城一赞赏地拍起手。苏半夏惊慌地从座位上站起，像是偷东西被人抓了现行一样，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不该没有经过允许就……”
洛卡卡激动地冲过去抱住她：“天哪，半夏，我竟然不知道你钢琴弹得这么好？！”苏半夏下意识地瞟了林素暖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异常的神情，知道她并没有认出她，心便放下了。
《少女的祈祷》是筱亦最喜欢的一支钢琴曲，但不知为什么，苏城一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现在他听到了苏半夏弹奏的，突然明白了原来筱亦缺少的是一种心境，和钢琴曲中主人公连在一起的心境。
“半夏，原来你也是一个钢琴高手啊！真是高人不露相呢。”林素暖倚在单郁助肩上，似笑非笑地说道。
苏半夏别过头，将视线移向别处，他们俩在一起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心仿佛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痛便顺着血管走遍全身，让苏半夏难受之极。
苏城一眯起眼睛，月牙似的眼睛折射出柔和的光：“以后你可以在这里弹琴。”
“真的？”苏半夏抑制不住地兴奋。
“是啊，你应该也是一个热爱钢琴的人呢。”苏城一修长的手指抚过黑白分明的琴键，侧脸俊美，在阳光中，竟有着说不出的哀伤。
“城一，在校庆上你打算弹奏哪首？”单郁助知道他又陷入了以往的伤心事中，适时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有确定下来呢。”苏城一回过神，淡淡一笑，“不过，为了你和初浩，我会好好表现的。”
林素暖不解地望向单郁助，她有些听不懂苏城一的话。而洛卡卡则一脸痴迷地盯着苏城一的笑，感觉自己彻底陷在了他的旋涡中无法自拔。
铃声巧妙地发挥了作用，每个人都如梦初醒——上课要迟到了。
夏天的空气总是异常的烦躁，就算是清晨的风也带着微微的闷热。苏半夏顺着马路加快了脚步，上班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在人行道上。
Sunday开门总是比别的店铺早，它是一家有着古典气息的咖啡店，老板娘是个三十出头的单身女人，很随和。苏半夏第一次和她谈了有关工作的事，她便爽快地答应了。
Sunday是名副其实的，一周只开放两天，刚好和苏半夏的学习时间不冲突。虽然只开放两天，客人却出奇地多。他们有的从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在这儿喝一杯咖啡，因为老板娘亲手泡的咖啡香淳浓厚，是一般的咖啡店无法匹及的，而且环境清幽。
苏半夏在看见一只猫以后，脚步停了下来。那是一只通身雪白的，毛色光亮的猫，它在人行道边，叫声很微弱，它墨绿色的眼睛乞求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希望他们能救自己。它的脚上有明显的血迹，和白色的毛形成鲜明对比。
苏半夏蹲下身，轻轻地把它抱起来，走到路边的草坪中，替它包扎伤口。
“谢谢你。”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半夏惊讶地低头望向怀中的猫，它正舒舒服服伏在她的腿上。
“那是我的猫。”旁边的老人好笑地看着苏半夏。
“嗯？”苏半夏总算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一个七十几岁的老者，头发花白，眼睛如鹰般锐利深邃，身板笔直，有种逼人的气势。
“把它抱给我吧。”老人指指她怀里的猫。
“哦。”苏半夏照着他的话做了。
“谢谢你，小姑娘。”老人摸摸猫的头，感谢道。
“不用客气，它应该庆幸它只是一只猫，如果是个人，我也许就不会这么做了。”苏半夏盯着那只猫，语气甚是冷静。
“为什么？”老人好奇地打量她，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没有同龄人特有的稚气，一副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她的眼睛。
“因为动物不会恩将仇报，”苏半夏拿手指逗了逗那只猫，声音沉了下去，“而人，不管你付出多少，他们也会为了自己把你出卖。”
老人看着苏半夏，像是盯着一只有趣的猎物。
“糟了，我上班要迟到了。”苏半夏来不及和老人道别，便急急忙忙地重新跑回人行道，消失在老人的视野中。
“对不起，我迟到了。”苏半夏气喘吁吁地跑到Sunday，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老板娘端着盘招呼客人，苏半夏满脸抱歉，连忙接过盘子。
“还不算太晚，去忙吧。”老板娘笑着拍拍她的肩，转身回到主柜，去调制咖啡了
到了中午，客人稍微少了一点，差不多都是情侣约会在此。苏半夏趁着休息的空档，走了神。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她觉得讨厌极了。
直到同事猛地一推她，提醒她：“发什么愣呢，快去招呼客人。”
苏半夏如梦初醒，连忙走到餐桌旁，问道：“请问需要什么？”
林素暖扫了一眼菜单递还给她：“我在等人，待会儿……嗯？”抬头才看见是苏半夏：“是你？”
“那我待会儿再过来。”苏半夏拿回菜单，转身要走。
“等一下，”林素暖叫住她，“既然在这儿碰见你，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是想让我离单郁助远一点吗？”苏半夏接过她的话，问道。
“……是的，靠近他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郁助有种特别的魅力，女孩子都会被他迷惑，可是他只喜欢我……”林素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危机感，急着把单郁助揽到自己这边，眼前的女孩子相貌根本称不上出色，打扮也很普通，可是她总觉得单郁助看苏半夏的眼神不一样，而且她似乎能看穿自己。
苏半夏听到林素暖的话便笑了：“既然你知道他只喜欢你，又何必给我忠告呢？我和你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应该选谁。何况，我只是他的家庭教师，我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就辞掉这份工作。”
“我是在提醒你！”
“不用担心，我和他永远都不会有交点。”
林素暖愕然，她又一次看穿了她！
正在苏半夏和林素暖僵持之际，邻座忽然传来争吵声。
“我忘带钱了，等我回去给你拿钱，你又不肯，那你说怎么办？”
“老公公，你想吃霸王餐就承认了吧，何必找那么蹩脚的借口？！”
“谁说我想赖账了，只不过忘带钱了，你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那么刻薄？！”
“怎么了？”苏半夏走过去，“是你？”原来是上午碰见的那个老人。苏半夏扫了一眼餐桌，点的都是店里最好的。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老人笑眯眯地打招呼。
“半夏，他吃了东西不肯付钱。”同事气呼呼地指着他。
“谁说我不付钱了，只不过忘记带钱了而已。”老人说得理直气壮。
“那你打算怎么做？”苏半夏问他。
“我回去拿钱啊。”
“万一你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么多东西你是想让我们付账吗？！”同事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她是真的被气到了。
“呐，那去结账吧。”林素暖从香喷喷的钱包里拿出钱递给服务员，然后救世主般对她说，“剩下的钱就给他吧。”
老人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叫住了转身去结账的服务员：“等一下。”
那个服务员满脸不乐意：“怎么，还没吃饱？”
老人没有搭理她，而是问苏半夏：“小姑娘，能不能付一下帐，钱我马上还你。”
苏半夏愣了一下，那顿饭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老人有种说不出的信任感。
“好吧，小影，你和尹姨说，他的帐算在这个月的工资里。”
“你疯了，半夏？！那是你一个的工资啊，你想喝西北风吗？！”
“小影，我已经决定了。”
小影白了那老人一眼，把钱递还给林素暖，转身向柜台走去。
林素暖从容地接过钱，脸上没有丝毫好意被拒绝的窘迫，她把钱递给苏半夏，悲悯的神情让苏半夏很想把咖啡倒在她头上：“看样子，你的生活很苦，那么这些钱就给你吧。”
苏半夏冷笑一声，用讽刺的语气说道：“这算是让我辞掉那份工作的报酬吗？”
“啊，我的钱包来了！”老人突然开心地叫道，“小助！”
苏半夏和林素暖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单郁助厌恶地说：“死老头，我都说了几遍了，不要叫我小助，很恶心！！！”
“那我要叫你什么，”老人思索了一会，“小郁助？”
“你能不能把那该死的‘小’字去掉？！”单郁助向林素暖望了一眼，走过去，柔声问道，“等很久了吗？”
林素暖摇摇头，眼睛盯着那个老人，问：“他是谁？”
“你以后会知道的，”单郁助打量了一下服务员装扮的苏半夏，“你在这里打工？”
“是。”苏半夏点点头。
“缺钱？”
“这与你无关。”
单郁助对苏半夏的回答不以为然，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郁助，我想给给她一些钱急用，她都不肯收。”林素暖撅着嘴，把钱放回钱包。
单郁助笑着搂过林素暖的肩，没有说话，骄傲如她，又怎么会收下别人给的施舍呢？
“助助，我借了那个小姑娘的钱，你帮我还了吧，”老人的眼睛停留在林素暖的身上，笑意渐浓，“这是你的女朋友？”
“死老头，你能不能把那个恶心的称呼改掉？！”单郁助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你的女朋友吗？”老人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得林素暖很不舒服。单郁助搂着林素暖肩的手收紧了一些，反问道：“你觉得呢？”
老人又指着不远处在收拾餐桌的苏半夏，问道：“那她呢？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你很多事欸！”单郁助不耐烦地撇撇嘴。
“半夏是郁助的家教。”林素暖插嘴道。
“家教，”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林素暖，呵呵笑道：“助助的眼光不错。”
林素暖腼腆地笑了一下。单郁助白了一眼老人，向苏半夏说：“那笔钱就结在这个月的工资上。”
苏半夏从工作中抬起头，叫住了将要跨出店门的单郁助：“工资能不能提前给我？”
洛卡卡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数着地上的石子。最近她无聊地可以冒烟了。苏半夏从早忙到晚，像个陀螺一样，学校医院两头跑，她心疼地看着原本就不胖的她愈发清瘦，却只能干着急。苏城一忙着躲在钢琴房里弹钢琴，好像在准备一个节目。就连纪初浩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了，聂夙羽更别提了，连个屁影都不见。
在第十遍大喊完“我郁闷死了！”的时候，一个老头悠哉悠哉地出现在洛卡卡面前，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好像在看一道异常可口的佳肴，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将要有有趣事情发生的兴奋，让洛卡卡感觉自己是被他盯上的猎物。
“喂，你看够了没有？！”洛卡卡毫不客气。
然后那老头一把抱住她，大叫：“好可爱的女孩子啊！性格也好直爽！我喜欢，小姑娘，做我孙媳妇怎么样？”
洛卡卡大脑彻底死机，敢情这老头是从疯人院里出来的！“你放开我！谁稀罕当你们家孙媳妇了！疯老头，你信不信我报警把你送回疯人院！”洛卡卡死命挣脱却敌不过他八爪鱼似的拥抱。
“喂，色老头，你放开她！”纪初浩一把把那老头从洛卡卡身上拎下来。
“咦，小浩浩？我好想你啊！来，抱一个。”老人张开双臂，纪初浩拉着洛卡卡退后二丈以外。
“死老头，你怎么还没有挂掉？活得太久很无聊的！”纪初浩把卡卡护在身后，以防老人的突然袭击。
“小浩浩，没和喝过你的喜酒，我怎么舍得死呢？”老人对纪初浩的话竟然不感到恼怒，反而笑嘻嘻地回答。
“你们，认识？”洛卡卡从纪初浩身后小心地探出头，问。
“他是聂夙羽的爷爷。”苏城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脸上依然是招牌似的温柔笑容。
在陶醉于他的笑容3秒以后，洛卡卡的大脑才反应过来，“什么？！聂夙羽的爷爷？聂夙羽？！”
聂毅似乎没有闻到一股危险之气在四周蔓延，乐呵呵地问道：“你认识我孙子小羽啊，那更好，连培养感情这一步都省了，你就直接嫁给他吧。”
“让我嫁给那个流氓？！除非我的脑子被门夹了！”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老头子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都下得了手，我非得好好教训他。”
“嗯。”洛卡卡重重地点头，不禁对这位老人生出些许好感。
“聂爷爷，这次回国有什么事吗？”苏城一颇有礼貌地问。
“也没什么，只是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聂毅回答。
“学校特别为你准备了一个节目。”
“是吗？如果不是小一你的钢琴独奏，我可是不赏脸哦。”
“校长那个马屁精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嗜好，早就让城一在准备了。”纪初浩不以为然地插嘴。
洛卡卡这才明白最近苏城一忙着练钢琴是因为迎接这个老头。
“筱亦呢？以前你们俩可是形影不离的。怎么，吵架了？”聂毅见苏城一的脸在瞬间暗淡了下来，心知不妙。
“如果只是吵架就好了。”苏城一低声说，语气甚是压抑。
聂毅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纪初浩。
“她走了，为了她的梦想，把我抛弃了。”不等纪初浩回答，苏城一便自嘲似地说道。洛卡卡已经大致明白筱亦的身份了，她是苏城一心底的人，洛卡卡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抽痛。
“她的梦想？钢琴？”聂毅问道，随后又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傻孩子。”
“那个叫筱亦的女孩很漂亮吗？”洛卡卡的语气显得满不在乎，可是耳尖的人一听就知道里面有嫉妒的成分。
“当然比你漂亮，比你身材好，比你成绩好，更重要的是，比你温柔，”最后，纪初浩总结性地说了一句，“反正你呀什么都不如她。”
“纪初浩，你找死！”洛卡卡上前猛揍他，于是打闹声不绝于耳。
“小一，不用担心，爷爷帮你介绍几个好的。”聂毅胸脯满满地说。纪初浩不禁觉得冷风嗖嗖，他又想起了那个胖妞，然后嘴角抽搐了几下。倒是苏城一嘴角含笑：“那就先谢谢爷爷了。”
现在单家的佣人看见苏半夏都会微笑着向她打招呼，连上课都不时有人送水果进来，热情地让苏半夏不知所措。那些佣人怎么都想不通，这个女孩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他们的单大少爷坐上年段第二的位置？
“喂，苏半夏，你给他们吃了什么？”单郁助盯着眼前的水果，打趣地问道。
“应该说，你们家的佣人到底想干什么。”苏半夏没有理会单郁助，继续埋头看书。
“今天想上什么课，心理学吗？”单郁助把手枕在脑后，一副悠闲的样子。
“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苏半夏合上书本，“我想我该功成身退了。”
“什么？！”单郁助一惊，“你想辞职？！”
“年段第二，你觉得我还能教你什么。”苏半夏自嘲地笑笑，其实她并不想放弃这份优渥的工作，可是她发现，他并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想学，他的接受能力强得让她讶异。
“不行，你不能辞职，”单郁助的声音明显提高许多，然后又轻声问道，“工资涨一倍？”
苏半夏哑然失笑：“你以为我是欲擒故纵？那你太小看我了。”
“不，你不会。但是如果没有好的工作就先留在这儿，这对你有好处。”单郁助建议道。
苏半夏沉默半晌，沉声问道：“你在可怜我？”
“我听说你妈妈住院急需用钱……”
“这不关你的事，”苏半夏冷冷地打断他，她不想在他面前连唯一的自尊都丢弃，“我自己会解决。”
“你要是能解决，就不会落魄到替人抄笔记赚钱的地步了。”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
“当然，但是如果你失去现在这份工作，你有没有想过要多抄几百份笔记？”
“你已经不要家教了，如果我继续工作下去，这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你能不能把你的自尊放一放，不要那么高高在上。你以为你放弃这份工作就保存了你的尊严，那么你妈妈难道等着你用你那些骄傲去救吗？！”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就算妈妈在这儿，她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是，可是现在她在哪里呢，她在医院等着你用钱去救她！”
“不要再提那个肮脏的东西！”
“肮脏？钱？”单郁助冷笑，“你认为我和钱一样肮脏？那么前几个月你是拿着谁的钱来支撑你的生活？！”
“那是我用自己努力换来的！我不是你，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单郁助靠近苏半夏，周身散发阴冷的气息，他捏起她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觉得你的自尊值多少，足够救你妈妈吗？我的钱你一辈子都没办法用你的双手创造，那么你现在凭什么可以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苏半夏被他的气势镇到，竟然说不出话。他的眼眸如此深邃，好像埋藏着世人不知的忧伤，表面却是玩世不恭的样子。
“所以，不要那么清高地对我说，你用努力换来什么。如果你的努力连你妈妈都救不了，那就是徒劳。记住，现在我是你的救世主，钱也是！
“单郁助！”苏半夏挣开他的钳制，气愤地拿起书，想夺路而逃，却被单郁助拉住，“放开我！”苏半夏吼道。
“你就这点能耐？”单郁助面色阴冷，“如果现在你从这个房间出去，也就意味着你妈妈的命你放弃了。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想要得到什么，你就要失去一些东西。”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自尊可以换钱吗？？”苏半夏甩开他的手，以一种不输他的气势站在他面前，“践踏我的自尊有那么好玩？”
单郁助优雅地坐回椅子，将手枕在脑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原本觉得挺无趣的，可是现在你的反应我很满意。因为能看见你苏半夏生气的样子真是不容易啊。”
“你！”苏半夏气得说不出话。
“好吧，我承认，其实期中考试的成绩是我作弊得来的，所以请你，先不要辞职。”单郁助眼睛望向别处，显得漫不经心……
苏半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缴械投降，“好，我继续教你一个月。
房间外的佣人听着这莫名其妙的争吵，相互对望，更是惊奇不已：他居然承认作弊？！在这大别墅工作了这么久，他们当然明白少爷宁愿在考场里睡觉都懒得多瞟一眼别人的试卷。这个苏半夏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少爷不惜承认作弊来留下她？
校会那天，礼堂里座无虚席，前面的贵宾席设有十个座位，洛卡卡和苏半夏竟然占有一席之地，节目只有一个，就是钢琴独奏。只为了这一个节目，学校便如此劳师动众，可见聂毅的地位和声望。
苏半夏慢吞吞地走出家门，她实在不想参加这个活动，而且坐在显眼的位置，她不喜欢热闹，或许和她的性格有关，可是有谁看得出来她也曾经是个开朗的女孩？
在看见苏城一的时候，苏半夏微微吃了一惊。他骑着一辆价格不菲的山地车，特意装了一个后座。因为骑车，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沾住了柔软的黑发，他朝苏半夏挥了挥手：“上来，我载你去学校。”
苏半夏走近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我都不知道原来半夏是个书呆子呢，”苏城一笑，好看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学校的学生档案上有每个人的详细资料啊。”
“你当黑客？”
“我顶多是帮凶，因为是纪初浩动的手。”
“为什么？”
“因为想要和你一起去学校啊。”苏城一颇似认真地说。
“哦。”苏半夏乖乖坐上后座。
苏城一用力一蹬，自行车便轻巧地向前飞去。
苏半夏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腰际。苏城一的背脊笔直，精致的衬衫有种淡淡的香水味，他确实具有迷惑女孩的魅力。
很快他们便到达了学校，苏半夏和苏城一走在一起的画面让许多女生的梦想彻底破灭，甚至颠覆了她们所想象的小王子的女朋友的形象。
在经过停车场后，苏城一停好车，正欲带着苏半夏去会堂，一个冒冒失失的男生狠狠地撞了苏半夏一下，苏半夏一时重心不稳，脚踩到了其他自行车的轮胎，身子便直直地向后倒去。
“半夏！”苏城一反应极快，拉住她的手，一个转身，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停车棚里的自行车便像骨牌一样，异常装观地倒下一大片。
苏半夏正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疼痛感，头顶传来苏城一略带呻吟的声音：“半夏，我很痛欸，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苏半夏条件反射似地跳起来。
“你没事吧？”苏半夏轻声问。她看见他的衬衫沾满了灰尘，心里不禁自责。
“手腕好像伤了。”苏城一握住手腕，小心地转动了一下，发现疼痛难忍。
“手腕？！”苏半夏猛地吃了一惊。
“应该是刚才被自行车弄的。”
“手腕伤了，那怎么弹琴？！”上千人都在等他的表演，自己却……
“半夏，你不用自责，只是小事情而已。”苏城一轻描淡写。
“对不起，城一，现在该怎么办？”
“那就要看你肯不肯帮忙了。”
“我？可是聂爷爷不是只喜欢听你弹琴吗？”
“我自有办法。”
会堂中的人群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尽管主持人一再拿借口搪塞，也无法安抚不耐烦的观众。主持人的额头开始冒冷汗，这种情况如何是好啊。
林素暖低声问单郁助：“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单郁助皱眉道：“有可能，城一向来是个守时的人。”
洛卡卡也焦急地说道：“半夏也没有到。”
“他们两个人不会一起出事吧？”纪初浩不合时宜地插嘴，结果被洛卡卡狠狠地掐了一下手臂：“你这乌鸦嘴！”
“我这是用我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合乎情理的推断！”纪初浩吃痛反驳，不由得揉揉被掐的地方，见鬼，这丫头手劲可真大，都有淤青了。畏于洛卡卡吃人的眼神，纪初浩还是很明智选择闭嘴。
“让大家久等了。”正当主持人考虑退场时，主角终于出现了。苏城一略带歉意地向主持人看了一眼，把话筒接过来。“因为途中出了一点小意外，弄伤了手，所以我临时决定请另一位和我合奏。”
苏半夏小心翼翼地从幕后走出来。
洛卡卡兴奋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半夏！半夏！”旁边的人便惊奇地将目光投向她。
纪初浩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拉回座位，警告说：“你要再敢叫起来，我就把你丢到外面去！”
洛卡卡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苏半夏犹豫地看着苏城一，突然觉得很害怕。苏城一轻轻握住她的手，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不要怕，有我在。”苏半夏仰起头，手心传来的温度莫名地让她安心，她同样报以淡淡的微笑。
单郁助冷冷地望着台上的两个人相视而笑。那种笑容，她从来没有向他展露过。他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林素暖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洛卡卡也出奇地安静，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汹涌的某种情感让纪初浩发狂。
优美的琴声从两人的手指下流泻出来，仿佛已经排练了很多遍，他们配合地天衣无缝。
苏城一很喜欢这首马克西姆的《出埃及记》，那种悲壮的忧伤衬得他更像高贵的王子。可筱亦却不喜欢，她说这曲子太忧伤，她说他应该是明媚的男孩子，她说应该弹《西雅图夜未眠》那种轻快的曲子，可是她却让他变成了最悲伤的人。而苏半夏的出现拯救了他的世界，她一样喜欢钢琴，一样的天赋，和他有一样的品味，她的安静会让人心疼，她深深藏在眼镜后的眼眸是不是璀璨如星？
一曲终结，掌声雷动，而聂毅更是暧昧地看着他们俩。苏城一搂住苏半夏，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只闻到她头发的清香。
“谢谢你。”他轻声说。
“是你完成了我的梦想，让我登上了一直渴望的舞台……”苏半夏的声音被掌声淹没，她恍若置身于嘈杂的市场，她突然很想逃离。原来，完成了梦想会让人感觉到无助和空虚。
十一岁的她站在钢琴房外，痴痴地望着那些和她同龄的人练琴。额上的紫蝴蝶若隐若现。
终于老师注意到了这个门口的小女孩，问：“你是不是也想学钢琴？”女孩用力地点点头。当她流利地弹完一首高难度曲子后，所有的人都被震撼了。老师眼中的赞赏让女孩心情澎湃，可是只要一想到奶奶的话，她就像被人交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她家很富裕，有很大的别墅，同样也有钢琴房。只是她从来不被允许弹钢琴，奶奶总是很凶地冲她吼：“你根本不配弹钢琴！看看你头上的胎记，是紫色的！你是个祸胎！！”尽管家里有很多佣人，可她还是要做许多家务。她年幼，但懂事，总是把事做得无可挑剔，让奶奶找不到理由骂她。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恨是什么滋味……
苏半夏有种莫名的害怕，面对那么多的眼光，她居然想要逃。她看见林素暖假笑着为她鼓掌，心中的恨便如野草般蔓延，但很快又枯萎下去，苏若说，恨会让一个人变得疯狂，继而走向绝路。她不想她的生活中有恨，所以她尽力学着去淡忘。
