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之幽冥阳差之鬼
作者:开门开心
正文
正文 第1章:惊疑诡异屋中屋,自信阴阳技成熟
    打开门,我闪跳进去,迅速关门反锁。

    我害怕师娘强行闯进来。

    师父将他的书房钥匙递给我时,阴沉着脸说了一句话:

    “除了你,任何人不得入内!”

    “任何人”,绝对包括师娘!

    也肯定包括臧茜!

    我从师父的表情和音调中读懂八个字:

    违反师命,格杀勿论!

    师父从来黑脸阴沉,神秘怪异,令人不可琢磨!

    我曾经钻进男人堆中听到过人们对他的议论。

    “臧阴阳一定是与死人打交道太多,随时板着一张阎王脸,阴沉得很!”

    “就是,这个人不但性格阴沉,行为还特别怪异,听说他那个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去,那书房中到底有什么?”

    “他经常把自己关进书房,十天半月不出来,说是在里面闭关,我看那,他是在里面和鬼交往!”

    “我想也是,如果不是长期与死人和鬼神打交道,他那性格怎么可能古怪到让人害怕!”

    “他没有生子女,一定与他的性格和从事的职业有关。”

    “我听说他和他老婆从来都是分床睡,一定是因为职业属性太阴,导致他这个人也太阴,没有男人的活力,所以生不出子女。”

    “虽然没有男人的活力,但是能够大把挣钱回来交给他老婆,他老婆再用这钱养小白脸,这个小白脸就是你!”

    “你才是他婆娘养的小白脸!”

    “你俩不要争功,谁是小白脸各人自己心里明白。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婆娘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和他离婚,一则因为她宝气,二则因为有钱能养象你俩这样的小白脸。”

    “你才是小白脸!”

    “究竟谁是小白脸咱不讨论了哈。我倒怀疑,臧茜是他与外面的女人生的!”

    “怀疑有道理!他说是出差外地的时候捡的,捡个孩子这么容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为啥没有捡到一个?”

    “是哈,你贩卖狗屁膏药全国各地跑了哪么多地方,为啥就没有捡到一个?”

    “……”

    以上就是人们对师父的印象。

    他的女儿臧茜,谁也搞不清楚是他捡回来的还是与外面的女人生的,长久以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臧茜虽然上初中,还是个黄毛丫头,却已经是荷花冒出水面,出落得婷婷玉立,美丽动人。

    我虽然在校时比她高一年级,不过非常渴望接近她,但是始终没有胆量,于是经常放学后远远跟在她后面,直至将她“送”到家门口,才费时折回自己的家。

    暗送过她那么多次,居然一次都没有被她发现,我不禁惊讶自己的跟踪能力。

    其实,我很希望她发现我,发现我喜欢她甚至崇拜她。

    但是,我不敢!

    暗恋是我唯一的选择。

    跟踪是我唯一的表爱方式。

    师父的书房绝对禁止任何常人入内,似乎是一间核武重地。

    我虽然意外获得进入的特权,心里兴奋的同时却也感到特别紧张。

    趁着师父要出门远游,我壮着胆子请求他允许我进入书房找书看,原本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不存什么希望,未曾想他竟然爽快点头。

    书房里漆黑一片!

    我顺墙摸索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电灯开关。

    将此处搞得如此神秘,难道电灯都不安装吗?我想。

    我摸索到窗边,打算拉开窗帘,却拉不动,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弱光瞄见窗下桌上有一盒火柴。

    “嚓”一声划燃一根火柴,借着微弱亮光发现桌上顿着一盏煤油灯。

    这都什么年代了,前辈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理想如今都已经实现,虽然生在旧中国,却是长在红旗下的师父难道固执守古,还用烟熏火燎的煤油灯照明么?

    点燃油灯,瞧见这是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笔筒、毛笔架、墨汁、砚台、几本稿笺纸、两支蜡烛,还有一本名叫《精鬼名历总汇》的书。

    我随手翻了翻那本书,见内容是记述鬼精灵的,是第七册,作者叫阴世贤。

    我知道,中国记述鬼精灵的书都由阴阳神人完成,流传至今的只有三部,《精鬼名历总汇》是其中一部,另外两部分别是《异鬼录》和《鬼精灵辑录》。

    这三部书一般都只在风水学大师和阴阳神人的圈子中流传,常人是见不到的。

    清代文学家蒲松龄在其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塑造了众多形象深动的鬼魂,许多读者以为书中的鬼魂是凭空杜撰出来的,其实不然,书中大量鬼魂的原型,正是取材于《异鬼录》和《鬼精灵缉录》这两部书。因此,有人怀疑,蒲松龄不仅是一名文学家,而且极有可能是一名阴阳神人。

    难道师父是世间少有的阴阳神人吗?

    书桌前的深色窗帘严实拉着,铁窗焊死,窗玻璃只能由内向外看,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

    我举起油灯转身打量书房,见书房名符其实。除了身后的窗子,不但其余三堵墙安放齐顶的书橱,书房的正中间也由齐顶的书橱围成一个长方型,书橱里分门别类地放满了书。大部分书都是关于阴阳风水学方面的,也有易经八卦哲学儒释道等方面的书籍。

    这间若大的书房藏书丰富,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图书馆。

    我一时明白,书房中有一部分书,除了同行,是绝对不能够让常人读到的,难怪师父禁止任何人进来。

    我一时又疑惑,书房中间的书橱背后不知是实还是空,如果是空的,那倒是一间不小的暗屋,可藏大量绝密的书籍。

    师父除了外出应酬业务,一般都呆在书房中。

    一年中总有那么三五回,少则一周多则十天半月,师父将自己反锁在书房中,中途绝不出来,也不让人送饭送水,悄无声息,说是在里面闭关。每当这个时候,师父总要命令师娘替他谢绝所有拜访。

    我只听说和尚或者道士会闭关修炼,师父既非和尚也非道士,他为什么会经常闭关呢?

    我请求进师父的书房,是打算将《葬法倒杖》一书寻来研读,刚接到钥匙正准备来时,却被父亲安排走一趟亲戚,这一耽搁就是七八天。

    我正在书橱里一排一排地搜寻下去,却听得外面有人急声喊师父。

    (下)

    我拨宽窗帘缝隙向外一瞧,见是乡邻马大哥站在庭院大门外。

    马大哥披麻戴孝,一脸悲切,看见迎出去的师娘,急忙单膝跪地磕一个头,然后站起身说:

    “婶,我爸去了,快请臧叔!”

    马大哥口中的臧叔就是我的师父臧虚。

    师娘听到马家的噩耗,立刻扬起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脸,尖着嗓门回应:

    “哎呀,侄子,你爸咋个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你叔出远门的时候去!”

    这个阴阳婆,难怪人人背地里叫她“宝气”!难道别人家死人之前,必须先向你家通报一声不成?

    曾经我无意中偷听到一群女人议论师娘的闲言碎语。

    “你们说阴阳婆说话为啥宝气得很?”

    “和尚脑壳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长期受他男人阴沉古怪的脾气折磨,脑壳整出毛病了。”

    “就是,臧阴阳对她动辄非吼即骂,谁受得了!阴阳婆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真是贱得有盐有味。换了老娘,哼!弄死他再送给他两个字拜拜。”

    “我呸!你当着我们的面说硬气话!我听说如果你家男人连着三天不搭理你,你就低眉顺眼的不断讨好他,我看你和那个阴阳婆贱得有得一比。”

    “看我不撕碎你这张贱嘴!”

    两个女人互撕起来。

    “你俩等一会儿打架行不?阴阳婆年龄五十岁,一张脸却老得至少象七十岁,我猜与臧阴阳一年到头都难得理她有关。”

    “女人需要不断的爱作滋润,才会越活越年轻。那臧阴阳一辈子阴沉到象个神出鬼没的鬼魂,阴阳婆没有疯掉已属于奇迹中的奇迹!”

    “依我看,在臧阴阳的世界,只知有风水,不知有老婆,只将阴阳婆当成佣人而已。”

    “就是就是!你也显老,或许与你家男人长年在外打工,没法时刻关心你有关。”

    “哼!你长得年轻漂亮,因为你的男人成天在家爱你疼你!”

    “哎哟,你真贱!”

    “你才贱!”

    “你贱!”

    “你贱!”

    “哎呀!两个姐姐谁更贱以后再比,咱们现在是谈论臧阴阳的宝气女人。”

    “你最贱!”两个女人指着最后一个发声的女人同时笑骂到。

    “……”

    这群老女人扎堆闲谈口无遮拦,从她们的谈话中可以窥见师娘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

    马大哥虽说是男人,到底只是一个终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井底型小人物,肚里的肠子怕不比鸡肠子粗多少,看来一场短兵相接之口水大战即将上演。

    果然,马大哥悲沉的脸色更加难看,立刻反唇相讥到:

    “婶,恕侄子蠢笨无能,没有提醒我爸走之前先来你家排个号!以后婶家有红白喜事,可得提前去侄子家打招呼,免得碰巧侄子不在家送不上礼帮不上忙。”

    马大哥的言词尖酸刻薄,师娘却似没有听见,按照自己的说话节奏换一副亲切的口吻问候到:

    “你叔已去河北,不过就这两天回来。你爸只是养身病,怎么突然就去了呢?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里?人死不能复活,侄子一定要节哀顺变!”

    师娘请马大哥进屋坐着说话,不过她似乎一时忘记一个忌讳:

    披麻戴孝之人绝对不能迈进别人家的门槛,只能站在屋外将事情交待清楚就要离开,否则容易给人家带去晦气甚至血枉之灾。

    “不敢进屋!既然臧叔不在,我马上另找先生。”马大哥说完,转身就要走。

    “游多!”师娘突然想起我,一面挽留马大哥,一面高声呼唤我的名字。

    马大哥听说我在,不便马上离开,驻足等我。

    我本不想出去,但是师娘叫唤,不能不听,于是不得不应声而出。

    马大哥同样向我跪地磕头。

    师娘向我递眼色,我明白师娘的用意。

    我突然意识到,马大哥家的丧事,师父不在无法主持,既然师娘打算承接,岂不正是我一显身手的时候么!

    如果臧茜知晓了我的本事,她还会忽视我吗?

    我首先慰问过马大哥以表哀情,接着询问马伯断气的时间,并信心十足地告诉他:

    “马大哥不急,师父不在有我在!”

    “我爸突发脑溢血,发现时已无气息!”马大哥回答。

    马大哥用特别怪异的眼神盯着我,显然,他根本无法相信我能主持丧葬仪式。

    马大哥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我拜师为徒的时间不足一年,何况我的年纪远不到二十岁。我要说自己能够独立主持丧葬仪式,在人们眼里绝对是小屁孩子吹大牛。

    我只跟随师父参加过三次丧葬活动,每一次都只在一旁观摩师父的主持过程,师父并没有向我作现场解说。或许在师父眼里,我还停留在理论学习阶段,没有进入实习的程度。

    不过凭心而论,我对自己绝对有信心!

    我不敢接手眼前这个业务,是因为没有师父点头。何况,没有出师的徒弟,是绝对不可以背着师父承接业务的。

    然而师娘已将我推至台前!

    师娘那点小心思鬼都明白:乡邻乡亲的业务,自己不揽住难道还能拱手让给外面的同行不成。

    师娘唾沫横飞地竭力向马大哥推荐我,说我聪明好学,进步神速,让我主持一定出不了什么差错,并保证说我师父回家就在这两日内,他一回家就可以接手。

    师娘根本不知道自家的男人真正是干什么的,只以为他是个稀松平常的阴阳先生而已。师父的业务,从来不让她插手。

    当然,师娘也不清楚我的水平,她赞扬我的话纯粹是闭着眼睛吹箫瞎吹!

    老实说,师娘虽然混蛋,却并没有看错我!我,游多,年纪虽小,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

    既然师娘胆敢应承下马大哥家这一桩丧葬业务,我也就毫不谦逊了。我对自己绝对有信心!趁师父不在家,正好检验一下自己独立实操的能力。反正到时如果师父怪罪下来,有师娘顶着,难道师娘的指令我敢违抗吗?

    抓住机会,一战成名,让心目中的女神知道我的存在!

    我很清楚,丧葬仪式中,除了批写殃榜、勾穴、打墓、掐算出丧和下矿的时辰等几个环节比较关键外,其他也无甚紧要事情。于是不管马大哥是否瞧得起我,我噼里啪啦向他交待了遗体停床、烧倒头纸、搭建灵堂、准备丧葬物品等丧事前期的一系列事务,以及有哪些禁忌等事项,并告诉他我稍作准备,随后就赶去他家。

    不得不承认,我讲得很有专业水准。

    马大哥愣立有时,大约感到时间紧迫,难于马上请到其他阴阳先生,又不好拂师娘的面子(其实主要是看在师父的脸面上),便叮嘱师娘催促师父赶快回来,叫我赶紧过去先应付着。

    我请马大哥先走,我随后就到。
正文 第2章:丧家面前显能耐,通阴阁中荡魂魄
    我突然想起,业务倒是一句话就轻松承接,一应工具都没有。师父走到哪里,他的工具包随身携带到哪里。

    我立刻跑进师父的书房,到处乱翻。谢天谢地,在书橱底部的柜子里,找到八卦罗盘、寻龙尺、绳丈、木橛、镢子等全套工具,都是全新未曾开封的。

    虽然满怀信心,不过我依然打算临阵磨一磨枪,毕竟是平生入行以来第一次独立行事,绝不能搞砸了。如果第一次就出错,以后即使自己厚着脸皮赖在这条道上,恐怕也难于取得人们的信任。

    是否能够取得人们的信任倒在其次,如果让臧茜从此藐视我,那才是无比悲催的事情!

    我立刻将《三元总论》一书中关于殃榜批写和“勾穴”这两节内容匆匆翻看一遍,反复默记相关口诀和要领。

    批写殃榜是阴阳先生到达丧家之后首先要做的重要事务。殃榜上要祥列宾客开吊时辰、出殃时辰、下矿时辰、回煞、过七、百日、周年祭奠的日期等内容,分别根椐逝者的姓名、性别、年龄、属相、生辰八字、死亡时辰等内容推算。任何一个时辰节点推算不准和扣应不上,都有可能给丧家带去不祥之灾,因此来不得半点马虎。

    “勾穴”就是墓地选址、勾画墓线,属于阴阳先生的核心技术活。

    临阵磨枪得差不多了,眼看耽误的时间有点长,我走出书房,仔细将门锁好,赶紧向马家跑去。

    绝大多数阴阳先生都会拖延三二个钟头才会去丧家,他们认为如果去得过早,逝者尚未断气,或者刚断气,身上的毒气没有散尽,那是容易给自己带来晦气的。

    但是师父却不同于大多数阴阳先生,他一接到丧家相请,只要答应,立刻拎上提包第一时间赶到丧家。如果赶上逝者正在断气,他会细心地观察逝者的死亡过程。

    我不知道师父是否是在观察逝者的魂魄脱离躯体的过程,他不说,我也不敢问。

    我如果凝神定睛的话,有时能够瞧见逝者躯体中魂魄正在脱离的过程。那魂魄说象一团雾气吧又不象雾,说象一缕青烟吧也不象烟,有点象水气在夏日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蒸发时的样子,它从死者的躯体里一蹦一跳地挣扎而出,显得极其痛苦和依依不舍,随后向空中飘离而去,有的去得快,有的去得慢。

    到得马跑跑家(逝者马伯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已分家,他和老伴跟随老幺马跑跑生活),我首先察探逝者的面容、眼睛、手掌、经脉、体温等体相,依据体相推测出逝者的具体死亡时间。接着有模有样地指导丧家贴封条、设灵堂、挂花牌、扎冥门。随后展开书写丧联、冥文、批写殃榜等事务。

    本来推算出三日之后是一个出殃吉日,为了力求精确无误,从从容容地推进丧葬活动进程,我便为丧家选择了七日后的另一个出殃吉日。如果葬礼过程中有什么为难处,我可以从容思考,查阅书籍。

    停丧时间长一点,除了会让丧家产生更多的丧席花费之外,也不会带去其他什么犯忌的事情。

    我为自己能够如此万无一失地策划感到窃喜。

    我瞧出,马家三兄弟以及他们的家人及部分亲戚,都对我的能力表示质疑。他们轮流向我提出大量细节问题,我均对答如流,直到他们没有问题可问为止。不过,他们依旧对我这个一脸稚气的小孩子不放心,立刻找来两个老者在旁边监督我,方才按照我所批写的殃榜推进葬礼进程。

    我的心里明镜似的,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又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们怎么可能同意由一个小孩子来主持葬礼这么大而严肃的事情。况且马大哥确定我师父回家的日期,于是同家人商定先让我应付着,师父一回来就接手。

    由于逝者属于突然死亡,未于生前准备墓穴,因此另一项重要的工作便是立刻着手准备墓穴。

    如果丧家购买公墓的话,事情倒是简单,逝者下葬时,只须对骨灰盒和墓碑进行一系列校正即可。

    不过,丧家商量决定将逝者安葬于他家林地,这就需要先在林地上选址,勾画出墓线。这项工作书上谓之曰“勾穴”。“勾穴”是体现阴阳先生不可或缺的核心环节,因为墓穴的风水朝向、地脉气理关系到丧家的际运,其专业性重要性严谨性自不待言。

    接下来便是请乡帮挖掘墓穴,书上谓之曰“打墓”。打墓时要严格按照阴阳先生测定的穴位、钉下的木橛、画定的墓线开挖,要选择吉日开工,在下葬的前一天下午完工,不能提前,更不能拖后。如果时间从容,乡帮可以慢条斯理地挖掘,如果时间紧迫,乡帮就得日夜不停地赶工。

    我迫切希望在“勾穴”这件阴阳先生的核心技术活上露一手,以期在丧家面前显一显能耐,于是立刻与马大哥商议堪测墓地的事宜。

    不料,马家三兄弟均明确表示反对,坚持要等到师父回来,由他亲手实施这件大事。他们都说既然停丧时间长,就不急于这一时。

    葬礼主持尽管属于阴阳先生的专业范筹,不过许多上年纪的老头老太婆都懂得大多数程序他们参加过的葬礼活动太多了。

    墓地的堪测却是葬礼中的一件最为紧要的事情。墓地的风水格局不仅关系到逝者是否能够长眠安息,更关系到逝者后人的家势人丁官运财气,自古以来受到人们的极度重视,因此是一门专业而高深的风水学问,除了阴阳先生和风水师,一般人绝不可能懂得。

    马家人的坚拒让我无可奈何,只能听之。

    唉!女神,我何时才能有机会,争得你柔眼一瞥?

    第三日,师父出现。

    师父不声不响地接替我主持完马家的丧事,将我带进书房,命令我脱掉鞋,双脚缠上白布。他在书房中间一堵书橱的左边取下几本书,伸手在里面鼓捣一阵,书橱上自动滑出一道门来。他阴沉地命令到:

    “进去!”

    啊?书橱后面果然是一间暗屋!

    我早做好了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幻想过受到师父的表扬,也预备着接受师父的惩罚。

    师父那副阴沉古怪的脾性,谁也吃不准!

    但是我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让我进暗屋里去,这是要关我的禁闭吗?

