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羊行空
岛城,昌乐路古玩市场。
琳琅阁古玩店。
石磊恋恋不舍地在门口贴了一张转让启事,拍了拍,摩挲平整,叹了口气,准备回店里收拾。
刚转身,一颗琉璃珠子滴溜溜地滚到他的脚下。
他随手拾起,就看到十来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从古玩市场的另一端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推开挡在他们前边的摊贩,碰到碍事儿的摊位更是直接一脚踢飞。
他手里的琉璃珠子就是来自一个倒霉的摊贩。
什么人这么嚣张?
石磊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妙。
这些人奔着琳琅阁来的。
刚想退回店里,就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地按住。
光头凑上来,“石磊?”
石磊点头。
光头一把扯掉还没贴牢固的转让启事,撕碎,扔掉,冷笑一声,朝其他壮汉摆头,“搬!”
十来个壮汉鱼贯而入,从琳琅阁里往外搬东西。
大小古玩。
柜台货架。
家具盆栽。
甚至连卫生间里的红木毛巾架都被拆了下来。
石磊看到这一幕,发指眦裂,奋力挣扎,可在两个壮汉的压制下,却没有任何效果。
反而因为剧烈地挣扎被摁倒在地,脸颊很快就被粗粝的地面摩擦出片片血痕,不大会儿就血肉模糊。
可是,更让他痛心和绝望的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琳琅阁被搬空。
光头再次来到石磊跟前,蹲下,拍了拍石磊的脸,“石大公子,不好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怪,就怪你那个不知好歹的老爹好了,都是他自找的。”
“当然,你该还的钱一分不能少,店里这些给你算三十万。”
“除了这三十万,你还欠我们二百二十八万,给你七天时间筹钱,七天后见不到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上门自取。”
“哦,也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嘿嘿,你妹妹长得如花似玉,年龄又正好,可以抵消一部分债务,真的,相信我,有好多大老板喜欢——”
“呸——”
石磊一口含血的唾沫吐出,唾了光头一脸。
光头愣了一下,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缓缓起身,抬脚就踢。
石磊只听到“嗡”的一声,随后就恍惚了。
几乎感觉不到紧随而至的拳打脚踢,像个毫无知觉的破麻袋被纹身光头猛踢猛踹,呆呆地瞪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琳琅阁。
仿佛傻了。
光头出了一口恶气,指着满身是血的石磊骂一句,“小王八蛋,七天后再收拾你,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说完转身就走。
只是,光头和石磊以及远远旁观的那些人都没有发现,石磊刚刚捡起来的那颗琉璃珠子正散发着蒙蒙的青光,无声无息地吮吸着石磊身上的鲜血,很快就变成了通体血色。
紧接着,通体血色的琉璃珠子仿佛融化了一般一点点渗入石磊的手掌心,沿着手臂一路向上,直入石磊眉心处。
与此同时,蒙蒙的青光仿佛普照的月光渐渐笼罩石磊全身内外。
脸上的擦伤、身上的挫伤、五脏六腑的内伤、大脑内破裂的毛细血管都在一点一滴地修复,速度虽然慢,但效果非常明显。
不到十分钟,石磊就恢复了意识。
只是,他隐约感觉到一些异常。
脑子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
应该是某个人的记忆。
傅山?
明末清初的大宗师?
反清复明的领袖之一?
老庄思想家?
诗人?
医学家?
书法家?
画家?
还精通考据、金石、武术、丹道、释道儒、哲学等项目?
石磊都惊了。
他以前听说过傅山这个人物,只知道这人书法绘画和诗词都不错,还是个反清复明的义士,也懂医术,在梁羽生的小说七剑系列中极为出彩,叫傅青主。
嗯,傅青主就是傅山的名号之一。
只是他真不知道傅山竟然真的是个武林高手,更是个修行者,还把一身修为和知识以这么一种方式保存下来。
当然,他更想不到傅山一生积累的知识、经验和感悟会阴差阳错之下被他吸收。
这算……因祸得福?
石磊想到傅山的传奇经历,以及傅山掌握的种种技能,忍不住盘算起来。
对现在的他帮助最大的技能是哪一种?
武术?
修行?
医术?
还是书法绘画?
想来想去,似乎还是考据这一项最合适。
考据,就是考古。
不过在古代的考古其实大多是野路子,是家学,是兴趣爱好,很杂,但鉴定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不懂鉴定,在古代可没办法做考据,因为古代的所有资料、实物都需要亲自鉴定。
说直白点,傅山还是个高明的鉴定专家。
虽然傅山是明末清初的人,对康熙以后的事物完全不了解,但宗师级人物掌握的相关知识,足以让他举一反三,轻而易举成为顶级鉴定专家。
至少,用来捡漏儿赚钱绝对够用。
想到这里,石磊冲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然后,他又惊了。
刚才还血肉模糊的脸颊,用水一冲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点疤痕都没有。
要不是洗脸池里有刚刚冲下来的片片血痂,他都要怀疑之前受伤是不是一场幻觉。
仔细检查,不只是脸上,全身上下的伤势全都在这么短时间内消失不见,连小时候留下的陈年老疤都没了。
神奇!
想到傅山晚年修行的经历,石磊心潮澎湃,心向往之,恨不能现在就开始修行。
但想到母亲和妹妹,他的激情瞬间冷却。
他父亲死了。
因为赌博。
他父亲在半年内输光全部家产并且欠下二百多万的赌债,而后跳海自尽。
他母亲也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从天台一跃而下,侥幸被楼下雨棚挡了一下,又被抢救了二十多个小时,这才勉强保住性命,现在在ICU残喘,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他妹妹读高三,还有四十几天就要参加高考,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这些变故。
至于他的亲戚们……
翻脸比翻书还快,就差直接宣布和他家断绝亲缘关系。
所以,现在这个家真离不开他。
这个时候,他再怎么想修行也得先赚钱,先给他母亲疗伤,再把他父亲欠下的赌债还上。
不然,他都不敢想象他们娘仨的下场。
那些开赌场的心狠手辣毫无人性,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不还钱的下场……
想到光头的威胁,石磊情不自禁捏紧拳头。
三百万。
至少三百万。
石磊知道,想要解除目前最大的危机,最少需要三百万。
二百二十八万给他父亲还赌债。
剩下的那些给他母亲做手术养伤。
医生说过,他母亲的情况太危险,身体里里外外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现在能吊住性命是老天爷开恩,只能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地做手术修补,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五到八台大手术,所需要的手术费、医药费五十万打底,明天下午就要做第一场手术。
所以,他要在七天之内赚够三百万。
更要在明天下午之前赚到至少十万块支付第一场手术的相关费用。
想到这里,石磊压下心中的其他种种杂念,简单收拾一下,锁上店门就钻进地摊市场。
想捡漏儿,还得是地摊上。
石磊无视摊主们怪异的目光,专心致志地开始翻捡。
赝品!
赝品!
还是赝品!
连续过手上百件赝品,石磊逐渐烦躁。
但在他换了一个摊位的时候,眼睛亮了!
这个摊位上有好东西。
不用上手,看器型,看包浆,就知道是好东西。
当然,也就是现在的他才能看明白。
搁以前,打死他都看不出这些物件和刚才看过的赝品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只要看到,就能看个大概,上手之后就能彻底看懂。
对此,他只想说,傅青主牛批!
石磊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只青花梅瓶。
拿到梅瓶的瞬间忽然感觉有一丝凉凉的气息通过他的手掌直入眉心,而后慢慢消失。
什么情况?
石磊愣了一下,集中注意力做鉴定。
看画片。
看底足。
看款式。
看瓶口。
看内膛。
是同治官窑没错了。
同治青花五爪龙纹海水纹梅瓶。
市场价在二十万左右。
得到鉴定结果,石磊反而更紧张,连咽几口口水才问:“老板,这瓶子怎么卖?”
“同治官窑,八万。”
“八百卖不?”
“卖!”
艹!
给高了!
石磊暗骂一句。
还是缺乏经验,早知道就还价八十了。
地摊上果然只能给地摊价,除非摊主也是个真正懂行的。
石磊一边后悔,一边飞快地掏钱。
八百换二十万,当然要快。
被人截胡咋办?
这年头,搞古玩的人们可没早些年那么讲规矩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石磊拿起瓶子就走。
捡漏最忌讳贪多。
虽然摊位上还有一两件看起来不错的,但他已经把最好的拿到手里,立刻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继续下单,必然会引起摊主和其他顾客的关注。
到时候好事儿很可能会变成坏事儿。
相反,现在离开,等过一段时间再回来,那些东西大概率还在,依然可以轻松捡漏儿。
拿着瓶子离开摊位,石磊绕了个圈后拐进一家古玩店。
店主是熟人,叫刘建刚,专做瓷器,价格给得还算公道,口碑一直不错。
只是,他进门的时候,刘建刚正在给两个年轻女人介绍一只青花罐子,什么万历年的珍品云云。
罐子一眼是个新仿。
但两个女人却非常漂亮。
尤其是捧着罐子仔细端详的那一个,一身白色香奈儿连衣裙,脚下也是香奈儿的镶钻水晶高跟鞋,微卷的披肩长发简单地披在身后,猛地一看很简单,但细看之下,却有一种淡然的出尘之气。
而且皮肤极好。
长裙下露出来的两截小腿仿佛白玉雕刻而成,几乎没有毛孔。
眉眼弯弯,可亲可爱,但眼神却仿佛秋天的池水,水汪汪的却带着一丝让人不敢亵渎的冷意。
石磊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收摄心神,扭头问刘建刚:“刘老板,看看这瓶子什么价?”
刘建刚却像看到什么稀罕物一样上下打量石磊:“这不是石大公子吗?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啧啧,太惨了。”
什么意思?
这是打算先嘲讽一顿?
石磊心头火起,强作平静道:“我是来卖东西的,你收就看货,不收我就走,没必要这么挖苦我,如果你觉得这能让你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那你继续,我再听一会儿。”
刘建刚吃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面子挂不住了,冷笑道:“都特么小命不保了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真当你还是石大公子呢?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跪下求我,我或许会大发慈悲地给你几个小钱买馒头,不然就滚出去!”
石磊盯着店主看了几秒钟,用食指弹了弹手里的梅瓶,“你会后悔的。”
“呸,地摊上买来的破烂玩意儿吓唬谁呢,当我没看见是咋地?也就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蛋当个宝贝,别人都懒得多看一眼。”
“我这瓶子确实不算什么宝贝,但也比你店里这些破烂好,”石磊转身就走,“姓刘的,咱们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很长,到时候你别后悔。”
“装,继续装,有本事你让我现在就后悔。”
“这可是你说的,”石磊转身,对沙发上正拿着那只青花罐子研究的年轻女人抬了抬下巴:“美女,别研究那破烂玩意儿了,就一赝品,新仿带做旧,指不定在什么烂泥里沤了多长时间,脏得很。”
年轻女人下意识松手,“你确定?”
石磊点头,“造型就不对,明代的瓷器有个特点就是粗犷大气,明大粗这个说法就是这么来的,但你面前那个罐子的腰线却很柔和,以现代人的审美来看肯定很漂亮,但和明代瓷器风格有冲突。”
“然后是青花色,明代青花瓷用的是回青青料,颜色青蓝,带着点霁蓝的感觉,很浓很艳就像一团团流动的染料,但你面前那个是现代化工工艺制作的青料,配比精准,但成品视觉效果却过分地细腻一致,画出来的图案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色调,没有任何变化,毫无美感可言。”
“最后是胎质,明代瓷器的胎质大多粗糙,而你面前那个却格外细腻坚实,我都不用上手就知道是机械工,纯手工很难把瓷土打磨那么精细。”
“如果你还要找破绽,我还能说很多,例如修足、款识、内膛、画工,但没必要。”
石磊话还没说话,刘建刚急了。
上来就推了石磊一把,“滚,滚出去,别特么在我店里胡咧咧——”
石磊冷笑,“刘老板,后悔了吗?”
不等刘建刚回答,接着道:“后悔也晚了,我不但要拆穿你知假买假的行为,还要当着你的面抢走你的顾客。”
说到这里,拍了拍怀里的瓶子,“美女,如果喜欢青花瓷,我这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年代差了点意思,是同治的,但是百分百的官窑,器型、画工、品相都几近完美,是一件非常难得的小精品,用来送人再合适不过。”
见美女有点心动,又补充了一句,“这瓶子的市场价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上拍一定会更高,但我只要二十万,二十万,这只同治青花海水五爪龙纹梅瓶就是你的。”
石磊的态度其实很明确,就是赶紧把手里的同治官窑青花梅瓶卖出去。
赚钱。
赚钱始终是第一位的。
其他都是次要的,包括打脸刘建刚那都是顺带。
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赚钱以外的其他事情。
所以,口若悬河一般把自己怀里的青花梅瓶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他口才本来就好,现在又有傅山那深厚的知识和经验加成,仿佛真能舌绽莲花,连一旁的刘建刚都看呆了。
另外,他还把他之前到处厮混的经验也派上用场,打眼一看就知道那美女绝对是个富婆。
全身的香奈儿都不算啥,重头戏是手腕上的江诗丹顿传承系列,那是曾经的他都可望而不可及的顶级奢侈品,他到现在都只见过一次,没记错的话,市场价在五百万左右,而且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而且女款可能要更贵一些?
再考虑到这美女明显不懂古玩,出现在这种场合大概率是想买点礼物送人。
所以他着重强调他这只同治青花梅瓶的“礼物属性”,而不说什么收藏、升值之类的话。
这叫啥?
这叫对症下药。
这叫看人下菜。
曾经的他经常用这些小聪明泡妞,从高中起就几乎无往而不利。
现在,却用在了做买卖上。
造化弄人啊。
而美女也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努力,“你这瓶子,我要了,不过有个问题,保真吗?”
“保真。”
“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欺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有假,我提头赔罪。”
“好,现金还是转账?”