演奏结束，在回家的路上，洛卡卡出奇地安静，只顾着自己踢石子。苏半夏有种不好的预感。
“卡卡……”苏半夏试图打破沉默。
“半夏，我们认识有几年了？”洛卡卡打断她，问道。
“五年多了吧。”
“是，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洛卡卡喃道，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可是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嗯？”
“在你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比如你的父亲，你的来历，还有你和林素暖之间的关系……”
“卡卡，我和她没有关系，一点都没有。”
“呵呵，半夏，你在骗我，你说谎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话重复一遍。”
“……”苏半夏语塞，她没有想到洛卡卡竟然如此了解自己。
“算了，我不逼你。”
“谢谢。”
“那么，你喜欢苏城一吗？”
“呃？”苏半夏一怔，继而笑道，“不喜欢，不过我不确定以后不喜欢他。”
洛卡卡认真地盯着苏半夏几秒，煞有介事地点头：“这次你没有骗我。”
苏半夏知道，洛卡卡喜欢上了苏城一，可是她也知道，苏城一的心不在洛卡卡身上，他就像自己一样，习惯把一切藏在心底，露给众人的是自认为完美的一面。这样的人不适合洛卡卡。
自从那场表演过后，苏半夏开始被人指指点点，说的闲话也无非是那次表演后苏城一吻了她的事。她把那个吻定义为感谢，在他人眼里却是暧昧，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是顾及到了洛卡卡。
“我发现半夏你最近在躲着我呢。”苏城一堵着正欲低头绕过他的苏半夏，一如往常地微笑。
“是吗？我没发觉欸。”苏半夏索性装糊涂。
“装傻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苏城一继续笑，好看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
苏半夏脸红了一下，继而问道：“有什么事吗？”
“这个月的月末你有空吗？”
“不太能确定。”苏半夏小心翼翼地回答。
“哦，似乎是没空呢。”苏城一温柔的笑里立刻夹杂有一丝落寞，让她看了心疼。
“也许我可以试着排一下。”
“真的吗？那么可以来参加party吗？”
“party？”苏半夏一惊，装作为难状，“那恐怕不行，时间太长了。”
“只要来一个小时都不可以吗？”像是乞求的语气。
“对不起。”
“没关系。”在他转头的一刹那，苏半夏听见他似是无意地说：“这个月末是我生日呢。”
她心一痛，可是她无法答应。她没有像样的晚礼服，而且她不喜欢那种场合，充斥着虚假和奉承。
正是盛夏，繁茂的枝叶夹杂着知了无休无止的叫声，绿意盎然。风尚的校园里种满了各种树木，更是给这所闻名全国的学院增添了不少生气。人总是在这时候昏昏欲睡的，比如单郁助。他睡觉的姿势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舒舒服服地枕着自己的手臂，阳光欢快地投在他脸上，他的睫毛微颤，落下一片阴影。电风扇无力地摇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见鬼，这破学校就不能装台空调吗？！”单郁助明显被热醒了，宽松的T恤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这让他很不爽。
苏半夏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听她的课。
单郁助掏出手机，不一会儿，苏半夏和全班同学都听见他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给我准备足够多的空调，立刻把教学楼的所有教室都装上！”然后挂点电话，继续睡。
全班同学见怪不怪，而班长却不得不轻声提醒讲台上呆若木鸡的讲师：“老师，没事，您继续讲课吧。”而这位新任的老师一脸郁闷，显然，他对单郁助这种旁无若人的做法处于初见识期。
两个小时后，处在温度适宜的教室内，单郁助半眯着眼睛问埋头做笔记的苏半夏：“听城一说，你不打算去他的生日party？”
“嗯，那天刚好没空。”
“他很希望你去。”
“我会尽力把时间挤出来。”
“你喜欢他吗？”
苏半夏一顿，狐疑地盯着单郁助：“这和去他的生日party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单郁助说完又继续睡觉了。
苏半夏感觉背后有一束寒光正向她侵袭，回过头，看见林素暖饱含醋意的眼，她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苏若的病情时好时坏，要继续留院观察，苏半夏手头的钱已经不多了，可是她不想让洛卡卡知道她的窘迫。她需要钱，令她厌恶却异常重要的钱。踱步在校园里，看指缝落下的点点碎汞，苏半夏的心情在如此美好的日子里很不好。
“小夏啊！”苍老却透着调皮的语气，聂毅的登场总是那么出乎意料。
“聂爷爷，您有什么事吗？”苏半夏恭敬地问道。
“听说你不肯参加小一的生日聚会？”
“不是不肯，而是没有时间。”苏半夏纠正道。
“反正都是不来了，为什么呀，小一很失望呢。”
“这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何况单郁助、纪初浩他们不是都会出席么，还有一大批贵族子弟，名媛淑女，怎么会计较我的出现呢。”
“看来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现在老头子想和你做笔交易。”聂毅的眼里习惯地出现一丝狡黠，这是属于商人的狡黠。
“聂爷爷，你是想让我参加聚会吗？”
“果然很聪明，老头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老头子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城一这孩子我很喜欢，所以我想让他高兴。而你，需要钱。”
苏半夏沉吟片刻，点头道：“我答应你。可是有一点，你必须依我。”
“当然，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苏城一的生日聚会是在他家别墅后面的花园内举行的。那是一大片绿地，布置得犹如欧洲皇室的家庭聚餐，隆重而又高贵。每个服务生都穿戴整齐，脸上是职业的笑容。盛装出席的人们穿梭于各个角落，对任何人都亲切热情地打着招呼。
其实来的大多是苏穆文在生意场上朋友的子女，这场聚会说穿了，不过是苏穆文为了谈生意而做的幌子罢了。
苏城一身着粉红色条纹衬衫，百无聊赖地靠着桌子边喝红酒。那种落寞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却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很多女孩子着晚礼服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却徒劳无功。
“寿星公，怎么闷闷不乐的？”纪初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单郁助也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你们不觉得这里的空气很不新鲜吗？”苏城一反问。
“既然已经处在这种环境中了，就顺其自然吧。”单郁助无奈。他又何尝不想逃离这压抑的生活，只是身上背负的责任逼迫他适应污浊的空气。
“谁叫我们生在豪门呢？这种生日聚会都只能请生意场上的朋友，其实我很想让洛卡卡过来的。”纪初浩郁闷地干完手中的红酒，没了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她为什么不来？”苏城一奇怪地问道，按理说，她是最喜欢凑热闹的。
“不知道，”纪初浩闷声回答，“她说她有事。”
“那林素暖呢？”苏城一转头问单郁助，这种场合她应该是在郁助身边才对啊。
单郁助耸耸肩，一脸无辜：“她说她也有事，不能陪我了。”
“算了，还好有你们陪我，让我不至于看起来那么狼狈。”苏城一微微一笑，暗淡了星光。
“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好看？”单郁助极为不满，旁边已经开始有女生轻声尖叫的声音了。
“呵呵，那可不行。这是我唯一的乐趣了，你不能剥夺。”
“各位来宾，今天是苏城一的生日，我爷爷聂毅特别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当然，他老人家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聂夙羽拿着麦克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这里，在他身后，有六个屏风，精致素雅。
苏城一纳闷：送他屏风干什么？
“请注意，爷爷要送的并不是屏风，而是屏风后面的——”一个响指，灯光照射到上面，映出六个人影，很明显，是女孩子。
纪初浩幸灾乐祸，笑道：“城一，你惨了！老头子要送你六个呢！”
单郁助也同情地搭上他的肩：“兄弟，节哀顺变。”
苏城一则是一脸黑线，想到从前纪初浩和单郁助的惨样，今天同样要降临在他身上时，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屏风后面是六个女孩子，其中三个是今天的公主！现在请苏城一，单郁助和纪初浩上台各自挑选一个。”聂夙羽俨然一副主持人的架势。
“什么？！我们也要选？！”单郁助和纪初浩异口同声。询问的目光望向聂毅，那老头子笑眯眯地点点头。
“不要吧——我不想悲剧重演。”纪初浩的脚步开始往后退，单郁助的眼疾手快地抓住他：“那老头子要我们做的事一定不能推脱，否则会死得很难看。”苏城一赞同地点点头。
三个人来回踱步在屏风前，心情却逐渐平复下来，为什么屏风后面的女孩会给他们熟悉的感觉呢。纪初浩的脚步停留在一张屏风前，出人意料的是，单郁助和苏城一竟然选择了同一张屏风。
“我是寿星公欸，让我一下啦。”苏城一撞撞单郁助的肩膀。
“没办法，直觉告诉我，这个应该不是恐龙，”单郁助无奈地撇嘴，“如阿浩所说，我不想悲剧重演。”
“看来这个女孩很幸运哦，有两位王子要争夺她呢。现在，撤去屏风！”
屏风被拉开，六个女孩子显现在众人面前，个个都清纯可人。
苏半夏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怎么会这样子？！她下意识地往后退，长长的裙摆钩了她一脚，她一个趔翅，两只强壮有力的手同时拉住她。
“小心。”苏城一柔声道。
“谢谢。”苏半夏不动声色地推开他们的手。
洛卡卡有种抓狂的冲动，她的舞伴竟然是纪初浩！她就知道不能听信聂毅的话，说什么能够找到心心相印的人，全是狗屁！在纪初浩兴奋的眼神中，洛卡卡望向苏城一的方向，那个是半夏吗？
白色纱制丝裙，裙摆处缀上大大的百合，束紧的腰身秀出迷人的曲线，肌肤如透明的水晶，长发被吹卷成大波浪分在胸前，额前的刘海被撇开用紫色小皇冠固定，额角处一片白色羽毛用水钻压住，闪烁的光芒如同她的眼眸，璀璨如星。原来，苏半夏竟是如此的漂亮，连林素暖都不及她抢眼。
单郁助和苏城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是单郁助很快便将目光转向别处，他不停地告诉自己：林素暖才是他女朋友，是林素暖。
聂毅有趣地看着他一手安排的故事上演。只是在他触及到林素暖额角上刻意被描上去的紫蝴蝶的时候，他顿了顿，同样的形状，同样的位置，他在苏半夏的额角上也见过。苏半夏的条件便是把这只蝴蝶遮盖掉。可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戴上厚厚的黑框眼镜——她并不近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两个人你会选……”
“等一下！”单郁助打断聂夙羽，他望了一眼林素暖，“我想我走错地方了。”他朝嘉宾礼貌地笑笑，走向林素暖。她的眼泪已经想要夺眶而出了，眼巴巴地望着单郁助：“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你是林素暖啊，我的女朋友。”单郁助自言自语，手指抚上她的额角，那只蝴蝶却没有记忆中当中的那般生动。“作为补偿……”单郁助低头吻上林素暖的唇。
苏半夏的心脏无来由地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可是眼中还是很不争气地升起雾气。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忘怀，那个说蝴蝶是美好生灵的男孩，那个在上课睡觉，侧脸好看得犹如希腊美少年的单郁助。一直，都没有，忘记。
苏城一感觉到她在颤抖，他的手覆上她的脸庞，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抬头。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悲哀。“看来，我是喜欢上你了呢……”苏城一轻轻地说。
苏半夏猛然抬头，他便适时地吮住她的唇瓣。苏半夏彻底怔住了，甚至忘了去反抗。他的吻很轻很缠绵，舌尖灵活地辗转于她的唇齿之间。等到苏半夏反应过来以后，她伸手去推他，可是毫无成效，在别人看来，这反而是对城一的回应。
洛卡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城一吻苏半夏，心突兀地疼，她用手捂住心口。纪初浩忍受着洛卡卡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苏城一身上的煎熬。她一直都在忽略他，她喜欢的人是苏城一。那么他算什么？
下面开始起哄：“接吻！接吻！”
洛卡卡回过神，她警惕地后退一步，道：“纪初浩，你要是敢吻我，我……”不等洛卡卡说完，纪初浩直接拉过她，另一只手迅速揽过她的腰，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吻了上去。洛卡卡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纪初浩掠夺性般的吻彻底吓住了她，那种压抑的怒气是她所没有见过的，他似乎要把自己刻进他的血液里。
“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对吗？”林素暖把脸贴到单郁助的胸膛上，聆听他沉稳的心跳。
“是，我会永远喜欢你。”单郁助答道，眼睛却停留在苏城一的方向，自己的好兄弟终于有了喜欢的人，他应该是高兴的，可为什么心头是空荡荡的，好像被人挖去了什么。
“我知道你没带生日礼物，所以这是惩罚，”苏城一有些回味地舔舔嘴唇，“初吻的味道不错呢。”
苏半夏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但是说完却想打自己巴掌的话：“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初吻？”
苏城一温柔地笑了，用极其好听的声音说：“因为你的接吻技巧实在太差。”
苏半夏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要烧起来了，她暂时忘了刚才让她痛心的一幕。她又把头低下去，没看见苏城一的嘴唇动了动，他轻声说：“就算你不属于我，有这个吻，至少让我知道我拥有过你。”
直到洛卡卡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都快要被吸尽时，纪初浩才放开她。在遭到重大打击后，洛卡卡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他忘记过去的事吧。
她的初吻，她打算献给苏城一的初吻，竟然被纪初浩……夺走了！士可杀，不可辱！！洛卡卡开始提丹田之气，她很想拍死纪初浩！
可是纪初浩也绝非等闲之辈，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洛卡卡把气强压下去：“今天可是城一的生日聚会喔。”好吧，她忍。纪初浩，你等着。
聂夙羽被这难以控制的局面给惊呆了，话筒在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好半天，他反应过来了：“喂，纪初浩，你凭什么亲我的女人？！”
纪初浩很邪魅地用手指抚过嘴唇，哪里还有洛卡卡的味道，那种流氓的动作却带着无比的霸气，让洛卡卡稍稍看失了神。“谁说她是你的女人了？”像是极回味地舔舔嘴唇，纪初浩笑道，说出的话气势震人，“她以后是我的女人！你最好别给我打她的主意！”
“纪初浩！”聂夙羽怒道，“你找死！”
“我不找死，不过你要是皮痒的话可以来找我。”
“你！”聂夙羽想要继续反驳却被聂毅用眼神制止，只好把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得示意乐队放音乐以缓和气氛。
苏半夏偷偷溜到一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当冷静下来，刚才那一幕又生生地出现在她脑海里，林素暖和单郁助那么般配，自己不过是只丑小鸭，她永远都不可能拥有幸福。苏半夏下意识地去摸额角的羽毛，现在她像个公主，可是过了12点，她就会变回灰姑娘，还是那个灰头土脸的灰姑娘，不同的是没有王子为她穿上水晶鞋。
林素暖手上的酒杯被紧紧地握着，指甲划过玻璃发出“咯吱”的声响。她盯着苏半夏，眼里冒出的仇恨之火好像要把她烧成灰烬。她盖过她所有的光芒，原本自己刻意描画上去的胎记是为了让单郁助更加相信自己，同时也提醒他曾经许下的承诺，可是苏半夏的出现彻底摧毁这一切。单郁助变得魂不守舍，就连亲吻都失去了往常的味道，她是一个女孩子，能敏感地察觉到他每一点的变化。
林素暖朝着正在沉思的苏半夏走去
“砰”的一声，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喧嚣的人群即刻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望向传来声响的地点。
满地的狼藉，碎片和糕点散落在地。苏半夏和林素暖个压倒了一张桌子，两个人身上漂亮的礼服被弄得狼狈不堪。
单郁助和苏城一推开人群，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半夏……”他们异口同声地叫道，并下意识地去扶她。
“郁助，我好痛……”林素暖呻吟，单郁助顿了一下，转身将林素暖扶了起来。苏半夏也被苏城一护在怀中。
四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望。
“半夏，你怎么了？”洛卡卡心疼地问，她的手臂被玻璃碎片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雪白的肌肤触目惊心地映着红色。
苏半夏微微一笑：“卡卡，我没事。”
“你总是口是心非。”洛卡卡心疼地责备她，伤口那么多怎么会没事呢？又是那个林素暖弄的吗？她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半夏？！洛卡卡越想越气，指着林素暖尖叫道：“林素暖，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哪里看苏半夏不顺眼，让你这么痛恨她？！”
林素暖抽抽搭搭地答道：“卡卡，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不小心踩了半夏一脚，然后……”她没有再说下去，是她身边的小怡义愤填膺地接下话茬：“我看见了所有的经过！然后她就狠狠地把林素暖推开了！”
“小怡，不要乱说，半夏只是轻轻推了我一下，是我自己站不稳摔倒的。”林素暖急忙为苏半夏辩解。
单郁助打量了一下两边桌子的距离，然后饶有意味地咀嚼“轻轻”这两个字，发出轻蔑的冷哼：“好大的力气……”
“你！”洛卡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哎呀，暖暖，你手臂上怎么会有抓痕？！”小怡惊叫道。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林素暖遮掩着伤口，声音轻如蚊呐。
围观的人开始把矛头直指苏半夏：“这什么女孩子？！心机那么重！”“风尚怎么会收这种素质低下的学生！”“没想到年段第一是这种人……”“以前戴眼镜的时候看上去挺单纯的，原来一直是在装清纯……”……
议论声此起彼伏，并且越来越带有攻击性，苏半夏却始终微笑着，不说一句话，仿佛他们说的不是她。
苏城一紧抿着嘴唇，俊美的脸上像结了一层霜，银白色的十字架泛着寒冷的光。
苏半夏察觉到不对劲时，他已经把她交给洛卡卡，自己一步步逼近林素暖。“啪！”很清脆的巴掌声，连单郁助都来不及阻止。“苏城一！”单郁助吼道。
苏城一逼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心里很清楚我打她的原因。”
“好了，别吵了，都是自己人。”纪初浩连忙打圆场。
“是我把她推倒的。”沉默许久的苏半夏一语惊人。
苏城一诧异地回过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带着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既然林素暖用尽心机，她似乎应该随她的意吧。
“是我把她推倒的。”苏半夏重申了一遍，他望着单郁助怀中柔弱的林素暖，脸上波澜不惊。她很清楚林素暖肯定会给自己台阶下以巩固她在别人心中“善良女孩”的地位。这种把戏，从小玩到大，怎么还没有玩厌呢？
果不其然，林素暖极其配合：“别太自责，半夏，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谢谢。”苏半夏淡淡地回应。
苏城一厌恶地皱眉，商场上的戏码他最讨厌了。他大步走回苏半夏身旁，将她横抱起来。
“你干嘛？！”苏半夏惊叫道。
“你的脚还能走路么？”苏城一故意提高音量，示威性地朝着单郁助看了一眼。洛卡卡这才注意到苏半夏的脚背红肿着，可她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洛卡卡突然感觉到苏半夏的可怕。
“你们上哪儿去？”纪初浩见洛卡卡也跟着苏城一，急忙问道。
“医院。”苏城一闷声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纪初浩想要追上去，却被聂毅拦住：“残局还等着你收拾呢。”纪初浩被迫留下来充当主角，只是真正的主角走了，不一会，这场聚会也不欢而散了。
“放我下来。”苏半夏挣扎着，在洛卡卡面前，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苏城一像是没有听见，依旧朝前走着，洛卡卡则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苏城一！”苏半夏怒道。
终于，他停下了，好看的丹凤眼危险地眯起，整个人充满着诱惑却致命的气息。“除非你告诉我你和林素暖之间的关系。”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是么？你和她的配合可是天衣无缝呢。”
“她说的是实话，是我推她的。”
“然后她借力使力，顺势跌倒在地上。呵，多完美的一场戏。”
“苏城一，这和你没有关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请你让我回家。”
“半夏，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维护林素暖？为什么面对她的冤枉你可以那么平静？”洛卡卡直直地望着苏半夏，她的语气有着压抑的痛楚。
苏半夏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开口道：“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坐在公园的长板凳上，苏半夏取下覆在额角上的羽毛，一直惟妙惟肖的紫蝴蝶赫然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是胎记？”洛卡卡惊道，她从来不知道苏半夏的额角处有胎记，她恍然大悟，“原来你戴眼镜，留着长长的刘海是因为这个。”
“是的。”
“可是这只蝴蝶为什么和林素暖头上的一模一样？”
苏半夏深吸一口气，道：“卡卡，你知道吗？我不姓苏，我姓林，叫林、素、晗。”
“林素晗？这名字怎么和林素暖……素晗？！你和她……？！”洛卡卡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望着苏半夏。
“你和林素暖是两姐妹？”苏城一也吃了一惊。
“除了有同样的血统，我和他只是陌生人的关系。从我和妈妈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林素晗。”关于“林素晗”的记忆，她把所有的都还给了那个男人，包括单郁助。
“林素暖知道你的身份吗？”洛卡卡问道。
“如果知道，我就不可能只是脚受伤这么简单了。”
“你小时候经常被她欺负么？”苏城一猜想像林素暖那样的女生在一起，半夏应该被欺负地很惨吧。
“不记得了，也没必要记得。我是苏半夏，只是她。”
“不，半夏，你错了。林素晗的身份你逃不掉，你是林喻本的女儿也改变不了。”苏城一说。
“在我记忆中，那个男人已经死了。现在的林喻本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林素暖。”
“为什么你会离开那个家？”洛卡卡好不容易消化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稍稍缓了一下，问道。
“因为这个胎记。紫蝴蝶是邪恶的生灵，而我便是它的转世。”
印象之中，奶奶从来没有对她笑过。那个满脸皱纹却身体硬朗的老人，只有面对她的另一个孙女——林素暖的时候才会和颜悦色。小小的林素晗虽然心里很疑惑，却依然开朗乐观。因为还有爱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妈妈很温柔也很漂亮，但是奶奶就是不喜欢妈妈，而且经常让她干些粗活。但是只要爸爸爱着妈妈就可以了不是吗？就算奶奶在爸爸面前说了妈妈多少坏话，爸爸对她的爱一如既往。
只是当林素晗偶然听见他们争吵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爱。爱情终究是敌不过生活的琐碎，感情也始终抵不过无休无止的嘀咕。
可就算是这样，林素晗还是认为生活是美好的，直到，奶奶把她带出去，然后把她丢到了人群中。她无助、害怕、彷徨、不解，面对陌生的脸，她只能哭。
“奶奶，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会很听话……”她叫着，周围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像是看一个疯子。
最后，是苏若把他找了回去。林素晗记得在大门前，堆着她们的行李。奶奶、林素暖、林喻本站在一起，像是，哦，不对，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说过，如果你敢把她找回来，你就不再是林家的媳妇！”奶奶厉声道。
“妈，她也是您的孙女，您不能这么对她。”苏若泪流满面。
“她到底是不是喻本的女儿，你自己最清楚。”