    我心生恐惧,踌躇着不敢进去,师父将我一推,书橱“砰”一声在我身后闭合。

    暗屋里有昏黄的光,我四下一扫,按捺下恐惧,立刻惊叹,原来师父果真是世间少有的阴阳神人!因为屋中的布设,我在《杳通秘笈》中看到过细致的描述。

    这类屋子,《杳通秘笈》中有一个专门的称谓,叫做“通阴阁”。只要具备下阴异能的人,他的魂魄便可由通阴阁下到阴曹地府游历,这种人在史书上被称作“幽冥阳差”,在同行中被称作“阴阳神人”。

    阴阳神人基本都通晓风水堪舆之学,具备异于常人的特异能力,即是能够下阴上阳,通走阴阳两地,并且能够在阴曹地府的各级统治机构中进出。中国的风水堪舆学大师很多,历朝历代人才辈出,但是能够真正修炼到晓阳通阴又能随意进出冥界的人太少,有史可查的屈指可数,朱仙桃、樗里疾、袁天罡、浮屠泓、莫绿松、阴世贤就是这极少数人物中最杰出最鬼异的代表。

    阴阳神人又分为两类。第一类选择做阴阳行商,他们熟谙鬼道,常下到冥界与鬼神做买卖,赚死钱,吃死人饭。

    第二类阴阳神人专门追踪和研究特异鬼魂,常为特异鬼魂著书立说。他们同样深究人性,熟谙鬼道,常下到阴曹地府,奏请阎王爷允准,进地府鬼录司查阅资料,抄录和统计特异鬼魂的数量、身世和事迹,带回阳世来编撰成书。

    这间通阴阁属于屋中套屋的造型。如果能够从屋顶上透视书房的话,整个书房呈现的是一个“回”字型。这种房屋构造甚为奇特,恐怕世间罕有,更加奇怪的是屋中之屋的两道暗门设在一堵书橱的左右两边,而不是通常的前后门。

    这间通阴阁的四面墙壁以及地面天花板,一律被刷成漆黑色。四面墙壁上,全用金色线条勾画出阴曹地府的各式殿堂,以及各种各样的鬼魂,地面和天花板上刻画着金色的阴阳太极图。整间屋极显黑暗阴森、鬼气逼人之气势。

    正对面墙壁上悬挂一匾两联,匾联均为黑底白字,不细心一时瞧不出来,以为那些白字是直接写在墙壁上的。

    横匾上书:“诸神安详”。

    右联上书:“晓阴通阳,上求下索,穷究天灵地魂”。

    左联上书:“胆致心诚,朝叩暮拜,万祈鬼护神佑”。

    匾联下设置一张两头抵墙的长大梯台。梯台分五层,最高一层靠墙,供奉丰都北阴大帝的大画像;第二层供奉五方鬼帝的画像;第三层供奉十殿阎王的画像;第四层供奉一长排其他鬼神的画像,有叫得出名也有不认得的;第五层供奉着数位阴阳神人的画像,正中间一幅较大,我不认得,猜想大约是师父的师父。

    梯台前紧靠一张香案,里侧等距放着数盏清油灯,其中正中间两盏最大并燃着,发出昏黄的光,显然这两盏是长明灯,长年保持不灭。其它的油灯,在特殊的时候才会点燃。香案外侧作为上香蜡放供品之用。

    香案前的地上,顿着一只大的灰钵,钵前放着一张跪拜用的蒲团,蒲团盖在地板正中心,也恰好处于地上刻画着的阴阳太极图的正中心。

    屋里昏暗阴森,静谧玄幽,听不到外面一丝声响,不过我已经不太感到害怕。

    师父将我关进来,是要关我禁闭还是有其他目的?既然猜不出用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检验一下自己是否具备下阴的能力。

    我在屋角水池中净过手,逐一点燃所有油灯,敬上香,跪在中央的蒲团上,虔敬地向诸位鬼神施三拜九叩之礼,随后退到身后墙下的一张蒲团上,盘腿而坐,闭目,匀气,静神,去思,心念《杳通秘笈》中的“荡魂诀”,试一试自己能否魂魄出窍,下游阴曹地府。
正文 第3章:上门收徒不寻常,冷心考察意深沉(上)
    三日一到,师父打开左门进来,将我从右门抱出去。

    (通阴阁的左门能进不能出,右门能出不能进,所有通阴阁均如此设置。《杳通秘笈》上着重警告,如若左右不分混进混出,极易导致魂迷不醒。)

    其时我正仰躺在地上,脑袋昏沉,神思恍惚,迷糊地感觉有人靠近,却又象是在梦中遇见来人,他象是打算抱起我飞身而起,但是没有能够腾飞起来,沿着地面飘移。

    一股腐尸般的恶臭钻进我的鼻孔,使我很快清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坐在书房中的椅子上,师父正背着我弓身关闭书橱下方的抽屉,似乎是将什么玻璃瓶放了进去。

    师父回身瞧见我醒来,恶狠狠砸来三个字:

    “滚回去!”

    我灰溜溜地回了家。

    自从拜师以来,师父从未对我发过如此罕见的大火,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对我说过。

    我不知道师父是从此将我逐出师门了,还是让我回家反省之后再去找他。

    我躲回家里不愿出门,心想看来与师父是有缘无份,于是心里不停地暗骂:

    “我壮着胆子接下业务,还不是为了你家那个见钱眼开的宝气!完事了,丧家递给你的那个红包我连摸都没有摸着一下。我又没有死皮赖脸上门求着拜你为师,是你自己主动提出要收我为徒的。哼!什么破烂行当,不就是装神弄鬼从死人身上捞钱吗,进这一行算是一辈子的晦气,老子他妈的根本就不想学呢!”

    我原本打算将在通阴阁中下阴的体验告诉师父,想请他解我心中的疑惑,但见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便既不敢也没有心情与他交流。

    说来说去,还不是贪财的师娘兴妖作怪!要不是她一意孤行,我何至于招惹上师父。

    说起当初迈入阴阳先生这个行当,确实不是我主观有意为之,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以这个职业为生。只因为我一向喜欢看风水方面的书籍,阴差阳错与师父接缘。

    我清楚地记得在一个冬日的下午,我坐在离家不远的一片竹林边上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撼龙经》读着。一者为了读书,二者想见到我的女神臧茜,放学回家,她经常抄这条最近的小路回去。

    不料,师父从小路经过,走过去数步之后又调头回来,将我手中的书翻过来瞧了瞧封面,好奇地说:

    “想不到你小子有这方面的爱好!”

    我礼貌地站起身来向师父笑了笑回答:

    “这类书挺神秘的,无事读来打发时间。”

    “读得懂么?”他问。

    “还行。”我答。

    师父又问我看过哪些风水学典籍,我一口气给他背出十来本书名。他上上下下将我打量老长时间,感叹了一句“小小年纪,兴趣真是怪异”的话,然后也没有再多说其他什么,扭头背着手走了。

    我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个老头从来名气大傲慢无礼,总挂着一副阎王爷似的酷脸,难得与人打招呼,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竟然主动与我这个小青年攀谈。

    后来,我又与师父碰上过两回。

    有一回,师父正在为一户丧家“勾穴”,我恰好从旁经过,为了验证“杳向飘旋,回还隐绝,四平反冲,垫角重生”这四句口诀中表述的技巧,便凑过去观看。不料,师父为穴角与丧家堂屋的角度对应问题,前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他面无表情,端着阴阳盘左瞧右瞄,握着寻龙尺测来量去。丧家看不出端倪,我却瞧出师父被卡住了,他的额头上渗出细细汗珠。于是我有意无意地念出一段口诀:

    “平行鲤鲫露脊背,有脚横排入覆笠。便从邱阜觅回巢,或有钩夹如旋螺。”

    师父看似不动声色,眉角却轻扬了一下。很快,他运用正如我心中所想出的思路解决了难题。

    我一面抬脚离开,一面沾沾自喜地想,看来做一个风水堪舆师并不难。

    另一回,伙伴朱元旦和我讨论世上究竟有无鬼魂存在这个问题。我不容质疑地回答说有。朱元旦反驳到: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鬼魂!现在世界人口超过六十亿,地球都快挤爆了。如果真有鬼魂这个东西存在的话,从古至今死了无数人,产生了无数的鬼魂,他们都呆哪儿?岂不将地球里十层外十层挤了个密不透风?我们活人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鬼魂堆里钻来钻去?”

    “人死之后的魂魄有的上天堂,有的下地狱,有的投胎再变成人或者其他生物,这个世界生死循环往复,鬼魂是不会积压成山的。”我说。

    “世界生死循环不假,人死之后精神消失,肉体被分解成基本原素回归自然,之后又组成其他形式的生命。但是天堂地狱鬼魂之说纯粹是无稽之谈!”

    “我说有鬼魂就是有鬼魂!不信,今晚我带你去坟地瞧一瞧。”

    我不善辩论,无法说服朱元旦,心头有些火起,便打算用事实说话,让他亲眼见识见识鬼魂的存在。心想你小子没有学过瞧鬼的技巧,当然瞧不见,看不见不等于这个世上没有,你他妈还天天坐在教室的,怎么这么无知,读书读成书呆子的么?

    “你发烧了吧?”朱元旦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如果能够让我瞧见鬼,我用手心煎鱼招待你!”

    “今晚十二点,水碾房那边的乱坟堆,敢不敢去?敢去的话,你用手心煎鱼这道菜我吃定了!”

    “去就去!唬我么?”

    年轻气盛的朱元旦哪经得起我如此激将,半夜时分随我去了乱坟堆。

    我把从风水学典籍上学来的瞧鬼技巧教授给他。两个半大娃子便并排坐在乱坟堆边瞧起鬼来。

    我瞧见一只浑身直挺挺的鬼魂钻出来,象僵尸一般走路,腥红色的舌头垂到接近裤裆,明显是一只吊死鬼。随后又瞧见一只脖子上血流如注的胖子鬼出现,分明是被抹脖子而死的鬼魂。

    我问朱元旦瞧见没有,他说没有。

    我想他大概是没有学会瞧鬼的技巧,此时再教他一遍已经来不及,况且象他这种笨头笨脑的愣小子,不一定就能够学会,便将吊死鬼和抹脖子鬼的样子描述给他听。

    朱元旦语带讥讽地说描得还不够逼真,声音却发起抖来,我还没有描述完,他突然爬起身来向后便逃,不料一头撞进一团黑影之中,“啊”的惊叫一声立刻瘫倒于地。

    我本不怕鬼,却见朱元旦撞到鬼身上了,心里瞬间恐惧起来,直后悔来之前没有想法找两张避邪符贴到额头上。我既不敢上前救朱元旦,想逃跑又感觉不够朋友。心想万一同伴被鬼撞死,我如何向他的家人交待。
正文 第4章:上门收徒不寻常,冷心考察意深沉下
    正在我惊恐而又犹疑不定之时,只见那团黑影弓身扶起朱元旦,阴沉沉地开口问:

    “半夜三更在这乱坟堆边搞啥子鬼名堂?”

    我一听声音,立刻明白黑影并不是鬼,而是同村的阴阳先生臧虚,一颗咚咚跳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只听朱元旦惊恐万分地指着我回答:

    “他他他说他看见了吊死鬼!”

    “我真的看见了吊死鬼,还有一只抹了脖子的鬼呢。”我见朱元旦并没有被吓死,便上前补充说。

    师父瞪我一眼,又扫视一翻乱坟堆。似乎想问我什么,瞟一眼朱元旦之后改口责备说:

    “这么夜深不回家睡觉还在外面瞎胡闹!”

    随及师父将我和朱元旦一手拎一个送回家。

    一路上师父不说话。我暗想我和同伴是专门来这个地方瞧鬼的,他不瞧鬼,深夜走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

    不久,师父竟然主动找上门来,问我是否愿意跟着他学习阴阳风水术。这种主动上门收徒的现象,恐怕并不多见。

    我本无拜师学艺的打算,只是将风水学当作一门有趣的玩意儿无事拿来读一读。师父的举动令我非常惊诧,不料父亲比我还激动,从旁说到:

    “这娃儿读书不行,半大不小,总不能还象我一样,一辈子依靠一亩三分地穷过活。俗话说一技在手,吃穿不愁,要不臧师就收他为徒吧。”

    我也思忖到,既然自己喜欢阴阳风水学,如果有个师父指点,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神秘而又受人尊敬的阴阳先生和风水师。成天抱着罗盘为人家相宅堪墓,是一件多么好玩儿的事情。况且在那次观看“勾穴”的过程中我瞧出来,眼前这个严肃的老头,不象一般的阴阳先生,他非常具备职业素养,对主家十分认真负责,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跟着他,我很可能从他身上学到阴阳绝学。既然父亲也同意,那我就学吧。

    最重要好处,从此,我每天能够正大光明地出入师父家,时时见到我心中的女神,这可让我好多次睡着之后在梦中笑醒。

    天上掉馅饼,地下冒黄金,意外之外加意外,惊喜之中藏惊喜,啊!我这般小小年纪,为何好事自找上门呢?

    就这样,我欢欢喜喜做了阴阳学徒。

    被师父驱逐回家之后,我郁闷了数日,这期间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师父将我关进他的通阴阁,恐怕不只是惩罚我坐禁闭那么简单!

    通阴阁作为师父绝密的工作重地,除了他的同行,任何普通人都永远不可能踏进半步师父这是在考察我?

    如果真如我的推测,师父放我出来之后,为什么不询问我在通阴阁里做了些什么,反而不合逻辑地大喝一声,将我赶回家呢?他不怕我将通阴阁的秘密说出去么?

    这个极其古怪的老头,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一时想不明白,便放下不再多想。只是思忖到:

    如果师父另有用意,一定会来找我。如果他单单认为我犯了重错而将我逐出师门,那么我和他的师徒情份就此结束,反正我是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师父骂的“滚回去”那句话,实在太伤人了,不但伤我的人,更伤我的心!虽然我只是个半大娃子,但是我也有自尊心,而且非常强烈。如果决定对我实施倒地滚动作为惩罚,可不可以温和地说“徒儿,你这回犯大错,为师必须处罚你,你从这里打滚到你家去吧。如果师父对你管教不严,你必定学无长进,不要怪师父狠心哈。”

    对于做不做阴阳学徒这件事我无所谓,爸妈一天到黑拼命在地里劳动,家中的大缸装满了谷子,我又不愁没有饭吃。何况对于那些风水学典籍,没有人指点,我同样看得懂,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通阴阁的秘密,我一定守口如瓶。

    父亲见我被师父赶了回来,成天无所事事,看样子是学不成阴阳技艺混饭吃了,又为我寻找出路。

    父亲建议我进城跟随表哥学习理发。

    我满心欢喜。心想进城见世面,吃香喝辣还能打望美女,何乐而不为!于是兴高采烈收拾上换洗衣物,只等父亲与表哥联系妥当,我就立即动身前往。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却暗暗渴望师父再来找我,因为我知晓了他阴阳神人的真正身份,我渴望做一名阴阳神人。

    能轻易下阴上阳与鬼神来往,是一件多么神奇耍酷的事情!

    更重的,没有了进出师父家的理由,想见我心中女神的机会就要少得多。

    臧茜,已经发育完全,该凹的地方凹得美妙,该凸的地方凸得恰到好处,水灵得不要不要的。

    虽然茜茜正眼都不瞧我一瞧,孤傲的性格与他父亲有得一比,不过那种绝决的冷艳气质令我迷倒。

    就在我快要绝望,父亲那边也联系得差不多了之时,师父突然登门,却不说话,目示我跟他走。

    父亲对师父的阴沉古怪脾气相当了解也相当惧怕,没有阻拦我。

    阴阳神人往往都具备共同的性格特点,就是性格特别阴沉怪异,行事超常稳慎低调,似乎非常不愿意让世人知晓他们所具备的特异能力,他们自己就象神出鬼没的鬼魂。比如唐代江西的阴阳神人濮都监,被举荐到中央当太史官,他拒不赴任,却逃隐山林做起了道士。因此,可以肯定,古往今来有许多阴阳神人隐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在《古今图书集成?堪舆部名流列传》中也定然漏载了不少阴阳神人。

    我跟着师父走出门,心里不无得意地想,果不出我所料,你这是在考察我,不要以为姜一定是老的辣,我的能耐,定然让你吃惊不小!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师父并没有带我去他的家,而是径直将我带到一座荒山上。

    附近的山几乎都被开垦出来,种有山间作物。唯独这座荒山上稀疏生长着不大的柏树,遍坡都是怪石和毛草丛,显得十分荒凉和枯寂。黄昏时分阴风飕飕,让人打冷颤。

    一面山坡下,有一片不大的坟地,坟墓不多,有二十来座,多数坟前立有墓碑。坟墓中的逝者,大多都是当年修山脚下的红旗渠时,被炸药炸死或者被山石砸死的挖渠人,由公家统一埋葬在这里。也有好几座坟墓属于山脚人家的。

    其时已至黄昏,师父在坟地近处的半山坡上席地而坐,我也在他身边坐下来。

    我猜测到师父想要干什么,他不说话,我不敢求证。不过我心里疑惑:

    师父为什么不带我去村子附近的碾子房乱坟堆,却要费力跑到这么远的荒山野岭上来?

    这里能将坟地一览无余。
正文 第5章:乳臭未干小屁孩,身藏异能大神人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师父摸出两张黄色符条,一条贴到我的额头上,另一条贴在他自己的额头上。他又摸出一块被修饰成卵圆形的青瓦片,盖在他自己的头顶上。

    我奇怪师父为什么不给我头上也放一块青瓦片,后来我才弄明白,师父虽然具备看见鬼魂的能力,但是大多是后天修炼得到的,还不够强,需要借助青瓦片罩住身体的一部分阳气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我们身边有这样的人,他们经常梦见已经过世的亲人,甚至梦见并不认识的鬼魂,常于夜间被吓醒,浑身冒虚汗,按照他们的话说,就是经常做些乱七八糟吓人的鬼梦。其实,这是由于这类人身体中阴气过重而阳气不足,肾弱脾虚,神思不宁,魂魄散漫所造成。如果他们借助青瓦片罩住身体中本就不足的阳气,在特定的夜晚往往也能瞧见荒野的鬼魂。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师父开口说:

    “盯住坟地,看你能瞧见什么。”

    随后师父便正身端坐,一动不动地盯着坟地。

    我的猜测完全正确,师父是要考察我能否看见鬼魂!

    在额头上贴符条,是为了避邪气,防止阴气浸身或者恶鬼撞身。

    我也盘腿正身,聚神凝思,直直地盯住坟地,不久就进入心无旁笃的冥冥状态。

    运气非常好,仅仅等待半个多小时,我瞧见一只鬼魂从一座无碑的小坟墓中爬出来,鬼鬼祟祟地在每一座墓碑前查看一翻,大约是在搜寻祭品,随后仰着鬼老脑袋东瞧瞧西望望,大概是没有收获,打算到坟地外面的某些地方去。无意中发现了坐在半山腰上的师父和我,原地愣立片刻,似乎是在观察我们是做什么的干活,见我们半天没有动静,便放松下来,不过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到外面去,于是又在坟地中游荡一圈,然后钻回刚才的坟墓消失了。

    师父收回符条和青瓦片,起身招呼说走吧,我们便离开坟地,回到师父的书房。

    师父让我坐在凳子上,一手扶住我的脑袋,另一只手伸出大拇指,在我额头的眉心上方正中央按来摩去。

    半晌,他去角落脱掉鞋,用白布包裹双脚,命令我也如此做,然后打开通阴阁的左暗门,示意我跟随他进去。

    师父净过手,向香案敬上香,跪在蒲团上向鬼神像拜三拜,随及转身开口问我:

    “小子,刚才在坟地看见了什么?”

    我将坟地中那只鬼魂的模样,以及它从哪座坟中爬出,又在坟地中做了些什么,详细地向师父描述一遍。

    师父点着头接着问:

    “在这间屋中呆了三日,有什么感受?”

    “我荡魂下阴,刚望见城隍庙,脑袋就昏沉起来,象喝了酒大醉,很快就什么都不晓得了。”我回答。

    “你小子以为天生具备下阴的异能,读过几本专业书籍,就能够随便荡魂下阴了么。将魂魄驱使出躯体容易,想适时收回来,这就需要技巧,未经过科学的修炼,没有练成对魂魄收放自如的下阴功,即使下了阴也是走不远的。弄不好,魂魄散而不聚,人就没了。”

    我咋着舌想,自己幸好荡魂下阴时没有出事。

    “另外,没有通关文书,也过不了阴曹地府的重重关卡。”师父补充说。

    “师父,能不能为我签一张通关文书,等我修炼成下阴功之后,也想下阴曹地府游历一回。”我顺藤摘瓜似地请求到。

    “不行!自古以来,具备下阴能力的阴阳神人,年纪不满四十八岁者都不能下阴。否则对阳世生活非常不利,最直接严重的影响就是折寿。你这般年纪,远不到能够下阴的时候,万不可随便下阴!”