“现金。”
石磊当然要现金。
因为这笔钱是给他母亲做手术准备的,不能有任何意外。
转账虽然方便,但是他的银行账户现在被很多人盯着,真要转账,这钱根本到不了他手里就被债主们截走了。
现金就很安全了,往医院一交,谁来了也拿不走哪怕一分钱。
美女毫不意外,扭头对身边那个保镖模样的女人道:“欣姐,给钱。”
保镖欣姐二话不说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数出二十沓红彤彤的现金装进一个束口袋里递给石磊。
石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阵阵狂喜。
面上却不动声色,把钱又简单清点一遍,这才把梅瓶递过去,“合作愉快。”
跟着又道:“美女,加个微信还是交换个手机号?有好东西我在找你,可以送货上门,保准件件精品。”
这时,回过神来的刘建刚急忙跳出来,“周小姐,别被他忽悠了呀,这小子真的什么都不懂,我刚才在门口亲眼看着他从地摊上随便买了这么一个瓶子,这就是奔着坑人来的,千万千万不能上当啊。”
美女却看都不看刘建刚一眼,直接掏出手机加石磊微信,“我叫周雨晴,记住你说过的话。”
“石磊,”石磊点头,“有精品,我一定先给你过目。”
周雨晴点点头,带着美女保镖转身就走。
等周雨晴离开,石磊上下打量刘建刚两眼,冷笑一声,“我能说,都是你自找的吗?但凡你嘴巴别那么臭,我都懒得多管你这闲事儿,现在好了,你几十万的大生意泡汤了,美女客户也被我挖走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完,大笑两声,转身就走。
刘建刚气到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狠狠地目视石磊离开,直到石磊的身影消失,这才想起什么,飞快掏出手机鬼鬼祟祟地打了个电话。
……
石磊拿着二十万现金没有多耽搁,直奔医院,一口气交了十八万,留了两万作备用金。
然后找主治医生和主任医师聊了聊。
再一次确定手术时间之后便匆匆离开医院。
他母亲在ICU,连水都不能喝,完全不需要他的照顾。
他的任务就是赚钱,赚钱,再赚钱。
所以,离开医院后直奔十五大街古玩市场。
岛城有六大古玩市场,除了历史最悠久的昌乐路古玩市场外,另外几家都比较新,但实力却都不差,硬件设施和环境都比较好,除了有地摊外,还有大量菜市场类似的摊位全年无休地运营。
和地摊相比,那种摊位有个遮风挡雨的棚子,甚至有人维持秩序,当然要收租金,只是比较便宜。
最关键的是,这种摊位全年无休,只要不是暴雨台风之类的天气就会有人营业,毕竟这里的摊位费是按年收的。
一到地方,石磊直接扎进去。
在这里,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不用担心被打扰,可以专心捡漏。
只是新市场就是新市场,好东西不算多。
就算有,也多是摊主们撑门面用的,要价很高,完全没有捡漏儿的机会。
剩下的基本上都是瞎货,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的低仿。
不过,石磊早有心理准备。
他再怎么不学无术,从小也见得多了听得多了,知道这才是古玩市场里的常态,运气来了走一步捡仨漏儿,运气不好的话十天半个月碰不到一件像样的东西。
所以他尽管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焦躁,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依然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溜达。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
他停下脚步。
有好东西。
瓷器。
还是大件呢。
石磊上下打量那只大罐子,只觉得这世界好奇妙。
上午刘建刚用假冒的明万历青花罐骗人被他拆穿,结果下午就碰到一只真正的明万历青花罐。
石磊先用手指轻轻弹了两下,才问:“老板,这罐子什么情况?能上手不?”
“万历的罐子,小心点,很贵。”
“万历?不像吧?”
“底儿写着款呢,我骗你干啥。”
“我瞅瞅,”石磊装得像个纯外行,两手一抓直接把罐子拎起来,翻过来一看,果然写着“大明万历年制”楷书款。
与此同时,他又一次感应到有一丝凉凉的气息从罐子中流出,通过手掌融入眉心。
这让他愣了一下。
但马上集中注意力在款识上。
字迹很真。
真到不能更真。
一眼真的那种真。
毕竟,在傅山眼里,书法这东西几乎没啥秘密,看似差不多的文字,其实蕴含着太多太多的信息,握笔姿势、运笔习惯、书法水平、书家流派等等信息一目了然。
所以,一看款识,石磊就知道这是再标准不过的万历瓷。
再看胎质。
没毛病。
造型也是典型的万历风格。
唯一的缺点就是保存状况不是很好,价格这块会有折损。
石磊把罐子拿在手中端详片刻后才道:“这罐子不到代啊,绝对不是万历的东西,更像民国时期的寄托款,这个做工,一言难尽。”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小伙你不懂别乱说,什么寄托款,这就是万历的东西。”
“呵呵,我不和你争论这个,说说价格吧。”
“二十万,少一分不卖。”
“……这就没意思了呀老板,你这就不是诚心要做买卖的样子。”
“那你说个价。”
“两千。”
“太少了,不行不行。”
“两千二?”
“十八万,我给你减两万,不能更低了。”
石磊摇了摇头,“差距太大,算了吧,我再瞅瞅其他东西。”
“真不考虑?”
“不了,这宝贝,我可买不起,老板你自己留着玩吧。”
“要不你再加点?”
“加不动了。”
“再少加点。”
“两千三。”
“……大气点啊年轻人。”
“你东西就这个价,不能更高了,”石磊摇头,“两千四交个朋友,不然就算了,差距这么大,再谈下去伤和气。”
“再加点。”
“加不了了,”石磊的态度很坚决。
刚才就那么简单地试探了几句,就摸清楚了这个摊主的水平,也是个不识货的。
越是如此,就越需要把价格压得低低的,但凡他松口,都会引起摊主的怀疑。
所以任凭摊主怎么说,他就是不松口。
咬死了,就两千四。
这也是正常民国瓷器的价格。
僵持了两分多钟后,在他作势要离开的时候,摊主屈服了,“行行行,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石磊却又得寸进尺,“添个搭头呗,”说着拿起一只小小的鼻烟壶。
摊主扫了一眼,“那个得加二百。”
“一百。”
“行。”
石磊神态自若地付钱,东西到手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再不离开,他怕摊主反悔。
这两个漏儿可大了去了。
多大?
那个万历的青花罐子至少在六十万以上。
如果不是保存状况差了点意思,是百万起步的东西。
至于鼻烟壶。
他不太懂,傅山也不太懂,毕竟傅山活跃的那个年代里鼻烟壶还不是主流,也没后来那么多玩法。
但那鼻烟壶的画工太高明了。
鼻烟壶的胎体是琉璃,用内画技法在内膛画了一幅大气磅礴的青绿山水画,笔触极其细腻,布局也疏密有致,风格像极了董其昌,有董其昌五六分的水平。
要知道,这是在麻将牌大小的鼻烟壶里面,用内画技法作画,难度极高,比在纸上作画要难好多个档次。
所以,就冲着这一点,这只鼻烟壶就价值不菲。
石磊拿着罐子和鼻烟壶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拍照,一起发给周雨晴,“美女,瞅瞅有没有你喜欢的。”
周雨晴几乎是秒回,“保真?”
“保真。”
“什么价?”
“罐子,六十万,一口价哦,给别人可不是这个价。”
“鼻烟壶呢?那鼻烟壶看着不错。”
“好眼光,这只鼻烟壶看着不起眼,实际上比那罐子更值钱。”
“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别看它尺寸小,这是真正的内有乾坤,这里面画的山水画极其高明,是真正的绘画高手绘制的,这一小幅画就五十万起步,何况还是嘉道时期的东西,年代,品相,艺术含量都无可挑剔,全是加分项,所以我估价是八十万。”
“我要看实物。”
“我送货上门。”
然后,石磊收到一个地址。
嗯,大名鼎鼎的伴山湖别墅区。
伴山湖别墅区在岛城是最高档的别墅区之一,单价超过十万块,而且数量有限,一般人还买不到,倒是和周雨晴那只价值五百多万的手表挺搭。
石磊这个曾经的小“富二代”也只是只闻其名。
他打车到别墅小区门口,有门卫核实他的身份,并且开着电瓶车把他送到目的地。
看着小区里的环境,石磊只有羡慕的份儿。
虽然他曾经也是住别墅的人,但他住的别墅和伴山湖的别墅完全没有可比性,不管是别墅本身还是小区环境。
只能说,一分钱一分货。
不过,他以后一定会住上比这更好的住宅。
石磊憧憬未来的时候看到站在别墅门口的周雨晴,连忙收起思绪,快走两步,微笑道:“周小姐,又见面了。”
周雨晴微微点头,“东西都带着了?”
“嗯。”
“进来吧。”
石磊进门,换鞋,进入客厅,这才发现客厅里人不少,男男女女七八个人,其中多是老头儿老太太,只有周雨晴、保镖欣姐外加一个保姆模样的女人比较年轻。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阵仗,只能不断微笑点头。
周雨晴却也没冷落他,亲自给他端了一杯茶水,“东西放桌子上吧,先喝茶,”然后朝沙发那边的一个小老头儿喊道:“爷爷,我又帮你踅摸了几个好东西,来看看对不对。”
小老头儿起身来到石磊这边,先是上下打量石磊两眼,微微点头,“小朋友不要紧张,我不吃人,认识一下,我叫周振山。”
周振山?
石磊大惊。
这可是岛城大名鼎鼎的海王啊。
真海王。
这人是渔夫出身,但因为敢打敢拼,早早积攒了一份家业,从贩鱼到做远洋运输,硬生生做成了一方大佬。
普通人可能没听说过,然而只要在岛城做生意或者接触一些稍微高端一点的人脉,就不会不知道这个人。
至少石磊在刚入圈的时候就被人警告过,在岛城可以招惹任何人,唯独不能招惹海王周振山。
至于为啥,人家没说。
但听话就对了。
所以石磊连忙道:“周先生您好,我叫石磊。”
“嗯,上午那个瓶子不错,听说是你在地摊上捡的漏儿?”
“运气不错。”
“这两个,也是漏儿?”
“也算是吧,在十五大街那边发现的。”
“那就不是运气了呀,”周振山笑笑,托起青花罐看了看,放下,拿起鼻烟壶,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东西,小石,什么价?”
有钱人都这么直接?
石磊没想到周振山会这么直白地问价,但还是赶忙道:“和周小姐说过的,八十万。”
“嗯,这个定价……”周振山沉吟片刻,“比市场价稍微高点,但值这个价,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吗?”
“这个鼻烟壶的艺术含量比较高,这画是名家手笔。”
“能看得出来来历吗?”
“具体是谁画的不知道,但风格和技法却是董其昌一派,观赏性很高。”
“好眼力!”周振山用力鼓掌,“我只是看着有点眼熟,你却能看出来是董其昌的画风,小石,不简单呐。”
石磊讪笑:“从小看得多了。”
“家学渊源啊!”周振山没有追根问底,而是拿着鼻烟壶仔细研究起来,还拿出放大镜回到沙发那边和几个老头老太太一起交流,兴致很高的样子。
周雨晴却坐在石磊斜对面:“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刘建刚说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
石磊内心一紧。
因为刘建刚说的是实话,而且稍微一调查就知道他的情况,以周振山的势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本来被调查也没啥,可是,他刚刚获得傅山的全部传承,表现又如此抢眼,是个人都能看出问题。
必须拿出一个完美的借口。
怎么办?
石磊急中生智,露出一副略带遗憾的神态:“说真的,如果可以,我更喜欢当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而不是什么收藏家、古董贩子、鉴定大师,可惜,造化弄人,我不得不站出来做我最不喜欢的事情。”
“最不喜欢?藏拙了?”
“对啊,倒腾古玩赚钱其实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与之相比,我更喜欢琢磨这些古玩里的文化要素,例如那只鼻烟壶,如果不是实在缺钱,打死我都不会卖,那壶里的小画可太漂亮了。”
“那倒也是,古玩就是古玩,讲究一个玩字,谈钱就俗了。”周振山在那边接过话茬,“不过人生在世,谁也不能免俗,因为你我本来就是俗人嘛。”
“周先生言之有理。”
“来来来,这边坐,好好聊聊,这些都是岛城收藏圈里的老前辈,认识认识,以后多多走动交流。”
说是交流。
其实就是一帮老头儿老太太提问,考验他。
可是就这些人的水平,哪能考得住他?
他接受了傅山的全部传承,各方面素养都吊打这些老头老太太,琴棋书画医命相卜释道儒法武术丹道金石等技能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稍微拿出一点点就足以让这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叹为观止。
不过他的目的是赚钱,而不是装比,所以一直很收敛。
直到周振山从柜台里拿出一排瓷器:“小石,你看看这些东西怎么样?”
这算啥?
考验?
石磊挨个儿看过去,每一件都给出准确的鉴定结果。
不得不说,周振山是真有钱,这些瓷器都是真正的精品瓷,几乎全是官窑,总共六件,总价值超过了一千万。
但他却顾不得欣赏,而是小心翼翼地组织每一句话,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在周振山这种枭雄面前,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直到周振山随口问了一句,“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需要帮忙吗?”
石磊并不意外,以周振山的势力,查查他的身份信息真就和玩一样轻松。
以至于他下意识就想答应。
但很快反应过来,及时住嘴。
有周振山帮忙,他确实可以免受那些赌债债主们的逼迫甚至迫害,搁大半天前他肯定会想都不想地答应。
但现在,他接受了傅山的全部传承,一些危机将不再是危机。
而且,周振山这么大一个海王,凭什么要帮助他这么一个小小的纨绔子弟?
这让他想到了《功夫》中斧头帮帮主对星星的态度。
“特么的这种货色,迟早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他可不愿意沦落为周振山的打手或者跟班。
真要接受了周振山的帮助,这一份沉甸甸的恩情就摆在这里了,以后周振山有事儿,他能不帮?