“妈，您怎么能够怀疑我？她是喻本的女儿，是您的孙女啊！”
“在嫁给喻本之前你应该还有一个男人吧，而且你只怀了小晗七个月就早产，她的身份还用我多说吗？”
“妈，你要相信我……”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把她送到孤儿院，要么你带着她一起滚！”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苏若跪了下来，乞求道：“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小晗还小，她不能跟着我一起受苦，我求你……”
“不行！”
“喻本……”苏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喻本，可是他将一叠钱甩到她身上，别过脸，一言不发。
“不，我不需要钱……”
“妈，起来，”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林素晗将苏若扶起来，然后把钱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递给苏若，“这是他们欠我们的。不要求他们，他们根本不配。”
“小晗……”
林素晗冷静地扫过三个人，然后冷冷地说道：“从今以后，林喻本只有一个女儿。我不再姓林，不再和林家有任何关系。”
那一年，苏半夏十一岁，和单郁助相遇的十一岁，失去一切的十一岁。
“林素晗已经死了。”苏半夏面无表情地说完一切，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半夏，你一定很辛苦。”洛卡卡轻轻拥住她，心疼地说。
“替我保密，这只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单郁助把林素暖送回家，一路上，他的脸绷得很紧，林素暖几次想开口说话，但都没有勇气。
夜已经很深了，通向山腰的路上行人稀少，只有昆虫叽叽喳喳唱着欢乐的歌。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洒在人的头顶上，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林喻本在看到单郁助时，脸上的笑容堆砌成一朵花，然后绽放。
“你是单董事长的公子吧？”背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我是暖暖的奶奶。”赵娟荷佝偻着腰，有种威严的气势。
“您好。”单郁助很恭敬地打招呼。
“暖暖，你好好招待郁助。”林喻本眼睛眯着，放着一种难以言语的光。
“我会的，你们休息吧。”
林素暖的房间很大，装饰也很奢侈。古典红木的写字桌，散发着木质清香，泛着温暖黄色光芒的水晶吊灯，咖啡色单人真皮沙发，高大的书厨里整齐地摆放着不同的奖杯和荣誉证书。
“你小时候很出色。”
“还好吧，奶奶嫌我还不够出色。”
“她是个很严厉的人。”
“你不喜欢她？”
单郁助抿抿嘴，没有回答。
“口渴吗？我去拿瓶饮料。”
单郁助站在书橱前，仔细打量着每一张照片。小时候的林素暖美丽就已经初露端倪，拿着奖杯的她更是有一种王者的气势。只是看着照片的单郁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林素暖拿着饮料回到房间，就看见单郁助拿着她小时候的获奖照片。“啪！”地一声，饮料滑落在地，林素暖呆呆地站定了。
单郁助缓缓地回过身，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一直都在骗我。”
林素暖慌乱地摇头，眼泪布满精致的脸：“不……郁助……我没有……”
“你不是她！这是你9岁时候的照片，你头上根本没有胎记！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郁助……我……”
“她在哪儿？她是谁？回答我！”
“郁助……”
“回答我！”单郁助狠狠握着她的肩，吼。
“她已经死了。”林素暖泣声道。
“你骗我。”单郁助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动物，不安起来。
“没有，她在十一岁那年出车祸死了，我和她是亲姐妹，她叫林素晗，你和她的事是她告诉我的，是她让我替代她履行这个约定。郁助，这次我没骗你。”
窒息的沉默以后。“我们分手吧。”
“不，郁助，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你不是她。”
“我可以努力变成她，小晗所有的事，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爱好我都知道。”
“我碰到她的时候，她就像一只孤单的蝴蝶，美丽却落寞，你变成不了她。”单郁助正欲走出门口，林素暖突然尖叫起来：“单郁助，就算小晗还活着，你依然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对她——因为你爱上了苏半夏！苏半夏，那个毫不起眼的人，你爱上了她，多可笑。”林素暖流着泪却不停地冷笑。
单郁助怔住了，她说出了自己不敢面对的事实。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林素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跪倒在地。
“其实你对她做的事我都知道。无论是在教室那四个女生说的话，还是今天在舞会上的一切，我都知道是你一手所为。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我是小晗，对不对？”
“是。”
“可我是林素暖，你知道吗？就算做了你女朋友，你心里想的却不是我，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那么你现在可以解脱了。”
“不！郁助，所有人都认为你和我是最般配的！”
“我从来都不会让别人来左右我的思想。”
“你难道真的想和苏城一去争吗？他是你的兄弟！”
“这轮不到你操心。还有，我不希望今天的事发生第二次——你不要再去招惹苏半夏，你是林素晗的姐姐，我不想对你出手。”
房间里只剩下林素暖一个人，心痛像是蔓草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心，她不会那么容易放弃，她林素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林素暖的位置一连空了几天，桌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原本只是流传在几个人之间的小道消息逐渐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单郁助和林素暖分手了。
如此一对金童玉女莫名其妙地散了，难免有人惋惜，有人高兴，有人幸灾乐祸。单郁助的身边又开始围绕着形形色色的女孩，或明媚，或妖娆，或清纯，可是单郁助却宁愿在教室睡觉。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连苏半夏也不再沉得住气。
“你希望是真的吗？”单郁助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反问道。
“这似乎不管我的事。”
“那么你在担心谁？”他突然抬起头，直视她。
苏半夏心虚地撇过头，不去看他那双让人沦陷的眼眸，“我谁也不担心，我只是好奇。”
“真是稀奇，你居然也有好奇心。”
“你很看不起我？”苏半夏立刻反击。
“为什么你总是像只刺猬一样怀疑别人的意图？”单郁助有些无奈地问道，她总是那么敏感地去曲解他的意图，难道在她心里，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吗？
“你认为一个人会毫无目的地去做一件事么？人，总是势利得可怕。”
单郁助讶异于她冷漠的表情，心无来由地一阵抽痛，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才能让一个本该笑容满面的女孩拥有一颗冰冷的心？
“那么你认为洛卡卡对你的好也别有用心？”单郁助试图反驳。
“她单纯地不知道什么是利用。”
“那么你和苏城一呢？你们两个也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吗？”
苏半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他最近总是喜欢打听她和苏城一呢？
“上课了。”苏半夏转过头，不再说话。
“我喜欢上你到底是为什么呢？”单郁助像是轻声的自言自语。
苏半夏吃惊地偏头，见他已经枕着手臂沉沉睡去，阳光照着他那长而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亚麻色的刘海碎碎地垂过眼睑，苏半夏自嘲地笑笑，是自己幻听吧，他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呢？她下意识地去推鼻梁上的眼睛才记起，那副黑框眼镜已经被洛卡卡没收了。
10：00，从单郁助家出来，经过唯一的一条小巷时，苏半夏被三个人堵住了。
“我没钱。”苏半夏冷冷地说道。
“有没有钱，搜了才知道。”两个男子架住苏半夏，剩余的一个开始搜身。
“妈的，你还真没钱啊！”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大哥，这小妞长得真不错。”一个流氓猥琐地笑着。
“你们想清楚了，抢劫加上强奸的罪可不轻。”
“啪！”一个流氓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巴掌，苏半夏的脸立刻就红了，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人，那种眼神让三个人不寒而栗，出于害怕，又打了她一个巴掌：“妈的，看什么看？！别用那种眼光看着老子！”
“林素暖，戏看够了，也该出来了吧。”苏半夏冷笑着忽然说道。
在巷尾，林素暖就着昏暗的灯光，渐渐走近。“苏半夏，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的多。”林素暖微笑着称赞，她的笑容看上去纯洁如天使。
单郁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幕发呆。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还有，她到底是不是喜欢苏城一呢？
“少爷，这是苏小姐落下的。”管家把一本书递给单郁助。
“放桌上吧。”
彼时的苏半夏已经被林素暖折磨得精疲力竭了。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她倔强地用手擦掉。从头至尾，她没有呻吟过一声。
林素暖手里把玩着寒意逼人的小刀，用刀刃轻轻滑过苏半夏的手背，稍一用力，便有了一道伤口。
“就是这双手，和苏城一配合得完美无瑕，”柔弱的声音顿了一下，瞬间变得声嘶力竭，“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郁助？！”
“我没有招惹他，那次舞会只是意外。”
“是吗？可是我不相信。你一定很喜欢弹钢琴吧，可惜从明天起，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你想干什么？”苏半夏的眼里流露出少有的恐惧，“不要碰我的手！”
“那么就画你的脸吧，”手里的刀慢慢游过她的脸，滑上她的额头，“在这里刻几刀怎么样……”刀撩起苏半夏的发丝，那只蝴蝶便硬生生地暴露在林素暖的眼前。
林素暖惊骇地后退几步，手一松，刀掉落在地，“小晗……”
“姐姐，原来你还记得我。”苏半夏不无讽刺地说道。
林素暖忽然想笑：他最终爱上她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你还活着。”
“失望了吗？你们以为我和妈妈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就活不下去了吗？”
“你……”
“林素暖，我已经不是那个柔软得任你欺负的小晗了。”
“你应该离我远一点，离郁助远一点！”
“林素暖，请你清醒一些：我从来没有威胁到过你和单郁助。”
“没有？！他和我分手就是因为你！因为他爱上了你！所以他不要我了，所以那些承诺也不算数了……”林素暖的眼泪像珍珠一样落下，晶莹剔透，惹人怜惜。
苏半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悲哀？他喜欢自己，可是在前一刻他喜欢的还是别人，那么她爱上的男生竟是这样一个薄情寡性的人吗？
“林素暖，你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可我只要他！我爱他！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你很可怜，林素暖。以前像公主般骄傲的人竟然为了一个男生说出这样的话。”
“苏半夏，在爱面前，谁都是卑微的，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郁助吗？”
苏半夏撇过头，忽然提高音量说道：“我喜欢的是苏城一。”
林素暖一怔，继而露出凶狠的表情：“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我都不会再让你接近郁助。”
刀子刚刚嵌进苏半夏的脸，还来不及用力，巷口便传出比刀子更加冰冷的声音：“我说过，让你不要再去招惹她。”
林素暖连忙缩了手，呆呆地望着单郁助，说不出一个字。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不想有任何不好的行为，只是，他在意吗？
“放开她。”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慑力。那三个流氓见势不妙，连忙松了手，逃出小巷。
苏半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单郁助伸手去扶她，却被她狠狠地挥开。他尴尬地放下手，看着她艰难地扶住墙，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望着她，而林素暖望着他。
林素暖说的很对，爱是卑微的，谁爱谁多一点，谁就会低一些。而苏半夏毅然地切断了自己的退路，她喜欢单郁助，但是她却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喜欢苏城一。没错，她是故意的，当她看见巷口出现单郁助的身影时，她便让他死心。
“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单郁助在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在学校最显眼的传达室，走过的人都驻足将视线停留在里面。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单郁助将林素暖按在墙上亲吻，动作大而粗鲁。
苏半夏推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林素暖流着泪蹲在墙边，衣衫的领口被扯开，露出如雪的肩膀，她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颤抖不已。
单郁助很痞子样地站在一旁，低头看着林素暖，笑得邪气却充满诱惑。
苏半夏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说：“站起来。”
林素暖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呆呆地，喃道：“我只是喜欢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啪！”苏半夏挥手给了单郁助一个巴掌，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女的疯了吗，竟然敢打单郁助？！
“站起来。”苏半夏再次冷道。
林素暖终于将视线转到她身上，目光却依然不解。
“啪！”又是一声，单郁助的脸几乎被打得侧了过去，可见苏半夏下手不轻。“站起来！”
林素暖从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方式维护自己被单郁助践踏的自尊。
“你不站起来，我就继续打下去。”
林素暖顺着墙壁站起来，看见单郁助的眼光始终停留在苏半夏身上，温柔似水，不禁心中一片悲凉。
苏半夏扬起手，给了林素暖响亮的耳光，“这是还给你的，从此我们之间一笔勾销。”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第一次不再低头，昂首走了出去。
在接近门口的时候，单郁助拉住她，“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
“你想让我给你什么机会？”
“苏半夏，我喜欢你。”
“在几个月前，你对林素暖也说过这句话吧。”
“我和她只是一个误会。”
“因为一个误会，你就可以和她交往，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刚才的话。”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因为我，你和林素暖可以分手，那么如果出现另一个苏半夏，你是不是也会和我分手？”
“谁都无法为以后的事做一个承诺。”
苏半夏的笑容像夏天里的花朵一样瞬间绽放，是那样地让人手足无措。“单郁助，你很坦白。可是你的坦白让我说服不了自己给你机会。”
单郁助漆黑的眼眸瞬时溢满痛楚，他眼睁睁地望着苏半夏决然地转身离开，心被针狠狠地扎，痛得他喘不过气。她怎么可以对他如此狠心，怎么，可以？
林素暖站在单郁助后面，眼神抑郁却掩不住汹涌的情感。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过。现在，她捧上自己的真心却被眼前这个人肆意地践踏，可关键是，她还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他。
爱不是谁爱谁多一点，谁付出多一点，就能得到多一点，如单郁助，如林素暖。
苏半夏在跨出传达室后开始狂奔，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有人说，剧烈的心跳时就能感觉不到心痛，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牙齿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喜欢单郁助，喜欢他亚麻的发色，喜欢他高挺的鼻，喜欢他邪邪的笑容，喜欢他慵懒的睡姿，更喜欢沦陷在他幽深的眼眸里。可是为什么他是林素暖的男朋友，为什么可以在对一个女孩子甜言蜜语几天后就分手，他的心难道有那么大，可以让人来去自如吗？
她不是为爱疯狂的人，她不是林素暖，所以她拒绝接受单郁助，同时也拒绝了未来可能的伤心。苏半夏明白自己自己在害怕什么，她害怕失去，害怕受伤，小时清晰的记忆让她害怕，而林素暖的下场也让她心寒。如果明知道得到后还要失去，那么她宁愿从来没有拥有过。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这真是一句真理。
“哭这么伤心，小心会变老哦。”很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半夏抬起头，刺眼的光线让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苏城一站在光晕中，像一个天使。
牙齿将嘴唇咬出了鲜血，腥甜的味道便溢满了舌尖。苏城一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水，冰凉的手指沾上她唇边的血，他尝了尝，郑重其事地说道：“嗯，你的血很甜。”
苏半夏盯了他几秒后，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反问道：“是吗？”
苏城一拥住苏半夏，语气里满是疼惜：“半夏，你的坚强在我面前可以卸下。”
苏半夏痛哭出声：“帮帮我，我真的很难受……”
“半夏，这句话对我来说也很残忍，我喜欢你，但是你的眼泪却是为了郁助而流。”
“对不起。”
“你永远都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只要你能在难过的时候记得我就好。”
“城一，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你们……”洛卡卡愣愣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惊得说不出话。
“卡卡……”苏半夏急忙挣开城一的怀抱，显得语无伦次，“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
“半夏，你不用向我解释，我不是他的什么人。”洛卡卡自嘲地笑笑，转身想要离开。
“不，卡卡，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一时地情绪失控……”苏半夏急忙拉住她，“你相信我，好不好？”
“半夏，你一直是个冷静的人。”
“卡卡，真的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
“我也说了，你真的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我喜欢他是我的事，而他喜欢谁是他的事，只是我没有想到，他喜欢的是我最好的姐妹。”洛卡卡哽咽着，轻轻推开苏半夏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开。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苏半夏捂住脸，哭得异常无助。
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只要不接受单郁助，自己就不会受伤；她以为只要和苏城一保持距离，卡卡就不会受伤。可是她错了，林素暖被单郁助羞辱，苏城一被自己伤害，就连卡卡都要离开她。为什么，为什么呢？只因为自己是个不详的人，只因为额上的那只紫蝴蝶么？呵，真可笑，但是，就连她不是也认定自己是个不配拥有幸福的人吗？
“既然你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放弃他呢？”苏城一的心就像冰被人踩裂了一样，撕开一道道缝，鲜血从中喷涌而出。
“我办不到，怎么办……我办不到……”是啊，她做不到。做不到不去喜欢他，做不到不去注意他，做不到不去想他，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啊。
“那就让时间来帮你的忙吧……”苏城一再次拥住苏半夏，就让时间来帮我忘记你，就像忘记筱亦带给我的伤痛一样。可是为什么她喜欢上的偏偏是他的兄弟，他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自从单郁助向苏半夏告白后，她一下子就成了全校的名人，不是因为单郁助向她告白了，而是她拒绝了单郁助，拒绝了令无数少女为之倾慕的单郁助。
在别人眼里，苏半夏有种说不出的美丽，仿佛是天生的疏离感让她拥有一种贵族气质。人们已经忘记刚入学时那个带着黑框眼镜沉默得没有存在感的女孩，却记住了此时并不打扮，已经摘掉眼睛的女孩。
可苏半夏还是苏半夏，不会变成林素晗。
纪初浩找苏城一是在洛卡卡连续5天没来上学以后。在学校顶楼，风扬起他银灰色的头发，有一种决绝。
“阿浩，几天不见，变帅了呢。”苏城一微笑，倾国倾城。
“和洛卡卡交往。”纪初浩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胁。
“嗯？”苏城一愣了一下，继而笑着问道，“阿浩不是喜欢卡卡的么？”
“你喜欢她么？”他反问。
“喜欢啊，”苏城一不假思索，“她很可爱，像妹妹一样。”
“苏城一，你别装傻。你知道她喜欢你！”
“那又怎样？”苏城一收起笑容，蔚蓝的眼眸露出少有的冷漠，“喜欢我的不止她一个。”
“可她是洛卡卡，是我喜欢的洛卡卡！不是别人，是她！我不希望她难过。”
“你这是在向我展示爱的伟大么？呵，阿浩什么时候变成情圣了？”
“苏城一，不要用那副腔调跟我说话！你知道，她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我不是你，对每个女孩都温柔至极。”
“不是我……温柔……”苏城一转身贴近栏杆，望向远处的风景，咀嚼着纪初浩的话。突然，他猛地给了纪初浩一拳，措手不及的纪初浩被打翻在地。
“你认为这才是应有的温柔么？”苏城一收紧瞳孔，俊美的脸布满戾气，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纪初浩，停止你的愚蠢行为！不要以为爱是可以退让的。我不喜欢洛卡卡，和她交往只会给她带来伤害，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现在的她很难受，很想和你在一起！爱当然是不可以退让的，但是想退让也要有退让的资格！”纪初浩擦掉嘴角的血迹，扔下一句“算我求你了”便下了楼。
苏城一独自站在楼顶，回忆着刚才纪初浩所说的话，心底突然涌现一丝悲哀：他们三个人之间，他的确连退让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苏半夏不爱他。可笑的是，他却越陷越深。
风“簌簌”地吹响树叶，奏出大自然的乐曲。夏天快要结束了。
雨绵绵不绝地下了3天，初秋的雨不像夏天一样迅猛，来得快去得也快，而是不温不火地下着，让人的心也不自觉得潮湿起来。
身材高挑的女孩打着一把翠绿的伞，细碎的短发被飘进伞的雨丝微微沾湿，却依然不失活泼的本色。她站在风尚的校门口，露出青草般清新的笑容。
“筱亦？！”纪初浩失声尖叫起来。
筱亦回过身，笑容愈加灿烂：“初浩，好久不见。”
单郁助泊完车回来，看见她，稍稍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淡淡地问。
“刚刚。”
“哦。”单郁助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向学校走去。
“等一下！”筱亦连忙叫住他，“那个……城一……他，还好吗？”
“好吗？！你还记得他吗？！你认为因为你的背叛他会……”纪初浩激动的话语被单郁助打断：“他很好。没有你，他依然过得很好。”
“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没这必要。既然走了就不该再回来。”单郁助依然是淡淡的样子，面对伤害过他兄弟的人，他做不到用笑容对待，就算曾经这个人和他们一起快乐过。
“郁助，你别这样。我知道我犯了一个弥天大错，可是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真心？”纪初浩冷哼一声，“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利用别人的喜欢，这种人会有心吗？”
“求求你们，让我见见他……”