    我非常失望,对阴阳神人下阴的年龄限定,我倒是没有在书上看到过。

    “我确实没有猜错,”师父接着说,“你小子天生具备通阴的能力。同时你额头上那只通阴眼几乎没有退化,轻松就能看见鬼魂。刚生下的婴儿都具备通阴眼,只不过在一百天之内基本都退化掉,因为根本没有机会用。能保留下来的人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比例,你就是其中一个。不信,你摸一下你眉心上方一寸处,有一条细缝。”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走进书房,师父就迫不及待地摸我的额头。原来我的脑袋上还有第三只眼存在,难怪我能轻轻松松瞧见鬼魂。常人想要瞧见鬼魂的话,除了身体要足够虚弱,还要借助青瓦片等罩阳工具才有可能。

    我伸指在自己额头正中摸寻半天,却没有感觉出细缝来,看来我的指感的确相当雾钝,难怪自己玩麻将的水平老是不能提升,十玩九输,手指连麻将上的刻纹都触摸不出来。

    “我始终没有弄明白,你小子初中都未毕业,为什么能够读懂古典阴阳风水学典籍?”师父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嘴角露出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我从来没有瞧见过师父笑起来的样子,今晚终于一睹笑颜,大约早上的太阳又会从西边出来。

    师父提出的疑问,也正是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无论是以现代文,还是以古文写成的阴阳风水学典籍,我一看就懂,稍一钻研就能明白其中的奥义。上学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差得毫无底线,唯独古文不用学就能够无师自通,这一特长,连语文老师都惊叹弗如。

    一提到“上学”二字我就头痛欲裂。我厌恶上学,没有念初三就缀学了。我一坐进教室,就象屁股坐到刀山上一般难熬,因此时常逃学。初二下半期开学没几天,我就死活也不愿意再踏进校门一步。父亲对我抡拳飞脚大显十八般武艺,母亲操木棍竹板对着我的屁股炒爆煎炸他们用尽家常酷刑,都不能将我赶进学校大门。班主任老师踢破门槛,也无法将我拽进教室。最后,他们只能听之任之。九年制义务教育规定的结果就是,我不再去学校,不过保留学籍,只等初中毕业会考结束,我领一张初中结业证书就算与监牢似的学校彻底说拜拜。

    奇怪的是,我厌恶上学,却时常通宵达旦研读阴阳风水学书籍。爸妈为此经常咬牙切齿地骂我:

    “不成器的东西,上学如服苦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书却起劲得很!”

    爸妈的学历都不太高,识的字装不满一油碟,搞不清楚我成天看的是什么书,便将除课本之外的书籍一律定性为“乱七八糟的鬼书”。

    爸妈虽然无知无识,倒是歪打正着地评价对了,我看的确实都是与鬼神有关的鬼书。不过算不算乱七八糟,却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是啊,我也着实弄不明白,自己厌恶上学,却对阴阳风水学这类偏门学问极为感兴趣。我自感是一个怪异非常的人,简直与师父有得一比。

    师父的性格同样怪异无比!

    他属于五十年代初的大学生,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属于稀缺动物,天之骄子,一踏进大学校门就享受国家干部待遇,毕业之后捧金饭碗吃皇粮。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师父并没有服从工作分配,而是揣着户口本返回农村,恢复农民本色。这个选择与他当初考上大学一样在我们当地轰动一时。如果说师父是打算用所学知识科学种田,带领农民发家致富的话倒也罢了,毕竟城市需要用知识去发展,农村同样急需用知识去改变,城市的发展空间无限,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同样大有作为。但是人们敲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是,师父也毫无心思做有知识有派头的农民,他居然拜一名阴阳先生为师,操起为丧家主持葬礼这一职业,后来又兼职做起风水师。

    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居然选择从死人身上混饭吃,这让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

    师父以大学生的名头、阴阳先生这一名号,以及他特立独行的性格,使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名人。出师自立门户之后,他的业务应接不暇,名声更是越来越响。但是,中年以后,师父却刻意低调起来,能不接的业务尽量不接,能不去的应酬尽量不去,成天不苟言笑,少言寡语,呆在书房里不知干些什么名堂。我做徒弟以来,只跟随师父参加过三次丧葬活动,可见他如今承接的业务是多么稀少。

    有人说,师父挣足了钞票,如今瞧不起小钱了。有人说,师父名气大心气傲,不愿意继续为人民服务了。其实人们都错怪他老人家了。

    如果只是依靠主持葬礼这个活计挣钱的话,最多只能养家糊口,师父的钱,主要是中年以后为大富大贵人家相墓地看风水大把大把挣来的。

    师父后来对一般的业务承接越来越少,并非因为名气大心气傲的原因,而是他承担起比阴阳先生和风水师更高的使命。这个使命只有作为风水大师和阴阳神人的同行才知晓,常人不可能知道,他也绝不可能告诉常人。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能看懂那些书,”我回答师父,“大概这是属于通阴眼的功劳吧。”

    “什么通阴眼的功劳?牛头不对马嘴!那叫天赋。”师父笑了笑,又恢复严肃语气,“如此看来,你不仅将成为一个风水堪舆学大师,而且世间又将诞生一位阴阳神人。为师当初义无反顾地迈入这一行,是因为我的师父认定我具备这方面的天赋。而你小子的天赋,远远超过当初的我!”

    师父断定我既会成为大师,又将成为神人,突然一反常态地将我吹捧上天,让我吃惊不小:

    我这个初中都毕不了业的半文盲小屁孩,怎么可能将来又做大师又当神人?!

    “你为马家批写的殃榜,推算的时辰所作的安排都十分妥当,看来在丧葬仪式这门技艺上,我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的了。本该让你从始至终主持完整个葬礼流程,得到完整的实践,但是考虑到丧家的感受,我接替过去。想必你不会怪罪师父。”

    “弟子违规承接业务,师父没有将我逐出师门,已是师父最大的慈爱,我如何能够怪罪师父呢。”

    师父说话破天荒客气起来,让我相当不适应。

    我至始至终没有供出是师娘让我承接马家那个业务的,师父作为一个高智商高文化的人,用一根脚指头都可以分析出,谁也不可能将丧葬这么大的事务交给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儿主持,背后肯定因为师娘的主张,以及由师父的巨大影响力促成。

    “以你的天赋,仅学一点阴阳技艺太过浪费。作为一名研究阴阳风水学的人,为师能于有生之年,在身边发现一个具有成为阴阳神人潜质的年轻人,倍感欣喜,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师对你的考察已结束,决定从今天开始,将平生所学尽教与你。希望你一方面刻苦学习,在前人的基础上,将风水堪舆学进一步发扬光大。另一方面潜心修炼,成为一个真正通阴晓阳、穷天究地的阴阳神人。”
正文 第6章:陡然领悟良苦心,虔敬通告冥府神
    师父终于决定要将他的平生绝学传授给我,对我由酷面冷心陡转至掏心掏肺,让我差一点喜极而泣。

    自拜师以来,师父并未向我讲授过多少专业知识。我一度小肚鸡肠地思忖到:

    但凡做师父的人都是一个脾性,绝不肯畅畅快快地教授徒弟。相反,有所保留地慢慢教授,甚至根本不教授,让徒弟自己去偷经学艺和观察领悟,几时能够出师,全靠徒弟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和悟性,如此就能够尽可能长时间地将徒弟留在身边,成为替师父跑龙套的人。更直白地说,大多数师父招收徒弟,就是想为自己找一两个跑腿打杂的伙计。

    俗话说“教会徒弟打师父”,大多数师父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当然不愿意徒弟快速赶上甚至超越他们,离他们而去另立门户,将他们“赶上沙滩干渴而死”。

    说实话,曾经我一直以为师父就是一个平常的阴阳先生,我自恃自己轻易能够看懂风水学典籍,并没有将他看得有多么高深。心想答应拜你为师,你以为是冲着你来的么,是看在你的女儿名下!自从知道他是一位阴阳神人之后,才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异能之人。

    今日师徒二人促膝谈心让我明白,我的师父却并不寻常。他对我冷面冷心,并非不愿意向我传授技艺,而是还没有将我考察清楚。一旦完成考察,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带领我进入阴阳风水学的核心地带遨游。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果我身上不具备成为阴阳神人的潜质,以师父那种极度古怪高傲的性格,他是永远不可能主动找我的,而且还是两次主动登门!

    师父能够如此看重我,不惜两次屈尊上门来找我,竟是因为我身上具备修炼成阴阳神人的潜质。

    我有下阴的能力,是我进通阴阁时自己试出来的。不过我额头上的通阴眼,在师父没有告诉我之前,我自己根本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能看见鬼魂靠的就是平常的一双眼睛。

    可以肯定,在我拜师以前很早,师父就在暗中注意我了。如果我仅仅能学成一名阴阳风水师,他绝对不会主动上门收我为徒。他一定怀疑我具备成为一名阴阳神人的潜质,这才主动登门。要知道,世上但凡身怀绝学之人,定然渴望寻找一个后人传承他的绝学,就象世间万物都想方设法让自己的生命永远延续下去一样,没有谁愿意让自己身上的绝学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永远消逝,师父当然也不想如此。

    建立师徒关系之后,师父依然不动声色地观察我。直到确定我身上确实藏着通阴异能,这才以我擅接马大哥家的葬礼业务为借口,将我关进通阴阁,完成最后的考察。

    师父真是用心良苦!

    站在他的角度,完全可以理解这份苦心。要找一串跑龙套的徒弟,找智商正常的人就行,但是欲找到一个能够传承阴阳绝学的徒弟,却非易事。这个徒弟不仅要智商高,能够钻研风水学典籍,领悟其中的奥义,更重要的是必须具备成为阴阳神人的潜质。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师父已经五十来岁了,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徒弟,直到我出现为止。

    师父将我考察清楚之后,立刻向我颁布纪律条令:

    “除去你拜师之日为师对你定下的原则依旧绝对遵守外,今日再加三条。第一,天机不可泄露,你运用通阴眼所看到的一切物事,绝不可向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说出一个字,否则,你和你的家人定会遭致不可承受的灾难。唯一的例外是,可与同是风水大师和阴阳神人的同行交流。第二,五十岁之前绝不可下阴,违反这条原则的危害我刚才已经讲过。第三,绝不可干挠任何魂灵的命途,哪怕出于好心想救助都绝不能够。世间魂灵三生三世之命早已注定,任何干挠绝不会给他带去好处,相反,定会将他推向绝魂之境,你泄露天机,同样会遭致恶果。以上三条你能绝对做到吗?”

    “我绝对能够做到!”我毫不迟疑地向师父保证。

    我这个人孤僻异常,寡言少语,厌恶上学的主要原因,是我恐惧呆在人群中,特别喜欢独处。师父规定的保密守则,对常人而言或许异常严苛,对我而言丝毫不成问题。

    师父走近左侧墙壁,在墙壁上一揿,墙体里弹出一个盒子(想不到这间通阴阁的墙壁上暗藏玄机),他从里面取出一叠黄色纸张递给我,让我读后签字,并要咬破手指按血印。

    我一看黄纸上的内容,立刻明白这既是一份保证书,又是一份向阴司通明的文件。

    师父告诉我,文件一式六份,我逐一在文件上签字按血印之后,两份由我保存,一份由他保存,其余三份化至冥府,通告冥府世间又将诞生一个幽冥阳差。由我保存的这两份,在我以后下阴的时候,随身携带,可以作为通关文书。

    我在文件上签字的同时,师父在另一份印有标准格式的纸张上填上我的详细信息,师徒俩都在上面签字按印。这份文件相当于简历表,同样化至冥府存档。

    师父又取出一枚正五边形玄铁牌,用尖刀在上面刻画上我的姓名。玄铁牌正面刻印有丰都北阴大帝的头像,反面刻印有丰都城门的景致,并刻有“冥府通行证”字样。师父告诉我以后下阴,佩戴上这枚通行证,再揣上通关文书,就能够在冥界通行无阻。

    师父将通明文件、简历表、通行证用红布包裹,再在外面包上一层白纸,放在香案前,点燃所有油灯。

    所有准备工作做毕,师父与我净手上香,师父跪在蒲团上,我跪在师父右后侧,向鬼神牌位行叩拜大礼。师父口中“咿呀”念诵通明符语,其间从红布白纸中抽出简历表和三份通明文件,在灰钵中焚化。

    通明的过程很有些冗长,直到我跪得腰酸背痛、腿脚麻木,直想倒地睡觉之时,师父才终于住口。他将一段符语交与我手中,让我念诵三遍,每念一遍,向诸神拜三拜这是让我向鬼神宣誓。

    师父又向他的师父及其他阴阳神人通告一番,之后,师徒二人再向鬼神行叩拜大礼毕,整个通明程序才告结束。

    师父将冥府通行证和剩下的三份通明文书放进壁柜,说是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才能交付给我。看来师父不够信任我,害怕我偷偷下阴,不过他是为我好啊。

    师父在墙边蒲团上盘腿坐下,示意我坐到他身边。然后问我:

    “现在,你应该明白师父真正是干什么的了吧?”

    我嘴上谦逊回答基本明白,心里不无得意地想,我早就知道你老人家是干什么的了。

    “从现在起,你才算是真正的阴阳弟子。”师父继续说,“为师的一切事务,你都可以参与进来,不再局限于主持葬礼这类寻常的工作。这几年,为师正在着手编撰一本有关鬼精灵的书,所以你发现为师经常进通阴阁里呆很长时间不出来,为师对外借说闭关,实为下冥府查阅资料。眼下,为师碰巧发现一只当代鬼精灵,准备对他进行跟踪和记录。这项工作是一个长期而细碎的过程,为师需要你尽心尽力地参与,不过如有需要下冥府的环节,自有师父亲为,在地面上的环节,则由你负责。”

    我得寸进尺地暗想,师父,无论什么工作你尽管吩咐,你已经将我确定为你的真传弟子,我理当为你效力,如果你再能够钦定我为你的未来女婿,那么我一定为你卖命!

    随后,师父讲述出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正文 第7章:不期而遇鬼精灵,往世三生皆为人
    师父前日出差河北,是应邀为一户人家堪测墓地。

    师父与主家见面之后才得知,主家并没有家人过世,堪测墓地也不是用来为活人修生基,而是为了迁移一座祖坟。

    这户人家姓马,属于平常工薪阶层。祖坟中的逝者,是这家人的高祖父。

    师父十分纳闷,这家人的祖坟已经上百年,经历过几代后人,还迁移它干什么,前几代人为什么没有迁移呢?一问才得知,这是那家人遵从坟中高祖的遗嘱而行事,前几代人没有找到一处风水宝地,未能完成那位高祖的遗愿。

    主家不无遗憾地说,自他的高祖做过巡抚之后,后世再也没有人进过官场,几代人均是平民小百姓,生活于社会基层。几代人不遗余力地执行迁坟遗嘱,就是想重振家运,希望家里再出一两个象高祖那样的后人,无奈风水宝地不易寻找,因此将那份遗嘱一代一代地传下来。

    作为正在搜寻鬼精灵的阴阳神人,师父必然要猜测马家那位高祖是否是一只鬼精灵。

    征得马家人同意,师父查阅了马家的家谱和那位高祖的遗嘱,了解到那位高祖的生平事迹。师父回家之后,立刻在《精鬼名历总汇》第七册上查找到那位高祖的前三世人生记录。果如师父猜测,马家的这位高祖,正是一只鬼精灵。师父立刻下到阴曹地府鬼录司核对资料,不差毫厘。

    师父在地府还了解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河北马家的这位高祖,即将被投生到刚过世的乡邻马伯的家里,也就是即将成为马伯的幺儿马跑跑的儿子,第四次享受人世生活。

    马家的这位高祖自行找来,让师父好生欢喜。按照师父的话说,这又是一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巧合之事。

    师父立刻给我分派任务:跟踪这一只即将投生到马家的鬼精灵,详细记录下他的生活,随时向师父汇报情况。

    师父那边有什么研究和发现也会随时通报我。

    师父同时递给我《精鬼名历总汇》第七册,让我先了解这只鬼精灵的前三世人生历程。他随口对我说,编撰这部书的人叫阴世贤,正是他的师爷。

    我不无惊奇地想,阴世贤是近代阴阳界名气响当当的风水大师和阴阳神人,原来师父竟然师出名门!看来我真是三生有幸,竟然拜在名门之下。

    我接过书,无比兴奋地着手准备工作。我踌躇满志地想,从今日开始,我便是一名私家侦探,不过与一般侦探所不同的是,我不仅能跟踪大活人,还能跟踪亡灵的魂魄。我心里暗下决心,一定全身心投入到这项神秘而又崇高的工作中,全力协助师父,将这只鬼精灵的第四次人生历程点滴不漏地记录在案。这样做不仅是为师父,更是为我那心目中的女神。

    我翻看着《精鬼名历总汇》,了解到这一只鬼精灵的人生简历。

    这只鬼精灵初次为人是在明朝中前期,姓朱名尚智字未满,籍贯广东,经商为生,生于1426年,卒于1500年,享年75岁,其是否是皇室宗亲书中未记述,不得而知。其第二次为人姓钱名益多字亦善,籍贯湖南,金石收藏家,生于1619年,卒于1687年,享年69岁。其第三次为人姓马名志和字高远,籍贯河北,官至广西巡抚,生于1801年卒于1877年,享年77岁。由于其第三次做人时为官一生,因此《精鬼名历总汇》对其第三次人生经历作了相对较详细的叙述。

    在第三次人生旅程中,由于鬼精灵禀赋甚高,其一生为官一方,食朝廷俸禄,事业小有所成,家庭人丁兴旺,虽未能大富大贵,也算衣食无忧。又由于其聪明机警,处事圆通,在官场交往中左右逢源,因此享受了人生的无尽欢乐,避开了人世的诸多苦难凶险,算是比较顺风顺水地走完一生。但是也由于其聪明过余,屡遭嫉妒,导致仕途受阻,最终事业未能达到与其聪明才智相匹配的高度。鬼精灵在临终之前对他的儿孙总结自己的一生说:

    “我之一生,在外考取功名,主政一方,为皇上分了一些忧,为百姓做了一些事,在内经营良田百亩,家境殷实,生养儿孙满堂,家庭和睦,也算没有白来人世一遭。但是自恃聪明,锋芒太露,屡遭他人明嫉暗妒,未能实现出将入相、享受荣华富贵之人生宏愿,此生引以为憾。”

    读到此处时,我不禁为这只鬼精灵的野心感到惊叹,位居一个省的老大还不满足,居然还渴望出将入相,享受荣华富贵,真是心比天高!做到巡抚之位,也就是当今省长的高官,却说家里只有区区百亩田地,恐怕鬼都不大可能相信!

    鬼精灵将其未能大富大贵的根本原因,归结为其父所葬的墓地地势普通,没有龙脉之象。

    鬼精灵在世时与一位风水先生相熟,对堪舆学略懂皮毛,深信墓地的风水对后人生活的决定性影响。因此其后半生耗费大量时间为自己选择墓地,希望自己长眠的地方上风上水,即使不藏龙脉之象,也能旺福儿孙,并能让自己在阴间的生活也能如在人世时一样,衣食无忧,多福少难,在下一世的人生旅途中也能一帆风顺,功成名就。可惜终其半生,选择了数十处地方,均不能满足其意。最后,只能确定相对而言较好的一处墓地。

    这一处墓地背靠青幽之山,前临开阔之地,左有山溪一条,右有小山护卫,比较符合阴宅选择的诸多原则。他的朋友风水先生充分肯定此地能佑其后人兴旺平安,但是也指出一个缺陷,即是不能保证鬼精灵自己下一世投胎为人时能够平安过活。

    鬼精灵在生时未能如愿,于是在给后人的遗嘱中着重加上一条,务必继续寻找风水宝地,将其坟墓迁移,一代人找不到就将遗嘱传给下一代,直至找到为止。

    鬼精灵告老还乡阳寿享尽之后,带着对人生的无限留恋,和对自己长眠之地的些许缺憾,终于蹬腿闭眼,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阴曹地府律法森严,阎王铁面无私。拘到阎罗殿受审的鬼魂,无论是谁,皆逃不脱应有的奖惩,善者上天堂,恶者下地狱,不善不恶者送去炼狱接受教戒修炼一番,然后准予投胎再度为人。鬼精灵在阎罗殿上得到的最终判决是:

    罪魂马志和为官一方,有所成就,对人世作出过一定功绩。善待乡邻下属,不欺压百姓,表现出善良心性。但因自恃聪明,贪图功名利禄,做下许多违心之事,表现出恶的一面。总括其一生,有善有恶,有功有过,善多恶少,功过相抵。着即刻押送至炼狱接受教戒惩处,之后准予尽享鬼寿,再行投胎做人。

    鬼精灵得知自己下一世还能投胎做人,十分惊喜,愉快地去炼狱修炼了一番,安享完鬼寿之后,返回阎罗殿等待阎王发落。阎王爷翻查往生薄,命令到:

    “蜀中一户马姓人家的老者刚过世,需添人丁,着投送罪魂马志和去此户人家。”

    鬼精灵一听投生前世的本家,虽然不知这户人家是富贵还是贫穷,是官宦之家还是一般百姓家庭,是在繁华都城还是在山野僻巷,不过依然感到高兴,心想再一次投生马姓人家,也算熟门熟路。

    他被押往孟婆亭喝下孟婆汤,投进了六道轮回之中。

    令鬼精灵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第四次人世旅程,竟然命途多舛,从娘胎中开始,便数度与无常擦肩而过,竟至在成年时,终被无常捉拿到阴曹地府遭受一番折难。
正文 第8章:年轻媳妇难抉择,白瓤先生定乾坤(上)
    马伯过世三四个月之后,他的媳妇、马跑跑的老婆牛幺婶确信自己又怀孕了。

    马伯的幺儿马跑跑,是一名由学校选拔而去的长跑运动员,曾夺得过全运会万米长跑比赛亚军。人们送给他一个“马跑跑”的绰号,并很快叫出名,他的真实姓名竟然逐渐从人们的称呼中淡去。

    牛幺婶虽然还是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但是因为马家在我们村辈份较高,她嫁入马家之后,多数亲戚邻居都要叫她婶婶,加上马跑跑在家排行老幺,大家便叫她牛幺婶,一来二去“牛幺婶”这个称呼就传播开来。

    鬼精灵未曾想到,他所投胎的这一户人家,已经生下一个男孩,其时正是中国社会稳定,人口暴增的时代,国家开始实行严格的计划生育国策,他能否在马家顺利出生,第四次享受人世生活,却是一件未为可知的事情。

    鬼精灵投胎到牛幺婶肚腹中时,牛幺婶生下儿子马前还不足一年。

    马跑跑和牛幺婶是中学同学,在老师眼里,他俩属于典型的早恋学生,在农村父母眼里,十六七岁的儿女耍朋友正当其时。马跑跑的父母为儿子能早早为他们预订到媳妇感到由衷高兴,因为这不仅让老两口省去托人说媒的麻烦,还预示着老两口能够早早抱上幺孙子。并且老两口的大媳妇和二媳妇生的都是女,他们早已将接续马家香火的重任寄托在了幺儿马跑跑身上。

    马跑跑相当早熟而且能干,真让老两口看到早抱幺孙早续香火的希望,早到在马跑跑结婚之前,早到未来儿媳妇距离最小法定结婚年龄还差半岁。

    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在农村会带来非常不好的名声,这让毫无经验的一对恋人十分恐慌。

    不过这根本难不到马伯,他托关系走后门,神通广大地让准儿媳妇立刻长大一岁,与儿子顺利领取了结婚证。

    于是马跑跑和牛幺婶欢欢喜喜地奉子成婚。

    腹中再一次珠胎暗结,牛幺婶满心欢喜,心想如果生下来又是一个男孩,那么两个儿子在以后的人生中可以互相照应,等他两口子老的时候,两兄弟赡养她们的负担也能减轻。如果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孩,正好与大儿子凑成一个“好”字,以后儿女成双,家庭生活该有多么幸福!