所以,他微笑摇头:“谢谢周先生,我自己能解决。”
“嗯。”周振山挑眉,“你知道你的麻烦有多大吗?”
“知道。”
“那你还拒绝我的帮助,我出面,那些人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的。”
“多谢周先生,但我有信心独自面对并完美解决。”
周振山笑了:“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石磊微笑,并转移话题:“那周先生,这鼻烟壶和罐子……”
他的脑子自始至终都很清醒,知道首要任务是赚钱。
周振山也不生气:“就按照你和晴儿商量的价格算,总共一百四十万,对吧?”
“对。”
“要现金还是转账?”
石磊想了想:“四十万现金,一百万支票。”
“支票?”
“对,支票。”
周振山开的支票,那信用肯定没得说,满岛城没有人敢不拿周振山的支票当回事儿。
最关键的是,支票可以延后支取,在兑现之前他的账户里并不会多出这么一笔钱,不会被那些债主们盯上。
周振山更痛快,问也不问地就答应下来,并且很快就安排好了。
还很贴心地送了一个金属手提箱,能装一百万现金的那种金属箱。
拿到钱,石磊不再墨迹,直接起身告辞。
周振山也没挽留,只是朝孙女道:“晴儿,送送小石。”
周雨晴一直把石磊送到小区外,这才返回别墅。
一进门,周振山就面色严肃地问:“他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周雨晴摇头:“和传闻中差不多,言行举止中带着点玩世不恭的随意感,但知识之渊博远超我的想象,心态和意志也远超常人,这一点却和传闻完全不同,不知道是真的伪装,还是家逢大变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
“你相信他说的藏拙吗?”
“不信,爷爷,你信吗?”
“爷爷当然不信,”周振山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认真说道,“所以,晴儿,给你个任务,一定要想办法完成。”
“爷爷,难道……”
“嘘,先别想那么多,更不要在石磊面前漏了口风。”
石磊离开周振山家,打车回家。
简单洗漱过后,先给妹妹打了一个电话,还是老几样,问问缺不缺钱,有没有什么困难,准备得咋样,语气一如既往,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等他妹妹啰嗦他好一顿之后才挂断。
挂上电话,想了想,拨通他大舅的电话。
他大舅是他唯一还想联系的亲戚。
在他父亲出事之后,其他亲戚都恨不能立刻与他家断绝关系,唯独他这个大舅还愿意帮衬一把。
可偏偏就属他这个大舅不成器,没啥文化,也没啥手艺,脑筋还死板。
早几年,他父亲帮他这个大舅弄了个小饭店,一年也有个十万来的收益,日子过得比原先强不少。
只是他这个大舅的老婆和儿子都不咋地,一个整天描眉画眼只知道打麻将,一个和他一样只知道吃喝玩乐,所以他这个大舅日子并没有攒下多少钱。
然而就是这种情况下,还是第一时间借给他五万块。
虽然不算多,可没有这五万块,他母亲怕是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电话接通,他大舅疲惫的声音传来:“石头,怎么样了?”
“医生说还行,明天上午准备第一场手术。”
“好,我明天早点过去。”
“你一个人来就行了,我妗子和小海就算了,还有,这事儿也不用和其他人说,没啥用,还添乱。”
“我知道。”
石磊恩怨分明。
他这个大舅愿意帮他,这就是情分。
其他亲戚不愿意帮他,是本分。
这没什么可说的。
可同样,他通知他大舅,这也是情分,不通知其他亲戚,也是本分。
不是不想来往么?
好,直接断掉,一刀两断,从此再不往来,省得给彼此添堵。
挂上电话。
石磊才有空研究这一天的收获。
尤其是傅山的传承。
傅山这人是一个历史人物,以书画和医术著称,但实际上却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几乎没有他不精通的东西,更有着极强的民族气节,在反清复明的斗争中曾经被抓入大牢严刑拷打一整年都没有屈服,风骨极硬。
只是大部分普通人是通过梁羽生的小说了解到这个人的,小说中的绝代大侠傅青主就是傅山。
傅山有好多字号,傅青主就是其中之一。
历史上的傅山本就是一个侠客,极有侠义之气,同样是个武林高手,著有《傅拳谱》,在85年被学者们发现整理为《傅山拳法》。
除此之外,这人还是个修行者,走的是老庄一派。
相比之下,考据鉴定只是傅山众多技艺中不怎么出彩的一项。
但就算如此,也让石磊在一夕之间成为大师级的鉴定师。
一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8号。
上午八点钟。
石磊拎着手提箱急匆匆赶到医院。
进收费大厅,却看到了他大舅,急忙快走两步:“舅,你咋在这儿?去ICU那边吧,那边有休息室。”
他大舅却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来:“这里有八万块钱,赶紧充到账户上。”
“嗯?”石磊警觉,“这钱哪儿来的?”
“你就别管了。”
“那不行,你也要过日子呢,而且我现在不缺钱。”
“别说傻话,让你拿着就拿着。”他大舅说到这里往外一瞅,急忙把石磊推到缴费窗口,“快交了,全部,快点,密码是六个零。”
石磊扭头看到气势汹汹的妗子、表弟以及大姨、小姨、小姨夫等人,顿时恍然。
这钱,必然是他大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而且肯定没有征求他妗子的意见。
果然,他妗子气冲冲地跑到他大舅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特么的还过不过了?啊?谁让你把店转让了吧?好好的饭店还有一年多房租,八万块钱就转给了别人,有本事咋不把老婆孩子也转了?钱呢?拿出来!”
他大姨小姨也跟着帮腔。
“就是,中强,你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了,这是一家人吃饭的营生,就这么转让出去,以后咋活?”
“不是不让你帮中梅,但你可以借、可以贷款啊,你这把店转了那不是绝了一家人的后路?”
“就你是个好人?”
“店转就转了,现在也要不回来了,可这钱却不能再扔这个无底洞里,当初姓石的给你那么点小恩惠可不值这么多。”
“中强,听话啊,别胡闹,你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不能任性。”
“日子不是这么个过法。”
中强是石磊大舅的名字。
中梅是石磊母亲的名字。
赵中强、赵中云、赵中英、赵忠梅、赵中军。
这是石磊母亲兄妹五个的名字和排名。
只是,此时此刻,本应该亲密无间的五兄妹却为了八万块钱几乎反目成仇,已经把还在ICU抢救的赵忠梅当作死人。
石磊大舅挨了一巴掌,又被老婆和弟弟妹妹们七嘴八舌地围攻,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气得直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磊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把那张卡扔给妗子,然后拉着大舅转身就走:“舅,离了吧,以后给你找个更年轻更好看更懂事的好女人,这种,不值得。”
“呸,姓石的小兔崽子,你骂谁呢?”
“石磊,过分了啊,哪有什么说你妗子的?”
“还劝离婚?真离了,你给他养老啊?”
“先把你自己养活再说别的吧。”
“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儿胡吹大气,真当是以前?以前大家还给你老石家几分面子,现在,呵呵呵……”
石磊冷笑一声,“我过得怎么样跟你们无关,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儿。”
“多管闲事儿?要是没有我们这些多管闲事儿的亲戚,你连个灵棚都搭不起来!”
“就是,没有我们,要不了三天就得被医院赶出来,有本事到时候别求我们。”
“本来还商量着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给你凑点钱,既然你这么不识趣,那算了。”
“姑姑,别说得那么绝情嘛,我哥要是愿意跪下来求我们,还是要给点的,不然显得我们多没人情味儿似的。”
“哈哈哈……”
听到这话,石磊站住。
转身,面对这一群丧了良心的亲戚,什么也没说,直接打开手提箱,亮出一沓一沓的现金,整整一百万。
“这,这不可能?”
“假的吧?”
“他哪儿来这么多钱?”
“不是说被要债的抄了个精光?”
“借的?也不可能,现在没有人敢借钱给他!”
石磊这一群亲戚看到那小半箱子红彤彤的现金,都惊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石磊,脸上则露出快意的笑容。
“不就是钱吗?我有的是。”
“这才一百万而已,我还有更多,我家也会比以前更有钱。”
“但很可惜,跟你们没有一分钱关系。”
“亲戚?抱歉,我不认,所以,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还有,之前占我家的小便宜就算了,我懒得和你们计较,但是,小姨小姨夫,你家徐海滨开的那辆斯巴鲁早点还给我,虽然是好几年前的车型了值不了几个钱,但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当初你跟我爸说借去开几天,这一开就是两三年,就不收你折旧费了,把车还回来两清。”
“大姨,你家妮儿在泉城住的那套房子也赶紧给我腾出来,我得拿钱给我妈做手术,你们不借钱给我无所谓,但不能继续霸占着我家房产不能让我自己筹钱。”
“至于小海你从我这儿借走零零碎碎的零花钱,加起来也有十来万了吧?虽然没有打欠条,但银行转账记录可都一清二楚,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还有,以后再也不准打着我的名义去泡妞、消费、勾搭狐朋狗友,要是被我发现,见一次打一次。”
“最后再强调一点,把欠我的还回来,咱们的亲戚关系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们娘三是死是活跟你们没有一毛钱关系,你们最好也别再死皮赖脸地上门,我不是我爸,我爸心软看不得亲戚们挨穷,我不一样,你们过得越惨我就越开心!”
石磊斩钉截铁地说完,锐利的目光从一群面色各异的亲戚脸上扫过,指了指大门:“现在,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说完,转身来到缴费窗口,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哗啦啦全倒出来:“一百万整,全交了!”
收费的医生都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全,全部?”
“全部。”
“你,你稍等。”
这个时候,大厅里才传来阵阵喧哗声,说什么的都有。
见过有钱人,可没见过这样的有钱人。
在医院里炫富?
一口气直接交一百万,还全现金。
但心情最复杂的,却要数石磊的亲戚们。
本以为石磊一家要落魄了,都想着撇清关系避免自己被连累。
结果这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竟然靠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翻身了?
还这么强势地要和他们断绝亲戚关系。
要断,也是他们主动才对。
凭什么反过来?
这个时候,大舅赵中强扯了扯石磊的衣角:“石头,要不,留点钱备用,一下子都交了,万一有个啥……”
石磊笑笑,“钱这东西,我多得是,何况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花没了再赚就是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是……”
赵晓海却忽然打断赵中强的话:“爸你别跟听他忽悠,这钱绝对是私房钱,或者跟谁借的,反正我不信他有赚钱的能耐,他什么德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有那么大能耐,昨天至于那么低三下四地跟我们借钱?”
大姨赵中英醒悟过来,跟着附和:“就是,你肚子里有多大本事我们这些当亲戚的能不知道?”
“对对对,满岛城谁不知道姓石的家里有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就是,你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别的东西?还赚钱不是什么难事儿,呵呵,怕不是卖了屁股吧?那倒是挺轻松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石磊之前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不学无术是真的。
吃喝玩乐也是真的。
但人绝对不坏,挺有义气一个人,而他老爹很相似。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此刻竟然被这么一群本应该是至亲的亲人放肆地嘲笑。
石磊微微摇头,只觉得悲哀。
为他有这么一群极品亲戚而悲哀。
真不知道他母亲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了这么一大家子人。
嗯,就是他母亲,他母亲多温柔多贤惠的一个女人,结果兄弟姐妹一大家子混账,老公又晚节不保,儿子还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唯独女儿还算争气。
不过,从今往后,他可不会让他母亲再失望。
正准备反击的时候,表情忽然微妙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周雨晴。
周雨晴今天换了一身造型,牛仔热裤搭配露脐小T恤,脚蹬白色运动鞋,头梳高马尾,两条细长白嫩的大长腿在阳光下散发着惹眼的白光,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脸蛋也不复昨天的清纯,画了一圈淡淡的眼线,活力四射的同时还带着几分不好惹的嚣张劲儿,仿佛动漫里走出来的绝美小太妹。
保镖也跟着,同样换了一身相对干练的牛仔装。
然后,周雨晴迈着两条长腿走到赵中云跟前,上下打量片刻,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一巴掌,直接把赵中云扇蒙了。
然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周雨晴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
“啪啪——”
连扇了好几个巴掌,众人才反应过来。
“哎哎哎,你是谁?”
“凭什么打人?”
“保安呢?保安在哪里?”
“快来人啊,打人啦——”
“哎呦呦,抓住她——”
众人乱作一团的时候,周雨晴后退两步,指着石磊这一群亲戚脆声呵斥道:“就你们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好意思在这里叫嚣?瞧瞧你们干的那些个丑事儿,我都替你们害臊,我要是你们,早就悬梁自尽了,真不知道你们哪有脸来这里找茬儿。”
“还有,就凭你们也敢看不起石磊?他的能耐是你们这些井底之蛙能懂的?”
“也就是他心软,不然的话早就把你们打出去了,还敢在这儿逼逼赖赖。”
“他舍不得动手打你们,我可不心疼。”
“现在都特么给老娘滚,再让老娘在医院看到你们,见一次打一次!”
“滚——”
周雨晴的颜值身材气质形象怎么看都像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女孩。
声音也脆生生的,挺悦耳。
就连骂人也带着一股子可爱劲儿。
但动手扇耳光和叉腰骂人的时候却又泼辣地不像话。
石磊在一旁看着,感觉挺……可爱。
这样的女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当然,主要是周雨晴足够漂亮。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骂街都惹人喜爱。
而石磊的亲戚们虽然丧良心,但也是有眼色的人,打量打量周雨晴,知道这是惹不起的人,被周雨晴臭骂一通也忍了下来,灰溜溜地离开。
周雨晴则像个凯旋的大将军背着双手一蹦一跳地蹦跶到石磊跟前,歪着脑袋问:“我厉不厉害?”
“……”
石磊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儿。
这画风,也太离奇了。
昨天还是温柔清丽的大家闺秀,今天就变成了俏皮活泼的泼辣小妹。
仿佛换了一个人。
不过其他都能换,唯独眼神换不了。
眼神深处那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依然在。
这个女人,怕不是在演戏。
石磊下意识地提高警惕,却笑呵呵地问:“你怎么来了?”