“郁助，初浩，你们在这里干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想起，筱亦看见了苏城一，他依然穿着白衬衫，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高贵地像个王子。
“城一，我回来了。”筱亦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在伞下绽成一朵花。
苏城一的笑容凝固了一秒，以前的回忆瞬间涌出大脑，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原本他以为他忘记了，原来只是不愿想起。
“你过得好吗？”筱亦见他无任何反应，便主动搭话。
“很好。”苏城一恢复正常，一步步走近。“皇家音乐学院的学习很辛苦吧？”苏城一平静地问道。
“嗯，真的很辛苦。”筱亦嘟气嘴巴，撒娇似的语气。
城一宠溺地笑笑，没有接话。气氛一下子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只有雨声，“滴答滴答。”
“城一！”洛卡卡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哎——，她是谁？”
“叶筱亦——城一的女朋友。”单郁助回答，纪初浩狠狠瞪了他一眼。
“女朋友？”洛卡卡心里直泛酸，原来她是城一真正喜欢的人，看来她真的误会半夏了。虽然洛卡卡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的确比自己长得漂亮，嗯——应该说是有气质吧。很灵动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握着伞柄的手指有着女生中少有的修长，真的和苏城一很般配。
筱亦也同样打量着出现在苏城一身边的女孩：身材不算很好，但是比较匀称，洋娃娃般的脸嵌着乌不溜秋的眼睛，充满活力的样子，身上有阳光的影子。
“纠正一下，”苏城一清清嗓子，“是前女友。”
筱亦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她看着苏城一搂过那个女孩子的肩。
“筱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洛卡卡。”
雨忽然瓢泼起来。雨珠打在伞上，溅开，又顺着伞骨流下，在筱亦面前形成一幕雨帘，她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失听，让她毫无准备，“你说什么？”
“她是我的女朋友。”苏城一又重复了一遍。
洛卡卡吃惊地望着他，眼里是满满的疑惑。苏城一侧过脸对他笑笑，握着她肩膀的手故意加大了力度。
洛卡卡不笨，她一下子明白苏城一是让她帮忙演戏，心像是被人吊起又重重地落下，可是她知道，她从来抗拒不了苏城一的微笑，虽然身体僵硬，但还是作势靠在苏城一的怀里。
筱亦呆呆地立着。她一直以为苏城一会等她，她一直以为苏城一对她的喜欢会超过任何东西，可是她却忽略了她的背叛带给苏城一的伤害是致命的。
单郁助的眉皱在了一起。纪初浩的手紧握成拳，却又舒展。
“原来是这样……”筱亦呢喃，六神无主的样子让苏城一的心不自觉地痛了一下，“那我走了……哦，还有，祝你们幸福。”她走得极慢，像是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洛卡卡刚想开口说话，苏城一扳过她的身子，动作更加迅速地吻住她的唇。回过身的筱亦苦笑了一下，雨中热吻的恋人，真是很浪漫呢……
洛卡卡居然在这时候想起了纪初浩的吻，霸道，具有侵略性。但苏城一的吻却像可口的棉花糖，让人不自觉上瘾。直到确定筱亦走远，苏城一才放开她。
洛卡卡茫然地望着苏城一，大脑一片空白。
“做我女朋友吧。”苏城一淡淡，仿佛不是告白，而是在完成一件任务。
“你在说什么？”
“做我女朋友，待在我身边，让我对你好。”苏城一没有看洛卡卡，而是看着纪初浩。他对他的兄弟一向都是不遗余力，就算知道这个决定是错的。
“你是说真的？”洛卡卡惊喜地问，她甚至没有察觉苏城一的不对劲。
“是……”
“开什么玩笑？！”一直做旁观者的单郁助忍无可忍地吼道。他揪住苏城一的领口，声音显得咬牙切齿，“你把苏半夏当什么？！”
两把雨伞被扔在地上，雨很快打湿了两人的全身。洛卡卡一震，脑海中出现他和她抱在一起的画面：半夏和城一是真的有关系吗？那么她现在算什么？
纪初浩甩掉雨伞，推开单郁助，冷冷道：“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什么。”
“你知道什么？！他招惹了苏半夏，现在却又跟她最要好的朋友交往。这种人难道不该揍吗？！”
“你又有什么资格替她打我呢？我以前不都是这样么？”苏城一无所谓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单郁助。
大雨中，苏城一被打倒在地，雪白的衬衫溅满了泥污。
“单郁助，你疯了！”洛卡卡尖叫着，上前扶起苏城一。
“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家伙果然是单细胞生物。”苏城一无奈地笑笑。
“你什么意思？”
“作为被揍的代价，这个问题由你自己去思考，想清楚，苏半夏到底喜欢谁。”
雨声忽然小了下去，单郁助静静地立在雨中。他想不通，苏城一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是在暗示苏半夏喜欢自己么？可是她清清楚楚地承认她喜欢苏城一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种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他不明白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同志们，看过来，鉴于一天四更对于我这个学生来说实在是太累了，所以现在一天三更，不便之处，多多包涵哈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傍晚了，苏若的病情逐渐稳定，只需要留院观察，这让苏半夏松了一口气。原本好好的天气却突然下起了雨，不大，却很细密。补课时间快到了，单郁助的家离得不远，两个站的距离，关键是她不想浪费钱坐车。
不出所料，在她以最快速度到达单郁助的家后，她已经全身湿透。的确，就算再小的雨也是能淋透一个人的。
“你打算着这样子给我补课？”单郁助打量着刚走进房间的苏半夏，地板上有水滴的痕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
“笨蛋！你不知道这样会感冒吗？”单郁助骂了一句。
她当然知道，可是这似乎不关他的事吧。
“去洗个澡，然后把湿衣服换掉。”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我叫人拿给你。”
在单郁助问完他家几个的女佣，才发现他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她们的衣服都晾在外面，因为这几天的下雨，没有干。
管家忍住笑，少爷着急的模样的确很可爱。
“管家，妈的衣柜里应该有睡衣吧。”单郁助灵光一闪。
“少爷，夫人从来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衣服，您知道的。”
“她那么多衣服，少一件不会知道的。”
“您太小看她了。不过，少爷，您不是有衬衣么，苏小姐应该可以穿的。”
苏半夏很郁闷地盯着送进来的衣服——单郁助的衬衫。这家伙还穿衬衫？简直不敢想象。不过于她，只穿白色衬衫会不会……太暧昧？
女佣将衬衫送回单郁助房间，为难地说：“苏小姐她不肯穿。”
“见鬼！”单郁助低咒一声，他早就应该猜到她不会穿的，“把我的睡衣拿给她，告诉她，如果不肯穿，就呆在浴室直到她的衣服烘干为止。”
苏半夏再次郁闷地盯着送进来的睡衣，这家伙就不能拿一件她可以穿的衣服吗？睡衣？这可是贴身衣物哪，甚至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味道。穿着它，会有被他抱着说的感觉吧。
女佣把睡衣拿到单郁助的面前：“苏小姐说，她还是穿您的衬衫吧。”
虽说苏半夏个子也不算矮，但是和单郁助比还是有差距的。他的衬衫对她来说相当于睡衣，衣摆刚好垂到大腿处，修长的腿在白色衬衣的衬托下竟然丝毫不逊色。
单郁助的眼光停留在苏半夏的身上几秒钟后，极不自然地背过身。衣扣虽然整整齐齐地扣着，但因为过于宽松，还是若隐若现地显出白皙的皮肤，被吹干的头发松散地披下，有一种致命的诱惑。
“现在开始上课吧……”苏半夏到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单郁助的不自然。
整整一个小时单郁助都没有敢把眼睛往苏半夏的身上放，只顾低头看着题目。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了，和她靠得这样近，近得可以闻到她头发上的清香。暧昧流转，让他有着本能的冲动。而苏半夏，这个罪魁祸首，却依旧专心致志地讲课。
“你喜欢苏城一么？”单郁助忽然打断她。
苏半夏愣了一下，然后不快不慢地提醒：“现在是工作时间。”
“工资照付。你喜欢他么？”
“不关你事。”
“那么你喜欢我么？”
苏半夏的笔顿住了，她抬头望着单郁助。他看见她眼里有某种复杂的情绪，但是很快消失殆尽。
“你说话啊！”单郁助着急起来，他觉得她心里有太多的事，而且那些事似乎和他有关，可是他却不知道，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他难受至极。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对你来说，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玩偶。”
“你不可以给我这么严重的指控。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那你喜欢林素暖么？”
“我们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扯上她？”
“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以后的下场，肆无忌惮地玩弄之后再像垃圾一样丢弃。”
“你是在怪我上次对她做的事？我是在帮你，她那么对你……”
“她只是喜欢你。你不该对她那样。”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
“不，”苏半夏摇摇头，“我是厌恶你。”
单郁助忽然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厌恶？那你又为什么喜欢城一？他对女孩子又岂止残忍。”
“喜欢是没有原因的。”苏半夏深深望了单郁助一眼，低声道。喜欢上他从来不是她愿意的，执着而无望的单恋是青春最痛的伤口。
“我累了，让管家带你去客房睡吧。”
“我得回家。”
“这么大的雨回去会很危险，我会打电话去你家。”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一切，雨声大得有点惊人。
深夜，单郁助轻轻推开客房的门，借着走廊微弱的光，他看见苏半夏枕着手臂侧向左边睡着。书上说，习惯靠左睡的人没有安全感。单郁助在门边站了很久，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苏半夏在那扇门关上以后，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她不知道违背自己的心到底对不对，但是她没有选择，爱上一个迟早会给她痛苦的人，她只有拒绝。她所经历的一切告诉她那个诅咒是真的，她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就算额头上有着一只紫蝴蝶，她也不可能破茧化蝶。
连绵的细雨过后，温度骤然下降，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服钻进身体，让人不自觉地搂紧衣服。苏城一给洛卡卡买了一件黑色外套，并且嘱咐她千万不要感冒。苏城一对洛卡卡很好，这让所有人都心安除了单郁助。
筱亦来找自己是洛卡卡意料之中的，毕竟那么强烈地相互喜欢过。洛卡卡虽然是粗神经，但她总觉得苏城一突然向他告白有点不对劲，或许，只是为了刺激筱亦吧。
当洛卡卡抵达咖啡店时，筱亦已经在喝咖啡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搅动咖啡，眼睛却盯着外面，仿佛她的心从来都不在店里面。
“对不起，我迟到了，”洛卡卡坐到她对面，“小姐，给我一杯橙汁。”
筱亦把心收回来，礼貌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叫咖啡呢？这里的咖啡味道很不错。”
“咖啡会让人的味觉疲劳，而且我不喜欢太苦的东西。”
“嗯，”筱亦重新低头搅动咖啡，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他很喜欢卡布奇诺。我以前也很讨厌喝咖啡，是他让我慢慢习惯这种苦涩味道。这家店也是他最喜欢的。”
“你想说什么？”洛卡卡警惕起来，“让我离开城一么？”
“不，”筱亦无奈地笑笑，“我没有那种资格。你知道的，是我先放弃了他。”
“那么你约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能不能跟我说说他的事？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而已。”
苏城一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可以遇见苏半夏。在人来人往中，他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在那一刻，他竟然相信了“缘分”这个字眼。
“我以为你还在Sunday上班。”苏城一欣喜若狂，习惯性的笑容愈发灿烂。
“今天咖啡提早卖完了，所以下班比较早。”苏半夏避开他灼灼的目光，答道。
“一起去喝点东西，好么？”苏城一问得小心翼翼。
“不行，我得去预习功课。”
“只是一会儿，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对不起，我真的很忙。”苏半夏绕过苏城一，却被他拽住：“就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好吧，”苏半夏挣开他的手，“我打电话给卡卡。”
“苏半夏！”苏城一忽然吼了一声，行人纷纷侧过头去，只见一个俊朗的少年生气地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是情侣吵架吧，不过他们还真是般配呢。“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不是她！为什么还要装傻？！”
“你是她男朋友，应该是她来陪你，而不是我。”苏半夏很冷静。
“很好。半夏，你别逼我。”苏城一式的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寒意。
苏半夏望着他，他的眼里有不顾一切的冲动。
咖啡店里，洛卡卡还在说着苏城一的事。筱亦已经续了一次杯，偶尔会问几个问题，但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听。
“洛卡卡，怎么你还有闲情逸致跟人聊天？”林素暖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我的事与你无关，请你离我远一点。”洛卡卡没好气地说道。筱亦可以感觉到周边的空气迅速冷凝下来。
“洛卡卡，你可是要擦亮眼睛，分清楚到底谁对你好。”
“你什么意思？！”
“你的好朋友，”林素暖向窗外努努嘴，“似乎在勾引你的男朋友。”
洛卡卡和筱亦同时转向窗外，隔着透明的玻璃，越过一条马路，在人群中，苏城一拉着苏半夏，似乎在说什么。但就算隔了那么远，洛卡卡还是能感觉到苏城一那热切的目光，那种眼神在看她时从未有过。洛卡卡的心像是跌入谷底，彻骨的冰冷随着血液流经她整个身体，她甚至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林素暖将手搭在洛卡卡肩上，语气里满是可怜和讽刺；“心痛吗？她在抢走单郁助的时候我的心也像是被捅了一刀。可是我真的想不到，她连你的男朋友都不放过。”
洛卡卡狠狠地瞪住她，她多么希望刚才的一幕只是她的幻觉，可心里某个地方却生生地疼。
“瞪我干什么？你应该去杀了苏半夏，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林素暖嘴角噙笑，轻声道。
洛卡卡正欲发作，筱亦动作更加迅速地按住她，笑道：“城一对每一个女孩都温柔至极，如果卡卡要为刚才的事生气，恐怕这辈子都有吃不完的醋了。”
“你是谁？”
“你好，我叫叶筱亦，是洛卡卡的朋友。”
“原来洛卡卡度量那么大，竟然和苏城一的前女友都能和平共处，那么也难怪不介意苏半夏抢自己男朋友了。”
“多谢夸奖，”洛卡卡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总比某人被自己的前男友羞辱好多了。”
“你！”林素暖被气得说不出话。
咖啡店门前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想起，清脆的声音异常动听。林素暖冷笑了一声，对走进来的人说道：“苏城一，你可真会挑地方，前任，现任女朋友，连带着你的情人都到齐了。”
客人都扭头望向窗户的位置，带着看热闹的好奇心，希望上演一出“三女争夫”的好戏。
苏城一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郁助可是在附近呢，他好像还不知道你小时候对半夏做的事……”
“闭嘴！”林素暖惊慌地叫道，神情甚是慌张。
苏半夏冷冷地开口道：“怕么？害怕单郁助知道你有我这个不堪的妹妹，害怕单郁助看不起你？那还不快消失在我面前？”
难道她不知道我冒充她的事？林素暖顿了一下，难道她误会单郁助已经忘记她了？很好，林素暖得意起来，她冷笑一声，离开了。
沉默在四个人之间肆意蔓延，连喘息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从来都没有带她来过这儿，今天却带了半夏过来，这说明了什么？洛卡卡问自己，他从心底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女朋友，更确切地说，是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筱亦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复杂，中间好像还牵扯着单郁助。
“我回家了。”洛卡卡终于按捺不住，起身离开。
“卡卡……”苏半夏拉住她，却被狠狠地甩开。“我说我累了，想回家！”她朝苏半夏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眼泪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崩溃。
苏半夏呆呆地站着，回想起刚才洛卡卡决绝的眼神，她心中一冷。
“半夏，对不起。”
“你应该追出去的，而不是在这里向我道歉。”
“是吗？”苏城一凄惨地笑，她始终都在装傻。
“我去预习功课了。”苏半夏扔出一句话，留下苏城一独自面对筱亦。
苏城一索性坐了下来，挥手叫了一杯“蓝山”。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的是卡布奇诺，什么时候开始变口味的？”
“从你离开后，”苏城一微微抿了一口，动作优雅，“我发誓与你有关的东西我都不再碰。”
“那么讨厌我么？”筱亦轻笑，却发现她的笑容苦涩地让自己都伤心。
“不是讨厌，而是，”苏城一顿了一下，“是刻骨的恨意。”
“因为太喜欢我了？”
“呵呵，你还是一点没变。”
“我猜得没错，对不对？”
“当时是，可是现在伤口已经结痂，只留下一道疤，不会痛。”苏城一淡然，看上去像是没有受过伤一样。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止痛药，无论多么美好的爱情都会被它趁虚而入，最后洗得干干净净。”
“如果当初你没有背叛我，时间永远都没办法将我们分开。”是她一手毁了他们，让他在痛苦的泥淖中不可自拔。
“我以为有些事不用明说，”筱亦苦笑，“城一，我给了你过分的希望，而你，对我却有过分的憧憬。”
“你打算给我一个理由了么？”
“你或许不知道我的父亲也是个钢琴演奏家。他热爱音乐却始终没有机会表现，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但是在我稍有展露的时候出了车祸，而我母亲很爱他，她希望我完成父亲的遗愿……”
“所以你为了完成你父亲的遗愿，选择背叛了我。”
“对不起，城一。我以为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苏城一嗤笑，“明白你的离开是为了成全你伟大的孝道？然后让我傻傻地等你么？！”
“不是……不，我已经不敢奢望……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筱亦泣不成声。
“怎么原谅呢？你为你的梦想背叛了我们的爱情，你让我怎么原谅？！”苏城一说完便离开了。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流出乌溜溜的的鲜血，原来她还是能伤害到他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对不起……”筱亦哭得难以自抑。客人们都侧目，连流泪都漂亮，那个男孩怎么这么狠心呢。
她忘了说当时是她母亲以死相逼，让她不得不做了这个决定。她伤害了苏城一，所以遭到了报应，让她失去了他，失去了这辈子最爱的人。现在，他只要觉得开心……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就算他恨她，也无所谓了。
夜，黑得彻底。辽阔的夜幕没有一点星光，连月亮都隐退了。公园的树木在黑暗中投成狰狞的模样，风吹过，簌簌地发出恐怖的响声。洛卡卡小心地观察着周围，她怕鬼，很怕。而在离家不远的空地上，一个黑影来回闪动。
“谁？谁在那里？！”洛卡卡壮着胆子叫了一声。
“卡卡，你回来了，”纪初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林素暖说筱亦把你找出去了，可我找不到你，只好在这里等。你没事吧？”
“你在这里等了一下午？”洛卡卡惊奇地问，鼻子忽然酸酸的，她想起今天下午的事，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你别哭……”纪初浩一下子慌了手脚，他手足无措地把洛卡卡拥入怀里。洛卡卡埋在他的胸前，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筱亦？”
洛卡卡摇头。
“那是——苏城一？”
苏城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纪初浩彻底被弄迷糊了：“那你为什么哭？”
洛卡卡继续摇头，但仍然哭得声嘶力竭。
“别哭别哭。”纪初浩轻轻拍着洛卡卡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似是哭累了，洛卡卡的声音渐渐轻下去，变成抽噎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纪初浩推推她，好笑地发现她好像睡着了。他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纪初浩抱着洛卡卡在优雅的别墅中乱走，他不记得洛卡卡的家是哪一栋，可他又不愿弄醒她，手臂越来越酸，眼皮也越来越沉……
洛卡卡睁开眼睛时，天才微微亮，风吹到脸上有深深的寒意，但是却不觉得冷。洛卡卡察觉到原来自己是披了纪初浩的外套，而且还被他紧紧搂在怀中才觉得温暖。
他侧着头靠在亭子的柱子上，睡得很沉。洛卡卡小心地挣脱他的怀抱，将衣服盖在他的身上。洛卡卡忽然发现纪初浩原本银灰的头发已经变回了黑色，那颗泪痣衬得他妖媚，更加具有古典东方男子的魅力。他是什么时候把头发染回来的？她努力回想，却丝毫没有思路。原来她除了在意苏城一，已经自动忽略了身边的人，多愚蠢！
洛卡卡自嘲地笑笑，就算她对苏城一再好，也终究是他心外的人，可她不甘心，除非撞上南墙，否则她绝不回头！她就是这样的倔脾气。
也许是感觉手臂轻了，纪初浩敏感地醒了。“天亮了，”他敲敲手臂，以减轻肌肉的酸痛感，再伸伸懒腰，“这一夜睡得真辛苦。”
“纪初浩！你吃了一夜的豆腐！！”洛卡卡吼，她最注重名节了，初吻也是被他夺走的，她怎么会那么倒霉啊！
“喂，我照顾了你一夜，你不谢谢我反而还怪我，这是哪门子道理啊？”
“我有叫你照顾我么？有吗？有吗？”洛卡卡咄咄逼人。
“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把鼻涕和眼泪全抹在我的衣服上了，”纪初浩也毫不示弱，他抓起自己的衣口，展示洛卡卡昨天晚上的丰功伟绩，“我刚买的好不好，你好歹也说声谢谢啊。”
“我用拳头说谢谢行不行？”洛卡卡表演性地握了握拳，然后纪初浩就听见骨头“咯咯”的响声。她完全忘了昨天的不愉快，和纪初浩在一起总是有快乐的事情，而最快乐的莫过于——欺负他！
纪初浩咽了咽口水，勉强地笑笑：“我想还是算了，大恩不言谢对吧？”天哪，她到底是不是个女孩子啊。
“不行，得好好谢谢。”于是，在如此美好的清晨，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号。
苏半夏偶尔会在繁重的作业堆中回头看看洛卡卡。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她说过话了，自从那天以后，洛卡卡看见她都只是点点头，对她冷淡地可以结冰。苏城一和洛卡卡似乎没有和好的迹象，这让苏半夏很头疼，她明白，洛卡卡对她这样，完全是因为苏城一的关系。
很难得不用给单郁助补课，苏半夏就待在教室温习功课。整幢教学楼只有她一个教室的灯还亮着。
苏半夏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偶然向楼顶望了一眼，发现有一个人影在上面走动。她知道那是苏城一，他总是喜欢在楼顶想事情。苏半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上去，她必须解决洛卡卡的问题。
打开顶层的门，苏半夏轻轻叫了一声：“城一。”
他身子一颤，并没有回过身，月亮被乌云遮住，没有一点光亮。苏半夏走过去，靠着栏杆站在他旁边。“上次我对你的态度很不好，我向你道歉。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迁怒卡卡，她很需要你。”
身旁的人依旧保持仰望的姿势，没有说话。
“你或许没有尝过被人抛弃的痛苦，”苏半夏低声说，“所以你才会对卡卡视而不见。被视作亲人的人抛弃，比杀了她更难受。”
那叠钱还没有安排好就被人抢了，明目张胆地抢，似乎早就盯上了她们这对母女。苏若欲哭无泪，望着身边娇小又倔强的苏半夏，她一时没了主意，她是个很软弱的女子。
“妈，别难过，我们会活下去，没有他们也会活得很好。”苏半夏像个大人一样安慰苏若，尽管她只有11岁。