    牛幺婶明显感觉到一个现象,只要她想象腹中是一个女胎时,肚皮就会不由自主地跳动一下,如抽筋一样,如果想象腹中是一个男胎,则肚皮没有反应。牛幺婶反复想象了几下,屡试不爽,这让她甚觉惊奇,刚刚播下的种子,怎么可能就发育出手脚来敲打她的肚皮?这难道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直觉告诉牛幺婶,肚中怀的十有八九是一个女孩。

    然而无论是男是女,想生二胎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由于政策不允许,加之丈夫马跑跑工作特殊,如果超生,将面临巨额罚款不说,马跑跑的工作也可能给生没了。

    牛幺婶赶忙将意外怀孕的消息告诉丈夫。丈夫想都不想就斩钉截铁地回答:

    “怎么敢超生呢?打了吧!”

    丈夫的态度让牛幺婶不敢多想。她放下奢望,决定顺夫之意将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及时处理掉。

    当牛幺婶做出打胎的决定时,肚皮象抽筋一样连续跳动好一阵,这让她感觉有点不好。她想,难道肚中还是一粒种子的小生命,就能对不公的命运作出抗议?

    牛幺婶当然永远不可能知道,她肚中所怀可不是一个平常胎儿,而是一只经历过三世三生的鬼精灵!

    马跑跑专门请假,从省城跑回家,陪牛幺婶去县城人民医院做人流手术。

    医生却告诉小俩口,最佳人流时间是怀孕后的35至65天之间,过早过晚对身体的伤害都很大,手术风险也大。

    不懂科学白跑一趟,两口子只得选择最佳的时机去医院。

    说也奇怪,第二次出门的时候,牛幺婶的肚皮同样抑制不住地跳动。她不无担心地想,今天要么又做不成手术,要么会出什么问题。她很想告诉丈夫自己的预感,但是她又怕招致丈夫的斥责。

    走在去乘车的路上,牛幺婶感受着跳动不停的肚皮,显得心不在焉,竟不小心将脚踝崴了,肿痛得利害。在本镇的私人跌打损伤诊所治疗之后,更远的县城一时去不了,两口子只得再度另择时间。

    不过,接下来牛幺婶只能独自去医院,马跑跑已经没有时间陪同牛幺婶,因为他又开始接受封闭式训练,备战另一场重要赛事。

    怀孕初期,牛幺婶不仅肚皮时不时跳动一番,而且妊娠反应特别强烈,每天吃什么吐什么,脑袋晕沉得利害,成天只想躺着睡觉。

    牛幺婶相当痛苦地想,第一次怀孕远没有这一次的妊娠反应强烈,难不成腹中的这个小家伙更加聪明调皮?

    牛幺婶希望等到妊娠反应减轻、脚伤养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去医院,可是这一等,三个月时间眨眼即逝。

    最佳人流时间已过,牛幺婶对手术风险十分恐惧,心里突发奇想,要不将这一胎生下来吧,人家宁愿被罚得倾家荡产都要超生,自己既然怀上了,何不顺其自然,说不定这一胎真是一个女孩。

    牛幺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她憧憬着再生下一个女儿。她常听上了年纪的女人说:

    “儿子一旦成家,心往往都由媳妇拎着,女儿才是当妈的一辈子的贴心人。”

    牛幺婶想,自己已经为马家续上了香火,如果再生一个女儿,等老的时候常有人陪着说知心话,有一处地方伸脚,那样的生活才真叫幸福。

    但是,牛幺婶又想到超生罚款这个严重后果,更要命的是,丈夫很可能会被单位开除,前途无量的工作就此失去。

    超生所要付出的代价令她着实害怕。

    究竟生还是不生,这是一个大问题!牛幺婶思虑得头疼,竟是日不甘食,夜不能寐。
正文 第9章:年轻媳妇难抉择,白瓤先生定乾坤(下)
    一天牛幺婶上街,在场口上碰到一个摆地摊的算命先生。

    只见这位算命先生两眼翻着白瓤,不见黑色眼珠,一瞧便知是天生的眼瞎。他坐在一只小木凳上,地上铺着一张大红布,红布上写着“抽签占卦摸手相算命”等字样。

    牛幺婶心想,以算命为生的人,大概身体都有某些残疾,看来算命这个行当,不是正常人干的事情。她心里暗暗为这位算命先生取名叫“白瓤先生”。

    “白瓤先生”听见有人走过地摊,张口唱到:

    “来来来,算算命。我乃天机道人,专业指点迷津,生辰八字一报,掐指为你一算,吉凶祸福顺逆,泄露天机一点,让你凶年变福年,从此大吉利,穷鬼变富豪,平民当大官。一次两块钱,多给你自愿,不准不要钱,打骂任你选。”

    “真的假的?”牛幺婶随口问一句。

    “姐姐莫问真假,命相确有吉凶,瞎子还敢骗人,断手断脚绝子孙!姐姐莫要犹豫,姐姐莫要徘徊,犹豫错过红运,徘徊莫得未来。”

    听得“白瓤先生”口若悬河,并且竟敢发毒誓,牛幺婶心动起来,心想这个瞎子一定有点门道,两块钱不算多,管他算不算得准,就当救济残疾人。于是在地摊边上的小凳上坐下来说:

    “师傅帮我算一算我如果怀孕,能不能生男孩?”

    牛幺婶原本想问腹中的胎儿能不能生下来,话出口时却问成了能不能生男孩。

    “白瓤先生”让牛幺婶伸过右手去让他握着,将她的手背手心仔细揉摸一番,摸得她全身起腻。随及问过牛幺婶和马跑跑的生辰八字,埋头掐指一算,便肯定地对她说:

    “大姐你这是骗我呢,都已经怀上了,还说什么‘如果’!告诉你,你这是第二胎,恭喜又是一个男胎!”

    妈呀哪里来的神仙?!

    牛幺婶吃惊不小,心想“白瓤先生”应该既看不见,又不认识她,为何能确定她已怀孕,并晓得她怀的是二胎,还断定是个男胎?她无心说出一句假话,却立刻考验出这个“白瓤先生”真的是神机妙算。

    “白瓤先生”的推算结果与牛幺婶的直觉正好相反,这让她深感意外又异常惊喜,她竟然忘却对女儿的期求,心想如果又生下一个儿子,为马家再添一柱香火,对于一个农村女人来说,这是一件多么长脸的事情!

    “不过,”“白瓤先生”语气一转,“这个男胎命相不强,从腹中开始便多灾多难,如果最终能够顺利出生,成长之路也会无数凶险相伴。二十岁上下,会遭遇一次大劫难,能否躲过,就看他的造化。”

    牛幺婶听完“白瓤先生”对肚中生命未来命运的掐算结果,深信不疑,心里十分难过,超生这一关能否躲过都不得而知,命相居然还弱,强行生下来,不是自找麻烦么。但是算出是一个男胎,她又委实舍不得打掉,便恳切地求问如何才能够逢凶化吉。

    “最好的办法就是打胎!这个男胎不出生,姐姐以后的日子什么磨难都不会有。不过,如果想生下来,就要做好经受一番磨难的思想准备。当然,也能找到逢凶化吉的方法。”

    “师傅快说,什么方法?”牛幺婶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个嘛”“白瓤先生”摇晃着脑袋说,“天机不敢随便泄漏。天机!姐姐懂么?”

    “白瓤先生”在“天机”二字上加重语气。

    牛幺婶智商没有问题,怎会不知道“天机”真正指的是什么,于是立刻摸出一张“大团结”塞入“白瓤先生”手中,并说到:

    “师傅不找了,快说吧!”

    “白瓤先生”伸出大拇指在钞票的一角摸了摸,咧嘴微笑着将钱仔细揣进衣兜,招手示意牛幺婶将耳朵靠近他,神秘兮兮地细声说到:

    “少说话多跑路,收完韭菜种萝卜,祭刀头系红绸,阳世快活阴世受。”

    见“白瓤先生”顺口溜似的念了四句话便闭了嘴,似乎已经说完,牛幺婶一头雾水。

    “没有了?”

    “没有了。”

    “怎么解释?”

    “慢慢体会。”

    “师傅总要解释得让人明明白白,否则我这钱不是白花了么?”

    “白不白花钱,且待二十年,天机泄露深,断子又绝孙。来来来,算算命……”

    牛幺婶见“白瓤先生”竟至抛下她,又去招呼下一个顾客,浆糊般的脑袋始终想不明白他的话,愣愣地呆了半晌,只得悻悻离开。

    牛幺婶回家便将算命的事讲与婆婆听。

    婆婆早就反对过牛幺婶两口子堕胎的决定,现在又听说是个男胎,立刻满脸放光,反对的态度更加坚决。她听媳妇说出算命先生对胎儿命运的预测后,立马沉脸说到:

    “算命这种瞎胡扯的事情你也信?哪个人一生中没有三灾两病的?多子多福,绝不能打了,就是砸锅卖粮拆房子,也要生下来!”

    婆婆的话彻底打消了牛幺婶的顾虑,她兴高采烈写信给马跑跑,讲出她的打算。不想马跑跑在回信中将超生的后果描述得无比严重,骂她不懂政策,违反法律,觉悟低下,自私自利,坚决要求她将胎儿打掉,说如果她不去医院,他请假回来背都要将她背去医院做人流手术。

    马跑跑的决绝态度可以理解,他是手捧铁饭碗的运动员,退役之后去体育局工作,或者当教练,无论做什么都是领工资吃皇粮,前途不可限量。如果爱人超生,这一切对当时的农村人来说想都想不到的绝大好处,必定给生没了。

    牛幺婶则不同,她虽然也考虑过丈夫的前途,但是做母亲的那种迫切愿望,远胜过其他一切利益。她和婆婆合计,决定瞒过马跑跑,悄悄生下孩子。两婆媳想得相当简单,马跑跑至始至终不知道超生的事,单位凭什么理由处罚他呢。

    牛幺婶想得更加天真,她觉得马跑跑作为一名运动员,好歹为地方争过光,算是一个有功之人,政府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正文 第10章:生不逢时错投胎,孕育之路忙逃奔(上)
    自从牛幺婶决定生下肚中的孩子开始,她的肚皮就很少抽筋似的猛烈跳动。

    不过,暂时瞒得了马跑跑,却未能瞒过政府。乡上的计生办领导带领村社各级干部一行七八个人,浩浩荡荡直奔马跑跑家而来。

    牛幺婶不知利害,准备迎出去向那些执法人员说理求情,希冀他们看在丈夫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她的婆婆却是何等警觉,婆婆是瞧见过强行引产先例的。

    邻村有个媳妇怀二胎之后,在外躲了八个月,然后悄悄潜回家中准备生产,心想就算被发现,都快临产了,难道那些干部还能泯灭人性,将她拉去堕胎不成。事情往往就是那么残酷。那个媳妇前脚刚迈进家门,一大群干部后脚就跟进屋,不由分说将她架进医院堕掉即将出生的孩子,造成轰动一时的大月份引产事件。可怜那个孩子就算早产,也能养得活了,却生不逢时,在即将降临人世的那一刻,被硬生生给杀害。那个媳妇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气得最后一度变得有些疯癫。

    婆婆一把将牛幺婶推出后门,让她赶快逃回娘家躲藏。

    牛幺婶立刻想起“白瓤先生”的“少说话多跑路”这句话来,一时醒悟,脚底板抹油一溜烟跑了。

    计生干部没有抓住牛幺婶,就将她的婆婆抓去坐了几天学习班,叫婆婆回家给儿子媳妇宣讲计生政策做思想工作。

    马跑跑的单位也很快知道他爱人怀孕的事情,他立刻被暂停训练工作,赶回家动员爱人堕胎。

    马跑跑回家没来得及开口,被他的母亲抢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他鼠目寸光,只顾眼前,不考虑将来谁给他养老。还说如果现在打了胎,三十年之后有他吃不完的后悔药。并禁止他去丈母娘家找媳妇。

    马跑跑不敢顶嘴,无可奈何,从此替换他的母亲,三天两头被叫去坐学习班,学习计生政策和法律法规。

    牛幺婶在娘家住了两日,肚皮又不停地跳动起来,虽不再有抽筋般的猛烈,也让她心里疑惑又有什么不好的征兆。

    牛幺婶让她的母亲到村口去打探一下风声。

    她母亲刚走到村口,便望见一群干部模样的人急急朝村里走来。她母亲虽然不能确定是否是计生干部,不过立刻跑回家通风报信。

    这回牛幺婶丝毫不敢心存侥幸,脚底板再次抹上厚厚一层油,一口气溜到百里开外的表姐家。

    一路上,牛幺婶不无奇怪地想,肚皮的跳动难道是肚中的小生命所为,提醒她危险来临赶快逃跑?还是一颗种子,手脚都还没有发育出来呢,用什么敲打肚皮?难不成这个小生命对人世的险恶已有感应,比鬼还精灵?

    表姐的家在山旮旯里,那里的人家又淳朴又友好,没有人向外走露风声,牛幺婶找到了比较安全的躲藏地。

    牛幺婶怀孕初期的妊娠反应过去之后,紧接着胃口大开,早上要吃三十个糖水蛋,外加三大碗干米饭,中午晚上更不用说,炖一只大母鸡她连肉带汤吃得一丝不剩,最后还要咂着嘴说,没吃够。

    牛幺婶的肚子一天一天蹭蹭地往外鼓,不多久,她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只连过房间门都困难的大肉球。到她临产时,体重由最初的一百斤左右,长到一百八十余斤。

    表姐家山上物产丰富,家境殷实,肉禽蛋有的是,一时被牛幺婶吃不穷,但是牛幺婶自己却不好意思,她便给婆婆写信求助。婆婆已在家喂了几十只鸡鸭仔,只等牛幺婶生产后回来,好好给她补身子。

    婆婆接到幺媳妇的信,向马跑跑仔细交待了家事,将孙子送到幺媳妇的娘家照看,揣上钱背上物就赶到幺媳妇的表姐家,一心一意地照顾幺媳妇。

    牛幺婶的胃口大得出奇,她吃一顿的饭量,表姐家老老少少六七口人够吃一天,她却还在时时嚷饿。她的婆婆着实舍得花销,牛幺婶想吃什么她就买什么。蛋是想吃多少一个都不少,鸡不说顿顿有,起码隔一天就炖一只,其它零食在牛幺婶面前堆得就象小山一样。在那个人人都无限仰慕“万元户”的年代,牛幺婶的婆婆在即将到来的孙子身上不惜挥霍家中的老底。

    牛幺婶的肚子也大得出奇,肚皮圆圆滚滚象一只牛肚子,走起路来象一只笨拙的企鹅,走不了两步就累得喘粗气。由于走动太累,她成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很少活动。

    肚里的小生命开始活动了,起初弱弱的,后来越发利害起来,蹬踢得牛幺婶的肚皮东鼓一下西鼓一下,有时竟让她感到疼痛。牛幺婶用手抚摸着肚皮,心里充满着深深的幸福感。她想如果丈夫在身边,象怀第一个儿子时一样将脸贴到她肚子上听小生命的动静,他还会叫嚣着打胎吗?绝对不会!

    牛幺婶时时抚摸肚子,与腹中的小生命互动。

    “你是一个可爱的女儿!”她逗乐小生命说。

    小生命狠劲蹬踢肚皮以示抗议,令牛幺婶感到很疼痛。

    “你是一个调皮的儿子!”她改口说。

    小生命便轻轻地蠕动,令牛幺婶感觉很舒服。

    牛幺婶幸福满怀地想,原来自己当初的直觉是错的,腹中真是一个儿子,那个“白瓤先生”算得可真准!

    牛幺婶受到表姐全家的悉心照顾,又有婆婆在身边尽心侍候,加之又摆脱了计生干部的围追堵截,怀孕的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她唯一感到焦虑不安的,是大得出奇的肚子。

    她搞不明白究竟是肚中的儿子长得太大,还是自己长得太胖,或者怀的不是一个,而是双胞胎甚至多胞胎。

    她渴望去医院做一次检查,但是一想到计生干部,便根本不敢走出山去。

    她想,既然算命算出是一个,那多半只有一个,即使表姐全家和乡邻都猜测她怀的是多胞胎,她依然更相信“白瓤先生”掐算的准确性。
正文 第11章:生不逢时错投胎,孕育之路忙逃奔(下)
    不过,临产的时间越来越近,现在摆在牛幺婶面前的主要不是一胎还是多胎的问题,而是表姐提出的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表姐说,她这样胖的身子,面临难产的风险非常高。无论是她太胖还是胎儿太大,都对分娩十分不利,她太胖,脂肪容易挤压产道,胎儿越大,分娩时越痛苦,如果遇上难产,极有可能危及大人和孩子的生命。

    牛幺婶对难产的风险十分恐惧,心想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万一在最后生产这一关出问题,岂不是猴子捞月亮白忙活。她请表姐帮忙想一想避免遇到难产的办法。

    表姐为牛幺婶找来一个接生婆(那时的农村尤其是山区的妇女生孩子,绝大多数没有去医院生产的意识,基本都在家里请接生婆辅助分娩。当然,当时还有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大多数农村家庭都贫穷,进不起医院。又当然,如今的人们虽然钱多了,但是进医院的费用水涨船高,平民百姓对进医院依然深感恐惧)。

    接生婆60来岁,身材瘦小,一脸的皱纹,背着一只沉甸甸的助产箱,最稀奇的是她居然长着一双三寸小脚,走起路来身摇腿颤,步子细碎但频率特快。

    牛幺婶好奇地盯着那双小脚,心想五六十年前还有人裹小脚么,山旮旯里的路道尽是爬坡跳坎的,这一双小脚支撑着上面的身体,还要承载一只沉重的箱子,如何能够在大山里爬来跳去呢。

    接生婆大约看出牛幺婶的心思,一面揉搓着牛幺婶的肚皮,一面讲述自己那双三寸金莲的辉煌过往。

    “嘿,妹子,可不要小瞧了你大娘这双小脚!想当年,你大娘被***拉去战场救护伤兵,是和死神赛跑过的,当初没有跑赢死神的话,今天你可就没有缘分见到我了。解放后呀,我进医院做了几年护士,随后就干上了为人接生这个行当。我这双小脚,翻过大山,溜过深沟,钻过密林,跳过高崖,走进过千家万户,不知有多少炊壶把儿和丫头片子经过我的手顺利降生。你问问你表姐,这条山沟里,四十岁以下的男男女女,有哪一个不是由我带到这人世上来的。如果不是我这双小脚奔跑如飞的话,有多少母子会遭遇大难呢。”

    牛幺婶听完接生婆的辉煌人生,心里着实佩服那双小脚,同时又心生感叹,当时的***混得真够惨的,连一个小脚女人都要抓到战场上去凑数,不败岂有天理!