“找你玩啊!”周雨晴眨眨眼,“当然,不是现在,我听说阿姨今天要做手术,正好闲着没事儿,过来陪陪你,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
“谢谢啊。”
“不用客气。”
说话间,收费窗口的医生清点完钞票开了收据。
石磊的一颗心才真正放到肚子里去。
这钱到医院的账户上,是真正安全了。
一百万,加上昨天的二十万,足够他母亲完成绝大部分手术。
这样就算他现在出了什么意外,他母亲也能得到相对良好的治疗。
只要有钱,医院会把病人当亲人一样照顾,甚至可能比真正的亲人更用心。
拿着收据带着舅舅和周雨晴返回ICU旁边的休息室,等待手术开始。
十点钟。
主任医师把石磊喊进办公室,交代了许多情况,签了好几份文件。
然后是主治医生和麻醉师。
当然,石磊也不是毫无表示,直接送上大红包,主任五千,主治医生和麻醉师各两千,还额外给包了一个三千的委托麻醉师带给护士们。
重点突出一个字——不差钱。
就图一个安心。
十点半,手术准时开始。
石磊他们只能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一直到十一点半,手术室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手机反而响了,是他妹妹打过来的。
他很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地接起来。
“哥,你在哪儿?”
“我在上班,咋了?”
“你上班了?找了个什么工作?”
“跟着人跑业务。”
“你能行吗?听说很辛苦的。”
“辛苦啥啊,除了常年不着家以外,和老哥以前的生活有什么区别?还不就是吃吃喝喝拉拉关系什么的,是哥的强项,你就放心吧。”
“哦,那爸妈呢?他们电话都打不通。”
“我安排他俩出去散散心。”石磊撒谎,“你也知道,老爸那情况,怎么劝都没用,只能强行要求老爸带着他出去清静清静,他什么时候想明白就什么时候再回来。”
“去哪儿了?”
“非洲,看大草原,等他们找到信号,会发照片回来的。”
“哦,那我怎么办?”
石磊捏了捏拳头,想到光头对他的威胁,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大舅赵中强,跟着又看了看周雨晴。
周雨晴抢着举手又指了指她自己。
石磊现在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点点头:“这样,哥有个朋友正好闲着,你先去她家住一两天。”
“男的女的?”
“女的。”
“哦?女朋友吗?”
“不是,是个好朋友,你到时候可别乱说哦。”
“嘻嘻,放心好啦,那就这样,拜拜,对了哥,加油,好好工作,看好你改邪归正,等你给我找个靠谱的嫂子,我这个当妹妹的也就真正放心了。”
“臭丫头,管好你自己吧,还有一个月就要考高,别临阵拉胯。”
挂上电话,石磊对朝周雨晴认真道:“周小姐,麻烦你了。”
周雨晴笑得很开心,仿佛一只偷到小鸡儿的狐狸,眉眼都笑弯了:“不麻烦不麻烦,我最喜欢带小孩了,把地址和手机号给我,剩下的你就别管了。”
石磊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儿。
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把妹妹的手机号和家庭地址发给周雨晴,目送周雨晴一蹦一跳地离开,继续和大舅在休息室里苦等。
下午两点多,主治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一句废话也没:“得输血,石磊你先来。”
一口气抽了400CC。
三点多。
又出来在他大舅身上抽了300CC。
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
休息室里的家属换了好几茬儿,手术室里推出来好几个病人,可杨磊的母亲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一直到天黑,八点多钟,主任才从手术室出来,朝石磊点点头直接离开。
石磊这才放心。
等主治医生出来,已经是九点钟以后的事情,对石磊道:“情况还不错,虽然过程有点风险,但目前情况稳定,等麻醉药过去再看看具体情况。”
石磊连忙道谢:“谢谢杨医生,辛苦你们了。”
主治医生叫杨森,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主治,摆了摆手:“不用客气,今天晚上你们辛苦点就别睡觉了,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免得护士找不到人。”
说完拖着沉重的双腿离开。
这场手术持续了足足十一个小时,算上准备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这十二个小时里医生护士得不吃不喝地站着操作,是真的辛苦。
所以,杨磊是真的感激。
主治医生离开后半个小时,护士们才陆续出来,又叮嘱了一番。
这个时候,石磊才感觉到饿,点了一个外卖,和舅舅狼吞虎咽地吃完,坐在休息室的长凳上相顾无言。
这甥舅俩能说点什么呢?
都没心情。
糟心事儿太多了。
何况石磊这个大舅本来就话少。
一直到后半夜,石磊让舅舅先睡,自己守着,等天亮之后再轮换。
甥舅俩就这么熬了一天多,等又一轮检查过后,主任亲口对他们说情况稳定,这才放心。
但石磊不能休息,叮嘱舅舅一番后打电话给周雨晴:“周小姐,淼淼呢?”
“我俩在海水浴场呢。”
“别让她玩疯了,马上就是高考。”
“你个学渣就别操心我们学霸的事儿了,手术咋样?”
“很顺利。”
“那就好,钱够用么?”
“够。”
“那下午见?”
“嗯?”
“你下午应该有安排吧?”
“我要去古玩市场上,可能不适合陪你……”
“我也要去,我要跟着你学古玩鉴定,学捡漏儿。”
“很枯燥的。”
“你竟然怀疑一个学霸的学习能力?”
“你是哪儿的学霸?”
“哼,北大!”
“……”石磊无话可说,这是真学霸,对比之下,他这个只能去滨海学院这种技校混日子的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不能更渣的那种,但又好奇地问:“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啃老啊。”
好吧,平衡了。
北大的学霸和他这个技校的学渣一样是个啃老族。
挂上电话,没多大会儿,周雨晴发来几张照片,是他妹妹套着救生圈在海水浴场里戏水的画面,很开心。
石磊放心了,回了句“谢谢”。
然后又补了句“下午见”。
不就是想学古玩鉴定么,以他现在的能力,足以胜任这份工作。
准确地说,他当行业内百分之九十九的从业者的老师都绰绰有余,毕竟身怀傅青主传承,明末清初六大宗师之一的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
石磊的妹妹今年十七岁,叫石淼,在岛城最好的高中岛城二中读书,住校,只有周末才会回家住几天。
因为高三,更是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这次也不例外。
跟着周雨晴吃喝玩了一天半后被周雨晴送回学校。
石磊收到周雨晴发来的妹妹进入校园的图片,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高考完,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妹妹就算知道真相也就难过一阵子,一个暑假足够她从悲痛中走出来,不会影响接下来的大学生活。
现在,还是继续隐瞒下去吧。
下午三点半。
十五大街古玩市场。
石磊和周雨晴碰面。
今天的周雨晴又换了一身造型,牛仔裤搭配宽松T恤以及休闲板鞋,长发简单地披散在背后,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妆容,从里到外透着清爽俩字,怎么看怎么惹人喜爱。
石磊微微打量一眼,赞道:“这一身,很清爽。”
紧接着忙问:“我妹妹没发现什么不对吧?”
“没有。”周雨晴撩了下刘海,眨眨眼,“不过她一直喊我嫂子。”
“嗯?”
“嘻嘻,我骗她说我是你女朋友。”
“周小姐,你这图什么呢?我的名声可不太好,你这么搞,会连累你自己的。”
“我喜欢啊。”周雨晴骄傲地扬起脑袋,“还有,别喊我周小姐,太难听了,雨晴、晴儿、晴晴、小不点都行。”
石磊也觉得别扭,如果周雨晴是个普通姑娘,他早就改口了,各种亲昵的称呼轮番上阵,根本轮不到周雨晴开口,毕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可周雨晴不是一般姑娘,是周振山的孙女,满岛城有几个人敢乱喊?
别说以前的他,就是现在的他,有傅青主传承傍身,也一样不敢乱喊。
另外,他总觉得这周雨晴有点怪怪的,本能地有点排斥。
可偏偏他还想卖货给周雨晴,还需要周雨晴帮他照顾妹妹,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雨晴”。
这个称呼不是一般的亲昵。
但周雨晴却甜甜一笑:“哎,磊哥,咱们走吧,捡漏儿去,”说着甚至直接挽住石磊的胳膊。
这……
石磊心脏狂跳,以至于竟然有点晕乎。
他可是阅女无数的花花公子啊,什么时候被挽个手臂就这么不淡定了?
但他的身体就是这么诚实。
只能说,周雨晴的魅力太强,远不是普通女人能比的。
石磊收摄心神,镇定下来后一边走一边给周雨晴讲一下简单的古玩收藏方面的常识,也能看得出来,周雨晴确实是想学,听得很认真,问得也很仔细,听不懂的一定会问第二遍,直到听懂为止。
反倒是石磊稍微有点不太耐烦。
他现在只想捡漏赚钱,根本没心思当什么老师师父之类的东西,只是碍于情面才耐着性子给周雨晴讲了那么一些而已。
所以,等进入市场之后,他话就少了,能不说就不说。
看到感兴趣的东西直接蹲下来瞅瞅,问价,绝对不废话。
在古玩市场上,言多必失是真理。
闲着的时候瞎扯淡没关系,可想要捡漏,那就得管好嘴巴,不然和精明的摊主们打交道,说得越多,破绽也越多。
摊主们可以不懂收藏和鉴定,但绝对懂得察言观色,往往能从顾客的三言两语中判断出顾客的水平水准。
所以,要么就瞎扯胡扯让摊主捉摸不透,要么就直接少说话装高深,越是小白越喜欢装高深。
嗯,古玩市场中,少说话装高深的顾客最多,所以这么干有浑水摸鱼之功效,可以很好地把自己隐藏在众多的小白之间。
正好今天又是星期日,地摊市场开放,市场里几乎人满为患,更适合隐藏,是捡漏的最佳时机。
只是一圈下来,一个能入眼的漏儿没见着,反而被周雨晴占了不少便宜,趁着人多可劲儿往他身上贴。
要了亲命了。
石磊瞅了瞅擦了擦汗,朝周雨晴道:“要不去店里转转?”
古玩店里人少,基本上都有空调,凉快。
周雨晴眨眨眼:“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
石磊决定跟周雨晴少说点话,再这么说下去,指不定今晚上就得入洞房。
到时候,他是从了呢?还是从了呢?
人家可是海王周振山的孙女,真惹不起。
随便进入临近一家古玩店,一下子清爽了许多,门外的喧嚣瞬间远离他们而去,只是周雨晴依然挽着他的胳膊。
有点小享受。
也有点烦。
享受是因为周雨晴太出色,路人那羡慕的眼神让他真的很享受。
烦嘛,就是因为太粘人。
粘人的女生吧,大部分时候都挺好,但在他没心思谈情说爱的时候就觉得比较烦,例如现在,他真的只想赚钱,而不是哥哥妹妹地你侬我侬。
这时,胖乎乎的店主热情地招呼道:“两位,看点什么?”
石磊摆摆手,“随便看看,老板你忙你的。”
“好嘞,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招呼,价格都好商量。”
石磊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挨个儿查看。
别说,店里的真东西就是多。
虽然品质也都不咋地,但至少是实实在在的老物件。
而且石磊也都一件一件地挨着上手观摩,仿佛来到了博物馆,每一件都要上手至少十来秒钟。
周雨晴眨眨眼,低声道:“磊哥,这些东西我都能看出来很一般,用得着看这么仔细吗?”
石磊同样压低声音:“只要是真东西,就值得上手,哪怕不买,也能长点经验见识,除了这里,再没有哪个地方能有如此丰富的学习标本。”
这是大实话。
古玩店里老物件多且杂,非常适合当学习标本,最妙的是可以上手仔细观摩。
除了这地方,甭管是什么博物馆、展览馆还是其他地方,都不会让你一件一件上手仔细研究。
当然,对他来说还是有点不一样。
学习研究只是目的之一。
真正目的是吸收古玩里的灵气。
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但本能告诉他,这玩意儿多多益善。
虽然这些普通老物件里的灵气含量很少,可是总比没有强。
当然,这个秘密肯定要烂在他自己的肚子里,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妹妹或者母亲。
因此只能用学习研究当借口。
周雨晴则用钦佩的目光仰望着石磊:“这可真是走到哪儿学到哪儿,难怪磊哥那么厉害,我要向磊哥你学习。”
石磊没说话。
他被柜台里的一只小杯子吸引住了。
好东西。
是傅青主没有见过的。
什么意思?
清早期以后的东西。
虽然傅青主没见过这种款式的杯子,但好东西都有共同的特质,年代感和艺术感,总体来说就一个字——美。
细分开来,就是包浆、造型、釉质、染料、画工、胎质等方面来判断。
甭管是什么年代什么工艺,只要是瓷器,从这几个方面下手,绝对错不了。
这只杯子也是青花的。
拳头大小。
口沿外折。
腰线略微内敛。
圈足。
用青花料画着一簇菊花,有枝有叶也有花朵,旁边还有奇石衬托,画工相当精湛,笔触细腻,运笔之间的笔锋流畅之极。
大精品!
这是石磊的第一反应。
不说上边的菊花,仅仅是菊花旁边做衬托背景的奇石,就极显功力,寥寥几笔就把奇石所特有的那种坚挺之意画出来了,最妙的是这么出彩的奇石竟然没有抢了菊花的风头,反而把那一簇菊花衬托得更有气质。
这布局,这构思,堪称绝妙。
仅谈画工,比傅青主还要强那么几分。
所以看到这画工的瞬间,石磊就知道绝对是一件难得的珍品,甭管是什么年代的,都价值不菲。
如果价格合适,一定要拿下来。
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走到杯子前端详片刻,伸手去拿。
这时,胖胖的店主在沙发上提醒道:“那边的物件都比较贵重,要轻拿轻放。”
石磊点点头,小心捏住那只青花杯子,直接看款识。
大清雍正年制。
六字楷书款。
带青花双圈。
看到款识,石磊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汇——雍正花神杯。
赚了!