苏半夏开始捡垃圾，对于一无所有的人，这是最好的生存方式。苏若也很快找到一份清洁工的工作，她们必须积攒一定的钱才能安定下来。在苏半夏心里，钱占据了绝大部分，她厌恶钱，却不得不为生活而重视钱。或许是看透了世俗世故，苏半夏开始待人冷漠而疏远。只一个月，幼嫩的脸就带了一张面具，将活泼的那个自己深埋心底。
也许是苏半夏跑得勤，她收拾得越来越多，这让这条小巷里其他流浪的孩子很不爽。五六个孩子截住苏半夏，威逼她将刚赚来的钱交出来。
都是半大的孩子，都饱受别人的歧视和虐待，他们将气都出在了不肯屈服的苏半夏身上。下手毫不犹豫，用拳头砸，用脚踹，似乎和她有深仇大恨，完全没有怜悯之心，他们忘了，她也只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苏半夏紧紧地攥住那张纸币，连哼都不哼一声。路过的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露出一丝悲悯的神情，然后消失在巷口。
雨似乎暴怒起来，“啪啪”地打在地上，溅开。
许是打累了，许是觉得无聊了，那群孩子都相继离去，留下奄奄一息的苏半夏。血在她身边蔓延开来，和雨水混合，调成一种触目惊心的红色。苏半夏开始微微地呻吟起来，被雨声淹没。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眼泪不停地溢出眼角。全身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撕裂一般。是要死了吗？是快死了吗？原来死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啊。苏半夏沉沉地闭上眼睛。
苏若找到苏半夏时，她已经昏死过去。苏若疯了一般抱着苏半夏冲向医院。望着病床上的苏半夏，苏若泪流满面。一切是她的错，是她不该那么冲动地答应嫁给林喻本，她犯下的错为什么要由她的女儿来背？
苏半夏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妈，你怎么又哭了？”苏半夏无可奈何地埋怨，她将手中的钱递给她，“这是我今天的收入。”
苏半夏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语气波澜不惊，但眼神却空洞得让人感到心疼。旁边的人转过脸看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原来经受了那么多。
“城一，你没有试过被人毒打到临死的滋味，那种无助到现在我都忘不了。”
那次住院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房东毫不留情地把她们逐了出去。雪下得很大，像是争先恐后的孩子，纷纷落进苏半夏的衣领里。苏若搂着她漫无目的地走，雪花很快覆盖了她们的脚印。
当苏半夏放下自尊乞讨时，大雪已经连下了三天，她们没有东西吃，虚弱的苏若有病倒了。苏半夏咬紧嘴唇，舌头尝到一丝腥甜。她跪在马路旁，深深埋下头，她做不到声泪俱下，她不允许自己这样。一个上午，她在雪地里跪了一个上午，膝下的冰被融化，和她的肉黏在一起，她差点连站也站不起来，但面前只有寥寥几个硬币。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如果只依赖于别人的施舍，那么总有一天，当世人的心连唯一的一丝悲悯都消失殆尽，只能等死。
苏半夏学聪明了，她把自己搞得更加狼狈，更加憔悴，面对走过的人她都仰起可怜兮兮的脸，一脸无辜地望着路人。果然，她收到很好的效果，只是当那些人把钱扔在她面前时，只有她知道，她的指甲狠狠地嵌进肉里。
同一条路上的乞丐很快找到苏半夏，威逼她离开。在拳头如雨点般砸在她身上时，她下意识地护住了钱，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一定会笑我是一个守财奴，”苏半夏低声笑道，“但是在那一刻，我只知道，没有钱，我和妈都活不下去。”
是洛卡卡救了昏倒在雪地里的她们，并且给苏若安排了一份保姆的工作，还让苏半夏上了学。
“就当时为了我，好好对待卡卡，城一，求你答应我。”苏半夏乞求道。除了苏若，洛卡卡就是她的全部，就算她受伤，也不能让洛卡卡受伤。
“既然你们相互喜欢，为什么要因为洛卡卡放弃你的幸福？”很有磁性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苏半夏惊得捂住嘴巴，连连后退，这声音不是苏城一的！
乌云渐渐散去，透出一点点月光，在微弱的月光下，映照着一张英俊霸气的脸——是单郁助！！
“你怎么在这儿？！”苏半夏恐惧地变了声，她刚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单郁助反问，“以为我是苏城一，失望了么？还是我打扰了你们的秘密约会？”
“这不是约会。”苏半夏纠正道。
“不是，”单郁助轻笑，“当然不是，而是泡沫剧中烂俗的情节——为显示自己的伟大，把喜欢的人让给好朋友。”
“够了！这不关你的事。”
“告诉我，你喜欢谁？是苏城一么？”
“是，我喜欢他。”苏半夏应道，就让他死心吧，这么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他不记得她，她也没必要提醒，被人忘记的承诺再履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何况，他只是对她一时兴起而已。她不会把感情给一个花花公子，就算她有多喜欢。
“那你就应该和他在一起。”单郁助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苏半夏听见了，她顿时紧张起来：“你想干什么？”
单郁助露出令人窒息的笑容：“我希望你得到幸福，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
“别去招惹卡卡，她不能失去城一。”
“可是怎么办呢，你也喜欢城一，为了你，洛卡卡必须让步。”
“单郁助，你简直是在无理取闹！”苏半夏生气地吼道。
“苏半夏，是你把我逼疯了！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拒绝我的帮助，让我看着你痛苦。苏半夏，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单郁助握住苏半夏的肩，失去理智地嚷道。
苏半夏望着暴怒的单郁助，恐惧占据了她的身体。他的力气好大，捏得她的肩膀生生地疼。“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单郁助连忙松开手，自嘲地笑道：“城一暗示我说你喜欢的是我，可是你却亲口告诉我你厌恶我。苏半夏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单郁助，你听清楚了，我不可能喜欢你。”苏半夏撇过脸，不敢直视他。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单郁助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见。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河，寒冷的河水侵袭他的身体，却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要去伤害卡卡，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苏半夏离开时对单郁助警告道。
单郁助苦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爱情的人可以长命百岁，因为爱情能使人肝肠寸断。
初冬的第一场雪下得毫无预兆。天空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仿佛是坠落地面之前挣扎的蝴蝶。学期将近结束，苏半夏忽然辞了职，像这一场雪，让人手足无措。单远泽极力挽留，却没想到苏半夏的去意竟如此坚定，因为苏若出院了。
“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单远泽第一次仔细端详了她，“可是性格迥然不同。她是能够让人产生保护欲的人。”
苏半夏对他眼底的那抹爱意视而不见，有些事情或许糊涂一点会更好。
洛卡卡和苏城一早已和好。洛卡卡是那样地喜欢苏城一，冷战两个星期后，她主动跑到苏城一教室示好，于是牵手、拥抱、接吻，一切都自然而然，只是忘了纪初浩还在教室后面，忧伤地看着他们牵手、拥抱、接吻。在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刺痛他的眼睛后，他将头埋进了臂弯，像只受伤的鸵鸟。
苏半夏以视力不好为由，调到了前面，她不想再和单郁助有任何的瓜葛，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她的学习生涯。
苏半夏的位置上每天都会有一份早餐，她不知道是谁送的。开始的第一天，她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她从来不接受陌生的好意。
第二天，早餐上多了一张字条：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苏半夏笑笑，将早餐送给了同桌。第三天，字条上写着：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有胃病的人不能不吃早餐。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胃病的？这事只有卡卡和苏若知道。以前卡卡都会给她带一份早点，但她最近忙着为苏城一准备爱心早餐，把她抛到了一边。
同桌打趣道：“是一个暗恋你的痴心男孩吧，”苏半夏微笑不语，他扭头看了一下单郁助，他正躲在厚厚的书堆后面睡觉，不会是他的，他哪有那么细心。应该是苏城一吧。
单郁助偶尔会看着苏半夏的背影发呆，更多的时候是趴着睡觉。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是舒服。林素暖与他的关系断断续续，不温不火地维持着。即使她欺骗过他，到底也是打着“爱”的名义，何况他也只是把她当作林素晗而已，并没有真心喜欢过她。欺骗对欺骗，他们也算是扯平了。
单郁助也很意外自己对苏半夏的喜欢竟然可以深到可以默默守护她。她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一直在吸引着她，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因为聂毅将要离开，这个老顽童竟然硬逼着聂夙羽在家里开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会。请的是聂夙羽的朋友，聂毅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却喜欢热闹，反正他家多的是空间。
苏半夏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毕竟是长辈，又帮助过她，所以她不能拒绝邀请。她到场的时候，大厅已经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四周都是彩色气球，餐桌上是精致的糕点。没有人注意到苏半夏，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她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静静等待舞会结束。
“小夏，干嘛坐在这儿一声不吭的？”聂毅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苏半夏身边，把她吓得够呛。
“可还是被你发现了。”苏半夏没好气地耸耸肩，和这位老人长久的相处，苏半夏连敬语都懒得用了——他简直是个老小孩。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称霸商业界的。
“小夏最近可爱起来了呢，”聂毅呵呵笑着，“真没想到不戴眼镜的小夏其实也挺好看的。”
“不正经。”苏半夏轻声骂道。
“这都被你知道了呀。”聂毅竟然耳尖地听见了。
“半夏，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走，一起玩。”洛卡卡牵起苏半夏的手。
“哎，小丫头，没看见她正陪我聊天着嘛！”聂毅同样也扯住苏半夏。
“死老头，放手！自己找别人玩去，我们不奉陪了。”洛卡卡毫不客气地拍掉聂毅的手，拉走了苏半夏。
“年轻真好。”聂毅笑眯眯叹了口气，他喜欢年轻人的活力，有挥霍的资本。
“死老头，原来你也有成熟的一面，真难得。”单郁助拿着鸡尾酒过来，调侃道。
“小助！”聂毅双眼放光，这让单郁助后悔自己送上了门。
“洛卡卡，苏半夏，来玩个游戏怎么样？”林素暖拿着空酒瓶，建议道。
“没兴趣！”洛卡卡想拉起苏半夏走掉，却被林素暖将了一军：“怎么，怕了？玩的可是真心话大冒险。你难道不想听某人的真心话，还是说你一直都在逃避？”林素暖漫不经心把玩这首手中的空瓶。
“卡卡，我们走。”苏半夏心里一阵不安。
“心虚了？苏半夏，你骗人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啊！”
“谁会怕？谁会心虚？！玩就玩！”洛卡卡气愤地应下，她就不信了，会斗不过这个女的。
角落里。聂毅谈性正浓，好不容易逮住单郁助，当然要好好挖一下八卦。“听说你和林素暖分手了？”聂毅环顾四周，像是不经意地问。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管好你自己的事。”单郁助呷一口酒，动作优雅。
“我早猜到会是这样，”聂毅得意地昂起头，“那个小姑娘我打从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不舒服，心机太重。你真正喜欢的应该是——”聂毅指着坐在洛卡卡身边的苏半夏，狡黠地一笑。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单郁助不动声色地喝完酒，走向她们。
此时客厅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一张大圆桌了。圆桌上的空酒瓶飞速地转着，而桌边的人满脸的兴奋和期待，瓶口对着谁，那么就由对面的人决定问题。回答的人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保持沉默，但是必须罚酒，是高纯度的威士忌。
苏半夏对面坐着林素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苏半夏皱眉：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洛卡卡身后站着苏城一，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游戏的进度。单郁助重新拿了一杯酒，站在看热闹的同学中。他的不远处，纪初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卡卡。
游戏已经进行得比较久了，提的问题也渐渐直白起来。喜欢小影的男生吞吞吐吐地问她不喜欢他的原因。小影脸红了一下，原本不想回答，但是迫于威士忌的压力，她几乎是用耳语的声音说：“你太黑了，我得为后代考虑……”意料之中的哄堂大笑，小影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只有苏半夏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当那个瓶口直直地指向自己时，她的预感灵验了。
林素暖缓缓地站起，用动人的声音问道：“你喜欢的是单郁助还是苏城一？”
苏半夏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这个问题，还真是够恶毒的。不能拿苏城一当挡箭牌了，就算亲口承认她喜欢单郁助，林素暖也不会信的，因为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苏城一。林素暖的目的很明显，她想挑拨她和卡卡之间的关系。
洛卡卡奇怪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苏半夏，她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有女朋友了，而这个女孩又是你最好的朋友？”林素暖的话一字一字扎在洛卡卡的心上。半夏喜欢的人是城一？怎么会是城一？！怎么可以？
旁边的议论声逐渐扩散开来。
不可能承认喜欢单郁助的，因为当初是她亲口拒绝了他，所以没有人会信。而且她不想承认，她怕一旦承认，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我保持沉默。”苏半夏端起酒杯，闭上眼睛猛灌下去，胃似火在烧，难受的紧。苏半夏紧接着拿起了第二杯。
洛卡卡突然觉得全身好无力，半夏的表现告诉她林素暖说的都是事实。
两杯下肚，苏半夏已经有点站不稳了，正要拿起第三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够了！”是单郁助和苏城一。
单郁助劈手夺下酒杯，吼道：“你不要命了！说实话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
苏半夏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回答：“我的事你不要管。”
这句话，他听了很多遍，她是那么讨厌他，而他又是那么喜欢她。所以只要她幸福，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知道你喜欢城一，”单郁助淡淡道，“只是你顾忌洛卡卡所以一直不敢承认……”
洛卡卡惊愕地望向单郁助，他也知道？
“单郁助！！”苏半夏瞟到卡卡的脸正逐渐苍白，惊慌地打断他。
“你还想把你的感情隐藏到什么时候？”单郁助直直地盯着苏半夏，一字一顿地说，“你喜欢苏城一。”
“啪！”苏半夏狠狠地甩了单郁助一个耳光，“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单郁助仿佛不知痛般，声音显得虚无缥缈，“在阳台上把我错当成城一，恳求我不要伤害洛卡卡，难道这是胡说么？”
“够了！不要再说了！”苏半夏此时已不再是平常冷静的模样，只要触及到有关于洛卡卡或者是苏若的事，她都冷静不了。她用仅剩的力气支持着，望着洛卡卡，用乞求的语气，“卡卡，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以后再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人群的议论声愈发大起来，洛卡卡呆呆地坐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单郁助转向苏城一，问道：“城一，你也喜欢苏半夏对吧？”这感觉就像在给他们举行婚礼，多可笑。可是他现在想要的只有——她能够幸福。
苏半夏将乞求的目光投向苏城一，拼命摇头，泪水像洒落的珍珠，晶莹剔透。千万不要承认，不能承认。否则洛卡卡会崩溃的。
苏城一沉吟了一会儿，低低地回答：“是，我喜欢她。”他不能再欺骗自己，欺骗洛卡卡，他喜欢苏半夏，就是喜欢她。
苏半夏终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半跪在桌旁，完了，她和洛卡卡因为苏城一彻底完了。就算她向洛卡卡解释她其实喜欢的是单郁助也无济于事了，因为苏城一承认了，这对洛卡卡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此时洛卡卡仿佛是被人抽走灵魂的布偶，脸苍白得似透明一般：他喜欢她……他喜欢的竟然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那么她算什么？连个替代品都不是，现在是连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吗？！
这时人群的议论声小了下去。洛卡卡慢慢地站起，走到苏城一面前，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是。”苏城一没有避开她的眼睛，在他的眼里，她看见的只有一片平静的蓝色，没有半点波澜。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交往？”
“我想要忘记半夏，而且那时恰逢筱亦回国。”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对不起，我尝试着去喜欢你，可是我办不到，”苏城一的脸上除了歉意没有其他任何表情，“对不起，卡卡。”
“我真是个笨蛋……”洛卡卡大笑起来，眼泪从眼角溢出，她抬起手，却始终没有打在苏城一脸上。面对这个残忍的男子，她竟然还是舍不得打他。她是真的很笨呢……
“混蛋！！！”旁边的纪初浩终于忍不住了，毫不客气地狠狠揍了苏城一，把他按在地上，一拳一拳，一点都不手软。苏城一也不还手，任由他打。
“够了，别打了！”洛卡卡拖开愤怒的纪初浩，把苏城一扶起来。
“洛卡卡，你是脑袋秀逗了还是天生白痴啊？！你怎么能让他这么欺负？！”纪初浩彻底疯了，冲着洛卡卡吼道。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洛卡卡同样吼道，一句话噎得纪初浩闭了嘴。没错，又不是她什么人，干嘛要多管闲事。就算心痛，她也看不见。她的眼里心里，完完全全只有苏城一一个人，纪初浩悲哀地想。
单郁助走过去想把苏半夏扶起来，却被她陌生的眼神制止。她的眼里蓄满泪水，如繁星般璀璨，冰冷的眼眸投向林素暖：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林素暖微微一笑，似是读懂了她，笑容带着扭曲的疯狂：是，我要看着你众叛亲离，痛不欲生。
聂毅在二楼冷眼旁观，直到现在，才能在他脸上找到商人特有的冷静。她看不透苏半夏，所以愈发对她感兴趣。
洛卡卡猛地擦干自己的眼泪，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不好意思，跟大家开了个玩笑。其实我和苏城一早就已经分手了，一直以朋友相处。今天的故事是我们预先安排好的，主要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大家面面相觑，对洛卡卡的话将信将疑。的确，这场面像是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一样，可是那些眼泪，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也是假的？太扯了吧。
“半夏，你怎么还坐着？可别入戏太深了。”洛卡卡打趣道。
“我一下子还没缓过神呢，眼泪都控制不住了。”苏半夏吸吸鼻子，笑道。
“哎，纪初浩，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怎么感觉你像是以公报私啊。”洛卡卡埋怨，心疼地揉揉苏城一的脸。
“我这是敬业，不认真点怎么把他们唬住？”纪初浩振振有词。
“要不下次我们角色转换一下？”苏城一一脸无害地笑着。
其他人听着他们谈笑风生，心中的疑虑逐渐消除，气氛也轻松起来。
“果然是姐妹情深啊。我可不是你们预请的演员，不知道我要问的问题，这出戏你们怎么演？”林素暖轻蔑地笑。
“啪啪！”众人还来不及消化林素暖的话，聂毅的掌声便打断了他们的思绪，“还说惊喜，我看只有惊没有喜。差点把我这个老头子吓死了，还以为你们三兄弟要手足相残了呢。”
洛卡卡白白眼睛：“就算他们要手足相残，你也拦不住。来，我们继续！”大手一挥，颇具指挥者的气势。在经过林素暖的身边时，听见她说：“那个背叛你的苏半夏根本不值得你这么维护她。”
洛卡卡面色一黯，狠狠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玩得最疯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洛卡卡的离开。她绕到别墅的后面，巨大的落地窗被窗帘遮住，隔开了里面的热闹和外面的冷清。洛卡卡收了收衣服，却挡不住侵袭身体的寒意。她站在游泳池旁边，碧绿的池水映着底下白色的瓷砖，竟有些苍凉的味道。
夜，很深，隐约传来欢呼的声音，与洛卡卡格格不入。
“卡卡。”苏半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洛卡卡没有回应。孤立的身影刺得苏半夏的眼睛生疼。
“卡卡，你别这样。”苏半夏走到她身边，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你想让给我怎么样？！笑着恭喜你成功地抢了我男朋友？”洛卡卡一出口便咄咄逼人。
“我和城一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亲口承认了。他喜欢你，和我交往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忘记你，我却像个傻瓜一样被他愚弄。”
“我以为他会对你好……”
“你现在算什么？！施舍你不要的爱情？去求他和我交往来证明你有多无私吗？？苏半夏，你知不知道，我在刚才是受了怎样的打击和折磨才想出一个自欺欺人的办法？！”
“对不起……”苏半夏低声道。
“我真的很讨厌，”洛卡卡望着漆黑的夜空，冷冷地说，“你这副自以为真诚的模样。5年了，你一直都是很冷静的样子，可是我偏偏很讨厌。”
苏半夏惊得合不拢嘴，她无法相信这些话竟是从洛卡卡嘴里说出来的，她望着她，洛卡卡的侧脸被阴影笼罩，看不清表情，但是此时的她明显让洛卡卡感到陌生。
“我那么喜欢城一，却被你抢了，被男朋友当众抛弃的羞辱竟然是我最好的朋友给我的。”
“卡卡……”苏半夏搭上她的肩，却没想到被她狠狠挥开，体内的酒精发作，踉跄了几步，在掉入游泳池的前一秒，她看见洛卡卡充满恨意的眼和近似疯狂的声音：“我恨你！恨不得你早点去死！！”
冰凉的水没过头顶，求救的声音被生生地扼杀在喉咙里。羽绒服吸饱了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拉着苏半夏往池底沉。她挣扎，一张口，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池水便呛了进去。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苏半夏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单郁助邪邪的笑容和苏若永远温柔的脸，还有——洛卡卡明亮的眼睛。身体很重，呼吸逐渐困难，胸口闷得难受，连挣扎都没了力气。刺骨的水让她浑身疼痛，却无法逃离。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苏半夏逐渐放弃挣扎，那就死吧，她累了，好累。终于可以摆脱了，那梦靥般的过去，让她压抑的生活，终于可以摆脱了……