    她听见表姐吃吃发笑,心想这个接生婆难道是在吹牛?却听接生婆继续说到:

    “妹子你莫笑,我这把老骨头,吹牛有啥子意思呢。你问一问你公公就晓得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不是笑大娘吹牛,”表姐心直口快说到,“大娘上过战场我倒是听人说过。不过要说这山沟里的人全都是由你接的生,那沟里的另外两个接生婆就从来没有接过活吗?”

    “妹子是从山那边嫁进来的,不知道内情。”接生婆取出一只听诊器,压在牛幺婶肚子上听来听去,“那两个接生婆都是我的徒弟,她们接生,不相当于是我接的生么?”

    听得接生婆如此辩解,牛幺婶跟着表姐一同大笑起来。

    “妹子莫怕!”接生婆听诊完牛幺婶的肚子,取下听诊器说到,“生孩子,当然是会痛的,必竟那么大一坨肉要钻过那么小一条洞,大人孩子都不容易嘛。不过有你大娘在,你就把心踏踏实实揣好,到时保管你母子平安。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做两件事情,第一要管住嘴,可不能吃得太多太好,孩子太胖了,产道又太小,你自己想一想生产时难不难受。第二要多运动,不要成天坐着躺着,运动得越多,生产时越有劲。”

    牛幺婶问接生婆能否听出她怀的是几个。接生婆回答:

    “哦,这个大娘倒是没有听出来,以大娘的经验,怀一个和一双的机率各占一半。不过管他一个两个三个还是八个十个,到时候通通包在大娘身上,保管你母子平安!”

    表姐再次大笑:

    “哎呀大娘,什么八个十个的一长串,你以为我表妹怀的是猪崽崽么!”

    听了接生婆自信满满的保证,牛幺婶悬吊的心踏实下来。不过她又觉得那接生婆说话牛皮烘烘,虚实不辨,不知道她接生的技术究竟如何。用听诊器都听不出她怀的是几个,技术能够好到哪儿去呢。

    表姐告诉她,这个接生婆吹得有谱,她接生的技术在这座大山内外,确实算得上数一数二。

    马跑跑的母亲临走时给他下达了一个任务,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准备好名字。马跑跑暗中抱怨,是男是女都不晓得,如何取名字呢?不过他还是赶紧思考起来。

    如果是男孩倒好说,哥哥既然叫马前,给弟弟取名叫马进,两兄弟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前进”一词,寓意积极向上,正好预示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两兄弟能够奋马扬鞭,携手前进,互帮互助,共创人生。

    如果是一个女儿,名字要好听又能有寓意,最好还能与儿子的名字有内在联系,这倒一时将马跑跑难住了。他辗转了好几个夜晚,终于想起“方”字,“前方”,这个词同样将两兄妹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又具有正向寓意。不过“方”字似乎不太符合女孩子,马跑跑决定采用加“艹”头的“芳”字,两兄妹的名字连起来寓意前方有芬芳,相当完美!

    想好名字之后,马跑跑得意地笑了,心想就算老婆生下双胞胎,取名字也难不倒他。他又想到万一老婆一胎生下三个甚至四个呢,不过他为这一时的闪念感到好笑。

    嘴角的笑意还未收起,“愁”字早又爬上马跑跑的额头,老婆究竟能否躲过计生干部的“追捕”还很难说,就算躲过顺利生产,巨额的超生罚款家里交得上吗?就算倾家荡产交上了罚款,他失去了工作,孩子属于超生,既上不了户更分不到田,能拿什么养育两个孩子呢?

    想到不久以后即将面临的一系列麻烦,以及以后生活的艰难,马跑跑愁眉紧锁,暗暗抱怨母亲和老婆两个女人目光短浅,只顾当前不虑长远。
正文 第12章:背井离乡初结缘,百里追捕险酿殇(上)
    牛幺婶牢记接生婆的叮嘱,从此坚拒炖鸡炖肉,只吃平常饭菜,而且强烈节制食欲,每顿只吃个半饱。

    牛幺婶为了能够顺利分娩强忍食欲,但是肚子里的小生命可不干了,异常生猛地踢蹬她的肚皮表示强烈抗议。牛幺婶尽管心痛肚里的宝宝,不过她抚摸着肚子安慰宝宝说:

    “小乖乖,忍一忍,现在不节食,你在肚子里长得太胖,出来时就会特别痛苦。万一遇上难产,咱娘儿俩的命都可能给搭上。等你出来以后呀,地上跑的,地下钻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天下不管啥子好东西,只要你喜欢吃,老娘都给你弄来。”

    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听懂了他娘的教导,竟然不再挥拳抡脚,只在他娘的肚子里慢摇轻晃。牛幺婶感受着那欢快的胎动,幸福的感觉洋溢全身。

    牛幺婶胖得多走两步就累得不行,不过为了孩子,她听从接生婆的嘱咐,尽量下地走动。有时竟然要走出门去,到山坡上转悠。她的婆婆和表姐家人为安全起见,都劝她不要出门,但是她认为,只有去外面,才能加大运动量。况且她在屋里呆得过久,肚中的小生命就狠劲踢肚皮,她一旦走出门散步,小生命就表现得安安静静,似乎小生命喜欢每天出门溜达。

    一天表姐要去山脚集市上采买生活物品,牛幺婶要求同去。但是集市有些路远,又都是崎岖山路,来回至少要大半天。婆婆和表姐家人好劝歹劝终于让牛幺婶打消念头。不过到了下午,她要求出门转悠,说顺便到垭口上迎接表姐,于是婆婆不得不陪着她出门。

    牛幺婶肚子太大,她根本瞧不见自己的脚尖。婆婆扶着她走在山路上,提醒她前面有条小坎,临到坎前她却忘了,脚尖踢到坎上,打了个趔趄,幸好婆婆拉得紧,没有摔下去。

    婆婆说这条土坎是在警告今天出门兆头不好,还是赶紧调头回去妥当。

    牛幺婶笑她的婆婆迷信,不过是不小心被土坎绊了一下,与兆头扯得上什么关系。她说成天呆在屋里闷得慌,特别想到垭口上看看风景。

    牛幺婶倒不是真想到垭口上看风景,这大山里头除了山还是山,有什么看头。在外躲藏了几个月,她着实想她的家想她的大儿子想她的丈夫了。

    走到垭口上,牛幺婶呆呆地望着当初逃进山来的路,那条路时而上坡时而下坡,弯弯曲曲地倒几个拐,消失在一堵大石崖背后。

    她不胜伤感地想,生个孩子,也得东躲西藏背井离乡经受一番离家之苦,这个世上,生孩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的事情么?为何就说是违法违规自私自利?谁说这世上的人太多了,这里这么多荒凉的大山,山外那么多空旷的田地,哪里不能修房住人啊?!

    当牛幺婶这样想着时,肚里的小生命也轻轻蠕动着,似乎是在安慰他的母亲。她感受着胎动,一时又觉得小生命善解人意,为他吃苦受累也是值得。

    从大石崖背后转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匆匆朝垭口走来。待走近些,牛幺婶瞧清两人的穿着比较时髦,不象山里人,女的与她年纪相仿,挽着男的手臂。她猜测是进山走亲戚的小夫妻。

    婆婆附在她耳边低语:

    “瞧走路的样子,有了!不知是否也是进山躲藏的。”

    迎面而来的女子肚子扁平,走路正常。

    牛幺婶到底太年轻,虽然已有两次怀胎经验,却不能从走路的细微变化上瞧出女子怀孕的迹象。她很好奇,直盯着女子观察。

    当那个女子走近时,牛幺婶肚中的胎儿一时大动起来,似乎兴奋得在肚中跳舞。她抚摸着肚皮暗想,这个机灵鬼,难道你也瞧见生人了么?

    那女子被牛幺婶盯得一脸不自在,走到她面前站定,疑惑地问:

    “姐姐认得我吗?”

    “认不得,”牛幺婶赶忙红着脸解释,“我婆婆说姐姐怀孕了,我硬是没能瞧出来。”

    “呵,”女子笑着承认,“大娘眼光真利害!两个来月了。”

    “瞧你婆媳俩的穿着不象山里人,难道你们是躲在这里的亲戚家中超生吗?”男子开口直问。

    “是的!”牛幺婶同样给予爽快的回答后,立刻反问,“你们也是么?”

    “唉”女子指着男子叹气说,“说来话长,我的女儿都快三岁了,他爸妈嫌弃,逼着我生儿。我俩都在省城的饭店工作,城里对超生查得紧,我不得不辞职回老家,老家的计生干部又撵上门,他赶紧送我来姑妈家躲藏。”

    “妹儿话不能这么说!”婆婆开口到,“做老人的哪是爱儿嫌女,是希望儿子媳妇多生两个,为你们以后养老着想。我媳妇头胎生的就是男孩呢,我同样支持她超生!”

    “姐姐的姑妈家在哪儿?”牛幺婶问。

    “向阳沟里面那个战斗村。”女子指着垭口里面回答。

    “我也住在向阳沟战斗村的表姐家。”牛幺婶兴奋地嚷嚷,“我俩逃到同一个战壕来了!”

    “哈哈,那我俩就是胜利会师的战友了!”女子大笑。

    “大城小村扫荡紧,媳妇们上山打游击。生他十男又八女,超生的队伍绵不绝。”牛幺婶高兴得即兴编出了顺口溜。

    女子拍手称赞唱得绝妙。

    牛幺婶肚子里的小生命也蹦跳得无比欢快,她拉上女子的手摸自己的肚皮,并说到:

    “这小子好象上辈子就认识姐姐,从你走过来到现在,他一直在肚子里上窜下跳,高兴得很!”

    “哦?”女子说,“看来他非常喜欢我这个陌生阿姨。你怎么晓得是儿子?我要说呀,你这大得出奇的肚子,一定怀的是双胞胎!”

    “算命先生说是一胎,是个儿子,我不晓得是不是真的。”牛幺婶回答。

    两个潜逃他乡的怀胎婆聊得投机,便互通姓名互告家庭住址,牛幺婶于是知道女子姓郑,比她大两岁,男的姓付。

    她暗笑着想,这两口子的姓一“郑”一“付”,与相貌一样好生般配。

    她很想提议两家人结成干亲家,如果女子怀的是男胎,那就和自己肚中的小子做兄弟,如果她怀的是女孩,那就和小子做兄妹,以后两家象亲戚一样常走动。但是男的说时候不早了,要赶到姑妈家。

    牛幺婶提议陪着他们一起往回走。婆婆却指着山路说:

    “看,表姐回来了!”

    牛幺婶便依依不舍与那两口子道了别,这才望向山路。

    大石崖背后转出三四个背着背蒌的山民,表姐与他们一路朝垭口走来。接着又转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手里拎着黑色提包,一瞧模样就知道不是这山里的人。
正文 第13章:背井离乡初结缘,百里追捕险酿殇(下)
    那两个人不会也是进山躲藏超生的夫妻吧,牛幺婶不无戏谑地猜想。

    待走近些,她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家乡的村妇女主任,另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姓名,但也面熟,也是家乡的干部。

    牛幺婶正疑惑两个家乡的干部怎么会出现在百多里外的这座山里时,腹中的胎儿猛烈踢蹬起来,与见到刚离开的那两口子时不同,此时的小生命似乎显得相当急躁不安。她立刻醒悟,连肚子里的儿子都知道危险来临,自己怎么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那两个人也发现了牛幺婶婆媳俩,愣了愣神,快速超过表姐和那群山民,大踏步向她们奔来。

    “不好,快走!”牛幺婶向婆婆大叫一声,顾不得快要走近的表姐,转身就跑。

    婆婆大约年纪大眼睛不太好使,没有瞧清来人,所以没有回过神。她被媳妇一拽,站不稳,便朝路边坎下栽去,挽着媳妇臂膀的手没能抽出来,同时将媳妇带下坎。牛幺婶象一团肉球直滚到七八米深的沟涧中去,婆婆却被坎边一丛灌木挡住。

    婆婆不顾一切地爬到沟底,见牛幺婶躺在乱石上“唉哟”大叫着爬不起来,屁股上已被鲜血染红一团。她根本扶不起大肚媳妇,心想大事不好,忙向着路上凄厉地大叫救命。

    牛幺婶开始痛得大喊大叫,一想到肚中的儿子,她立刻强忍疼痛感知肚中的状况,可是肚子毫无动静,她不知道儿子摔出问题没有,心里七上八下地胡思乱想。

    表姐招呼山民和两个家乡干部合力将牛幺婶抬上路。又有围观的山民从附近人家找来一扇门板,将牛幺婶放上去。

    妇女主任命令婆婆送牛幺婶去山外医院,婆婆哪里肯依,一面咒骂两个干部是追命的瘟神,一面请山民抬着牛幺婶回表姐家。

    妇女主任严厉批评婆婆说:

    “一旦生下孩子,不仅你的儿子要被单位开除,你儿子的同事也要受牵连,我们更要受处分,你们违反计生国策就是祸国殃民!”

    另一个干部说:

    “这一摔,多半要流产,违反政策违反人心,这就是报应。不送去医院抢救,难道要等到死人吗?”

    牛幺婶真想爬起来送给两个干部一人两大耳掴子。

    无论两个干部如何讲理和批评,也拗不过浑不讲理的婆婆和一群山民。眼见着牛幺婶被抬走,两个干部无可奈何。他俩打算跟随牛幺婶找到她躲藏的老窝,表姐叫山民将他俩挡住,山民天不怕地不怕,当真将他俩团团围住,直到牛幺婶消失在山沟里。他俩费尽心机百里迢迢追踪而来,却是两手空空无功而返。

    牛幺婶浑身到处都是擦伤,鼻子也被碰出血,屁股上更是殷红的湿了一大滩。

    见这个光景,婆婆和表姐一家都以为破了羊水动了胎气,孩子恐怕保不住就要提前出生,急忙派人去请接生婆。

    不久,接生婆飞快迈动着一双小脚颤危危赶到,查看了牛幺婶下身,又取出听诊器在她肚子上听一阵,惊奇地感叹:

    “真是福大命大,滚下那么高的坎,居然没有动胎气,只在妹子屁股尖上划了条口子。这个娃娃上辈子一定善事做得多,因此受鬼神保佑。”

    牛幺婶感觉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在慢慢蠕动,似乎是在回应接生婆的表扬。她咧嘴笑着对围住她的众人说:

    “没事儿,小家伙在回答婆婆的话呢。”

    牛幺婶重重的摔下坎,却没有动胎气,让她的婆婆和表姐一家虚惊一场。

    接生婆告诉婆婆预产期就在下月初,已经不足一个月,要做好一切生产准备。

    婆婆安顿好只受了皮外伤的儿媳妇,心里立刻担心计生干部找上门来。如果依旧是那两个男女倒不怕,怕的是万一他们带着公安来一大群,那可就谁都抵抗不了。再联系去其他亲戚家躲藏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别人家同不同意,自己都不好意思去,因为在别人家生孩子会给别人家带去晦气,是一件非常让人忌讳的事情。但是继续呆在表姐家会非常危险,村妇女主任已经追踪到了这里,保不准她回去带领一大群人再返回来。回媳妇的娘家去生产倒是可以,但是娘家离家太近了,那等于是自投罗网。

    思来想去,婆婆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她立刻给大媳妇寄去一封信,信上说,由于计生干部追到幺媳妇表姐家,幺媳妇逃跑时摔下山崖,导致严重摔伤并流产,她要陪着幺媳妇在表姐家养好伤才回家。她让大媳妇帮忙照看幺媳妇家里的畜生。

    婆婆十分了解,她的大媳妇是一个大嘴老鸦,心里藏不住秘密,加上大媳妇生的是女,对生儿子的幺媳妇心有嫉妒,两妯娌的关系不太好。后来听说牛幺婶怀的二胎又是儿子,大媳妇的心里更加不平衡。因此信上的内容,不出半天,保准被大媳妇传遍村内村外,村上的干部一听说牛幺婶已经流产,肯定不会再来抓她。

    为了让信快速到达大媳妇手中,婆婆用挂号加急信封。

    牛幺婶的婆婆年纪虽大,脑瓜倒是好使,她的这一个瞒天过海之计想得很好,不过是否起了作用不得而知,反正直到牛幺婶生产,计生干部再没有来过表姐家。

    婆婆马上和表姐家商议,借用她家在坡当头上的柴棚作为产房。那间柴棚离表姐家的正房有百十米远,而且还比较隐避。如此,如果计生干部追来,可以作为临时躲藏之地,分娩时,又可以作为临时产房,避免给表姐家带去晦气。

    表姐和她的家人都不同意婆婆的想法,说那间柴棚又不避风又不遮雨而且肮脏无比,怎么能作为产房,好好的在家里生产不好么,大家是亲戚不是外人,哪里会带来晦气。

    婆婆威胁说,如果表姐一家不同意,她就另想办法,总之坚决不能在她们家里分娩。

    表姐见拗不过婆婆,只得勉强同意。立刻将柴棚彻底收拾一遍,该盖的地方盖过,该堵的地方堵好,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搬来床等一应物品,将柴棚布置得象新房一样。

    马跑跑不能上班,在家里除了被拎去坐学习班,便是喂一喂猪鸡鸭,力所能及地做一点田间地头的活儿,再去丈母娘家看一看儿子。他居然是从他大嫂收到的信中才得知他老婆躲藏的地方,可见他收集信息的能力是多么弱,与计生干部那狗一样异常灵敏的嗅觉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他跑到表姐家看望过自己的老婆,叮嘱他妈老婆生产前想法通知他,他一定要陪老婆生产。在家的这段时日他想通了,既然老婆愿意生就生吧,多一张嘴多一双筷子而已,工作没了还可以当农民,钱没了还可以再挣,总之天生一人必有一路,怎么可能饿死呢。

    马跑跑一瞧见老婆那个大得出奇的肚子,十分吃惊,心想该不会真的是双胞胎。如果一下生两个,取名字倒容易,以后拿什么养活呢?
正文 第14章:暴殄天物一张嘴,奔跑如飞一双腿(下)
    马跑跑两口子为了一家五口的生计,起早贪黑东奔西走,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照管马小跑,因此田野任由他奔跑,山林任由他捕猎。草尖上的蚂蚱、石缝下的蟋蟀、山林间的兔子野鸡、河流里鱼虾蚌鳖、小溪内的螃蟹泥鳅、天空中的小鸟蝴蝶都是马小跑追捉的对象。

    孩提时代,只要他一捉住的猎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塞入口中再说,他就象一个茹毛饮血的小野人。那时,他属于原始时代,又叫野蛮时代。

    进入青少年时代,他发现火是个好帮手。火不但能够让猎物更容易撕碎,而且能够让猎物变得焦香美味,于是他除了充分利用家里的柴灶火灰,更多时候一捉到猎物,就地生一堆火架到火上烤着吃。认识到火的作用,将火引入他的饕餮生活中,他便迈入自己人生当中的文明时代。

    成年以后,他成为一名厨师,将食物精烹细饪之后再入口,这就让他迈入自己人生中的后文明时代,又叫科学时代(第十三章会精采呈现他的神奇厨艺)。

    马小跑捕捉猎物的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比如他和猫同时发现一只老鼠,当他抓住没有回过神的老鼠时,猫还傻愣愣地趴在原地瞪大眼珠四望搜寻。当一只野兔碰上他时,无论野兔距离洞口多么近,它要想返身回洞躲藏已不可能。飞在天空的鸟总会让马小跑干瞪眼了吧,他绝无可能飞起来追捕。他确实飞不起来,不过他手中随时握着一副弹弓,他只要将弹弓一扬起来,保准弹无虚发,手起鸟落。

    人们惊叹:马小跑简直成了世间一切生物的天敌!