哪怕没有傅青主传承,石磊也知道这东西很值钱,因为从小就听他老爹念叨。
他老爹曾经收到过一只民国时期仿的花神杯,就这也高兴了许久,天天给他讲诉雍正十二花神杯如何如何精美。
只是他老爹到死都没有亲手触摸过的正品,此时此刻正静静地被他捏在指尖。
然后,他才想到一个问题。
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呢?
跟着就笑了。
这种绝品的稀世珍宝,卖多少钱都有可能,尤其是上拍,一千万没问题,两千万也不算啥,三千万五千万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看拍卖行的手段以及买家的心情如何。
所以,这个漏儿他捡定了。
店主要高价?
店主绝对不识货。
如果店主知道这是正品雍正花神杯,绝对不会就这么摆在这里,就算没有直接拿去拍卖,也会小心翼翼地藏在保险箱里轻易不拿出来给人看。
敢毫无防护地摆在柜台里,只能说明店主也看走眼了,把这玩意儿当成了仿品。
想到这里,石磊随口问道:“老板,这只仿的花神杯什么价?”
店主依然坐在沙发上笑呵呵地回答:“那花神杯可是好东西,光绪时期仿的精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之前有人出三十万我都没舍得卖。”
店主的反应,证实了石磊的推测。
这店主,确实不识货。
想到这里,随口还价道:“毕竟是仿品,三十万有点高了,这样,十八万吧。”
“老弟,你那个价真不行,低于三十万没法谈。”
“我再加两万,你也退两步。”
“真不行,跟你说了,低于三十万没法谈。”
“三十万着实有点高,”石磊皱着眉头说道,说话间却轻轻碰了周雨晴一下。
周雨晴立刻在石磊身上蹭了蹭,腻声道:“磊哥~三十万就三十万吧,难得碰到一个我爷爷喜欢的东西,又不是买不起,再耽搁下去,都赶不上我爷爷的寿宴了。”
石磊暗赞,这个女人果然聪明,配合得天衣无缝,脸上却很难为情:“可是,这个价格有点虚高啊……”
这时,老板果然跟了上来:“老弟,三十万真不贵,虽然是仿品,但你看看那画工,那釉质,和真的也没多大差别,拿出去倍儿有面子,何况是给长辈祝寿,送这杯子再合适不过,老人家只会夸你识货,而不会嫌你花钱多了。”
“这……”
周雨晴又恰到好处地撒娇:“磊哥,买嘛,就这个了……”
“好好好,买买买,真服了你了,就喜欢当冤大头,这以后得挣多少钱才能赶得上你败家的速度,”石磊满脸不情愿地拿着杯子到茶几跟前,打开手提包,直接数了三十万给老板。
老板都懵了。
这年头还有人用现金?
不过,都喜欢。
嘿嘿嘿,懂的都懂。
早年古玩交易中都用现金,就这两年才用得少了。
正验钞的时候,老板却忽然盯住周雨晴看了几秒钟,结结巴巴地问:“周,周小姐?”
被认出来了?
石磊挑眉,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想看看周雨晴怎么处理这事儿。
周雨晴同样没啥别的反应:“你认识我?”
胖乎乎的店主连忙点头:“哎,去年见过一次,就是周老爷子举办彩山拍卖晚会那次,我也在现场,还贡献了一块乾隆时期的老玉。”
“原来如此,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店主说到这里,小心地说道:“老爷子的生日不是……”
“提前准备下,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就是想认识下这位青年才俊。”
“他啊,石磊,我刚交的男朋友,昨天见过我爷爷,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也不要乱说。”
“那肯定那肯定,我老周绝对不是大嘴巴的人。”
石磊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看周雨晴表演。
此时的周雨晴,和之前又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冷清淡漠客套但又不算很失礼,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气场很强大。
就是不知道本身如此,还是演出来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能说明一点,周雨晴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傻白甜,至少有两副面孔,在他面前那种毫无心机无忧无虑好奇心旺盛的小女孩模样,以及现在的女王一般的模样。
当然,他不觉得有啥。
他和周雨晴本来就是刚认识,正处于相互利用的状态,只要不是敌人就行。
所以,等周雨晴说完,这才笑呵呵地和老板聊了两句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老板姓周,叫周寒山。
耐着性子和周寒山寒暄一会儿后才带着那只花神杯离开。
一出门,周雨晴就迫不及待地问:“磊哥,这杯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你没发现点什么?”
“没啊。”周雨晴摇头,“在我眼里,这个杯子和柜台里其他的杯子都没什么差别,最多可能稍微漂亮一点点。”
好吧。
也正常。
不懂艺术也不懂古玩鉴定,那么抬眼望去,这些古玩还真就和遍大街的工艺品没啥区别,甚至某些现代工艺品可能会更漂亮一些,因为现代的制造生产工艺比古代要精细许多,制作出来的工艺品在某些方面确实比古代的同类器物更精致。
瓷器如此,铜器也如此,金银器、漆器、木器也都一个道理。
现代人搞收藏,其实就是追求个稀缺性,值钱的那些都是很稀少的,要么是名家名人所做的字画,要么是举国之力不惜成本制造出来的精品,这些东西都是不可复制的,也是稀少的,还是有艺术含量的,所以值钱。
这种东西不只是在现代值钱,在古代,在未来一样值钱。
就算在现代社会里,举一国之力搞出来的工艺品一样会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只是现在几乎没有人会那么干了,太过浪费,也就封建社会才有那样的条件干那种事情。
所以,这些在古代一看就非常名贵的东西,在现代人眼里真不过如此,只有具备一定鉴定和审美能力的人才可以分辨出来。
想到这里,石磊笑笑:“这漂亮的一点点,就需要凝聚封建时代一个国家顶级的工匠、画师耗费无数心血和财富,再加上一定的运气,才能烧制出来。”
“有那么夸张吗?”
“差不多,就说这瓷器,古代没有高精度的粉碎、研磨、筛选技术,更没有精准的控温设备,瓷器一入窑,成不成全看运气。”
“那这只杯子能值多少钱?”
“一千万起步。”
“啥?”周雨晴噌地跳起来,“一千万?人民币?”
“对,至少一千万。”
“这这这,凭啥这么贵?”
“因为这是雍正十二花神杯之一。”
“十二花神杯?”周雨晴更惊讶,“正品?”
“对。”
“十二花神杯的正品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只要没有碎掉,出现在任何地方都很正常。”
“可你才花了三十万……”
“这就是周寒山自己的问题了,识货,但又不完全识货,半吊子水平,把正品当仿品卖,用行话讲,这就是走宝了。”
“走宝?”
“嗯,把好东西当普通货卖,这就是走宝,相对应,咱们就是捡漏。”
周雨晴小心翼翼地捧起花神杯仔细观察:“这就大名鼎鼎的花神杯?好神奇,这捡漏儿也太容易了。”
“容易吗?”
“也不容易。”周雨晴钦佩道:“是你太厉害,这辈子在店里不知道放了多久,被那么多人都看到过,却只有你能慧眼识珠,了不起。”
石磊笑笑:“你就不怕我也看错了?”
周雨晴摇头:“我相信你的眼光。”
“嗯?”
“你这个人吧,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很神秘,让人亲近甚至信服,”周雨晴认真道:“而且,我不懂古玩,但我懂人,我看人极准,磊哥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石磊咧咧嘴,挺开心的。
被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女人夸奖,当然开心。
哪怕明知道这话有一定水分。
但也不会太夸张。
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了身上的变化,尤其是气质那块,虽然变化不大,可在继承傅青主传承后,精气神跟以前真不一样。
以前的他,就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普通帅小伙儿,气质这块乏善可陈,且因为长期吃喝玩乐显得有点不太健康的样子。
可现在,身形面容没啥变化,但皮肤、眼神、举手抬足的力度甚至呼吸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由内而外的变化。
所以他相信周雨晴说的这些话……其中的一部分。
因此接过话茬道:“你也不差哦,有一种普通人没有的神韵,很奇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周雨晴眯眼笑:“从小训练,类似于礼仪、形体这种,不过更高级,毕竟我家有钱嘛。”
“原来如此。”
“嗯嗯。”周雨晴点点头,“磊哥,这只杯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送拍啊,肯定要送拍,只有送拍才能利益最大化。”
“要我帮忙吗?”
“别忘了我老爸曾经也是岛城小有名气的藏家,这点渠道还是有的,不过……”
“安全问题?”
“对,雨晴,你先帮我收着。”
“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我起了歹心,给你来个掉包计,你都找不到地方说理。”
石磊信任周雨晴吗?
其实没有那么地信任。
但相比而言,这只珍贵的花神杯还是放在周雨晴那里更安全。
满岛城,没有哪个人敢到周雨晴家里偷东西。
至于调包的事儿,反而是最不可能的,因为以周家的财力,不至于为了这么一只老物件而做这么丢人的事儿。
周老爷子真要喜欢这杯子,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买下。
一两千万,对周家来说真不算啥,人家车库里过千万的豪车好几辆,保姆开的买菜车都上百万。
相反,留在他自己手里却异常危险,随时有可能被所谓的债主们弄走。
那些人,可不会按照标准市场价给他估价,只会想方设法压价,甚至直接私吞。
所以他笑道:“你们老周家不是那样的家庭。”
“嘻嘻,谢谢磊哥的认可,那行,我就先帮你保存着,不过,我要保管费。”
“那肯定不能让你白忙活,绝对让你满意。”石磊拍了拍胸口,“走,再捡漏儿去,下一个漏儿就是你的保管费。”
“这么大方?万一下一个漏儿又是花神杯,也给我?”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别说区区一只花神杯,就是明代的青花大缸也给你。”
明青花正贵呢。
尤其是大缸这种体型较大烧制难度较高的瓷器,市场价格相当离谱,动不动就大几千万上亿元,比拳头大小的压手杯值钱多了。
周雨晴歪着脑袋问:“真的?”
“比真金还真!”
“走,捡漏儿去。”
周雨晴欢呼一声,直奔下一家店铺。
嗯,依然有好东西。
但没漏儿。
毕竟一般的古玩店里都有专业的掌柜,眼光都不差,像周寒山那样走宝的概率真不大。
一直到最后,花了一万二买了一对青铜花觚。
仿的是汉代的形制,造型古朴,锈迹斑斑,看着就有年代感。
不过终究是后仿,包浆远没到汉代那么久远。
老板说是晚清的东西,要价五万块。
石磊砍了十来分钟,一路砍到一万二。
出门后,周雨晴还有点不太满意:“这东西……也算漏儿?”
“那当然。”
“更值钱?”
“钱这块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年代,这绝对是明代的东西。”
“明代?”
“对,明晚期的东西,你看看这个铸造的痕迹,对,就是这个棱儿,凸起没有那么明显,连接线上还有一点一点的断续,对吧?这是浇铸时精心修补过的,是江北一带工匠特有的手法。”
“你这么清楚?”
“要不然凭啥捡漏儿呢?”
石磊故作高深。
但实际上,这都来自傅青主传承。
这东西是傅青主专门研究过的,专门研究不同时期青铜器铸造工艺之间的区别,还专门写了一本书,叫《青铜考志》,虽然全文只有五万多字,但已经涵盖了从商周到清早期之间不同阶段的青铜铸造工艺,相当完善。
可惜失传了。
傅青主的大部分著作都失传了,毕竟是反清复明积极分子,清早中期大兴文字狱,傅青主这么个反清分子的著作能流传下来才怪。
周雨晴不知道这些,只是眼睛更亮:“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真不一般,连做鉴定都和其他专家不一样。”
“不一样吗?”
“对,我爷爷经常和那些专家们聊天,那些专家也需要查资料,然后说一些笼统的话,但你做鉴定却从不查资料,给出的论据也相当直观准确,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看明白。”
“我也是没办法,人微言轻,不说详细点,没人相信,人专家不一样,甚至都不需要说论据,直接给论点就行,真假就一句话。”
“磊哥加油,你也会成为一言九鼎的专家,不,你会比专家更厉害,成为一代宗师。”
“借你吉言,”石磊笑笑,“这花觚还要不要?不要我可就自己收着了。”
“要,当然要。”周雨晴连忙把一对花觚抱在怀里,“不过,这东西有啥用?”
“摆在客厅或者门口当装饰品啊,这不比摆两个现代工艺烧的瓷瓶上档次?”
“明白了,回去就摆上,走,去我家吃饭。”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周雨晴喜滋滋道:“而且你捡了这么大一个漏儿,不得到我爷爷面前显摆显摆啊?他最喜欢听别人捡漏的故事,就算你不去,他也会上门找你。”
“这……”
“磊哥,好不好嘛,就当体谅老人家腿脚不方便了,”周雨晴撒娇,跟着又打包票,“我保证,就吃饭,陪我爷爷聊聊天,吃完聊完我亲自开车送你回家。”
石磊原本是不吃这一套的。
毕竟他是花花公子,见识过太多女人的招数,早就水火不侵。
然而,有求于人,这嘴巴就硬气不起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老话有理啊。
而且他也不放心周雨晴一个人拿着他的花神杯回去。
所以点头道:“好,我就好好陪老爷子聊聊,说起来,昨天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老爷子。”
“有啥好看的?”
“老爷子可是岛城的传奇人物,海王周振山,打个喷嚏岛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不比什么明星偶像值得一看?”
“都是外边人瞎传,我爷爷哪有那么多厉害,不管是钱还是什么,我爷爷在岛城都排不上号,只是别人看他资格老,给他几分面子罢了,实际上就是一个上二楼都费劲儿的糟老头儿。”
“你爷爷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嘻嘻……”
俩人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间,竟然近亲了许多。
这个时候也才发现,俩人竟然同岁,而且生日都在腊月,不过周雨晴是腊月二十二,石磊大了七天,在腊月十五。
车子驶入车库。
石磊揣着花神杯,拎着花觚,跟着周雨晴直接进入客厅。
然后愣住了。
客厅里人不少,男男女女四五十个,而且都穿得挺正式,有一种高级酒会现场的感觉。
等他看到客厅中间摆着的好多层大蛋糕以后,更不自在。
不会真的是老爷子寿宴吧?