洛卡卡怔怔地捂住嘴，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该怎么发出声音。她看着苏半夏在水里挣扎，慢慢远离池边，看着她在正方形的水池中间沉浮，慢慢失去力气，慢慢不再挣扎。那一刻，洛卡卡心中闪过一丝快感，但很快被恐惧代替。她反应过来，那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是苏半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苏半夏！她竟然想让她死，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城一！！纪初浩！！救命！！单郁助！快来人啊！快来……救救半夏……救她……”歇斯底里的叫声明显带着哭腔。大厅里的人很快冲了出来。
同时，有两个人跳下去的声音。洛卡卡已经吓呆了，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嘴里只重复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纪初浩一把将洛卡卡搂入怀中，低声道：“记住，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她是自己掉进去的。”
“不是，她是被我推下去的……可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是自己掉下去的。洛卡卡，你清醒一点。看着我，记住，苏半夏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不关你事！”
洛卡卡看着他，呆板地跟着他说：“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没错，有我在，你不用害怕。”纪初浩的话在洛卡卡耳边回响，她好像很喜欢靠在他怀里的厚实感，很喜欢。
单郁助和苏城一将苏半夏拖上岸，来不及脱下湿湿的衣服，连忙去检查苏半夏。
“没有呼吸……”苏城一讷讷地说。
洛卡卡脚一软，跪倒在地。赶出来的聂毅冲着呆立的人群吼：“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啊！！聂夙羽，快拿几块厚毯子出来！快！！”
“不，我不信。”单郁助固执地说，他解开苏半夏的衣服扣子，用力将她的脖子稍稍抬高一些，开始给她做心肺复苏术和人工呼吸。
十指交叉扣在苏半夏胸前，单郁助半跪着，用力地按压，然后又给她输几口气。动作不停地重复着，像是被人按了重复键。
人群很静，只有洛卡卡压抑的抽泣声。苏半夏的脸色依旧苍白透明，没有丝毫生气。
“你不可以死……不可以……”单郁助告诉苏半夏，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裹上毯子，但湿凉的衣服仍有彻骨的寒意。
苏城一将手枕在苏半夏的脖子下面，以便她更有可能吐出水来，可是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苏城一腾出手怔怔地擦拭她脸上的水，从脸颊到额头，轻轻地，细心地擦干。然后那只紫蝴蝶便暴露在夜色中，暴露在单郁助眼前。
林素暖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呼吸。
单郁助忽然发了疯似的握住苏半夏的肩，使劲地摇晃她：“你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苏城一狠狠地扳开他手，“你疯了！她是苏半夏！！”
“是啊，我真是疯了……”单郁助喃道，“她已经死了……”
“咳！咳……”或许是因为猛烈地摇晃，苏半夏居然把水呛了出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洛卡卡这才放声大哭出来，纪初浩拍拍她的头，笑道：“傻瓜。”
苏半夏被送上救护车后，苏城一把单郁助叫住。他们绕着游泳池走了一圈又一圈，在纪初浩将要发飙骂人时，苏城一适时地开了口，并且成功吓住了单郁助和纪初浩。
他说：“郁助，你这个单细胞生物。你知不知道，半夏喜欢的一直是你。”
世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单郁助呆呆地盯着苏城一，大脑里只剩下一句话：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
“你在开玩笑吗？”单郁助按住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动异常激烈。
“你觉得的呢？”苏城一苦笑，“我恨不得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她喜欢的不是我，始终不是我。”
“那她为什么要一直拒绝我？”
“大概因为没有安全感吧。她曾经告诉我，如果想要不受伤害，那就不要爱。”
是因为害怕么？所以才一再拒绝交付自己的真心。单郁助想起他曾在阳台上听过她提及小时候的事，仅是几个片段，就让他感受到她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单郁助低声喃道。
“真是笨蛋！”苏城一一脸无奈，忍不住骂了一句，“当然是尽最大的努力去打动她啊！”
晚风吹拂池面，荡起一层层涟漪，散开。
病房内，苏半夏还在昏睡，头偏过一侧，眉头紧皱，额角的紫蝴蝶若隐若现。洛卡卡和苏若陪伴在一旁，望着苏若担心的脸，洛卡卡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如果她没有推苏半夏，如果刚才她反应再快一点，如果她不那么自私，那么现在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伯母。”苏城一走进来，礼貌地问候，身后的单郁助和纪初浩也开口叫了一声。
苏若微笑地点头。眼前的三个男生都是那么惹人心跳，为首的一身儒雅气质，扬起的微笑既不甜腻也不疏远，而是恰到好处。后面的男生眼角有着一粒妖媚的泪痣，衬得英俊的脸庞的多了一份阴柔。苏若在看到单郁助时，顿了一下，她感觉单郁助的身上有某种熟悉的味道，到底像谁？那张脸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了？
“我们是半夏的同学。”苏城一的话打断了苏若的沉思。
“恩，谢谢你们。”苏若回过神，应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苏若，如果不是有着一样惊人的美丽，他们是绝不会把冷静到淡漠的苏半夏和眼前柔弱似水的苏若联系在一起的。
“你们怎么来了？”苏半夏被声响吵醒，问道。
“当然是来看你的啊。”苏城一笑道。
“哦。”苏半夏看一眼旁边的了卡卡卡，心里一紧，落水前的一幕不断地在脑中重演：她狠狠推开她的手，在她掉入水池前，，她听见她的声音：“我恨不得你去死！”当她在水里挣扎时，透过水面，她看见她站立在水池边。
“你不舒服么？”单郁助注意到苏半夏的脸色异常难看，关切地问道。
“恩？没有啊。”苏半夏低头答道。
苏城一皱眉，问：“怎么会莫名其妙掉到游泳池里呢？”
洛卡卡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
“酒喝多了，站不稳就掉下去了。”苏半夏看也不看洛卡卡，自然地回答。
“真是个小孩子，”苏若责怪道，“要不是卡卡，你就没命了。”
“卡卡是我的守护星嘛。”苏半夏朝洛卡卡笑笑，眼睛明亮如星。
到底谁是谁的守护星呢？洛卡卡想。一直都是半夏忍受着她的无理取闹，一直都是半夏尽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一直都是半夏在她孤独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而她却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差点害死了半夏，可该死的，她就是喜欢苏城一，像吸毒者戒不掉毒瘾，她喜欢像罂粟花一样的苏城一！
洛卡卡离开了医院，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酒吧。纪初浩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眉头拧成深深的结，仿佛是化不去的哀愁。
这是洛卡卡第一次到酒吧，她被里面喧闹的音乐、疯狂的人群吸引，开始在舞池里不断地扭动腰肢，毫无顾忌地大叫，甚至和不认识的男生跳贴面热舞。她需要发泄，无论是对苏城一还是苏半夏，她都需要发泄。
纪初浩坐在酒桌旁，冷冷地盯着洛卡卡。看着她和其他男生暧昧地跳舞，看着她在舞池中入玫瑰一样妖冶地绽放。他知道她这样是为了苏城一，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没出息地为她伤心，可是他控制不了，就像洛卡卡控制不了不去喜欢苏城一一样，他同样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喜欢洛卡卡。
大汗淋漓的洛卡卡走到吧台边点酒喝，最烈的酒她一口气喝完，一杯又一杯，仿佛这样就能让心里的难过减少一点，可是苏城一的脸却愈加清晰。那个狠狠地伤了她但她却依然恨不起来的男子。
“美女，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啊，哥哥来陪你怎么样？”刚才和洛卡卡跳舞的男生轻佻地搭上洛卡卡的肩。
“好啊。”洛卡卡顺势倒在他怀里，递给他一杯酒，“要一口气喝完哦。”
“当然。”男子高兴地嘴都歪了，接过酒，毫不犹豫地喝完，把洛卡卡搂得更紧了。洛卡卡也不反抗，只是笑着自顾自喝酒。
“把手拿开。”纪初浩冰冷的声音在嘈杂的酒吧里尤为刺耳。男生被她周身的杀气震到，心想是个不好惹的角儿，只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原来是名花有主了，早说嘛。”
洛卡卡继续喝酒，纪初浩在旁边陪着，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与酒吧显得格格不入。
最后洛卡卡眯着半醉的眼睛，笑问道：“纪初浩，你这么保护我，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纪初浩抬眼看了看洛卡卡，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
洛卡卡原本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回答。她呆呆地盯着纪初浩，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犹如希腊的美少年，漂亮地不像话。洛卡卡突然发现，其实在她伤心的时候，陪着她的，给她肩膀的只有纪初浩。
洛卡卡喝完手中一大杯烈酒，觉得全身火辣辣的。她把头靠在纪初浩的胸膛上，含糊不清地说：“纪初浩，我们交往吧……”
纪初浩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他极力平静地说：“卡卡，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洛卡卡否认，脸色潮红，语气显得软绵绵的，“我要让苏城一知道，我洛卡卡也是有人喜欢的，而且是他最好的兄弟。我要……我要让他后悔……”
原来只是这样。纪初浩自嘲地笑笑，他本就不该奢望洛卡卡会喜欢自己，就算和他交往也只是为了气苏城一，可是他还是会答应，因为洛卡卡是他的毒。
……
苏半夏走进教室时，天还微微亮，东方透着稀薄的红。她习惯性地将手伸进课桌，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苏半夏一怔，继而微微一笑：自己什么时候习惯了有早餐的日子？
这一个月来，每天都会有新鲜的早点放在桌子里。除了她住院的那几天，她吃的是医院里的食物，可是舌头却好像已经适应了那些早点，反而对医院里的那些提不起任何胃口。苏半夏不知道那些早点是谁送的，也不想浪费脑筋去猜测。
学生陆续到校，苏半夏没有时间去揣测今天为什么没有早餐就开始了紧张的复习。要期末考了，她必须保持年段第一名才能拿到奖学金。
经过一个早自修的消耗，待早餐铃响过以后，教室里就只剩下苏半夏一个人了。她打算先把值日工作做完才去吃早餐。
也许是习惯了在早自修前吃早餐，她的胃竟然不争气地疼起来。苏半夏起先并不在意，毕竟是老毛病了。只是这次似乎不太正常。
像是有一块石头扯着她的胃往下坠，痛得她直冒冷汗，她下意识地捂住胃部，想要去买些面包，却发现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得靠着墙壁慢慢滑下，蜷成一团，却丝毫减少不了她的疼痛感。真的……很痛，她轻微呻吟出声，牙齿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单郁助走进教室就看到了这样的苏半夏：蹲在地上，手紧紧低贴着胃部，脸色苍白，但是嘴唇却艳丽如血。
“是胃病发了吗？”单郁助心中明白了几分。
苏半夏点点头。
“给你的早饭没有吃？”单郁助责备的问。
苏半夏惊愕地抬头，那早饭是他送的？她吃力地回答：“没有早饭。”
单郁助皱眉，但很快把苏半夏抱起。
“你要干什么？”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去医院。”单郁助冷声回答。
“不，我不去。”苏半夏虚弱地挣扎，但被单郁助牢牢拥住。“安分点！”
“我不去医院。”苏半夏固执己见，她可不想刚出院又进去了，她不喜欢医院。
单郁助居高地看着她，她那璀璨如星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倔强。“好吧，”单郁助让步，他总拿她没有办法，“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给你买药。”
十几分钟的功夫，单郁助便回来了，将一只大大的袋子里的东西全倒在了桌子上。
苏半夏有点好笑地看着桌子上的药，他是把药店里所有胃药都买了吗？
“不知道你吃的是哪一种，索性每一样都买了。”单郁助瞥见苏半夏忍笑便解释。
“先把早饭吃了。”单郁助拿出一盒热热的粥。
苏半夏有点感动，眼前的男生并非如她想象中的那么不体贴、不温柔，只是如果他不是单郁助，不是林素暖曾经的男朋友，那么或许她会让自己爱上他的吧。只是他那么花心，那么残忍，让她不敢把心交给他，就算她喜欢他。
“你在想什么？”单郁助见苏半夏愣愣地盯着粥发呆，问道。
“呃？没什么。”苏半夏连忙低头。单郁助趁机撩开了她额头的发丝，那只紫蝴蝶一闪而过。
“你干什么？！”苏半夏紧张地拍开他的手。
“那只蝴蝶，是胎记么？”单郁助装作漫不经心，一模一样的胎记，这样的巧合是天意？
苏半夏一怔，他看见她的胎记竟然没有记起她，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啊。可笑她竟然还记得那个承诺，并且深信不疑，直到林素暖站在他的身旁。这个人，是不能把心交给他的。
“恩。”苏半夏喝着粥，低声应道。
单郁助不明白苏半夏为什么突然看起来那么忧伤，他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林素晗的事，毕竟那是他和林素暖交往的真相，可是他又怕苏半夏误解，以为他喜欢苏半夏只是因为林素晗。
一时间陷入沉默，空气令人窒息。窗外阳光明媚，照得人昏昏欲睡。单郁助静静地看着他喝完粥，吃完药，然后就准备离开教室，可是苏半夏的话使他停住了脚步：“以后不用给我送早点了。”
“为什么？”单郁助回过头，“就连那么简单的关心不都不肯要吗？”压抑住内心的怒火，问。
“不想麻烦你。”她的回答简单而又疏远。
“难道仅仅作为一个朋友的关心你也不愿意接受？”单郁助悲哀地问道。
苏半夏看着他深邃的眼，没有回答。他的眼里没有半点虚假，但是苏半夏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候的情真意切可是谁能保证可以是一辈子？她想要的是细水长流，而不是烟花一瞬。
“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单郁助淡淡地开口，他始终看不透她，却对她欲罢不能，宁愿放低身段去问她。
“我的意思在传达室的时候已经很清楚，我不想变成第二个林素暖。如果在伤害和被伤害之间选择，我宁愿选择不爱。”
“你和她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和林素暖……那是一个误会。”
“怎样的误会呢？”苏半夏嗤笑，“你不会打算告诉我，她和你曾经喜欢的人很像吧。”
“苏半夏！”单郁助听着她戏谑的口吻，不禁怒火中烧，“你一定要让我们两败俱伤么？看见我这样，你心里会开心吗？？”
“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单郁助，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
“就因为这样，你不肯接受我？”
苏半夏再一次沉默了。她喜欢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无论是那个说紫蝴蝶是美丽生灵的小男孩，还是眼前这个俊美的男生，她始终喜欢。只是没有喜欢就不会有绝望，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就算你喜欢我，也不肯接受我么？”单郁助再次问道。
“有些事情是不能由着心走的，我会把它控制好，然后忘掉你。”
“那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只是同学。”苏半夏说完，便离开了教室，只剩下单郁助孤零零地站着，望着满桌的药苦笑。
……
纪初浩和洛卡卡交往的消息像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风尚，她的前任男友和现任男友的身份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女孩子的嫉妒心是可怕的。但是谁也不敢去欺负洛卡卡，毕竟纪初浩不是好惹的。
所有人都等着洛卡卡被纪初浩甩掉的好戏，可始料未及的是纪初浩对洛卡卡的好甚于苏城一，可以翘课去给她买皮蛋瘦肉粥，给她买手套和围巾，接她上下课，甚至为了她一句话而去打架。仿佛洛卡卡给纪初浩下了蛊，让他死心塌地。
Sunday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两天时间的开放根本无法满足需求，但是尹姨始终坚持只开放两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洛卡卡到店里时是傍晚，她挑了一张角落的桌子，点一杯咖啡静静地喝。忙着招呼客人的苏半夏歉意地向她点点头，洛卡卡同样报以理解的微笑。尹姨见状，便接过苏半夏的盘子，道：“去陪你的朋友吧，这里有我呢。”
“可是……”
“我想她应该有话对你说。”
“谢谢尹姨。”
“想什么呢？”苏半夏坐到洛卡卡对面，见她一脸呆样，便问道。
“恩？没什么。”洛卡卡低下头搅动杯子里的咖啡。自从那件事以后，她沉默了许多，苏半夏明显可以感觉到。
“你和纪初浩还好么？”
“恩，挺好的，他对我很好，”洛卡卡顿了顿，补充道，“比苏城一对我还要好。”
苏半夏的心揪痛了一下，她想起舞会上洛卡卡失落的样子，“对不起，卡卡，我不该瞒着你的。”
“傻瓜，”洛卡卡笑道，“难道要你亲口告诉我苏城一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我吗？换做是我，我也会像你那么做的。”
“你原谅我了？”苏半夏惊喜地问道。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害你差点没命。冷静下来我才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是我太冲动了。”
“都过去了，不是么？”苏半夏握住洛卡卡的手，如释重负。
“我们还是好姐妹，对不对？”洛卡卡问道。
“恩，”苏半夏重重地点头，“一辈子的好姐妹。”
“你真的不喜欢苏城一吗？”洛卡卡疑惑，那天人一般的家伙应该是个女孩子都会喜欢吧。
“我喜欢他，但不是那种喜欢，是作为朋友的喜欢。”苏半夏摇头，语气异常坚定。
“那你喜欢单郁助吗？”
“喜欢他是要受伤的，我不想受伤。”
“天哪，你竟然喜欢单郁助！你竟然不要苏城一而喜欢单郁助那个家伙！”洛卡卡一脸夸张，以往的活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我哪有承认。”苏半夏小声抗议。
“你没有否认就是承认。刚才问你苏城一你就回答地很干脆。”洛卡卡很鄙视地白了她一眼。
“我不是没有和他交往嘛，不需要那么激动吧。”苏半夏被她说得满脸通红。
“为什么不答应？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是吗？恐怕对没有个追不到手的女孩子都这样吧。”
“你认为他在玩你？”
“他和林素暖分手以后就直接向我表白了，这让我很难相信他的诚意。”
“嗯，”洛卡卡赞同地点点头，“说得挺有道理。”
“不说他了，谈谈你和纪初浩吧，他对你很好？”
“嗯，好得过分，让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他只是怕失去你，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你也看得出来？”洛卡卡惊奇地问。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到他看你时眼里的热烈期盼，只有你这个粗线条的小傻瓜还蒙在鼓里。”
“可是那样的话，这份喜欢不是过于沉重了吗？”
“你还是放不下苏城一？”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把那份喜欢看做是一种负担的吧。
“应该是吧。”
“那你把纪初浩当什么？”
“当什么？”洛卡卡有些迷惘地重复道，然后又自言自语，“苏城一把我当什么，我就把他当什么。”
“你疯了，卡卡！你这样会两败俱伤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是需要有个人陪在我身边，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洛卡卡表情低沉，语气甚是压抑。
苏半夏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禁了声，表情复杂地看着洛卡卡身后，站着此时最不应该出现的人——纪初浩。
洛卡卡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多少，只是看见他沉默隐忍的脸，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死一般的沉寂，连呼吸似乎都要停滞了。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纪初浩深吸了一口气，坐到洛卡卡身边，递给她一个精美的礼盒，笑道：“刚才路过精品店，觉得很漂亮就买下了。”
洛卡卡打开，是一枚纯银的戒指，简洁明快的线条，金属特有的冰凉质感，内侧刻有“ILoveYou”三个英文单词。
苏半夏调侃道：“纪初浩，戒指可是不能随便乱送的。”
“为什么？”他傻傻地问道。
“因为戒指代表承诺啊。”
“那就当做是我给卡卡的承诺好了。”
“你给她什么承诺呢？”苏半夏饶有兴趣。
“承诺不能只靠嘴巴，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对卡卡的承诺。”纪初浩一脸认真。
洛卡卡根本不管谈兴正浓的两个人，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点头道：“很合适，谢啦。”
“你喜欢就好。”纪初浩抿嘴笑道。
气氛似乎缓和下来，苏半夏悄悄离开了座位，她不想打扰他们，她相信纪初浩迟早会治好洛卡卡的伤。
“半夏，唾手可得的幸福要牢牢抓住喔。”转过身，看见尹姨笑得灿烂的脸。
“尹姨，干嘛平白无故说这个？”苏半夏嗔怪道。
“我只是不想你走我的路。”
“嗯？”
“我年轻时也曾经深爱过一个男孩子，我知道他很喜欢我，可是我因为害怕受伤一再拒绝他，直到最后他离开。”
“那么您开这家咖啡店是为了等他么？”
“他曾经说过他想开一家咖啡店，叫做Sunday，做世界上最好的咖啡，不为赚钱，只为了开心。”
苏半夏的心紧了一下，她在尹姨身上看见了自己，她开始害怕自己像尹姨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傍晚开始下雨，天一下子暗下来，好像世界末日来临。苏半夏撑着雨伞在偏僻的小巷小心地行走。当她看见巷尾的两个人时，她总算相信自己和这条小巷犯冲，上次林素暖堵她也是在这里。
“苏小姐，几天不见更漂亮了。”其中一个染着枯黄色头发的人想摸苏半夏的脸，苏半夏厌恶地闪开。
“行了，也不和你浪费时间了，”黄毛讪讪地收回了手，道，“你欠大哥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啊，我们老大可是等很久了。”
“我现在没钱，你在宽限我几天。”苏半夏低声道。
雨顺着屋檐滴下，发出很大的响声，让人毛骨悚然。整条小巷没有一点亮光，黑得如同一张墨纸。
“苏小姐，别和我们耍花招。早听说苏穆文和单远泽的两个宝贝儿子对你情有独钟，说你没钱谁信啊？！”
“他们俩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我借了你们的钱我就一定会想办法还，请你们给我几天时间。”
“苏小姐，你搞清楚，我们大哥做的事高利贷，不是慈善机构。时间到了就得还钱，否则只有……”黄毛一把抓住苏半夏的手，闪电撕开夜幕划出一道口子，照亮了他淫邪的脸，“做鸡还钱。”
单郁助迷茫地在矮房间转来转去，刚才他一不留神，苏半夏便不见了。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夜间是很危险的，他从那天以后就一直默默地送苏半夏回家，不远不近，刚刚是让苏半夏不能察觉的距离。可现在的事实是——他迷路了。
苏半夏被黄毛捂住嘴巴，拖进了就近的一间矮房。苏半夏挣扎，雨伞跌落在地。“大哥说让你先适应适应，省得以后让客人不满意。”另一个流氓摁住苏半夏，举止粗鲁。
“放开……唔……放开我……求你，求求你……放……”苏半夏惊恐地想要叫喊，嘴巴只逸出几个字便被一双大手堵住。黄毛的眼神贪婪得令人惊恐。
苏半夏挣扎地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在心里不停地呐喊：郁助，你在哪里？在哪里……
突然她感觉身上的重量轻了，身旁传来打斗的声音。苏半夏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
“白痴，快起来！”
苏半夏来不及多想，听话地爬了起来。眼前寒光一闪，有衣服被划破的声音。“郁助，你受伤了吗？”苏半夏惊恐地问，可是没有人回答她。然后又传来一声闷闷的呻吟，像是刀刺进实物的声音，来不及开口问，苏半夏的手被牵着跑了出去。
雨微微小了一些。单郁助扯着苏半夏跑出很远，确定不会被追到才停下。苏半夏的衣服被撕破，肩膀还有淤痕，全身被雨淋透，狼狈极了。单郁助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吼道：“你是笨蛋吗？！是笨蛋吗？！竟然跑去借高利贷！你知不知道，那些利息就能把你生吞了连骨头都不吐！要你开口求人就那么难吗？”
苏半夏怔怔地看着他，猛地扑进他怀里。在这一刻，她决定就算她以后被伤害，她也要照着自己的心做。“有你……真好……”苏半夏微弱地说了一句，整个人瘫软下来。
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单郁助只好带她回了自己家，并打电话给苏若，告诉她苏半夏会在自己家过夜。