    我们当地文化修养极高的孔老先生曾戏言:

    “马小跑这小子,是由一种叫饕餮的饿痨动物投胎而来,饕餮根本没有躯体,只有一颗巨大的头和一张硕大的嘴,非常贪吃,见啥吞啥,最后被硬生生给撑死了。”

    人们都纷纷议论:马小跑这小子不医治好饿痨病,就算他跑得飞起来,迟早躲不过阎王爷手中那支勾命笔。

    为了医治马小跑这种见啥吃啥的恐怖怪病,马跑跑两口子广纳谏言,不辞艰辛,访遍了蜀内蜀外各方名医,试遍了山野民间各种偏方,却始终不见效果。这可让两口子费尽了神,操碎了心,不晓得这小子哪一天会被撑死或者是被毒死,酿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牛幺婶对“白瓤先生”的话依照自己的理解,年年的七月半和年三十,都要向神龛供奉上猪头和整鸡,并在供品上系上红绸,虔诚地祭拜祖宗和鬼神,祈求神灵保佑马小跑。不过无论家神还是野鬼,似乎只是一直安享供奉,却没有任何保佑马小跑向好的征兆。

    马跑跑时常抱怨牛幺婶:

    “当初费尽心机要超生,现在可好,养出这么一个旷世吃货,让人成天提心吊胆!”

    牛幺婶不敢还嘴,只能敲落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她时常指着马小跑狠狠地骂:

    “硬是个饿死鬼投胎,一辈子填不饱的货色!”

    马小跑不仅嘴馋到惊天动地,而且还有一个让人惊叹的特长,他奔跑如飞。

    马小跑和马小跳两兄弟,长得臂长腿也长,百分之百继承了他们父亲马跑跑的运动基因,一个善跑一个善跳,从小皆表现出惊人的运动天赋。

    少年时代的马前一跃轻松就能跃上墙头,翻墙爬树滚坡跳坎的事儿没少干,学校里的跳高比赛无人能与其争锋,因此自小挣得“马小跳”这个绰号。

    一提到“马小跳”这个名字,在校的学生一定如雷贯耳,著名童话故事《淘气包马小跳》中的主人公就叫这个名字。马进曾是红樱老师的学生,由于他跳高的特长,和淘气非凡到全校闻名的个性,因此被红樱老师作为人物原型写进《淘气包马小跳》一书中,故事内容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照搬马前的真实经历。完全可以这么说,《淘气包马小跳》这篇童话故事,就是红樱老师专门为马前撰写的少年时代传记。马前得益于童话故事《淘气包马小跳》的走红,其绰号在全国中小学生中红极一时。

    马小跑和他的哥哥一样,顽劣异常,人家少年干过的淘气事,他都干过,人家少年不敢干的淘气事,他干得更多。与他哥哥马小跳的淘气程度相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盗用他妈牛幺婶的一句口头禅作评价:

    “尽给老娘闯祸!”

    就连马小跑的大娘和二娘都警告他的两个堂姐马一美和马一丽:

    “少和两个堂弟玩,那两兄弟怕是要飞上天!”

    实际上两个堂姐的确与马小跑两兄弟在一起玩的时候不多,一则那两个毕竟是女孩子,要文静听话得多,二则年龄上有一定差距。

    马小跑无论短跑还是长跑,不要说同龄人,成年人也没有几个能跑得过他,是学校里无人能及的长短跑健将,同样自小挣得一个“马小跑”的绰号。虽然他的绰号没有哥哥的有名,但是在学校和十里八乡依然响当当。他的体育老师不止一次在马跑跑面前感叹:

    “把这小子送去国家运动队,他能轻轻松松跑赢那个黑不溜秋的短跑名将博尔特!”

    可是,马小跳马小跑两兄弟并没有充分发展运动天赋,都未顺理成章成为职业运动员,却一个当了老师一个成了厨师。为什么呢?这得归究于父亲马跑跑的偏激。

    马跑跑根椐自己的人生经历总结出,当运动员太过艰辛,一切都以“为某某争光”为前提,根本没有把控自我命运的点滴权利,累得一身伤病不说,还不一定出得了名挣得了钱,倒不如寻一个平平常常的职业、享受平平安安的生活来得踏实。因此他坚拒所有亲朋好友以及学校老师的强烈建议,非但不去挖掘两兄弟的运动天赋,反而坚决压制两兄弟向职业运动员方向发展。最后两兄弟皆如他所愿,寻得平常职业,过起平常生活。

    马跑跑希望两个儿子做踏踏实实的普通人,不希望他们做什么官当什么星过分追求功利,他自己就非常低调和务实(他的这种人生态度或许与他被单位开除有直接关系)。尽管经过辛勤打拼,在县城购置了房子,但马跑跑将此房出租,从未想过搬进城里居住。乡下的房子样式老旧,但场院宽敞,能喂猪养鸡种菜栽果吃上如假包扔的有机果蔬,更能溜狗逗猫种花养草陶冶性情,乡村生活自得其乐又极其环保。
正文 第15章:锻本固精强健体,冷峻女神接若离(上)
    鬼精灵幼小之时,可记录他事迹的事很少,因此我有充足时间加强自身的学习和修炼。

    虽然我先天具备通阴异能,不过没有经过科学的修炼和升级,毫无章法可言,只能叫做潜能而已。

    真正的下阴功,不是我这个半壶水的人这般胡玩的,师父说了,胡乱玩,容易出人命。

    师父让我从“盲阶”和“初阶”开始练起,盲阶的内容是“锻本固精,强筋健体”,“初阶”的内容是“聚气凝神,气沉丹田”。这两个阶段虽有前后,却互有重叠,因此必须合并在一起修炼。

    我没有胆量接近心目中的女神,也不善于与其他女孩子交往,毫无被“糟蹋”的机会,损害本元之事无从谈起,严然是一个童子身,因此我以为“锻本固精”一项对自己来说根本不需要练习,只需要坚持每天“强筋健体”即可。

    师父却说错也,虽为童子身,同样需要练习“锻本固精”。

    他解释说童子在青春期后会经常梦YI,或者经常玩“五指”,只有通过“锻本固精”练习,才能最大限度地驱除欲念,保存本元。

    我每天的功课,除了工作任务,就是俯卧撑、仰卧起坐、早晚各一趟五公里长跑(当然,速度是有规定的,一趟跑两个小时,那还叫长跑吗),然后是练习打坐和吐纳。

    练习打坐和吐纳与练气功差不多,我曾经自己练习过。不过那都是看了气功书籍之后的一时心血来潮,没有人监督和指点,胡乱瞎练数日,没有效果,于是放弃了。

    虽然我身体瘦弱,却一向懒得锻炼,就连在校时的课间操,我也是能溜就溜,很不喜欢伸胳膊蹬腿喘气出汗的活动。

    俯卧撑等还好说,五公里长跑,简直不是人干的活,每一趟都累得要死不活。

    俗话说要想成功,必先自宫,渴望学到师父的绝学,那就得绝对听从师父的安排,因此我一改懒动的本性,每天不用师父督促,自己就咬紧牙关刻苦锻炼。

    虽然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跑得两腿如灌铅一般僵硬又剧痛,上厕所都蹲不下去,不过咬牙扛过去之后,慢慢就习惯了,每天进行剧烈的出汗运动,反而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一日清晨,我特别早起,为的是趁着师父晨练之时,偷偷从他书房中盗出一本书。这本书师父不准我研究,说是我没有到可以研究的时候。但是我等不及了,凭我的天赋,有什么书是我现在不能看的?

    当我跑完五公里,休息一阵喘过气来,此时天才麻乎亮。

    师父的确晨练未回。

    师娘喜欢睡懒觉。

    今天是周末,臧茜不用上学,一定也在睡觉。

    打开大门,院内静悄悄。

    我轻手轻脚走过庭院,掏出钥匙正要打开书房门,冷不丁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赶忙扭头回望。

    啊!女神!

    臧茜站在我身后,正用冷峻的眼神盯着我。

    她刚刚晨起,似乎没有洗漱,连头发都没有梳理,俨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我惊呆了!

    云髻半偏新睡觉,衣冠不整下堂来!

    大约杨贵妃晨起之时的美,也不过如此!

    进出师父家这么久,我从来没有与心中的女神近距离接触过。平时相遇,她走她的,我走我的,她正眼不瞧我,我不敢招呼她。

    今晨,女神不但意外早起,居然主动招呼我,并且异乎寻常地突然从背后拍我的肩膀,象幽灵一般。

    这是要做什么?

    一头小鹿向我的心脏猛烈冲撞。

    我不敢转过身去与女神正面相对,只能偏着头颤声问到:

    “你?”

    “你什么你!快开门!”声音不大,却很冷峻。

    “我”

    “我什么我!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师、师父不让。”

    “连你都能进,我不能进么,这是你的家还是我的家?”

    好一个刁蛮公主!

    尽管是一次与女神拉近距离的绝好机会,但是我经过一大早晨的锻炼,脑袋十分清醒,师父第一次交给我钥匙时,明确宣布了“任何人不得入内!”的纪律条令,我永远铭记。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师娘和臧茜进师父的书房,也不知道师父是否放她们进去过。

    当然,师父是否会放家人进去不管我的事。

    但是,师父既然给我立了规矩,我就得严格遵守,那怕是女神发令,我也绝对不能破例,否则,我必定被师父扫地出门,学阴阳绝学的希望便永远没有了。

    捡芝麻扔西瓜的事我绝不会干!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十二分勇气转过身面对女神,正待向她说明我不能放她进去的理由时,不料女神突然一改冷峻面色,微微一笑,软声说到:

    “我只是找一本书,一分钟就出来,我爸发现不了。”

    这个微笑,好让人倾倒!

    这段柔音,好让人迷醉!

    “我不敢!”我想了一大段理由,张开口,却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我的脸,红得利害。

    我的心,蹦跳得太快。

    “胆小如鼠!”

    女神的微笑只在一瞬间!

    或许冷峻才是那张俏脸上常驻的表情。

    我不知道这种表情只是针对我,还是针对所有男生。

    总之,一瞬间,迷人的微笑消失了,女神的脸恢复如初。

    我不知所措,埋头扭动着身体,或许,女神连续强攻之后,再祭出一次魅人的微笑,我的防线就会立即崩溃。

    “没见过你这么优柔寡断的!”

    女神突然伸手抢过我手中的钥匙,一把推开我,自个儿开门去了。

    我毫无防备,瞬间大汗直冒,愣愣地呆立。

    永远想不到,柔弱的女神居然突然施展霸王硬上弓。

    一旦师父回来碰见,或者是以后让他知道了,我不死定了么。

    但是,此时的我,无计可施,我总不可能抢回钥匙,或者是扑上前去,用身体挡住门,不让女神进去。

    傻冒才做得出的粗暴动作,我才不会做呢,何况是在女神面前。

    女神要进书房就进吧,如果因此蒙冤受罚,我就认了,为女神而死,正当其所,夫复何求!

    “干什么?”钥匙刚由女神的手中插入锁孔,同时却听得背后一声喝问,声音不高但是异常严厉。

    啊!是师父!

    师父出现得真是时候!

    要不然我如何向师父解释。

    转动锁心的手立刻停住,只听女神以哀求的音调说:

    “哎呀爸,就让我看一下那本书嘛。”

    “不行!”

    “爸呀就是一本书而已,有什么不可看的嘛!”女神拉长腔调,使出了“嗲嗲”般的撒娇绝技。

    “你一个女孩子家,又不做阴阳先生,看那本书根本没有好处!”师父不为所动,决绝地从门上拔下了钥匙。

    “我对那本书感兴趣,就想看一看。”女神依然不死心。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师父不再理会女神,转而对着我低喝般的命令到。

    我正埋着头听他父女俩对话,没注意这句话居然是对我说的,他抬高声音对我重复一遍,我才惶惑地抬脚逃离。

    钥匙在师父手中,我却不敢问。

    我边走边想,从父女俩的对话中可以推断,女神是接触过风水学书籍的。

    那么,那些书,是师父给她看的,还是她进书房偷的?

    女神也对风水书籍感兴趣?

    难道她也和我一样,看得懂那些书?

    难道她也想学成一个风水师?

    或者,她竟然知晓他父亲阴阳神人的真正身份,她也想女承父业,修炼成一名阴阳神人?

    女性阴阳先生或风水师我没有听说过,更没有接触过,所知晓的古今阴阳神人中,更没有女性。

    如果女神有机会修炼成阴阳神人,那可必定轰动整个阴阳界,如同扔下一颗原子弹,并且绝对青史留名。

    当然,前提是女神一定要具备成为阴阳神人的潜质,并且她老爹愿意让她修炼。

    如果女神是他爹捡的,父女俩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具备阴阳神人潜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女神真是他爹的亲骨肉,那就很难说了。

    嘿嘿!如果女神和我一样,有机会修炼成阴阳神人,而我又最终将她追到手,那我们这一家子诞生三名阴阳神人,那可是古今无二的重大新闻,必定会在阴阳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文 第16章:锻本固精强健体,冷峻女神接若离(下)
    晚上,我照例进入师父的书房,汇报完一天的工作,正准备跟随师父开始修炼,不料,师父面无表情地开口问:

    “早上是咋回事?”

    “臧茜抢了我的钥匙!”我无辜地回答。

    “一个小伙子,一把钥匙都管不好吗?”

    “我,我……”

    “再发生类似事件,钥匙没收!”师父将钥匙扔还给我,缓声问到“找到气沉丹田的感觉没有?”

    “找到了,感觉有一股热气在肚脐处凝着一团。”

    “很好。继续认认真真修炼,扎扎实实打好基础。”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入‘荡魂收魄,魂魄不散’的‘进阶’阶段?”我估计问出这个问题会遭受批评,但是加快修炼进度的迫切心情着实兜不住。

    “着什么急!”师父果然语气严肃,“练习骑马,你不先与马培养好感情,急躁地跳上马背,只有被马摞下来的,轻者伤体,重者毙命。练下阴功与骑马类似,五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是下一个阶段的基础,不一步一步打牢基础,不但欲速则不达,对身体的伤害是很严重的。”

    师父的话严厉而语重心长,别看师父一辈子阴沉孤傲,其实,与他接触久了的人就能了解,师父是一个处处替人着想的大善人。作为他的徒弟,与他朝夕相处,我越发深深感受到师父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爱。不论师父抱的是什么目的,那份关爱之心是非常真诚又深切的。

    “师父,盲阶和初阶两个阶段要炼多久?”

    “至少三年!你年纪这么小,害怕修炼不成么?老是着急干什么。无论做什么事,练什么功,心浮气躁都是大忌。记住,师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绝对不会出错!”

    社会青年常说一句话:跟着大哥超,绝不会挨飞刀。

    我套用这句话说就是:跟着师父超,绝不会挨飞刀。

    但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小青年,精力旺盛,血气方刚,渴望极速成长,巴不得一朝练成不二神功,早日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就算功力不到位而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相同动作,空寂无聊地消耗青春岁月的那份耐心啊!

    练下阴功,盲阶和初阶是两个最基础的阶段,明白地说,就是为身体打基础的两个阶段。

    我早就认为自己为身体打牢了基础,迫切希望进入“荡魂收魄,魂魄不散”的“进阶”阶段,于是壮胆说到:

    “师父,我想我的基础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不幻想女色,你做到了么?”

    我愕然。

    我当然没有做到!

    女神的身影,随时在我脑袋中晃动。每每夜晚躺上床,女神更是驻足在我的脑子中赶都赶不走。女神时常叫我做事走心,睡眠不足。有时我不禁哀怨,女神啊,你为啥就这么冷酷,这么折磨人,你要么爽快让我靠近,要么让我不想你好不好?

    师父着重提醒过,不幻想女色,是“锻本固精”的根本所在,如果做不到,想练成下阴功几乎属于空谈。练下阴功,强健的体魄和强盛的元气是前提,否则,下到阴曹地府之后,拿什么抵御阴风妖气。

    我一直跟随师父做事练功,没有与哪个女孩子接触过,就是他家的臧大小姐,他也从未看见过我与她说过一句话。

    难道,师父从早晨的事件中瞧出了端倪?

    不可能!

    早晨,我拒绝臧茜都来不及,没有任何露馅的言语和举动,不可能让师父瞧出我喜欢他女儿的事来。

    不过,心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可以用小动作和假表情遮掩,但是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或许我的眼神出卖了我的灵魂。

    唉如果师父真知道了我的心事,他老人家会作何感想?

    让我从此尽量少进出他家?

    几乎不可能,除非他将我这个潜力无限的徒弟扫地出门!否则,有大量工作,是需要在师父的书房,甚至在通阴阁中完成的。

    让臧茜住校,尽量少在家住?

    几乎也不可能,师父虽然对师娘十分平淡,却一眼就瞧得出他视臧茜为掌上明珠。他平时与臧茜话语不多,但是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对臧茜的无限疼爱,这就叫脸上虽无慈容,父爱却在心深处。

    或许,师父正巴不得我与他女儿成一对呢,徒弟再进一步成为未婚女婿,有了这双重的紧密关系,还愁徒弟修炼不用功,做事不认真吗。

    不知早上的事,师父是如何说教他女儿的。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还不快练功!”师父瞟我一眼,盘腿正身端坐,闭上了眼睛。

    过了数日,我正静悄悄蹲在马小跑家附近的山花凼中。

    臧茜沿着围墙,闲庭信步般地向我走来。

    山花凼离马小跑家后门不远,属于比较偏僻之地,一般情况下,走这条小路的人不多。

    我在此,当然是秘密任务在身。

    女神来此干什么,散步么?

    不象!

    对了,很可能是来找我要钥匙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赶忙摸出钥匙藏到身后的一块石缝中。

    女神虽然强悍地对我实施过暴抢,但是应该不至于强悍到搜身的地步。不过,事事都有万一,还是尽量小心为妙。如果女神坚持要钥匙,我就撒谎说他爸没有还给我。

    女神走近我,突然发现个人似的停步惊问:

    “游多?你一个人蹲在这儿干什么?”

    当然不能告诉她我在此的原因。

    “没,没干什么,跑累了,在此歇脚。”

    “呵,”女神大大方方地看着我,献出天使般的笑容,让人迷醉,“骗鬼呢,我爸一定给你分派了什么任务!”

    “没有!”我很清醒,不会被美色所俘。

    “好吧,不为难你。”女神无比温柔地说,“不过,有一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举手之劳而已。”

    “什么事?”我兴奋地问。

    除了索要钥匙,其他任何事情,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为女神效劳,何况是举手之劳的事。

    “把《三元总论》一书取出来给我。”

    《三元总论》一书没有加“绝密”字样,因此常人是可以看的。

    “可是可以,不过你什么时候还,师父晓得了,我……”

    “放心!”女神打断我说,“短时间便还,想看了再找你要。”

    哦?敢情好!这不有了时常接近女神的机会吗?

    “好,没问题!”我保证到。

    “还有一件小事,也不为难你。”

    “什么事?”

    “让我配一把我爸书房的钥匙。”

    “这……很为难。”

    “真的为难么?那好吧,我走了。”

    女神温柔地说了声再见,转身走了。

    谁说女神冷酷到底?这是多么通情达理!

    多么希望女神继续与我说话,可惜我不善言词,留不住人,只好目不转睛地目送女神。

    “妈呀!”只见女神刚走了两步,突然一声尖叫,向后退了一步。

    动作有点夸张,不过我丝毫没有多想,女孩子家看见虫虫都要尖叫,女神大约看见什么虫了。

    正是英雄救美的时候。

    这个地方我常来去,从未遇到过妖魔或者蛇蝎,最多不过是恶心人的田鼠,英雄救美根本不用付出代价。

    “咋了?咋了?”我一个箭步冲上去。

    “蛇!蛇!”女神一面退到我身后,一面惊恐地抬手指着路边的草丛,她的另一只手,居然搭到我背上,轻轻将我推向草丛。

    我的背心一阵酥麻,我的身体一阵颤栗。

    我深深感受到那只手掌的温柔,那掌心的热度犹如的真气传入我肌肤,让我欲死不活。

    女神与我“肌肤相亲”,这是破天荒头一次。

    而且居然是女神主动“投怀送抱”。

    她推开我的那一次不算,因为那次来得突然,只在瞬间,我虽心有所颤,却感受不深。

    我多么希望那手掌一直贴在我背上,不再撒离,将女神无尽的温度,绵绵不绝地传递给我。

    不过就算女神自己不收手,我也要忍痛割爱,因为我必须依照女神的意图,探身向前靠近草丛,追查惊吓了我的女神的凶手。

    当然,如果女神能够紧跟在我身后,将手一直贴在我背上,那就太完美了。

    可惜我探身向前的时候,那只手脱离了我的背。

    我在草丛中搜寻一阵,转身正欲向女神汇报情况时,却见女神从山花凼中迈步上来,手举钥匙,笑嘻嘻地说:

    “哈,借用一下,等我配上一把,立刻还给你。”

    我的天!