他真没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顿时有点心慌。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可没等他说什么,周雨晴就挽着他的手臂喊道:“爷爷,我回来了,还有磊哥,看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
周雨晴的话,瞬间吸引全场注意力。
男女老少们齐刷刷扭头。
等众人看到石磊以及挽着石磊手臂的周雨晴,表情瞬间变了。
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但周雨晴却恍如未觉,挽着石磊走进客厅,一边走一边朝身边人打招呼,时不时还给石磊介绍两句,浑然不顾各色各样的眼神和表情。
一直到客厅沙发那边才停下:“磊哥,我爷爷你见过,旁边的是我爸,那边端茶的是我妈,穿白色连衣裙的是我小姑。”
话音落下,又对这些人大大方方地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石磊。”
全场瞬间安静。
仿佛中了范围定身术。
石磊站在一边都能感觉到这些人内心的震惊。
也正常,周振山的孙女不吭不响地找了一个谁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男朋友,这事儿确实够震惊。
当然,他也被吓了一跳。
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周雨晴的男朋友?
来的路上可没有跟他沟通过这事儿。
偏偏他还不能反驳。
这样的场合里,他怎么反驳?
跳出来说自己不是周雨晴的男朋友,是周雨晴在撒谎?
嗯。
能这么做。
但绝对把老周一家得罪死了。
因为周振山的态度非常非常明显。
周振山见过他,知道他的底细,却一点意见都没有,就那么笑眯眯地注视着他和周雨晴,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这……
所以石磊无奈的同时,再一次把警觉性提高一个档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昨天见面还好好的,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易,今天的周雨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直接贴上来,要说没啥图谋,谁信?
但他不怕。
只要周振山或者周雨晴不使用暴力,他就不怕。
玩心眼?
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何况他现在有傅青主传承,给他一段时间,等他发育起来,哪怕周振山来硬的,他也不怕。
所以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周雨晴表演。
静静地等待其他人的反应。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雨晴的小姑,风韵犹存的女人惊讶地小跑到两人跟前:“真的?”
周雨晴点头。
石磊也微笑着点头。
周雨晴小姑上下打量石磊几圈:“挺帅的小伙儿,我家雨晴的眼光果然不一般,快坐快坐,喝点什么?茶还是果汁?”
然后是周雨晴的爸妈。
只是周雨晴把他和周雨晴、周振山的气质完全不同,尤其是周雨晴的爸爸,皮肤黝黑神情憨厚,像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继承周振山的霸气,也有周雨晴身上特有的灵秀,穿着打扮也很普通,和这个大别墅甚至有那么点格格不入的感觉,表情动作也都有那么点拘谨。
周雨晴母亲倒是穿得珠光宝气,但气质同样很俗,言行举止像个久贫乍富的村妇。
但这夫妻俩对石磊都没敌意,相反还挺热情,尤其是周雨晴母亲,拉着石磊的手寒暄了好大会儿,直到问到石磊家里有什么人的时候,才被周雨晴打断:“妈,都忙着呢,回头再聊这些,我和石磊去那边转转。”
说完,拉着石磊直奔那一群还在震惊中的人群中,挨个儿做介绍。
石磊全程表现得很淡定,也很礼貌,叔叔阿姨大哥嫂子地喊。
直到碰到一个熟人。
一个老朋友。
年龄比他大两岁的一个富二代,也是个花花公子,曾经为了一个小模特差点打起来,最后以他狂撒三十多万获胜结束。
所以,这算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仇人”。
不过现在的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所以微笑着打招呼:“孙哥,好久不见。”
这人姓孙,叫孙海强,家里是做地产生意的,不过规模不大,属于只能在本地混点汤汤水水的小房地产公司。
周雨晴皱眉:“你俩认识?”
孙海强连忙点头:“认识,以前一,一块玩的。”
石磊则笑了:“没必要说得那么含蓄,咱俩相互看不顺眼是圈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没有没有,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儿,好面子,跟其他无关,真的。”
“真的?”
“真的!”
“哈哈哈,那就好,有空了再聚,到时候好好喝一杯,能够一笑泯恩仇,也算一段佳话了。”
“好,好,我一定到。”
此时的孙海洋,完全没有在夜店里飞扬跋扈的气质,乖得像一只小绵羊,面对杨磊这个有着“夺妻之恨”的仇人都能笑脸相迎。
石磊暗自冷笑,当然不信什么一笑泯恩仇的鬼话,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恩怨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消除?
无非是这姓孙的摸不清他现在的情况,不敢在周振山家里乱来而已。
不就是逢场作戏么,谁不会似的。
在场这么多人,有个不是逢场作戏?
估计除了周雨晴的爸妈外,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戴着面具表演各自的角色,包括周振山。
夸张么?
一点也不夸张。
有钱人的世界里就是这么个样子,因为这些人任性的成本太高,稍微一个小误会可能就会损失一大笔生意或者一个强力的合作伙伴。
所以大家都很羡慕首富的儿子王公子,不是羡慕王公子有钱,而是羡慕王公子有任性的资本。
国内那么多富二代富三代,有几个敢像王公子那样任性地工作、生活?
石磊在这之前也有几分王公子的风范,很任性。
但他同样早早地掌握了逢场作戏这一高端技能,混圈子,只会任性可不够。
所以,他一点也不虚。
等他挨个儿认识一遍后,又被周雨晴拉到周振山身边。
面对笑眯眯但眼睛深处暗藏寒光的周振山,他的态度恭谨了许多:“周爷爷……”
周振山抬手打断石磊的话头,慈祥地摸了摸周雨晴的脑袋:“我啊,老了,以后的事儿都要慢慢交给雨晴,所以,你和雨晴的事儿不用跟我说,她说啥,那就是啥,我绝对没意见。”
说到这里,直接转移话题:“雨晴说你捡了个超级大漏儿,还神神秘秘地不让我提前知道,非要当面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快拿出来给我开开眼,要是没达到惊喜级别,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给周振山惊喜?
东西又不是给周振山的,再大的惊喜也无非是让周振山开开眼界而已。
毕竟十二花神杯这种东西太过罕见。
虽然一两千万的价格在周振山这里不算什么,可花神杯绝对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极品,别说周振山,就是首富也不一定能买到,因为目前为止发现的这些花神杯,要么在博物馆里,要么在个人藏家手里。
博物馆里的别想,个人藏家呢,基本上都是不缺钱的那种。
所以,让周振山看一看过过眼瘾,确实能算个惊喜。
不过,石磊先把那对花觚拿出来:“这是我帮雨晴挑的,明代的一对青铜花觚,价格一般般,但品相绝对没得挑,极有汉代神韵。”
说话间,孙海强那些人也都围上来看热闹。
周振山拿着花觚研究一会儿,没有点评,而是扭头朝一众看热闹的笑道:“你们也看看,说说你们的看法。”
“哎呀,一看就不一般,古香古色的。”
“应该是好东西,毕竟是雨晴挑的。”
“不错不错,器形很古朴。”
“这就是传说中的红斑吕秀吧?好东西啊!”
“确实可以以假乱真了。”
一群人开始拍马屁,有的稍微懂点古玩这块的常识,知道“红斑绿锈”这个词,有的纯粹就是瞎几把吹捧,都吹不到点子上。
直到一个跟石磊差不多年龄的高个子青年站出来:“周爷爷,这一对花觚是不错,但是不是明代的,我觉得有待商榷。”
这人叫叶小飞。
泉城人,家里做国际商贸,和周振山有合作,资产十多亿,也是个富二代,长得也有点小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刚大学毕业,在家族公司上班。
周振山和善地笑笑:“哦?小叶,说说你的看法。”
“我不是太懂青铜器,所以只能简单说说。”叶小飞说到这里,还朝石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但这个红斑绿绣我觉得有点问题,锈色和锈斑有点浮,像是后做上去的,应该是近些年的仿品,而不是明代的东西。”
石磊笑了。
这个叶小飞,赤果果地挑衅啊。
明明就是明代的东西,红斑绿绣也是再典型不过的特征。
可这家伙就是要胡搅蛮缠,硬要说锈色是后做上去的。
有点浮?
这个浮不浮怎么衡量?
还不是要看各人的眼光和经验?
就像一幅画,大家都说好看,可有个人就是要说这画没有意境。
意境这东西存不存在?
存在,好的作品确实能让人感受到某种比较主观的感受,但看不见摸不着,各人与各人感受到的意境也不尽相同。
所以,明知道这人在捣乱抬杠,却没有任何办法,还不能责怪对方,因为人家会很无辜地说这就是人家的主观感受。
你总不能要求所有人的主观感受都是一样的吧?
这古玩鉴定也是如此。
这种车轱辘话,怎么说都行。
正常情况下,石磊当然不会在意。
可在这个场合中,这个叶小飞就是奔着他来的。
别说这对花觚是实打实的明代的东西。
就算是假的,不也得给周振山一个面子说几句好听话吗?把气氛闹这么僵,有啥好处?
哦,有。
那就是打击石磊这个情敌。
没错,就是情敌。
明面上是冲着石磊来的。
实际上还是为了周雨晴这个周振山唯一孙女。
争风吃醋这种事儿,石磊见识得太多,那叶小飞一开口,他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酸味儿。
不过,石磊什么事情都能让,唯独不会让女人。
是他的就是他的。
哪怕只是他名义上的女人。
所以,不等周振山开口,直接站出来:“叶经理,看得出来,你确实不懂青铜器,这是再典型不过的红斑绿锈,是标本级别的青铜器,却被你说成近些年的仿品,真不知道该说你坏,还是蠢,又或者,又坏又蠢。”
叶小飞面色不变,微笑道:“石老弟,你有不同意见可以大大方方地反驳,没必要搞人身攻击。”
嗯。
有伪君子的范儿了。
有礼貌,有涵养,就事论事儿,遇事不急不恼,怎么看都极有素质,至少和石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上去,叶小飞表现更好,赢了一筹。
但石磊却冷笑一声:“你说那么多,还不就是嫉妒我和雨晴的关系?争风吃醋就争风吃醋,别搞得那么虚伪。”
这下子,叶小飞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瞬间僵硬:“你,你,你这人……”
石磊再冷笑,“瞧瞧,这是把伪君子的风范炼到了骨子里,内心明明早已经气急败坏,可嘴巴上还这么斯斯文文,不知道还以为您受了多大的委屈,大可不必啊,男子汉大丈夫,何故整日里惺惺作态,连自己的真实感受都不敢表达,多累啊。”
叶小飞脸色更加难看。
而石磊则得理不饶人,一把搂住身边的周雨晴,“何况,男女之间重在一个情字,别说你不可能让我出丑,就算你真的让我在古玩这块出个大丑,雨晴也不可能因此就高看你一眼。”
说到这里,低头在周雨晴脸上亲了一口。
“吧唧——”
声音相当清脆。
这一下,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包括周雨晴爷孙俩。
周雨晴和石磊之间到底什么情况,这爷孙俩最清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也没想到石磊会这么胆大,这么直接。
这才第一天,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了个“官宣”,还这么强势。
而且,当着周振山的面亲周雨晴,这比摸老虎屁股还过分,换个人,就算成了亲,当着周振山的面估计也不敢做这样的动作,何况这个动作还显得稍微有点轻佻。
所以,满屋子人都惊呆了。
至于叶小飞,那脸色更加难看,仿佛被人硬喂了一肚子苍蝇。
叶小飞的老妈还有其他几个青年才俊以及长辈们也差不多表情。
这次聚会为啥要带那么多年轻人?
就是奔着周雨晴来的。
周雨晴是周振山唯一的孙女,颜值身材气质都无可挑剔,性格智商学历也都是一流的,谁不眼馋?
但凡家世稍微差不多点的,都想着把周雨晴娶回去。
叶子飞如此。
孙海强也一样。
周振山举办的这场小型聚会,名义上的目的是庆祝他的振山集团成立二十周年。
邀请的这些人,也都是振山集团的重要合作伙伴。
但实际上却隐隐有选婿的意思。
嗯,至少释放出去的风声是这样的,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带着各家的青年才俊参加。
可谁能想到,忽然杀出来个石磊,还是以周雨晴男朋友的身份。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这是周雨晴闹小性子不愿意接受周振山的安排特意找来的挡箭牌,所以他们一开始对石磊并没有什么感觉。
挡箭牌而已,用完就丢的东西。
但是。
现在。
石磊不但表现如此强势,正面硬杠叶小飞不说,还当着周振山的面如此张扬地亲周雨晴。
这是挡箭牌能做的?
这是贴身穿的金丝软甲吧。
所以等众人反应过来,看石磊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是真的把石磊当作强劲的敌人了。
看到周雨晴接下来的动作,眼睛都通红一片,尤其是叶小飞。
周雨晴被亲了一大口,先是愣神,跟着脸蛋就红了,白净的面庞上缓缓升起两片朝霞,秋水一般的眼神也融化成两团绕指柔,能把男人迷死的那种,手臂更是不由自主地缠在石磊腰上,小鸟依人一般靠在石磊怀中,比刚才还要亲昵。
石锤了!
不是挡箭牌!
动作表情可以演出来,但这种发自内心的少女娇羞,却是演不出来的。
但这个时候,孙海强凑到叶小飞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小飞的眼睛慢慢亮了,明显又找回了自信:“原来你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石磊,哦,听说你家刚刚出了点事儿,你妈妈还在医院里急救,你怎么有空跑这儿来?”
石磊的脸色沉下来。
眼神也逐渐凶狠起来,死死盯着叶小飞,一字一句道:“不用你操心!”