安顿好苏半夏，单郁助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鲜血渗透了衣服，正欲去处理，苏半夏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不要离开我。”
“放心，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再欺负你。”单郁助柔声安慰道。
“我后悔了，后悔说那些伤人的话，后悔推开你。我现在全部收回可不可以？”
“半夏，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接受我？”
“是，单郁助，我喜欢你。”
单郁助转过身，紧紧抱住她，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激动：“我终于等到你说这句话了！”
“对不起，原谅我。因为害怕被抛弃，我只能选择拒绝。我以为我做得到，可是我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你。”
单郁助把头深深埋进苏半夏的脖颈处，有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半夏，我真害怕自己是在梦里，醒来你就会不见。你竟然答应我了，那句话，真好听。”
苏半夏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有种冰凉的触感，她笑道：“傻瓜，我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
单郁助绽开一个迷人的微笑，手抚上那只紫蝴蝶，轻轻吻上。“我只是不敢相信，一直拒绝的你会答应我。”
“如果我说这次我想由着心做一次决定，你会相信吗？”
“会，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单郁助，我喜欢你。”
“这句话，我深信不疑。”
“你该去睡了。”
“这句话，我可不可以选择不信？我不困，我还想再多抱你一会儿。”
“我不会不见的，而且明天还要上学呢，好好休息吧。”苏半夏像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不过心里却是满满的。
“嗯，那好吧，晚安，半夏。”
“晚安。”
合上门，单郁助靠在门边，心房那种塞得满满的感觉，他喜欢极了。一样的气息，一样的胎记，一样的眼睛，林素晗，是你派下来的天使么？
“天哪，少爷！你的手臂……”女仆还没有尖叫完，便被单郁助捂住了嘴巴：“轻点！大惊小怪的，又不是没见我受伤过。”
当苏半夏被单郁助牵着手出现在教室门口时，教室里仅有的几个人嘴巴里都能吞下一个鸡蛋，洛卡卡甚至夸张地把豆浆全喷了出来。林素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用怨毒的眼神盯着苏半夏，但在单郁助看她的时候又变得哀伤无辜。
洛卡卡毫不忌讳地笑出声：“林素暖，你不做演员还真是委屈了你这么高的表演天赋，最适合出演韩剧里美丽又恶毒的女二号。”
边上几个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林素暖紧紧咬住嘴唇，眼里将流未流的泪水衬得她愈加柔弱，让单郁助有些不忍。毕竟于她，他是愧疚的。
苏半夏扯了扯洛卡卡的衣服，用眼神责备她，“好了，卡卡，别开玩笑了。”
洛卡卡反而不依不饶：“你怕她干什么，单郁助现在只会帮你。恶毒的女二号最终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哎，我说林素暖，你又没有这么干过啊？”
“OK。”洛卡卡乖乖闭嘴，但唇边流露出来的笑意还是深深印在林素暖的眼底。她咬紧牙关，心里的恨不经意间滋生了出来。
苏城一站在窗外，看着苏半夏的手始终被单郁助握住，心底弥漫的忧伤生生将他淹没。他以为苏半夏是他的药，却不知她是他的劫，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从中流出黑黑的血。他或许跟爱情无缘吧，上天赐予他完美，却注定要拿走他另外的东西。
“不进去吗？”身后传来筱亦纯纯的声音。苏城一转过头，对上她清澈无杂质的眼。
“你还没有回去？”苏城一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筱亦连忙跟上，“嗯，刚刚办完转学手续。”
“转学？转到哪里？”
“这里啊。在皇家学院办了休学，打算回到这里来读。”
苏城一的脚步突然停下，筱亦一不留神便撞了上去。“好痛。”筱亦揉揉额头，呻吟。
苏城一盯着她看了半晌，问：“你知不知道休学在皇家学院代表什么？”
“知道，”筱亦回答得毫不犹豫，眼里满是孩子般的纯真，“只是我终于明白这里有比它更让我放不下的东西。”
“是什么，我？”苏城一眯起双眼，用指尖捏住筱亦的下巴。
“是。”她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呵呵……”苏城一促狭地笑起来，继而加重指尖的力道，眼里泛着冰冷的光，“那么当初，你又是为了什么而选择放弃我呢？那所谓的孝心？难道现在就不用尽孝了么？”
“不要这样，城一。我知道我的离开会给你造成很大的伤害，可是我没有选择……”
“没有人逼你做这个选择，是你自己为音乐而选择背叛了我。”
“不是这样的！城一！不是！”筱亦的眼泪肆虐着脸庞，“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就算获了奖，我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只是当时妈妈她……”
“够了。”苏城一淡淡地打断她，他似乎连生气都不屑了。
“真的不可能了吗？”筱亦绝望地问，她不是傻子，在那天隔着玻璃看见苏半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便知道，他的心里已没有了她的位置。
“回去吧，不要和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苏城一转身，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城一……”筱亦掩面痛泣，她知道错了，可是已经回不去。
冬天逐渐隐退，有了春的气息。风尚第二学期开学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老师对单郁助和苏半夏的事只字不提，只要他们不做出格的事看在他们的成绩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倒是纪初浩和洛卡卡开学以后三天两头被叫进办公室训话，搞得纪初浩苦不堪言。
“唉，又下雨……”洛卡卡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心情和天气一样糟糕。
“下雨了？”苏半夏从书堆中抬头，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发现自己真是做作业入了神，连这么大的雨声都没有听见。
“半夏，凭什么你和单郁助在一起就是理所当然，我和纪初浩就是有伤风化？”洛卡卡气愤地问，她差点就高举“抗议搞成绩歧视”的大旗了。
苏半夏搁下笔，伸了个懒腰，笑道：“洛大小姐，你和纪初浩明目张胆地在学校出双入对，老师想放你们一马都很难呐。”
“那难道让我们搞地下吗？我可不干。”
苏半夏有点狡黠地问：“卡卡，你是不是喜欢上纪初浩了？”
“喜欢……”洛卡卡转着笔，若有所思，忽然似是有些苍凉地说，“我恐怕是失去这个能力了吧。”
苏半夏微微上翘的嘴角在那一刻凝结，然后无力地垂下。
“苏城一伤我那么深，知道现在，他插在我心上的匕首依旧还在。每当想到他，他的笑，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吻，他的好，他的坏，他的一切，心痛就会如此清晰，那种伤痛，纪初浩给不了也无法治愈。因为我喜欢只有苏城一。”
“卡卡，你打算把同样的伤痛带给纪初浩么？你知道，他喜欢你也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那么，半夏，你愿意放弃单郁助接受苏城一吗？”
苏半夏哑然。
“不愿意吧。一个人的心只能给一个人，就算明知道这对纪初浩不公平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心里是有纪初浩的，只是你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还是苏城一。”
洛卡卡怔怔地，她的脑海里竟然下意识地浮现出了纪初浩的脸，痞子般的坏笑，妖媚的泪痣。她使劲摇摇头，那张脸又变成苏城一的，天使般的微笑，狭长的丹凤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洛卡卡抱着头，开始不停地摇晃。
“好了，卡卡，不要去想了。”苏半夏连忙握住洛卡卡拍自己脑袋的手，安慰道，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情况迟早是要出事的，无论是洛卡卡还是纪初浩受伤，她都不想看到。
中午，教室里只剩下苏半夏一个人，她在等单郁助。上午还是阴沉沉的天，现在却很明朗，阳光懒懒地洒下，泻在课桌上，很美好的样子。
苏半夏百无聊懒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悬空，似乎想要去捧洒下来的阳光。直至面前的阳光被阴影代替，苏半夏刚想开口数落迟到的人，便听见很清脆的女孩声：“请问你是苏半夏吗？”
苏半夏迟疑地点点头。
女孩便明媚地笑了，露出一刻洁白的小虎牙：“那你一定认识单郁助了，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
苏半夏的眼睛停留在那一封粉红色心型的卡片上，不禁失笑：“你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吗？”
女孩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一脸无辜：“他不是你男朋友么？”
“那你还让我帮你送情书？”苏半夏觉得更有趣了。
“可是只有你拿给他的东西他才不会扔啊，”女孩子嘟起嘴，转眼又双手合十，虔诚得让上帝都可以动心，“拜托啦。”
“好。”苏半夏接下卡片，女孩便欢呼起来，像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苏半夏的心不禁明媚起来。
单郁助匆匆赶到教室的时候。苏半夏已经趴在课桌上睡着了。阳光将她整个娇小的身躯笼罩，在她身上散发出一圈圈的光晕，睡容安静而美好，像是一个坠入凡尘的天使。
单郁助不禁看呆了。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她如花瓣般的唇上。她的吻是不是也很美好呢？单郁助弯下腰，将头慢慢靠近。画面在那一刹那定格，安静的少女和帅气的少年，组成一幅美的不像话的景色。只是下面的动作被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人打断：“啊，那个，苏半夏学姐……呃？单郁助？”
彼时的单郁助已直起身，口气不满地问：“有什么事么？”
女孩子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只顾盯着自己的鞋尖，根本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娇羞的模样让人想起夏日里含苞欲放的莲花。
单郁助看一眼身边的苏半夏，她还睡着。他皱起眉头，破天荒地问第二遍：“有事么？”
“没……啊，有……那个……我是……学长，我是初中部的……我……”女孩语无伦次的话语彻底挑战了单郁助的忍耐极限，他冷冷地打断：“你是谁我没兴趣，你找半夏有什么事？”
“我……”女孩捏着衣角，半天挤不出第二个字。
细碎的声音吵醒了原本就睡得不是很熟的苏半夏，女孩见她醒了，便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学姐，拜托你了！”然后飞也似地跑开了。
单郁助疑惑地望着苏半夏。
“哦，她让我帮她把这个交给你。”苏半夏把卡片递给他。
“你替别的女生给你男朋友送情书？”单郁助挑眉。
“还只是小孩子呢，你就收下吧，”苏半夏笑，“别扔了，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啊。”
“你真大度，难道就不怕我移情别恋么？”
“不怕，”苏半夏摇头，“怕就不会替别人给你送情书了。”
单郁助沮丧极了，他直视她：“你就不会吃醋么？”
“我不吃无聊的干醋。”
“你不够喜欢我。”单郁助赌气似地说道。
“你怎么像小孩子呢，”苏半夏无奈，“我为什么要去吃一个初中部女孩子的醋，我明知道你不会喜欢她啊。”
“我只是想让你紧张我一下，偶尔吃点醋的女孩子很可爱。”
苏半夏莞尔：“如果我认为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会直接离开你，不会去质问你。所以，我要是吃起醋来，你可是会招架不住哦。”
单郁助将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知道了，半夏，我不会做让你误会的事。”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半夏连忙挣脱单郁助的怀抱，只见刚才的女孩子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那个，学长……我是来告诉你，你刚才的动作可以继续……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想偷亲半夏学姐的……”
单郁助杀人的心都有了，糗得只想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
“你刚才是想偷亲我？”苏半夏眯起眼睛，像一只狡猾的小猫。
单郁助别过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呃……对了，你还没有吃午饭吧，我给你带了便当，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
苏半夏忍笑，她没想到单郁助竟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大男孩，她眨巴着眼睛，一脸纯真地说：“郁助，你学坏喽。”
“谁学坏了？”洛卡卡笑着走进来，后面不出意料地跟着纪初浩。
“某一只小猫想偷腥呢。”苏半夏含笑。
“什么意思？”一根筋的洛卡卡并没有听懂，于是转头向纪初浩求助，结果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明所以地耸耸肩。
“哎，我说你们是连体婴儿么，整天都黏在一起？”单郁助连忙转移话题，要是让纪初浩知道了这件事，那他还不笑掉大牙了。
“得了，你不是也当了全职保姆么？”纪初浩朝便当努努嘴，毫不犹豫地反击。
“半夏还没有吃饭，所以我就给她买了便当……”
“什么？！半夏连午饭都没有吃过？！单郁助，现在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半夏有胃病，不能挨饿的！！”洛卡卡爆发出惊叫，对着单郁助便是一顿指责。
“卡卡，你太夸张了，我身子骨哪有那么娇贵。”
“等到你胃病发作的时候就来不及了。快点，把便当吃了，快点！”
苏半夏被迫乖乖坐下来吃午饭，单郁助则像做错事的小孩子，接受洛卡卡恶毒目光的洗礼。
“半夏，这是你要的钢琴曲，我帮你买到了。”苏城一面带微笑。从外面进来，将书递给苏半夏。
洛卡卡的心一紧，下意识地躲到纪初浩的身后，看到他还是会不自觉的难受，还是会不自在。那是她深深爱过的人，也是曾深深伤过她的人，她到底要怎么样才会觉得自在？
“喂，苏城一，离我女朋友远一点，没事别冲她那么地笑。”单郁助用手隔开他们俩的距离，颇具醋意地说。
“拜托，郁助，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难道你要禁止我和半夏见面么？”苏城一好笑地问，恰到好处的嘴角弧度让洛卡卡一阵失神，好久都没有看到他那样的笑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免得你勾引半夏。”
“勾引？”苏城一无奈地重复，有点哭笑不得，“怎么搞得我就像西门庆似的？”
“我不介意你把自己比作西门庆，但是我和武大郎不是一个档次的吧？真是的，还是年段第一呢，比喻这么不恰当。”单郁助嗤之以鼻。
“年段第一是你女朋友好不好，单大少爷？”
“放心啦，半夏才不会像潘金莲一样红杏出墙呢。”洛卡卡插嘴道，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
“那你们怎么防我像防贼一样？”苏城一打量了一下他们，纪初浩紧握住洛卡卡的手，单郁助则整个人都挡在他面前。
“那是因为她们两个都被你这个家伙染指过。”纪初浩说得毫不客气。
“OK，我尽力和你们的红颜知己保持距离。”苏城一彻底投降，天哪，他怎么会碰到这么重色轻友的家伙啊。
或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吧，拥有了她的初吻，就算不能和她在一起，也有了一个美好的回忆，至少他有单郁助永远都夺不去的一样东西，这就够了。
单郁助和纪初浩的择偶标准对于风尚无数少女来说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她们也无法想像苏半夏和洛卡卡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让两大财团的继承人为之神魂颠倒，哦，还有一个苏城一。很多人都知道苏城一也喜欢苏半夏，甚至为她公开叫板单郁助。
那个叫做苏半夏的女人，是狐狸精吧。看她头上的蝴蝶胎记，上辈子肯定是什么魅惑人心的妖精。这是苏半夏在其他人议论她时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她觉得好笑，狐狸精？那些人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啊。
对于这些议论，单郁助是知道的。一开始，他总是会去呵斥那些嚼舌根的人，可是苏半夏拦住他：“算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不了的。”她的确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毕竟她是活给自己看的，而不是给别人看的，但是被别人当作谈资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这一切都不会改变苏半夏的决定，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做了决定，就算是错的，她还是会坚持下去。所以既然她决定和单郁助在一起，是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而分手。这点让单郁助异常欣慰，猜想万一以后要和她结婚，她也不会因为他家族的压力而和他分手。他见证了无数对纯洁的爱情被生生扼杀在门第之见的摇篮里。作为著名企业家的儿子，他的婚姻说白了也是一场交易，用他的幸福交换他父母想要的利润。如果有这么一个像青草般顽强的女朋友，他得到他想要的幸福的几率也会大一点吧。
洛卡卡发现，苏半夏的笑容逐渐多起来了，而且那笑容不是平常的那种不带一点感情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难道爱情真的可以使人滋润？”洛卡卡自言自语。
“小傻瓜，”纪初浩刮一下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种幸福，当然会高兴啊。”
洛卡卡愣愣地盯着纪初浩，然后凑上去看他的脸，像是在他脸上寻找什么，末了，她捏着纪初浩的脸问：“怎么没感觉你的皮肤变好，难道，你不喜欢我？”
“好痛。”纪初浩挣脱洛卡卡的魔爪，揉揉自己引以为傲的脸，差点就破相了，“拜托，我皮肤本来就很好，不需要爱情滋润的。”
“你皮肤好我没意见，但是，”洛卡卡义愤填膺，“你可不可以不要比我好，这让我很没面子欸。”
“我也不想的，但是这张脸就是很不争气地比你的好啊。”纪初浩像是炫耀似的摸着自己的脸，自豪地说。
这下可是惹急了洛卡卡，她毫不客气地拧了纪初浩的手臂一下，然后就听见杀猪似的嚎叫。她满意地收回手，哼，敢和她叫板，不想活了。
苏半夏奇怪这几天都见不到单郁助的人，问苏城一和纪初浩也说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神神秘秘的。也许是有事不想让她知道吧，苏半夏如是想，她也不担心，依然安安稳稳地过她的日子。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绝不会去逼单郁助去说他不愿意告诉他的事。
单郁助将近消失了一个星期，终于出现苏半夏的面前。
纪初浩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你，是从非洲逃难回来的？”倒不是说穿的有多破烂，而是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地黝黑发亮，手上满是伤痕。
单郁助瞪了他一眼，只对纪初浩说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滚。”
纪初浩也不恼，揽过呆若木鸡的洛卡卡，笑道：“好，我滚，不打扰你们了。”
苏半夏被单郁助拉着，乘了几个小时的车到了郊外，又走了一个的小时的山路，总算到达单郁助想要她去的地方。一路上，苏半夏没有半句抱怨的话，她的眼光一直落在那双手上，到底是干了什么能让原本漂亮的手变成这样子？
眼前是一大片薰衣草田，半人高的薰衣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层层的花香便弥漫开来，远处是蔚蓝的天空，和着柔软的紫色，看上去安静而又美好。苏半夏被震到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薰衣草，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最想要去的就是普罗旺斯，因为她听说那里有一片薰衣草田，美得像是人间仙境。而现在的景象就像她在电视上看见的那样。
“这些……”
“这些花是我亲手栽种的，每一株都是从普罗旺斯空运过来，然后我一颗颗亲手种下去。”
“你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
“你跟我来。”单郁助没有回答，而是拉她出了薰衣草田，朝着远处的高山走去。等到他们爬上山顶已经近是黄昏，苏半夏往下望去，那片薰衣草田竟然变成了一个心形，紫色的心在淡红的夕阳映照下，更加充满浪漫气氛。
“你看清楚我的心了吗？”单郁助握住苏半夏的手。她看着单郁助，在他眼里，没有半点闪躲。半晌，她重重地点头，抱住了单郁助。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爱情这东西是毒品，碰不得，但是还是有数以万计地人心甘情愿地深陷其中。因为，它真的能让人欲仙欲死。
幸福是真的就这么容易，还是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呢？那个诅咒，会不会再一次把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苏半夏不想去想，也懒得去想。尹姨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荡，幸福来到的时候就要好好抓住，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如果她看错了，也不枉爱过一回。哭过，笑过，痛过，幸福过，这就是爱情的本质吧。
苏半夏和单郁助在一起虽然让全校女生都很不爽，但也无话可说，毕竟美女配帅哥，天经地义。何况，单郁助是那么喜欢她。
夜幕被繁星点缀，像是在一块黑布上撒了碎钻，耀眼夺目。街上人来人往，丝毫不减白天的热闹。成对的恋人相互依偎，有说有笑，沉浸在幸福中。
“真没想到你会愿意逛夜市，我还以为你只会出现在旗舰店里呢。”苏半夏的手被单郁助牵着，调侃道。
“别看不起人，我可不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
“你不是吗？”苏半夏笑着反问。
“当然不是，我是单氏集团的接班人，对经济的流通必须要有一定的了解。要是真的是纨绔子弟，我爸也不肯把公司交给我。”
“我才不信。”
“半夏，我们三个人的命运是被注定的，要走的路也是铺好的，我们没有选择，也不能反抗，那是一种责任。”
“那你一定很累。”苏半夏心疼地握紧了他的手。
“也没觉得，在你看来，我们不是一直都游手好闲，仗势欺人吗？”
“我……”
“不过谢谢你在我身边，让我觉得生活不是那么地千篇一律，让我知道什么是真心的快乐。”单郁助宠溺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油嘴滑舌。”苏半夏嗔道。
“这是真心话，怎么会是油嘴滑舌呢。”
“郁助，我们会一直都这么走下去么？”
“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抛弃我。”
“我不会的，我不会放手，除非是你先不要我。”
苏半夏仰起头，开心地笑了，那是单郁助见过的，她笑得最纯真的一次，额角的紫蝴蝶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迷离而又充满诱惑。
手机声不适时宜地想起，单郁助皱眉，接了电话。
“单郁助，你快来‘冰点舞厅’，暖暖出事了！”电话那端传来小怡焦急的声音，震耳欲聋的音乐通过手机敲打着单郁助的耳膜。
单郁助望了一眼苏半夏，收了线，低声道：“林素暖出事了，我得过去一趟，你乖乖在这儿等我。”
“不要，”苏半夏拉住他，乞求道，“不要去找她，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半夏，你别这样，我必须去，我不能不管她。”单郁助的手覆上苏半夏的，却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凉。
“求你了，不要走。”苏半夏反手扣住，抓得死死的，仿佛她一放手，单郁助就会消失不见。
“半夏，无论怎么样，她出事我还是要去，我对她还是有一定责任，我不能放手不管的。”
“只有她不行，郁助，谁都可以，就是她不行。”
“半夏，别无理取闹好么？林素暖出事了，我要过去处理一下。”
“你到底是对她有责任还是藕断丝连？”
“半夏……”
“别去，求你。”苏半夏低下头，极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被单郁助看见。因为没有看见，单郁助最终还是选择推开她的手，丢下一句：“等我，我回来再给你解释。”
苏半夏呆呆地望着单郁助远去的背影，绝望地闭上眼睛，痛像水草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让她喘不过气。原来一切都是谎言，刚才说的话转眼就烟消云散，可是她竟然天真地相信了，多可笑，她相信了他。他为了林素暖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这说明了什么，还需要什么解释？他心里还是有林素暖的，这就是解释。就算她那么低声下气地求他，他还是选择了林素暖。