    女神怎么知道钥匙藏在石缝的?

    我藏钥匙时,女神还离我远远的,一副慢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我的存在。

    事已至此,听天由命。

    “绝不能让师父晓得!赶快还给我!”我只好叮嘱到。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师父晓得!”女神说完,一捋秀发飘然而去。

    从此以后,我与女神时有交集,她大多数时候冷若冰霜,偶尔的热情,都是找我有事。

    我让女神常驻我心,却不知道我是否接近过她的心。

    几年之后,我的女神臧茜出嫁了,新郎不是我!

    我好悲伤!

    我打定主意,即使做不了女神的男人,也要紧密地团结在师父周围,用对师父的忠心,表达对女神一生的守候!
正文 第17章:酒店学厨戒饿魔,一朝恋爱换皮囊
    马跑跑两口子既要为一家人的生计辛勤奔波,又要对调皮捣蛋到无以复加的两个儿子操心费神,更要对命悬一张嘴的马小跑时时提心吊胆,操劳和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个中滋味外人简直难以想象。

    牛幺婶对于两个顽劣异常的儿子,尤其是命悬一张嘴的马小跑,时常紧抱枕头泪流满面,叹息无尽。她时常想起“白瓤先生”的预测,不禁佩服这个瞎子的算命功夫。有时她不免会想到,要是当初听老公的决定就好了,没有小儿子,会省下多少心血!生下他之后,不仅将家折腾得一穷二白,更将自己和丈夫折腾得都快患精神分裂症了。

    马跑跑的母亲倒底是风雨一生的老人,见惯不惊,无论两个孙子如何顽劣,无论马小跑如何命悬一线,她始终将作为祖母的全部的爱倾注到他们身上。尽管年事渐高精力不济,她依然竭尽所能地帮衬着幺儿子的家,虽然因此引起另外两个儿媳妇强烈的不满,说她太过偏心,但是她不为所动,自己认为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除了倾力照顾马小跳马小跑两个孙子外,她更是抽出大量时间去各种寺庙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两个孙子不出意外,健康顺利长大成人。

    在辛苦操劳和提心吊胆的慢长日子中,马跑跑两口子颤颤危危地迎来马小跑高中毕业,这下更加胆战心惊,为什么呢?马小跑长大成人了,很快就会面临找工作、谈恋爱这两件人生大事。到时候,当父母的哪里还能像他儿时那样,一天到晚鞍前马后地照看他,不分白夜寸步不离地管束他。

    一谈到马小跑的个人问题,马跑跑两口子连想都不敢想。这小子那一张举世无双的贪吃嘴早已经远近闻名,估且不说有谁家姑娘敢与命悬一张嘴的他交往,就算有,马跑跑两口子还坚决不敢答应呢。万一这小子哪一天吃丢了命去见了阎王,这不害得人家年纪轻轻的姑娘守活寡吗!

    因此,尽管隔三差五就有媒婆上门为马小跑提亲,但是牛幺婶几乎都以“先找到工作”为由,一口回绝。

    幸好马小跳进大学不久便谈起恋爱,在假期将女朋友带回家来,这多少让牛幺婶心里得到一丝安慰,毕竟大儿子还算争气,好歹考上了大学又耍到了女朋友。

    为马小跑找工作的事情即刻提上议事日程,不过要找什么样的工作,在什么地方工作,才能尽量避免这小子有机会乱吃东西呢?

    思来想去,马跑跑想出一个主意。他做运动员时认识一个朋友,如今是省城五星级酒店金海皇朝大酒店的股东,如果送这小子去“九二”军烹学校学会烹饪技术,再通过朋友的关系送进金海皇朝大酒店做厨师,或许这小子就能在专业的厨房里打开眼界,学习到人应该选择什么样的食材,如何做如何吃,才能吃得正确吃得享受,他见到学到尝到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之后,难道还会饥不择食地对一切东西都感兴趣吗?难道还学不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好吃什么难吃吗?

    嘿,还真别说!马跑跑这个主意真对了路了。自从马小跑踏入专业厨房之后,一改往昔死猫烂耗子都朝嘴里送的怪毛病,无论什么东西都要经过精烹细饪之后才入口。

    这小子真是天资聪颖,手脚灵动,加上嘴巴乖甜,积极肯干,不出三年,就升任金海皇朝大酒店的特三级厨师。如果读书能用五层功力,高考至少能够考进国家重点工程院校,甚至考进国内超一流、世界超三流的清北大学,哪里用得上选择厨师这行侍候人的职业。这小子不仅厨艺飞长,更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三年来没有中过一次毒,没有上过一次医院。

    马跑跑和牛幺婶两口子看到儿子革命性历史性的转变,两颗长年累月明镜高悬的心终于踏实落地。两口子不约而同地感叹:

    “这正常的日子终于光临俺家!”

    虽然马小跑每次休假,都要带几大包稀奇古怪、有违常人饮食习俗的食材回来做给老两口品尝,不过老两口总是想,作为一名厨师,哪有不通过特别的食材练习手艺的,何况五星级酒店的客户不是富翁就是权贵,常规菜品早吃腻歪了,不做出稀奇古怪的菜肴来哪能吸引他们的眼球。因此尽管一见到“龙飞凤舞”(以蚯蚓和麻雀的脚爪为主材)、“金玉蟮眼”(以蟮鱼的眼睛和玉米的胚芽为主材)等类型的菜品就想呕,马跑跑两口子还是咬紧牙关,作美味无比状品尝。

    尤其让马跑跑两口子惊喜异常的是,有一天马小跑带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回家,搂着亲着的告诉他们这是他的女朋友。

    这个姑娘是金海皇朝大酒店一个股东的女儿,姓付名爱媛,小名福元元,白净皮肤、圆圆脸蛋、秀发披肩、酒窝浅浅、爱说爱笑、活泼灵动,极其讨人喜爱。

    也就是说,马小跑这小子高攀上了酒店老板的千金,而且是美如花朵的千金,这可让牛幺婶成天乐得找不着北,逢人便夸耀未来的儿媳妇既漂亮又乖巧。

    马跑跑却认得,付爱媛正是自己那个朋友的女儿。他虽然感到两家人的家庭境况悬殊,两个小孩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不过,年轻人耍朋友,大人干涉过多不好,成不成事,那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马小跑和福元元这一对小恋人总是手牵着手出双入对,成天形影不离。走路时你挽着我的臂我搂着你的腰,吃饭时你给我挟一筷我给你喂一口,上厕所时都会一个在里蹲一个在外等,似乎生怕分开的时间长那么一两秒某一方就飞了,如胶似漆的样子简直腻歪得让人既招架不住又忍受不了。

    谈起这对小恋人认识的过程,颇有戏剧性。

    有一天,福元元去他爸的酒店用餐,尝到魔芋烧鸭这道菜做得与众不同,特别好吃,便跑去后厨询问是哪个厨师做的。当她一见到马小跑时,心想这个师傅不但厨艺出众,人还长得特别帅,而且似曾相识,不过究竟在哪儿见过,始终回想不起来,便心生好感。

    马小跑初见福元元,被她特别乖巧活泼的样子吸引,好感顿生。同时他也深深感觉与她在什么地方见过,不过究竟在何时何地有过一面之缘,他抓破脑袋也回忆不起。于是开玩笑说到:

    “本厨感觉自己象是贾宝玉,姐姐象是林黛玉,我俩或许从未见过面,不过却象是曾经相识的熟人。”

    “林黛玉福薄命短,你为何拿本小姐与她作比!”福元元翘嘴嗔怪马小跑,心里不无奇怪地暗想,他也有似曾相识的同感呢!

    马小跑见自己话说得造次,赶忙陪着笑脸说到:

    “既然姐姐喜欢本厨的魔芋烧鸭,那就赏脸时常来,本厨一定拿出绝世厨艺倾力侍候。”

    “哼!本小姐驾到,你敢不拿出绝世的厨艺!到时向你的老板投诉,你就等着挨批吧。”

    “是是是,姐姐是酒店尊贵的客人,本厨绝不敢敷衍。”

    “哼!你总是叫本小姐为姐姐,本小姐有那么老吗?!瞧你那样子,我还打算叫你大叔呢!”

    “妹妹!”马小跑立刻改口说,“那本厨就你叫妹妹。”

    “哼!”福元元又是将嘴唇一翘责怪到,“嘴上的黄毛都没有长齐,敢叫本小姐妹妹,你以为你有多大呢!”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马小跑顿感面对眼前这个女孩无所适从。

    “唉”福元元摇头挖苦到,“好一个傻小子,连如何称呼人都不晓得,出来混个啥!”

    说罢,福元元步态轻盈地走了。

    马小跑傻愣愣目送着福元元的背影,春思萌动。

    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活灵活现一个俏黄蓉的翻版!

    自此,福元元时常跑去酒店接近马小跑,一来二去,两人便互生情愫,谈起恋爱来。他俩都不知道,两人的初次相遇,竟是在各自的娘胎之时。

    马小跑自从谈上恋爱之后,变得一天比一天成熟,一天比一天懂事。他工作努力,责任心强,既会为人处事,又十分孝顺父母,一切都向他的哥哥马小跳看齐。可以说短短两三年时间,从一个调皮捣蛋到无可救药的怪诞少年彻底转变成为一个前景光明的优秀青年,把那些远亲近邻羡慕嫉妒恨得时常酸溜溜地对牛幺婶说:

    “瞧你那两个公子哥,当年把你折腾得寻死觅活的心都有,如今俩小子成熟得就象换了一付皮囊,你和老马就好生准备着安享齐天洪福吧!”

    牛幺婶听在耳里乐在心里,脑袋里反复憧憬着马家幸福无比的未来。她已在积极考虑马小跑的婚姻大事,等到这对恋人双双完成本科自学学业、马小跳的儿子满了周岁之后,就抓紧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换过一付皮囊的马小跑在奔向幸福的半道上突遭“绑票”!
正文 第18章:黑虫登盘拜贵客,田园之恋惊四座
    金秋某日,又轮到马小跑休假。他拥着女友福元元、带着小师弟龙小虎,扛回数大包食材辅料、一大堆瓶瓶罐罐、还有漏筛油瓢等一大批工具,说是在家里招待几个朋友。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有两个,一是介绍自己的漂亮女朋友给朋友认识,二是向他的同行们展示他加入餐饮行业以来新菜品研究创作的成果。

    在几个月以前马小跑就在为这次宴请作精心准备。他利用一切时间对所创菜品进行修改和定型,每一次回家,他都会带着网、锹、铲等工具到田野中捣鼓半天,然后带回来许多各式各样的昆虫,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密封保存。

    一大早,马小跑围上厨裙在厨房里专心忙活,女友福元元和师弟龙小虎上窜下跳为他打下手,父亲马跑跑和母亲牛幺婶洒扫备茶设桌摆椅为他干杂活,蒙达在厨房内外跑来跳去,有时会帮助主人衔来需要的物品,显得甚是聪明又灵性。

    蒙达是马跑跑喂养的一条金毛犬,已经不是纯种,而是与土黄狗杂交的品种,或许正好继承了两类狗品种的基因优良部分,不但身材如土黄狗一般健壮又匀称,而且毛色金黄,长短适中,面相端正大气,两只耳朵很大,耷拉在脸颊两边,非常漂亮。

    马家人特别喜爱它,给它取了“蒙达”这个很正式的名字,不过也经常直呼它金毛。

    三个年轻人和一对父母亲,加上一条狗,一刻不息从清晨一直忙到傍晚。

    马小跳忙于工作,他的老婆要带小孩,因此他俩口子没有参与到宴席的准备工作中。

    由于饭厅窄小,宴席设在宽敞的庭院当中。华灯初上,秋月攀枝,七八位同行客人相继到达,马小跑致热情简短的欢迎词之后,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新奇菜肴开始一道一道隆重登台。

    第一道菜由漂亮乖巧的福元元轻托款步捧送上桌,马小跑朗声报上菜名:

    叩拜贵客

    只见黄底金边大圆盘中,二十四颗圆润糯白的桂圆围成一个大圆圈,每一颗桂圆正上方并排相嵌着两只磕头虫。虫子油黑发亮,须足皆全,头一律朝向客人,恍若正在向每一位客人磕头作揖一般。盘心插两朵亮丽的大红玫瑰花,带着几片鲜绿叶作饰。

    比马小跑入行稍晚的金童惊呼:

    “哇!欢迎我们的就是这些黑帅哥么?菜名与实物巧合,创意新奇,摆盘大气!马师的迎客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金童嘴里赞叹着,却并不动筷品尝。

    马小跑的师兄、也算半个师傅的陈高根师傅微摇脑袋,本欲泼些冷水,又觉似有不妥,于是开口道:

    “这种迎客方式确属别出心裁,师弟费心不小啊!”

    陈高根说着伸筷夹一只磕头虫放入口中,动牙磨碎,下咽时终露出难为之色。

    马小跑谦虚说到:

    “这第一道菜属于礼仪菜,做法平常,不过以此向各位表达欢迎之情,各位见笑。恳请提出宝贵意见!”

    马小跑顺势将福元元拥到桌前,福元元微笑着一张白里透红酒窝浅浅的脸,向还不认识的朋友作自我介绍。

    接着龙小虎送上第二道菜,马小跑报菜名:

    蚂蚁上树

    压成碗圆形亮黄色的土豆泥作底,正中栽着一株筷子高,乳白巧克力凝铸而成的“树”,六根“枝叉”上长着“绿叶”,挂着十二颗豌豆大的鲜红“野果”,米粒大的黑色蚂蚁兵分八路,一只接一只从盘的边缘爬过土豆泥,爬上“树干”,爬满“树枝”。

    食有道饭店的首席大厨花有兴师傅大叹到:

    “传统‘蚂蚁上树’其实就是猪肉粉条,肉粒须一粒一粒粘在粉条上,形似蚂蚁爬在树枝上。马师思维开阔,返璞归真,用真实蚂蚁作材料创作出这道菜品,实属首创!花某佩服!”

    陈高根师傅终于压不住直来直去的性格,摇头道:

    “跑弟可是胡闹!真实蚂蚁未经特制是有毒的,谁敢吃呢?‘蚂蚁上树’这道传统菜看似简单,其实很考功力,想做到味形地道不练习个一年半载恐怕是不行的。”

    “师兄批评得是!”马小跑诚恳回应,“小弟这是异想天开。这道菜小弟就是想反其道而行,看看用真材实料究竟能做成什么样子。这道菜中的蚂蚁,大家尽可放心实用,我请教了制中草药的师傅,用科学方法消除了毒素,并且将蚂蚁肚挤空,另填充了食料,大家尝尝看是什么味道。请大家注意,蚂蚁和着土豆泥,与蚂蚁和着巧克力入口的味道有明显差别,大家仔细品尝。”

    听过陈高根的评论后,虽然有马小跑的解释,大家却不敢动筷。还是陈高根大胆,舀一勺和着蚂蚁的土豆泥送入口中谁叫他是马小跑的师兄兼半个师傅,虽然嘴上有所批评,但还是要身体力行地给予支持,不然别人会怎么看呢。

    陈高根虽然对菜品本身不以为然,但是对师弟另辟蹊径的创新精神非常欣赏。

    第三道菜又轮到福元元捧送而出:

    田园之恋

    荷叶形乳白色特大盘中,金黄色椭圆形锅贴打底,二十八对油炸蚱蜢,公抱母背,绿油油的排成一个“爱”字,两边饰以带着叶片的金色稻穗。

    “金秋时节,丰收在即,田园风光,爱作主题,材料搭配恰当,色泽层次分明,构思新颖,匠心独运!尤其让人拍案叫绝的是,能将一种昆虫的活动升华成人世的境界,真是千古一菜!不,这不是一道菜,而是一幅画,一幅吟唱爱在金秋的艺术作品!”

    此番出声点评的客人名叫危弱,系沙纹鱼餐饮连锁管理有限公司的行政总厨。乍一见此人姓名,读者一定深感怪异,此人的姓氏稀有少见,名字稀奇非常,让人无从猜想其姓名的由来。姓倒好说,百度一下便明了:“”姓的源头来自颛顼帝之孙祝融氏,为中国古代最早的姓氏之一。至于名字的由来,则要请教总厨的父母。别人为儿女取名,皆用“刚”、“强”、“勇”、“全”、“安”等吉字,为何此人的名字有违俗规,难道他的父母希望他时时遭遇危险、一生儒弱不堪吗?绝不可能!这个名字的由来定然有深意,至于是什么深意,总厨说他本人不知道,他那位识字不多的母亲也早已忘到九宵云外,唯一能问的就只有他的父亲了。不过听此人说其父在他十三岁时就已驾鹤仙游而去,估计无人敢去找其父请教。我本是有能力去找他的父亲讨教的,不过师父不准我在五十岁之前下阴,另外即使我找其父讨教得知因由,也不能到处乱说,否则就违反了师父定下的保密守则。

    危弱的姓名见“危”见“弱”,人却高大强壮,体重近200斤,体形与人名大相径庭。并且此人能力非凡,敢作能为,精力充沛,追求完美,在沙纹鱼菜品研发创新上博采众长,独树一帜,在行政管理上得到有大型名企高管履历的总经理真传,水平了得。自己本事高,当然轻易不会对下属或同行发声点赞。马小跑的“田园之恋”能得到危弱总厨的高度评价,可见创意实在非凡,作品确属精美。

    危弱的点评准确阐释出“田园之恋”的艺术内涵,精准、独到,充分打开了客人们的思维和想象。福元元抢先扬起白里透红的玉手鼓掌表示赞赏,大家纷纷鼓掌附和,频频举杯向马小跑敬酒。

    陈高根陈大师终于点头微笑,以极其欣赏的眼光望着马小跑。他由衷地告诉自己的师弟,如果今天师傅庄旭到场,一定也会对这一道菜惊叹不已。

    终于征服了苛刻的大师兄,马小跑心里无比的得意。

    “这一道菜是马师特意创作出来送给你女朋友的吧?”花有兴师傅左手指着福元元、右手高举酒杯,以极具喜感的语气调皮地说到,“马师有才,未来弟媳貌美,一对郎才女貌的佳人组合!来来来,我祝福你俩,并早盼你俩的喜贴。”

    马小跑开怀大笑,举杯迎向花有兴。福元元脸飞红霞,盈盈笑意使脸颊一对酒窝更加迷人,美人气质展现淋漓。

    “菜名‘田园之恋’似落俗套,可于马师的名字和付妹的小名中各取一字改作‘进福之恋’,让这道菜的寓意更有指向性。”胃爵会馆的副总经理易贵和不紧不慢说到。

    无人附和易贵和的建议。

    易贵和不是厨师,没有被列入受邀名单,是他听说马小跑设宴请客的消息之后主动跑来。他知道马小跑的天分和潜力,打算将他挖至麾下。此人能力有限却自我认可度奇高,总摆出一副餐饮管理专家的姿态。在胃爵会馆安插兄弟姊妹亲戚朋友,大做损公肥私之事,却告诉别人用人不唯亲。若非此人与胃爵老板是亲戚关系又投有一小股,怕是想做看门人都没有人想要。马小跑因偶然机会认识他,却并没有把他当作朋友。

    沙纹鱼餐饮连锁管理有限公司总店厨师长罗全壮立马站起来表示反对:

    “易总虽然高明,但是我认为这个建议欠妥!这一改使作品所蕴含的浪漫诗意尽失!好的作品必有好的名字才更容易被欣赏和记住,名以实存,实以名名,如是也。”

    “罗总说得相当有理。”危弱笑着说,“不过不要激动,文言文都出口了,我文化不高,可听不懂。”
正文 第19章:爱在金秋马求婚,乐于当夜虫助兴
    罗全壮与危弱二位客人的姓名如同一副对联的上下联一般对仗工整,二人又恰好同在沙纹鱼公司,都在省城餐饮界有很高的知名度,真是无巧不成书。罗全壮人如其名,身高一米七,体重160斤,为人真诚,处事圆通,在厨艺上造诣很高,在行政管理水平上同样不凡。

    马小跑时常纳闷,罗全壮与危弱这两个蜀地厨师队伍中的老虎,为何能够长期供职于同一个公司并和谐相处?