叶小飞微笑道:“我确实没兴趣管你的家事儿,但你不学无术这点,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我在泉城都听说过你的大名,听说你从小就不好好学习,读个技校还是花钱进去的,怎么几天过去,摇身一变成了古玩鉴定专家?这进步速度不是一般地快,要不,给大家伙儿讲讲?”
“你这是自取其辱!”
“嘿嘿,如果你有真本事,我甘拜下风,并且向你赔礼道歉,不然,你就跟周爷爷和雨晴道歉,再告诉大家你是怎么哄骗雨晴的。”
石磊深吸一口气:“你也就这么点能耐,听了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就信以为真,你咋不想想,跟你说这些话的人有没有给你挖坑呢?”
叶小飞下意识回头看了孙海强一眼,跟着笑道:“不用挑拨离间,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
“那你的耳朵一定出了问题。”石磊也笑,再一次搂了搂怀里的周雨晴,“还是说,你觉得你在岛城比周老爷子的信息还灵通?你知道的事儿,周老爷子能不知道?”
叶小飞脸色急变,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就出在周振山的态度上。
周振山身为此地主人,面对这闹剧一般的小冲突,竟然全程一言不发,始终在微笑着看戏。
这是什么意思?
石磊见状,再扎一刀:“刚才就跟你说了,我懂不懂古玩,都不影响雨晴是我女朋友这个事实,你的全部心机都是白费功夫,所以,我想不明白你还争个什么劲儿?莫非你真天真的以为让我丢脸就能把雨晴抢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没这么幼稚吧。”
不等叶小飞说话,紧接着道:“不过呢,来者是客,我也不好咄咄逼人,给你个机会,划个道道,咱们就好好较量较量,古玩以及古玩相关的所有项目都可以,你出题,咱俩一起答题,敢吗?”
叶小飞本来已经变成死灰色的脸色,瞬间恢复血色:“这可是你自找的。”
“对,我自找的,出题吧。”
“嘿嘿嘿,自取其辱,”叶小飞得意地笑了起来,“先来个简单的,董其昌知道吧?这人的画极具收藏价值,传世作品较多,在行业里算是一个大IP,我也不刁难你,就简单地讲一讲这个人的个人资料,咱俩当场默写,谁写得最全谁赢,敢吗?”
叶小飞那一边的人都笑了。
因为这一击,击中了石磊这个技校生的软肋。
叶小飞虽然也不是专门搞历史研究的文科生,但有个当历史教授的爷爷,从小就学这些东西,本人智商也高,是985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敢提这个问题,那就证明他很有把握。
而石磊呢?
不学无术,还是个技校生,能知道董其昌这个人就不错了,搞不好都不知道董其昌是哪个年代的人。
所以,怎么看都是叶小飞必胜。
说白了,就是玩知识碾压这一套。
985毕业生知识层面碾压技校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石磊也承认这是事实,他上学的这些年里真没学啥东西。
但架不住接受了傅青主的传承啊。
而且叶小飞好死不死地选了董其昌。
傅山是什么时代的人?
明末清初。
董其昌呢?
也是明末清初。
董其昌比傅山大五十多岁,傅山出生的时候董其昌早已经名动天下。
傅山小时候还在自家府邸里见过董其昌,接受过董其昌书画方面的指点,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也算有师徒情谊。
因此,石磊敢说,当今世界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董其昌。
当然,叶小飞,拿点简单的个人资料出来就足够了。
不过表情还是很艰难的样子,仿佛真的对董其昌一无所知。
纸币准备好。
俩人在众人的监督下开始默写。
叶小飞写得很快。
但众人很快就发现,石磊写得也不慢。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小飞已经慢了下来,可石磊依然在奋笔疾书,速度还挺快,虽然字迹一般,但能看得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
叶小飞那边的人开始慌了,包括叶小飞本人。
几分钟后,叶小飞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
可石磊依然没有停下,眼看着就写满了一张A4纸。
叶小飞急忙喊停:“够了够了,能写就写,不能写别瞎写啊,浪费大家时间,行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急了。
叶小飞急了。
石磊暗自冷笑一声,就这么点能耐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他刚才扫了一眼,叶小飞满打满算也就写了二三百字,应该是把历史课本上讲的和董其昌相关的那么一点基本资料默写了一遍,最多再加一点代表作和成就简述,准不准确还不一定呢。
当然,一个普通人,能在没有提前查资料的情况下默写出这么多内容,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是叶小飞选错了对手。
想到这里,反手把自己写的一大张内容扣在桌面上,微笑道:“我觉得你还是直接认输比较好,不然面子里子都没了。”
叶小飞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哈哈哈,刚才差点被你吓住,跟我玩空城计?你不是诸葛亮,我也不是司马懿,石磊,把你的答案亮出来吧,嗯,你不会是瞎写了一大堆吧?没那个必要,真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什么丢人的,你瞎写一堆就算把我吓住了,又能怎么样?还是改变不了你不学无术的事实。”
石磊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话音落下把A4纸递过去:“自己看吧。”
叶小飞接过,扫了一眼,脸色再变。
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这不可能!”
“这,这,怎么可能这么详细?”
“比标准答案还详细,这不可能!”
“你作弊!”
“你一定作弊了!”
叶小飞一边喊一边打开网页对照,越是对照脸色越是难看。
因为,石磊写的董其昌生平资料比网上那些简略的东西更复杂,而且遣字造句也更口语化,和百科资料中的纯官方资料有着明显的对比。
石磊微笑:“叶经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刚才讲的那一大堆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真没必要不懂装懂。”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当然,你也不算完全不懂,至少能默写出二三百字的东西,说明你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但你记忆力好不等于你懂得就多,那是两码事儿,明白吧?”
叶小飞的脸臊得像块猪肝,黑红黑红的。
这时,叶小飞的母亲急忙站出来:“这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知识点,没什么意思,要比,就比真功夫,这样,思路不变,还在董其昌身上下功夫,你俩模仿董其昌的画风画一幅画,半个小时内完成,谁画得好就算谁赢,老爷子做裁判,没意见吧?”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周振山身上。
笑眯眯地周振山点点头:“可以。”
叶小飞再一次恢复原来的精气神,挺直了腰杆,傲然道:“你现在认输还不算晚,别待会儿真的出丑,我从小就学绘画,到现在都没放下,拿到的大小奖项多不胜数,而你,没记错的话连毛笔都不会用吧。”
石磊也笑了:“为什么要比绘画?”
“有一定的美术基本功,能很大程度上提升一个人的鉴定水平,因为不管是什么朝代什么性质的古玩,都融合了大量的美术元素,有美术功底,打眼一看就知道一件古玩的工艺、艺术含量到底有多少,功底越深厚,做鉴定的时候就越轻松,所以咱们就比比各自的绘画功底,你不会怕了吧?但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叶小飞的话很有道理。
很多鉴定大师都有深厚的美术或者书法功底。
说白了,就是接受过美术、书法功底的人,具备比较强的造型艺术鉴赏能力,有助于他们鉴定古今各朝各代的手工艺品。
尤其是接受过传统绘画教育和训练的人,做古玩鉴定的时候,往往上手很快。
也因此,叶小飞的话引来阵阵赞许,连周振山都点了点头。
这让叶小飞更加骄傲。
胜负,貌似已经很明显。
因为叶小飞从小就学绘画,而且接受过名家指点,水平确实很不错,这点,这个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甚至叶小飞的人设就是多才多艺。
而石磊呢?
众所周知的不学无术。
就算石磊有所隐瞒,偷偷学了点,那也绝对不是叶小飞的对手,毕竟绘画这东西,一看天赋,二看老师,三看练习时间。
石磊的天赋不如叶小飞,老师也不如叶小飞,刻苦程度更不如叶小飞,拿什么赢叶小飞?
连周雨晴都稍微有点担心,低声问:“要不,这局就算了吧?”
石磊摸了摸周雨晴的小手,笑眯眯地反问:“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这个叶小飞绘画很有一手,从小拜央美教授林一福为师,水平很高。”
“那更要较量较量了,我学画那么久,还从来没有和高手较量过呢,今天,拿叶经理祭笔好了。”
“啊?”
石磊却没有再理会周雨晴的惊讶,大步走到佣人抬过来的条桌前。
两张条桌,相隔一米。
上面铺着上好的笔墨纸砚。
尤其是砚台,都是有上百年历史的老物件,还都是歙砚,市场价都不低于十万块。
看样子,周振山的藏品不是一般的丰富。
之前他听说过周振山的大名,但从不知道周振山还喜欢玩收藏。
印象里,周振山应该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
可接触下来才知道,这个渔民出身的地头蛇竟然颇有学识,文化水平比他死去的老爹还要高一截。
以至于他都有点怀疑传闻的真实性了。
一个渔民出身的人能有这样的文化水平?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的周振山有钱有势,在岛城是最粗壮的地头蛇之一,是这座别墅的主人。
石磊深吸一口气,拿起墨锭准备磨墨。
然后又惊了。
连墨锭也是老物件,原封老裱还在,乾隆二十四年秋,松江县制作的松烟墨。
有钱真好!
别人家拿到这个级别的墨锭,都要小心翼翼当宝贝收藏起来。
可在周振山这里,却都是消耗品。
虽然老墨、老纸本身就是消耗品,但这也太奢侈了点。
随便磨这么一点磨,几千块钱就没了。
反正石磊这个小富二代今天是真的开了眼,相比之下,他在酒吧里开神龙套的行为再土不过了,是最土的土包子行为。
石磊收拾心神,准备磨墨。
这时,周雨晴凑上来:“磊哥,我来。”
“会吗?”
“那当然,我从小就给爷爷磨墨,五六岁就磨得一手好墨,要浓点的还是淡点的?”
“浓一点的。”
“好嘞,马上好。”
周雨晴话音落下,马上动手。
添了一点水在砚台里后开始磨墨。
动作轻柔但发力匀称,很快就出墨了。
确实很熟练。
当然,砚台好,墨锭也好。
好砚好墨加更好的磨墨人,这一池墨汁的成本……没法算了。
反正一般人绝对享受不起更享受不到。
比如叶小飞,用的是同样的墨锭和砚台,却只能独自磨墨,这两相对比,可太明显了,看石磊和周雨晴的眼神,要多酸有多酸。
本来石磊还没太大感觉,可一抬头留意到叶小飞那嫉妒的小眼神,心情瞬间飞起来,要不是场合不对,恨不能抱着周雨晴狠狠亲一口,好好地刺激刺激这个阴险狡诈的叶经理。
嗯,就是叶经理。
按说嘛,叶小飞这种富二代,走哪儿都当得起一声叶公子。
但叶小飞要装比,在石磊面前自我介绍的时候用的就是经理这个职务,估计是想展示低调。
本来也没啥,可偏偏要刺激石磊,用的还是那副谦逊有礼貌的人设。
石磊一个应对不周,这口碑在叶小飞的对比之下,会瞬间崩塌,不可谓不阴险不毒辣。
所以,石磊顺水推舟一直喊叶小飞的职务,一口一个叶经理。
不是喜欢低调吗?
那就一直低调下去好了。
现在,也是憋着一口气给叶小飞一个教训。
因此等周雨晴磨好墨汁,用水略微调和,直接动笔。
接受了傅青主传承,画画对他而言真是小菜一碟。
傅青主以书法和医术著称,但实际上绘画水平也不差,就算没到宗师级别,那也是大师级别的存在,只是同时代的大画家太多太出名,把傅青主比下去罢了,再加上傅青主的知名度不高,作品存世量极少,所以不为人知罢了。
如果傅青主不是个反清复明积极分子,以明末清初六大宗师之一的身份,就算绘画水平略逊一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籍籍无名。
所以,石磊在傅青主传承的加持下,下笔如有神,笔走龙蛇间,或浓或淡的墨色在笔尖下慢慢晕染开来。
不到十分钟,一幅完整的水墨山水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石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放下毛笔,这才有空欣赏这幅作品。
看过之后,满意点头。
扭头看周雨晴,却见周雨晴小嘴微张地盯着他的画看得入神。
再扭头看其他人,表情大多和周雨晴差不多。
包括裁判周振山。
周振山盯着石磊的画看了足足好几分钟,才叹了口气,“不用比了,小叶和石头完全不在一个境界上,差距太大,这辈子都追不上的那种,对绘画的理解和认知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啊?”刚刚画了半幅的叶小飞猛地抬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小飞母亲急了:“这不可能!”
其他人也深感意外,毕竟大部分人不具备美术鉴赏能力,尤其是国画这块。
国画首重意境。
外形、技法反而是次要的。
所以看国画,没有点专业水平还真看不太懂。
现场这么多人,能看懂的也就寥寥无几,所以被周振山的话惊到了。
差距这么大的吗?
还天差地别。
还一辈子都追不上。
这是在形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
周振山却没理会那些人,而是走到石磊身边,从正面仔细端详这幅画,越看越痴迷,眼神都快融入进去了。
“好画啊好画!”
“这让我想到了董其昌的那幅《青林长松图》,这用墨,绝了,干湿浓淡如此恰当,妙啊!”
“还有这布局,有远有近,远景缥缈,近景夺目,相得益彰。”
“再看看这层次感,绝了,真有一种身在云端瞰山水的错觉。”
“技法这块更没得说,相当老辣,各种皴笔信手拈来,尤其是这个雨点皴,用得真好,国内现如今那么多画家,没有哪个敢说更出色。”
“用天才来形容你,一点都不过分。”
“石头,你这藏得有点深呐。”
“要是从事这个行业,你早就功成名就了,也就没现在……”
石磊微笑:“我懒。”
“懒?”
“懒,”石磊叹了口气,“说白了就是心无大志,只想享受生活,不愿意把大好的时光用在这些方面,但现在,唉——”
周振山拍了拍石磊的肩膀:“现在也不迟,你还很年轻,现在奋进也不迟。”
石磊点点头:“那这局,算我赢了?”