不用再回来了。苏半夏转过身，朝着与单郁助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不会等你回来，就算我很喜欢你，我也不会选择被动地等待，而是主动的离开。一个人的放手好过三个人的纠缠。就这样吧。
单郁助赶到舞厅，被等在门口的小怡直接拉进了舞池，指着台上跳得最起劲的人说：“快点把她劝下来吧，在这么下去就真出事了。”
林素暖身着一件紧身吊带，将姣好的身线展露无遗，超短裙下秀出一截白皙的大腿。她的一切在灯光下更加诱人，彻底挑起了男性对她的欲望。身旁几个男生已经将手搭在了她的身上，眼里闪着的光充满着淫邪。
单郁助跳上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喝道：“你疯了！”
林素暖挣扎着，尖叫：“放我下来！我要跳舞！！跳舞！！！”
“不许胡闹，我送你回家。”
“哎，哥们，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她和你什么关系，你要送她回家，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眼见到手的猎物跑了，几个小伙子不乐意了。
“我是她哥哥。”
“哈，真好笑，你说是她哥就是哥吗？我还是她男朋友呢。”
“错！他不是哥，你也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男朋友，我没有哥。”林素暖口齿不清地说完，然后开始傻笑，靠着单郁助的肩膀痴痴地笑。
“林素暖，你喝醉了。”单郁助将她抱下舞池，挤出人群。
“我没醉，我很清醒。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爱你，我也很清醒地知道我失去了你，”林素暖凑上去去吻单郁助，“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苏半夏。”
单郁助推开她，淡淡道：“你不需要和她比，你是你，她是她。我不爱你并不是你不好，你懂么？”
“我不懂！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跑过来替我解围？我知道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你是林素晗的姐姐，我不能看你出事。”
“别和我提她！我恨她！因为她抢走了你，抢走了我最心爱的东西！”
“林素暖，你别闹了，我送你回家。”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抢走你，怎么可以？”林素暖蹲下身，哭得声嘶力竭。
单郁助静静地看着她哭，直到她哭得没有力气，才走过去抱起她，送她回家。他对她是内疚的，但仅仅是内疚，并不掺杂其他的感情，否则不会在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以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分手，可是这点苏半夏并不明白。
单郁助把林素暖抱回家，林喻本看见他似乎很高兴，好像无暇顾忌单郁助怀中酒醉的女儿。单郁助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对林喻本充满了厌恶。
他把林素暖安顿好，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她拉住：“别走，郁助。”
“你没醉？”单郁助有些恼怒地问。
“我只是太留恋你的怀抱，郁助，你和苏半夏不会有结果的，她头上的紫蝴蝶是被诅咒的……”
“林素晗也有一模一样的胎记，”单郁助打断她，“难道因为苏半夏不是你妹妹就看不起她么？”
他难道不知道苏半夏就是林素晗吗？林素暖微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苏半夏为什么要瞒着他？是在向她炫耀吗，是在嘲笑自己就算偷了她的身份也依然拴不住单郁助？哈，苏半夏，你是在向我宣战吗？
单郁助拿起她放在床边的水晶蝴蝶，道：“它是我送给林素晗的礼物，不应该在你这里。”
“你连唯一的一点回忆都不肯留给我吗？”林素暖的语气充满哀求。
“那些回忆原本就不属于你，她是属于林素晗的。”转身是没有温度的背影，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舍得背对她，可是现在，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不在意了。或许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林素暖怎么样，在意的从来都是林素晗怎么样。
林素暖抱膝坐在床上，眼泪顺着精致的脸庞的滑下，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她的位置，可是越得不到就越放不开手，她就是这种人，她要的，绝不会放手。就算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她也在所不惜。
林素暖便是这种人。
等到单郁助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苏半夏了。人声鼎沸，热闹依旧，却不见了苏半夏。单郁助有些失望，她没有等他。手心的紫蝴蝶被他紧紧攥住，他想是时候把林素晗的事情告诉半夏了，那段在他心里沉寂多年的感情，现在有了苏半夏就应该放下了，否则她只会对他和林素暖误会更深。
在接到洛卡卡的电话后，单郁助的脸一下子苍白了，仿佛是要从他生命中抽走支撑的东西一般，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地冲向医院，连的士都忘了叫，直接徒步奔向医院。单郁助的脚步声在深夜的走廊里显得那么凌乱而又恐怖。半夏……半夏……你不能有事……
走廊的尽头，急救灯灰暗无光，狭小的空间站着三个人，医院里静得可怕。单郁助冲向纪初浩，抓住他的衣服，焦急地问：“她怎么样？怎么样？”
“你放心，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单郁助呼出一口气，瘫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苏城一冷冷地看着他，常常因微笑而眯着的眼睛此时也张开，多了些冷峻的味道。
“你不是和半夏在一起的吗？为什么她会搞成这样子？！”洛卡卡揪住单郁助的衣领，吼道。
纪初浩扯了扯洛卡卡，道：“卡卡，你别激动，也许郁助是有其他事呢。”
“是有多重要的事啊，可以把半夏一个人丢在街上，难道他不知道半夏最怕人多的地方吗？！”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么？”一直沉默的苏城一逼视单郁助，声音冷得让人打寒战。
洛卡卡见过这个表情，在苏半夏被林素暖欺辱的舞会上，苏城一破天荒甩了林素暖一个巴掌，当时，他的表情如同现在一样，冰冷冰冷。
“你什么意思？”单郁助听出了他的口气不善。
“你当时为了谁而丢下半夏，你比我清楚。”
“这和你没关系。”
“任何伤害半夏的事情我都会插手。单郁助，如果你不能全心全意对待半夏，那么，”苏城一逼近单郁助，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顿时，气氛便像死一样一般寂静。洛卡卡甚至紧张地不能呼吸，城一这是要公开抢单郁助的女朋友么？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单郁助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是那样地邪魅。“好啊，有本事你就从我身边带走她。”
“病人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她了，”医生从病房里出来，责备地望了这几个年轻人一眼，“医院里请保持安静。”
病床上，苏半夏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地近乎透明，嘴唇也没有丝毫血色，头发凌乱地垂着，整个人虚弱地仿佛是一碰即碎的水晶娃娃，惹人怜惜。
“半夏，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洛卡卡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苏半夏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连勾起都带着些许吃力的味道。“卡卡，我没事，你别担心。”
“怎么能叫我不担心？”洛卡卡的眼睛雾气迷蒙，看见半夏这样，她感觉那些伤就像是在自己身上似的，她心疼地责备：“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你就不会照顾自己吗？？”
苏半夏吃力地抬手替洛卡卡拭去泪水，依旧笑得淡定：“卡卡，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皮肉伤而已。”
“怎么受伤的，严重么？”单郁助关切地覆上她的手。他自责，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如果知道半夏会出事，他说什么都不会离开。
“只是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苏半夏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她到现在还记得单郁助决然离去的背影。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林素暖，就不该回来找她。就算她爱他，理智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再留在他身边。说到底，她只是一只刺猬，用不回应来拒绝所有伤害。
单郁助的手尴尬地放在床单上。他知道苏半夏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他想解释林素暖的事，想告诉她林素晗的事，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把手放进口袋，下意识地取出那只紫蝴蝶递给苏半夏：“送给你，作为道歉的礼物。”
苏半夏顿时连靠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觉得一股血气从胸口往上蹿，可喉咙里却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她猛烈地咳嗽起来。他居然……居然把送给林素暖的东西再送给她……那只紫蝴蝶……曾经在林素暖的头上飞扬过啊……现在，多可笑，竟然成了她的。这算是单郁助女朋友的标志么？可是，她是苏半夏，如果是林素晗也许会接受，可是林素晗已经死了，当她在宣布自己姓苏的那一刻已经死了。现在的苏半夏决不允许她的感情有一点不确定，也拒绝任何被伤害的可能。
“这是林素暖的东西。”苏半夏极力保持镇静，可是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现在它是你的。你额头上的紫蝴蝶和它一模一样。”单郁助丝毫没有察觉苏半夏的不对劲，他只是单纯地认为这只发卡戴在她的头上应该会很好看。
“我是它的第几任主人？”苏半夏把它握在手里，细细打量，似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
“什么意思？”单郁助不解。
“我戴着它，别人就可以知道我是你单郁助的女朋友是么？或者换句话说，它是单郁助女朋友的标记？”
“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你把这个送给我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城一，纪初浩，洛卡卡面面相觑，这是从苏半夏嘴里说出来的吗？那些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和讽刺，句句直扎单郁助。
“它是我用来送给喜欢的人的。没有其他意思。”
“是么？所以在甩了林素暖以后，再把它送给我。然后在甩了我以后再送给别人？”苏半夏淡淡地问，手上却把玩着那只发卡。
“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和林素暖只是一个误会，她并不是我喜欢的人！“单郁助急忙辩解。
“你对下一任女朋友应该也是这样说的吧。“苏半夏轻轻笑起来，刚刚缝合的伤口却随着身体的耸动牵扯着她每一根痛觉神经。
“苏半夏！你莫名其妙！”单郁助的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但是被他极力压制住，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改天再来看你。”
“等一下，”苏半夏叫住他，“把你的东西拿走。”
“这是送给你的，就先放在你这儿吧。”单郁助转过身想离开。
“它是你和林素暖的，”苏半夏把发卡狠狠地扔向单郁助，“林素暖碰过的东西我都不要！”
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苏半夏急促的喘息声在房间里流淌。苏城一他们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半夏，这是她说的话吗？
单郁助的背脊笔直，他背对着苏半夏，透出绝望的味道。
“林素暖碰到的东西——也包括我么？”单郁助问得极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要用尽他毕生的力气。
苏半夏吃力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抖动，上面挂着晶亮的液体。苍白的手指因疼痛而揪紧床单，她分不清楚疼痛是来自伤口还是来自胸口，可是，有区别么？都很痛不是么？就像她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又何必拥有呢？
“是。”苏半夏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苏城一下意识地看向单郁助，他不知道单郁助听见这个字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也搞不懂苏半夏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苏半夏，你过分了。”单郁助迅速捡起发卡，夺路而逃。苏城一连忙追出去，试图去拦单郁助，无奈他追不上，只能无功而返。
苏半夏缩进被窝，蜷成一团，“卡卡，真的好痛……好痛……”
洛卡卡将缩成一团的苏半夏轻轻抱住，道：“半夏，你何苦放不下呢？他和林素暖已经过去了，为了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而跟单郁助吵架，值得吗？”
“卡卡，你不懂。我求他留下，他却为了林素暖弃我而去……”他怎么会知道，在他和林素暖在一起的时候，她在忍受怎么样的屈辱？
“半夏，你刚才的话有点过分了。”苏城一责备地说。尽管他不满单郁助把苏半夏丢下，但是他明白，这绝不是单郁助的本意。可是，苏半夏的话是那么露骨和讽刺，连旁人都听不下去，何况是单郁助。
“城一，你明知道昨天晚上是什么情况……”
“是，他丢下你去见林素暖是他的不对，可终究是朋友一场，你想让单郁助见死不救么？”苏城一一针见血，他总是把事情看得很透彻，置身于一个局外人的地位，这是他的幸运，也同样是他的不幸。
“半夏，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洛卡卡问，她想半夏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才让她如此失控。
苏半夏闭上眼睛，“卡卡，不要问，我累了。”
“那好吧，你先好好休息。”。
轻轻关上房门，洛卡卡的眉紧紧纠结，她看得出来半夏很喜欢单郁助，但是因为林素暖，她不停地把单郁助往外推。
纪初浩心疼地将洛卡卡的眉抚平，责怪道：“不要把眉头皱起来。”
“不皱才怪！半夏和单郁助搞成这样，就是那个该死的林素暖搅和的！我去找她算账！”洛卡卡气势汹汹地要冲出医院。
“等等！”苏城一拉住她，显得很无奈，“你找她能干什么？理论？还是打架？论心机，你不是她的对手，你若是动手，反倒给自己落了个泼妇的骂名，这笔帐怎么算都是你亏吧。”
“那要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分手么？”
“你先别着急。我去找郁助谈一谈，你就好好照顾半夏，现在的关键是半夏不肯原谅郁助啊。”
洛卡卡听着苏城一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顺从地点点头。那一幕深深地刺痛的纪初浩。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就算他付出再多，就算他把整颗心掏出来，洛卡卡也不屑，她的心里始终没有他的位置，只是他天真地以为总有一天洛卡卡会被他感动，会在心中为他打开一扇门。所以就算知道洛卡卡和他交往的真正目的，就算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替身，他依然奋不顾身。可是现在他累了，真的累了。他不是刀枪不入的铁人，他会痛，洛卡卡和苏城一每一个眼神交汇都会让他痛得发狂。
苏城一郁闷地听着手机那端传来的“嘟嘟”声，这已经是他打给单郁助第二十个电话了，最让他担心的是郁助今天没来上课，事情似乎有点大条了呢。
苏城一头疼地揉揉眉心，这两个人都是倔脾气，个性又都强硬地很，他怎么摊上这两个难缠的朋友。
“怎么了？”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城一一惊，不可置信地盯着跟前的人，“你不是应该回英国了么？”
“我说过我要回这里读啊。”筱亦眯起眼睛笑，一脸阳光。
“你会毁了自己。”苏城一严肃地说，他知道，筱亦已经小有成就，现在回国，相当于放弃自己所有的努力，从头开始。
“从皇家学院办退学手续还真是麻烦，不过好在风尚二话不说就接受了我这匹吃回头草的马，呵呵。”筱亦转移了话题，没有正视苏城一。
“筱亦，你清醒一点，我们不可能了。”
“我知道，”筱亦低声道，“你喜欢苏半夏，我看得出来，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筱亦，是你先放弃我的。”
“我没有逼你重新接受我，我只是想在你身边而已。”筱亦低声道，她的卑微，只有在苏城一面前才会展现。
“够了，筱亦，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苏半夏的出现医治了我的伤，我不需要你的回头。”
筱亦的身子猛地一震，他说，他不再需要她，他说，他忘了，多么残忍的话。她终究是失去他了，为了母亲口中的理想，她失去了他，失去了这辈子最爱的人。
“可是，”筱亦倔强地扬起笑容，“苏半夏不喜欢你，不是么？”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苏城一冷冷地别过头，因此，他没有看见筱亦苍白的笑容后磅礴的泪雨，肆意地划过白皙的脸庞，滴落在她那弹钢琴的手指上，绽出一片荒芜。
“我不会放弃你的。”筱亦转过身，说的信誓旦旦，但只有她知道，她的心是怎样的荒凉和不安。在他的心里没有地位，她连赌一把的筹码都没有。
“随你便。”苏城一收拾好东西便起身离开座位，只留下筱亦无力地靠着课桌，痛哭出声。
“伯母，郁助在家么？”苏城一站在单郁助家门口，问冷清音——单郁助的母亲。
冷清音像是遇见了大救星，急忙把苏城一拉进门，着急地说：“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前几天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问他什么事也不说。城一，你快去看看。”
苏城一轻车熟路地来到单郁助房门前，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苏城一敲了敲房门，叫道：“郁助，郁助。”
无人回应。
苏城一无奈地笑了一下，靠在门框上，低声对冷清音说：“伯母，让我和他单独谈谈。”
冷清音迟疑了一下，极不情愿地下了楼。
苏城一掏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郁助的电话，然后满意地听见里面传来摔手机的声音，他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约摸过了十几分钟，苏城一又再敲门，说道：“刚才半夏打电话过来说你手机打不通，要不要借你手机给她回个电话？”
单郁助打开房门，见苏城一双手抱胸，一脸玩味，便知道被他耍了，恼怒地想要关门，苏城一眼疾手快地闪了进去。
“啧啧，郁助，你还是那么好骗。”苏城一眯着眼睛，语气让单郁助有扁人的冲动。
“你欠揍！”单郁助挥拳过去，苏城一敏捷地闪过。他气定神闲地坐到沙发上，只一句话就让单郁助收住了将要打在他脸上的拳头：“你难道不想知道半夏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单郁助极不情愿地收回手，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一屁股坐到床上，“说。”
苏城一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冰蓝色的眼眸如一方平静的湖水，暗藏汹涌，“那天晚上，半夏被几个流氓抢劫，几乎没了命。”
苏半夏在转身的瞬间并没有流泪。她是坚强的铁人，她刀枪不入，她不许自己受伤，更不许自己软弱。可是她愚蠢地为单郁助卸下所有坚强的盔甲，让自己暴露于空气中，她以为她会收获幸福，换来的确实血淋淋的伤口。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苏半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长了一张上帝不爽的脸所以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世界的流氓都让她碰到了。她想，别人一辈子遇见流氓的次数都没有她在这一年遇见的多。当她被那几个流氓逼到墙角，她的手不着痕迹地伸进口袋，下意识地拨通了单郁助的电话，原来她心里最在乎的人依然是这个给她伤痛的人。
直到那些流氓把手机搜出来，空气里赫然叫嚣着毫无感情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苏半夏忽然全身冰冷，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洛卡卡再次推入池里，心痛无可言喻，是和林素暖在一起所以不接她的电话是么？
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苏半夏一个人浓重的喘息声，犹如被鬼魅扼住了喉咙，正一点点消失生命迹象。她挣扎着，朝巷口爬去，一路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些流氓，害怕半夏去报警，所以连捅了她好几刀。而我恰巧经过那条路，碰见了满身是血的半夏。你知道在去医院的路上，她握住我的手，说了什么？”
单郁助望着苏城一，默然。
“她说：‘他和林素暖在一起，他丢下我，他不接我电话。’”苏城一说完，狠狠一拳打在单郁助的侧脸上，单郁助不躲不闪，生生挨了一拳。
“苏半夏爱你，她放下自尊去爱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么？！”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才会对自己冷淡，所以她的话咄咄逼人，是这样的么，是受了这么大委屈么？
“你既然不喜欢林素暖，为什么处处维护她？郁助，你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因为她的妹妹曾经救过我，这是一个承诺。”
苏城一怔住了，怎么林喻本有三个女儿么？为什么半夏从未提到过，那么另一个女儿在哪里？
单郁助拿起扔在桌边的蝴蝶发卡，苏城一瞟到，气得差点吐血：“你怎么还把这只发卡藏着，你难道真的想和半夏分手吗？”
“可是这种宝石并不多见。”
“单郁助，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么？！前女朋友用过的东西，现任女朋友怎么可能收下？！”苏城一真的要抓狂了，他这个兄弟对付女朋友的本领还真是叫人不敢恭维，他甩甩手，暗咒一声，见鬼，这家伙的骨头还真硬，“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搞定。”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单郁助一个人，他立在窗前，干净的玻璃倒映着他颀长的身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犹如沐浴光辉的天使。他到底该怎么做？
住了一星期的院，在苏半夏的坚持下洛卡卡只好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她知道半夏是心疼医药费。苏半夏是要强的人，她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就像她铁了心要和单郁助分手一样。奇怪的是单郁助再也没有来看过苏半夏，难道他也甘心就这样分手吗？
在家里修养了几天，苏半夏就想上学了，无论苏若怎么阻止她都不听。回学校的时候恰好是中午，教室里空无一人，这正好符合了苏半夏的心意，不受人关注才是她想要的。如果没有遇见单郁助，也许她会平平凡凡，默默无闻地走过高中三年然后读大学……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否则又怎么会有悲伤？
“半夏，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替你倒杯水。”洛卡卡说。
“不用了，”苏半夏拉住她，“为了我你已经翘了好几节课了，我看你还是先去办公室解释一下吧。”
“没什么要紧的，”洛卡卡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反正那老头早看我不顺眼了，我去不是找骂吗？”
“可是……
“放心，有什么事纪初浩会帮我挡的。”
“你们……”门口的单郁助显然是被教室里的两个人吓住了。这个时候学生不应该都在食堂吗？
苏半夏和洛卡卡闻声望去，只见单郁助身边站着林素暖，看似亲密无间，金童玉女。那种般配刺痛了苏半夏的眼睛，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心里却生出一条蜿蜒的小蛇，将她的心死死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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