    “师弟,”陈大师开口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和弟妹是在去年秋天确定的关系。这么说来,这道‘田园之恋’真乃暗藏深意。既然你俩是在秋季开的花,是否可以在下一个秋季结出果?我和大家可急盼着吃你俩的喜糖喝你俩的喜酒呢。”

    马小跑听师兄如是说,顺势深情款款地望向福元元,那福元元抿嘴笑着,羞答答地避开马小跑的眼神。

    朋友们见状起哄,怂恿马小跑立即向福元元求婚。有人掏出手机播放《爱在深秋》这首经典老歌作为背景音乐。马小跑不拂众意,双手捧上“田园之恋”,踏着抒情的音乐节奏走到福元元面前,单膝跪地,情深意切地对福元元说到:

    “媛,这道菜专为你而作,希望你喜欢。媛,在下一个秋天到来之际,做我的新娘,好吗?我发誓,我将牵着你的手,与你同走人生路,无论前方是阳光还是风雨,是鲜花还是荆棘,我与你相伴始终,不离不弃,同你走过至少一百个春夏秋冬!”

    马小跑话音刚落,《爱在深秋》戛然而止,《我愿意》这首歌曲继而响起。福元元双手掩住红彤彤的笑脸,不甚娇羞。她随着《我愿意》那优美舒缓的乐声羞答而幸福地回应到:

    “我愿意!”

    众人欢天喜地向马小跑和福元元敬酒祝福。

    蒙达一直呆在阶沿上,并不上来凑热闹,此时似乎也觉察出庭院里的气氛不一般,于是后腿立起,前腿合掌,向着马小跑和福元元兴奋地作揖。

    众人一见蒙达的可爱模样,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蒙达经马跑跑专门训练过,会做许多事情。

    马小跑深感蒙达非常通人性,向其投去欣赏的目光。福元元走过去摸了摸蒙达的脑袋表达爱意。

    “师弟,”陈高根摆出一副兄长姿态,故作严肃说,“没有钻戒没有鲜花,弟妹居然毫不犹豫答应了你,可见弟妹有多么爱你。你这一辈子可要好生珍惜弟妹,不可胡作非为。明天赶紧买来钻戒为弟妹补上。”

    “天下居然有用一盘菜就将美人追到手的!”罗全壮啧啧感叹。

    “这就叫一盘菜引发的爱情传奇!”危弱大声唱和。

    “什么叫专业成就人生,创意带来幸福,马师兄现场作出精典诠释!”金童手舞足蹈。

    “如果我有机会享受第二春,我也使用这一手,看看能不能追到一个如弟媳一样的美人。”花有兴说罢大笑。

    “花有兴姓花心不花,花大嫂心华心有花,花有花嫂花心敢花,花嫂划花辣手摧花。”陈高根灵巧地翻转舌头,唱也似的调侃花有兴。不认识的人,一定以为他是一个巧嘴簧舌的相声演员。

    “根哥绕口令编得好!”福元元扬着红朴朴的脸蛋拍手说,“花师傅若敢心花,花大嫂必辣手摧花,花师傅你敢不敢追求第二春呢?”

    大家正谈笑风声兴意浓烈之时,冷不防易贵和冒出两句不合时宜的问题:

    “这样也能求婚?是不是随意了些?”

    没有人回答易贵和,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不拘一格嘛。”马小跑略显尴尬地回答。

    易贵和的问话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听着刺耳,不过马小跑作为主人,不可能不搭理他而失了礼数。

    易贵和有滋有味地嚼着菜,并不因为除了主人之外无人答理他而显出难为之情。

    “师兄,”一直作为厨房勤杂工和宴席旁听者的龙小虎此时开口说话,“你和姐姐是秋天恋爱的,而此时又是一个秋季,你又向姐姐求婚,她又答应你明年秋天结婚,你看你们的爱都发生在秋天,并且连续发生在三个美好的秋天,这预示着你和姐姐一定会收获完美的爱情果实,如果把菜名由‘田园之恋’改为‘爱在金秋’,不知是不是更好?”

    龙小虎结结巴巴地表达完建议,满脸绯红。他大约不到二十岁,表现得十分腼腆,看得出他能开口并说出那么长一段话,是思考良久并鼓足了十二分勇气的。

    陈高根带头鼓掌,危弱领衔举杯,大家一致肯定龙小虎的建议。马小跑深感师弟的话说得漂亮,立刻点头说将菜名改成“爱在金秋”更加完美。

    “一盘‘爱在金秋’,堪比精美画作!”金童高声呼吁,“应该立刻上蜡定型,过塑封存,作为马师和未来嫂子一辈子幸福的永久见证。大家千万不能动筷糟蹋了!”

    一桌年轻人热烈品评着“爱在金秋”,借此道菜调侃着马小跑,将聚会的气氛推向高潮。不过,龙小虎送上的第四道菜,可就让高潮中的来客们一时难于想象了。

    大郎朝贡

    和以花生米、核桃仁、红豆、黑豆、大枣、苡仁、黑米、香蕉泥、菠萝粒等杂粮水果的花白色糯米团子,如篮球般大小驻于金色大圆盘中央,二十四只核桃般大小油黑发亮的屎壳郎均匀爬立在团子四周,作推拱状。

    有人掩面,有人作欲呕状,有人竟不认得屎壳郎。

    马小跑指着“大郎朝贡”从容自信介绍到:

    “呵呵,朋友们,推屎爬又名屎壳郎,书名蜣郎,以动物粪便为食,人们送给它自然界中的“清道夫”称号。小弟小时候时常在牛粪堆下寻找推屎爬,有时自己内急在田埂上拉一坨屎,过三两天去将屎一挑开,保准下面一个洞,洞里藏着一家三五口。”

    “天下将屎壳郎这种昆虫推上餐桌的第一人,非马师莫属!真是敢想敢为!”易贵和评价完毕,伸筷挟来一只屎壳郎送入口中,嘎嘣嘎嘣地嚼起来。

    其他人见易贵和嚼得有滋有味,都别过脸去不看,金童起身冲入卫生间,哇哇呕吐起来。

    马小跑朗声笑到:

    “还是易总敢为人先!金老弟阈值太低。作为厨师,什么都要见识,什么都得尝试,我是把推屎爬送进嘴过的,可惜壳太硬,咬不碎。此盘中推屎爬的壳内是掏尽之后,另填充的食材。好,‘大郎朝贡’确实属于重口味,搅扰了大家的兴致,接下来给大家奉上一道极有诗意的菜肴。”

    蝶恋花

    十二支如若刚采摘的黄花亮黄黄鲜滴滴插于十二团灰色土豆泥上,十二只各式蝴蝶须足健全、只只颜色鲜艳,翩翩欲飞,驻立于黄花之颠。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马小跑他爸妈都以为是用生黄花、真蝴蝶制作成的,属于观赏菜,只能看不能吃。两个资历稍浅的厨师也没有看出所以然来。

    罗全壮凑近脑袋观察了半晌,仔细嗅过,方开口评说到:

    “黄花由高汤轻灼,无色焦糖定型,蝴蝶头须翅为真,肚由码料精瘦肉捏造成型蒸熟之后替代。原料虽然平常,做工倒是精细,算是别出心裁,不过观赏多过食用。”

    接着陆续上桌的几道菜肴也相当特别,逐一作个简介以飨读者。

    蜂芝恋金边圆盘中绿荷打底,油酥金黄的蜂蛹堆于盘心,四围是黑白芝麻辣椒花椒等作料制成的五彩蘸料。

    疯狂的牛蚊一块五香牛肉上,叮着十二只牛蚊,蚊肚挤空,注入牛血,圆圆鼓鼓,边饰芫荽菜。

    蟋蟀战役二十只油焖蟋蟀,两两相对,作打斗状。

    漫游菜园子卷白叶一片、莲白叶一片、莴苣叶一片、红苕叶一片、花菜叶一片、南瓜叶一片、黄瓜叶一片、豇豆叶一片、苦菜叶一片、棒菜叶一片、蕃茄叶一片、紫菜叶一片,经高汤轻灼,每一片叶中裹着一只面粉和着蛋清穿衣的菜青虫。

    节节高升一株完整的慈竹笋上,爬着二十只由柴火烤制至金黄色的竹节虫。

    否(屁)极香来绿色打屁虫,穿着薄薄的微黄蛋清外衣,在以荷叶打底、以玫瑰花瓣作衬的大盘中酥香四溢。
正文 第20章:虫宴待客客承欢,乐极生悲鬼敲门
    最后一道菜是压轴菜,值得浓墨重彩地描写一番,可惜我文笔拙劣,不能将其意与美描写出一二,只能恳请读者通过我的基本描述去仔细体味并发挥想象了。

    龙小虎由厨房缓缓而出,双手高高托举着一只精美无比的异形巨盘。有客人欲先睹为快,赶忙由坐而立,由立而踮,无奈马小跑以围裙作幕遮掩,直至菜上桌才一睹真容。

    只见盘中数公分厚深褐色半透明龟苓膏打底,中央插着三支盛开的鲜艳荷花,花瓣上立着十二只活灵活现的绿蜻蜓,尾聚花心上翘,头向盘沿俯瞰,组成一幅近似心型的图案。十二条红糖穿衣的黄亮色蚯蚓伏于龟苓膏边沿,头翘而向上,与十二只蜻蜓一一相对而望。

    马小跑介绍到:

    “此菜取名‘龙凤呈祥’。为大家介绍一下菜名的由来。蚯蚓入药称地龙,蜻蜓是传说中的神鸟天鸡幻化成的形体。据南朝梁国学者任晌的《述异补记》记载,蚯蚓本是人间一个少年,姓邱名引。天鸡是娥皇饲养的一只鸡,名叫青廷,每日清晨立在山颠的桃都树上带领凡间所有的雄鸡司晨。

    “一日清晨天朗气清,青廷做完工作之后本该回去,却兴之所至,化着人形,准备到人世间游历一番。

    “也是事有凑巧,邱引尿勃晨起,畅快之后已无睡意,遂至屋外仰望辰星,极目四眺之际,无意中望见桃都山颠立着一位女子。只见这位女子身段窈窕,秀发轻,羽衣翩飞,长袖善舞,在五彩朝霞衬照之下,显得美艳绝伦。邱引一时惊得呆若木鸡,清醒之后便想入非非。他按纳不住激情澎湃的心,似被一股不可抗拒之力推着向山上奔爬而去。青廷也瞧见了邱引,被他俊美的长相、翩翩的风度所吸引,遂动了凡心,便立在山上等待邱引的到来。邱引历尽千辛万苦爬上山颠,踩上青廷身边的一块石头上,他俩四眼对望,良久、良久,不肖言语的交流,所有的心迹都只需向对方的眼眸中去读取。只要彼此靠近,再靠近,两颗热烈非凡的心就会碰撞到一起,融化为一颗心。缓缓的,青廷伸出她的手;缓缓的,邱引也伸出他的手;缓缓的,两只手相向前伸慢慢接近,十公分,五公分,一厘米,两只手的指尖已相触及,爱,即将在这一刻碰撞出天上人间最激动人心的火花来。当邱引倾身向前迎接那只热切的手时,脚下的石块突然松动滑落,带着邱引翻滚下山脚,纷落的石块将邱引掩埋。当邱引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尽断,容貌尽毁,感到无颜爬上地面再见青廷,便化作一条虫躲藏在泥土中,可是他已将青廷作为自己一生一世的爱人,渴望时时都能见到她,便在每日清晨悄悄钻出地面,躲在青草丛中望向桃都山。

    “青廷未能拽住邱引,心里难过至极。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如何能让她忘却?彼此身虽未拥,但两颗心已相融,今生今世,不,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忘却。于是青廷化作蜻蜓飞到人间,停立草端,守候着邱引遇难之处。”

    来客们沉浸在邱引与青廷的悲剧爱情故事中,一时谁也没有开口对这道菜作点评。福元元抬手擦拭眼角的泪,女孩子对这类爱情故事尤其易于伤情动怀。还是马小跑继续说:

    “一则神话故事,凡男仙女一见钟情,大难之后依然痴心不改,小弟感念爱情的可怕力量,故而取材用之。”

    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杯中已酌满酒,马小跑高举酒杯敬大家。他道:

    “这一桌菜有的是菜谱上早已有之,有些则是小弟这三年来琢磨出来的,不过菜名除去“蚂蚁上树”外,其他通通属于我的专利,我还有新菜今天未予奉上,因为还未定型。无论大家感到新颖也好,恶心也罢,总之既来之则安之,最好每一样都品尝品尝,大家尽管放心,带毒的或者肮脏的虫子都已经过恰当处理,不会给大家的身体造成伤害。想当年我吃过的虫子实在太多太多太多,要么一逮住立马入口,要么用火烤着吃。这桌上的种类,抵不上入我肚腹的虫子种类的零头的零头的零头的零头。这样估计吧,在‘1’后面加上七八个‘0’也不为过。”

    马小跑今夜兴致高昂,极度热情,举手投足间展现出强烈的自信心和成就感。他的自信是有本钱的:他的入行时间晚于同行们,却经过极短的三年时间获得了别人十年努力也不一定能达到的五星级酒店主厨之位,这当然是值得大大炫耀的成就,同时他又收获甜美的爱情,毫不夸张地说是早早驶上通往人生幸福之路的快速通道。所以今天,他请来了师兄师弟和省城其他高级饭店后厨中有份量的同行,向他们展示自己引以为豪的创作成果和爱情果实。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有两位客人不请自来,已在他家门外徘徊,只是不便入门而已,此时正在门外瞪着两双红彤彤的鬼眼睛紧紧盯着他,如果他不灵魂出巧的话,根本无法看见他们。

    酒过三巡,话至箩装,恭维之言、吹牛之语此起彼伏。马小跑在众同行好友的吹捧下,频频举杯畅饮。朋友们虽然对马小跑的创新菜品赞不绝口,但是无论马小跑如何鼓励和示范,毫不顾忌地品尝者终究寥寥,大家依然尽量向家常菜伸筷。花有兴师傅一语道出大家的心结:

    “总是过不了心理关!”

    马小跑指着满桌佳肴醉意浓浓地叫嚷:

    “小弟三年来用心与血、智慧和汗水浇灌出的结晶,配上这醇香甘洌的美酒,难道不是大家所能见到的最美味的宴席了吗?你们再不尝,小弟可要自己收藏了慢慢享用哦!”

    大家以为马小跑只是开个玩笑,也便玩笑似地回应:

    “这一桌虫虫美食马师是从小就吃惯了的,马师喜欢,就收藏起来慢慢享用好了。”

    马小跑当真把满桌虫菜悉数倾进自己的厨裙兜!福元元拦都拦不住,她十分歉意地望一眼朋友们,显得相当尴尬。她扶着东倒西歪已站立不稳的马小跑,替他擦去腮上的酒花,温柔地规劝到:

    “我说马,不能再喝了,看你脸色都发黑了!”

    “今儿高兴,喝!继续喝!大家尽情地喝!”马小跑推开福元元的手,举着酒杯翻着白眼口齿含糊地继续劝酒。对于朋友敬来的酒,马小跑来者不拒,通通接过仰脖一饮而尽。

    马小跑实在是喝得太高了,他不要说站立,就是想趴都趴不稳,福元元一面用身体支撑着他,一面大声求助她的准公公马跑跑(马跑跑自感不便呆在这群年轻人中影响气氛,早已回房休息)。福元元正在高喊之时,马小跑却滑溜下桌,瘫倒于地上,没有了动静。朋友们也七歪八倒地醉在庭院四处靠着躺着,只有金童喝酒时玩虚耍滑因而保持清醒。

    蒙达似乎觉察出主人的异样,赶忙跳下台阶,钻到桌下来在马小跑身上嗅来嗅去,嘴里“呜呜”叫着,声音显得惶恐不安。

    马跑跑步出屋来一瞧,心里不禁大惊,只见马小跑并不象其他人醉酒后脸色发青或者是发白,他是印堂发黑,曾经中毒晕死无数多次,从未出现过如此现象,这是什么征兆?马跑跑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二话不说,准备背起马小跑急送医院,可是马小跑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单薄少年,他的身体壮壮实实,年近半百病痛缠身的马跑跑拉都拉不动。金童见状背起马小跑就朝医院跑,马跑跑两口子和福元元惊慌失措地拥着跑出大门。蒙达也是上窜下跳,但是它此时的表现不同平常,它显得相当烦躁不安……
正文 第21章:马家门前无常跳,差爷肚中馋虫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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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马家门前无常跳,差爷肚中馋虫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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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生死窝囊流浪鬼,善心永恒美姐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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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章:生死窝囊流浪鬼,善心永恒美姐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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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夜半忙活鬼凑趣,闷声发财神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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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冒冒失失摔死鬼,嘻嘻哈哈无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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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章:小鬼猥琐随大神,分工停当下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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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豪掷千金抛大饵,贪婪蒙心拾小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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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群魂汇合同上路,酒鬼半途遇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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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庙门口诚意提醒,戒教室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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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城隍讲话鼓士气,鬼魂学习正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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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上大殿初受审验,藏私心倾力勾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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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上大殿初受审验,藏私心倾力勾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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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章:威峨雄壮鬼门关,旋风暗藏火焰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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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善走平路恶涉险,生死奔逃初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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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幽冥玄黄混不清,生死衰丧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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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苦漫漫兮黄泉路,两不见兮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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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干渴途中掘地泉,凄苦路上逢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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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悬崖峭壁幻梦仙草,山顶平地疯狂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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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干渴难忍滚龙掉队,雄鸡狂袭再添伤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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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干渴难忍滚龙掉队,雄鸡狂袭再添伤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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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恶鬼幻形手段耍尽,哀魂警惕油盐不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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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恶鬼幻形手段耍尽,哀魂警惕油盐不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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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真李逵发现蹊跷,假二鬼供述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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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小师弟生死难猜,鬼幻谷终显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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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奈何桥上红黄黑,三途河里血浪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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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群鬼干渴谈孟婆,游神悲苦吟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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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望乡台程序繁复,望亲人如若梦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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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望乡台程序繁复,望亲人如若梦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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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钱财粪土分脏忙,仁义千金不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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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章:酒至酣处密语谋,情到浓时喜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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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章:魂游黄泉思亲苦,壳留阳世幻梦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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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烟锁雾罩丰都城,地府近处遇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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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观地狱神气褪尽,忆过往鬼心忧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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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莲花台前受度拔,庙厢房中求妙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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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莲花台前受度拔,庙厢房中求妙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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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礼戒罚诛无间道,阴阳冥幽有穷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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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礼戒罚诛无间道,阴阳冥幽有穷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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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厌阴喜阳魂心焦,谈佛论道僧身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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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厌阴喜阳魂心焦,谈佛论道僧身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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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牢内方寸心难静,狱外四处身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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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男儿脸上泪狂飙,阿姨心中爱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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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坠幽暗惊惧一场,遇包王哀告愿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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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坠幽暗惊惧一场,遇包王哀告愿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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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章:探狱友珍视缘分,训同伴自感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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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思命运坚定信念,寻路径尚隐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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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7章:劳心费神苦思虑,灵光乍临时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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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初过堂慷慨激昂,细审问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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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章:阎王脸黑怒自威,无常神定慢坦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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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0章:回旧地思绪翻飞,道永别无语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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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小鬼小案机遇逢,十殿阎王齐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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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蒋王铁面慈心藏,佛僧开言魂气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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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3章:高僧慈悲施度化,哀魂得走类灵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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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高僧慈悲施度化,哀魂得走类灵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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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嘿,我是蟀哥,蟋蟀的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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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公鸡挡道,险些魂丧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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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三月蛐蛐儿叫,气候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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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8章:美味的鼠肉与可恶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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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9章:我是你的孙子小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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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0章:侄子这泡尿,是为你叔接风洗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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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章:父为儿,爷为孙,捉住小叔为奔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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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它是带着小跑的魂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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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章:你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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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4章:今生不了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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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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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你怎么是一只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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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大老爷们儿如何“欺负”娘儿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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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8章:飞机上生娃儿,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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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章:也不知是谁造谣造得那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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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真是缘分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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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1章:以后要结为夫妻,夫妻!你不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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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2章:或许它也通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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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3章:小不点儿,才从蛋蛋中钻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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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4章:几时才能重新做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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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枕头下有一个厚厚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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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6章:你难道愿意和一个废人生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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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章:拜了拜了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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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8章:只除了马小跑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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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与你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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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章:你究竟是蛐蛐儿,还是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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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多花一分钱,多消一份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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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2章: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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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3章:炫烂又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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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4章:今晚妈算是和爸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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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5章:堂屋老娘不敢坐,怕坐了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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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6章:不知奶奶会磨蹭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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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7章:不是好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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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8章:可笑啊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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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9章:嘿,不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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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0章:向左转,向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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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1章:蛐蛐儿你真会找地方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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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2章:一对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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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3章:狗狗的急情他永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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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吭哧吭哧,啪啦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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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5章:夏去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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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6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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