周振山扭头问叶小飞:“小叶,你觉得呢?”
此时的叶小飞,仿佛失了魂一样盯着石磊的画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这绝对不可能,他绝对没有这样的功力,这,这是大师级的水平……”
说到这里,通红的眼珠子瞪着石磊:“有这水平,你早干啥去了?你,你就是故意要我出丑!我跟你没完!”
石磊挑眉,轻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颠倒黑白,到底是谁先找茬儿的还用得着我说?这里哪个不是人精,就你那么点小心思能瞒过哪个?之前大家不愿意计较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再不知好歹地胡搅蛮缠,那可就太不把大家伙儿当回事儿了。”
“我,我,我没有……”
“你有没有,大家心里明白,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看到我在这里,那行,要么你走,要么我走,你选一个?”
这时,周振山淡淡开口:“不要胡闹。”
周振山开口。
叶小飞脸色一下子白了,乖乖地闭上嘴巴。
叶小飞母亲也有点慌,急忙把儿子拉到身边轻轻安慰。
其他人也迅速转变立场,和叶小飞母子俩拉开一点距离。
这就是海王周振山的威慑力。
然后,周振山满脸笑容地拍了拍石磊的肩膀:“石头,这幅画,你打算怎么处理?”
嗯?
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想要?
石磊心思电转:“送给雨晴好了,可惜没有印章,不然的话写个提拔再留个印更显正式,算是感谢雨晴的磨墨之情。”
周振山更热情:“我有好几块极品鸡血石,待会儿你拿两块找人刻上。”
嗯?
极品鸡血石?
鸡血石是好东西。
极品鸡血石更是寻常人难得一见,别说一整块,就是切割好的标准印条,那也价值不菲,从几十万到上百万都有,甚至有可能花钱都买不到,因为极品鸡血石的存量是真的少。
尤其是周振山嘴里说出来的极品鸡血石,那必然是真正的极品。
所以,全场人都惊了。
石磊也惊了,“这,这多不好意思,那么贵重……”
周振山哈哈笑道:“不不不,跟你这幅画比,一点都不贵,而且这是你在公共场合画的第一幅画,极有意义,等你成名之后,随随便便都能卖好多钱,所以别客气。”
“这……”
“别这了那了,还信不过我的眼光吗?你这画我是真的喜欢,比董其昌更像董其昌,虽然整体水平没有董其昌那么高,但画风极其相似,尤其是这个墨色的浓淡调配,真是一绝。”
“那……”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我生日的时候画一幅给我。”
“谢谢山爷爷。”
“嗯,这才对嘛,”周振山慈祥地摸着下巴笑了。
只是,这爷爷与孙女婿相亲相爱的画面,又把众人吓到了。
真就看中了这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
周家掌上明珠就这么交代出去了?
不再考虑考虑其他人?
这个事实对叶小飞那些抱着满心期盼而来的青年才俊打击更大。
要不是不敢不给周振山面子,早就摔门而去了,因为这对他们而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某种程度的羞辱。
但周振山在这里,都只能乖乖地看着这爷孙俩谈笑风生。
包括石磊。
不过石磊更加确定,周振山这个老狐狸对他绝对有所图谋。
但还是那个意思,只要不来硬的,他就不怕。
斗心眼,他还没怕过谁呢。
这时,还有些不甘心的叶小飞咬咬牙站出来,“周爷爷,我承认我在绘画这块确实不如石磊,但我依然不认为石磊是个好的人选,尤其是人品这块,石磊是满岛城人都知道的花花公子,男女关系极其混乱,绝非良配,望周爷爷三思。”
嗯?
这下子,全场更惊。
叶小飞这是想干什么?
挑衅周振山的威严?
周振山都决定了的事情,你叶小飞有什么资格置喙?何况这还是人家周振山的家事儿。
而且,这种“我叶小飞得不到,你石磊也别想得到”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你叶小飞。
何必呢?
只是本以为会生气的周振山,却“哦”了一声,扭头看石磊,“石头,你有没有什么要说呢?”
石磊笑了。
这周振山确实是个老狐狸,竟然想借着叶小飞的手来挖他的底细,或者说是想听听他的解释。
因为他的风评和现在展示出来的素养截然相反。
想到这里,微笑道:“叶经理说得没错,我的感情生活确实挺丰富,年少慕艾嘛,不过叶经理说我不是良配,这就有点多管闲事儿了,是不是良配你说了不算,其他人说了也不算,当事人说了才算,只要雨晴愿意,我就是她的良配。”
说着,扭头深情地望着周雨晴,“雨晴,喜欢我吗?”
周雨晴呆了呆,羞红着脸慢慢低下头,呢喃道:“喜欢……”
石磊微笑着朝叶小飞挑了挑下巴,“听到了?”
然后顺势把周雨晴揽到怀里。
叶小飞见状,紧咬牙关,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僵了几秒钟后转身就走。
叶小飞母亲拉了一把没拉住,连忙朝周振山道歉:“周老,真对不起,这孩子……”
周振山摆摆手,“年轻人嘛,能理解,没事儿没事儿。”
叶小飞母亲松了一口气,又盯了石磊一眼,这才追着儿子离开。
这时,又有人凑热闹,“周老,刚才石磊和雨晴说有惊喜要送给您,嘿嘿,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饱饱眼福……”
这就是纯粹的凑趣儿了,而不是挑事儿。
周雨晴听到这话,更是开心地搂住周振山的胳膊,“爷爷,真的是个惊喜,天大的那种。”
周振山也来了兴趣,“比石头这个人还大?”
“嗯,差不多,反正绝对能让你大开眼界。”
“那还等什么?”
石磊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取出那只十二花神杯中的菊花花神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山爷爷,您给掌掌眼。”
“花神杯,”周振山脱口而出,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正品?”
“正品,”周雨晴迫不及待地点头,“石磊说是正品。”
“我瞅瞅,我瞅瞅,”周振山一把甩开孙女,小心翼翼捧起那只小巧的花神杯,上下前后仔细观察片刻,“像,太像了,和我见过的那几只花神杯几乎一模一样的感觉,是正品,绝对是正品!”
“嘻嘻,我就说石磊出手肯定不凡,不光运气好,眼力更好,那个古玩店老板拿在手里那么久都没看出来是正品,当仿品卖了,还自以为赚了。”
“这么说你们是捡了个大漏儿,天漏儿?”
“爷爷你猜猜多少钱买的?”
“多少?”
“三十万!”
“确实是个大漏儿,这只花神杯送到拍卖会上,一千万起拍,成交价绝对不低于两千万,我估摸着应该在两千五百万到三千五百万之间,”
周振山这话一出口,全场皆惊。
两三千万的现金,对在场的这些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大数字。
但是,三十万买入,转手就能卖到两三千万,这回报率可就太高了。
就算是捞偏门,也少见这么高的回报率。
何况大家都是做正经生意的。
所以都被周振山的话吓了一跳,跟着就围拢上来,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嗯,有钱人遇到事情也喜欢拍照,只是一般事情不值得他们停留。
但这事儿,在哪个圈子里都值得一谈。
而周振山则趁机扭头问石磊:“石头,这个杯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石磊看了看周雨晴,“我想的是送拍,不过山爷爷你要是有兴趣,我直接让给你也行。”
“你确定?我给的价格绝对不是最高价哦。”
“差不多就行,我这人不贪,就是最低价都没问题,我没太大的野心,能解除当前的燃眉之急就心满意足。”
“好,够豁达!”周振山点点头,“这样,我说个数,你满意咱们就成交,不满意,你就送拍,可好?”
石磊点头。
周振山沉吟片刻,“两千万整,怎么样?”
两千万?
石磊一时间有点恍惚。
别看他在这之前也是个富二代,但他家所有存款加起来可能也就这个数,加上房产、车子、股票等资产估计也不超过五千万。
他自己可支配的现金就更少了,全靠啃老,卡里钱最多的时候都没超过二百万,大多数时候也就十来八万的样子,花没了就死皮赖脸地跟他老爹要。
可现在呢?
捡个漏儿转手卖了两千万。
而且这还不是最高价。
如果愿意等待,价格还能高三五百万,至少。
但石磊想了想,点头同意,“好,这杯子归您了。”
这只花神杯,在他手里待了有两个多小时,里面的灵气早已经被他吸光,收获满满。
收获有多丰富?
这么说吧。
是他之前吸收的所有灵气的几十倍之多。
眉心处的青色气团都长了一大圈。
但好像又没长。
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这涉及修行方面的内容,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心思琢磨那些,只能暂时就这样,等解决了目前的危机之后再好好研究研究傅青主的这一份传承。
傅青主的传承太丰富,他才刚刚接受了一点点皮毛,剩下的那些知识、技能就像一个庞大的宝藏等待他慢慢挖掘。
现在,他只想赚钱。
赚很多很多的钱。
在这个社会上,有钱基本上就有了一切,能解决几乎所有的烦恼。
等没有后顾之忧时,再考虑其他需求也不迟。
例如修行。
周振山自然不知道石磊在想什么,听到石磊痛快地答应这笔交易,哈哈大笑道:“好,痛快,真不愧是我家雨晴看上的男人,有点男人样,这杯子我就收起来了,马上转账给你。”
“谢谢山爷爷。”
“跟我客气什么?何况真计较起来,我才是占了大便宜的那个,而且你这花神杯,正好可以帮我解决一个小难题,该我谢谢你才是。”
周雨晴在一旁娇嗔,“行啦,你俩就别谢来谢去了,多生分啊。”
“哈哈哈,是是是,是爷爷错了,来,再陪我好好研究研究这个杯子,正品的十二花神杯,这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嘿嘿,消息传出去,我这儿可就热闹了。”
十二花神杯,在收藏圈里的地位不言而喻。
市场价不算太离谱。
但这个稀有属性以及自身的艺术含量却让这么一只小小的杯子成为众多藏家趋之若鹜的珍宝。
另外,十二花神杯有十二只,每一只除了自身的价值外,对其他杯子也有很重要的价值。
就像套装。
虽然没有人可以凑齐十二只正品的花神杯,但能凑齐哪怕两只或者三只,也能让这些杯子的价值成倍增长,不管是收藏价值还是经济价值。
所以,周振山得到这只杯子的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在收藏圈内引起一阵热潮。
当然,对周振山来说,那都是小意思,完全可以镇得住场子,更可以保得住这只杯子。
换成石磊,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也是石磊干脆把杯子卖给周振山的主要原因。
这东西太珍贵,长时间留在他手中,大概率会节外生枝。
正好周振山给的价格也不差。
两千万,比拍卖价可能要稍微低一些,但别忘记,拍卖要走流程,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多甚至一年以上,拍卖行还要抽成,还要收取图录费、保管费等等费用。
这么折腾下来,到他手里的钱也差不多两千万出头的样子,多也多不了多少。
所以,少赚点钱,再节约那么长时间,顺带着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很划算。
然后,这只花神杯成了全场的焦点。
明明是振山集团成立二十周年的庆典,现在却变成了“花神杯会”,几乎所有后续都围绕着这只花神杯进行,甚至有人当场开了视频直播给朋友们看。
周振山的电话也热闹起来,一个接一个。
甚至已经有人闻风而至,摸黑赶来鉴赏这只正品的花神杯。
反倒是酒会本身被人忽略。
也就石磊和周雨晴,还有周雨晴爸妈这四个人比较闲,优哉游哉地吃了一顿晚饭。
吃饱喝足。
两千万现金到账。
石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这笔现金在,他目前最大的危机已经不算危机,他母亲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疗,还有剩余的钱解决住房、消费等问题,把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水平恢复到原来的层次。
可惜,他老爹不在了。
只是吧,石磊对他老爹的死亡早已经没了啥感觉。
在他老爹沉迷赌博的时候并且接连输掉存款、别墅、车子等全部资产的时候,他就已经心力交瘁。
等他父亲死亡,母亲跳楼,追债的找上门把他逼入绝境时,对他老爹甚至有那么一丝怨恨。
反正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再想到他老爹的时候,心情已经很平静了,仿佛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一句话,他要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带着妹妹和母亲进入新的生活阶段。
当然,他母亲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赚到这两千万,只是好转的开始。
想到这里,石磊礼貌地跟周雨晴的爸妈道别,又远远地和人群中心的周振山摆摆手,开着周雨晴的奥迪TT离开。
一路上风驰电掣,直奔医院。
可就在半路上被几辆SUV拦住。
是光头那些人。
石磊盯着下车后朝他走过来的光头,死死攥紧方向盘,脚掌放在油门上,好几次想要一脚踩下去。
一脚油门下去。
以TT的启动速度,能直接送光头去西天。
可是,想到即将高考的妹妹,想到生死未卜的母亲,他熄了火,拉上手刹,等光头走到跟前,打开车窗,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没到时间吧。”
“我想提前收账,有问题吗?”
“没有。”
“很好,我就喜欢识趣的人,”光头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我不管你的钱到底怎么来的,我只要钱,把钱还了,从此两清,不然,我能纠缠你一辈子,不管你是不是攀上了什么高枝儿,反正我就烂命一条,你懂的。”
石磊默默点头。
光头敲了敲中控台,扔下一个账号,“转账吧。”
石磊打开手机,默默转了二百八十万过去。
光头却皱起眉头:“嗯?不对吧?”
石磊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扭头盯着光头的眼睛,“哪里不对?”
“利息啊,”光头同样凶狠地盯着石磊的眼睛,“哪有借钱不给利息的?”
“多少?”
“我们这儿的利息比较高,性质又比较特殊,所以,利息是一百八十六万七千三百三十块,算你一百八十六万七千块好了。”
石磊的怒火瞬间冲上天灵盖。
全身紧绷,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死死盯着光头。
但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几秒钟后。
低头。
又转了一百八十六万七千块过去。
光头满意地笑了:“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不过,还有点事儿没有结清。”
“说。”
“你爹给我们单位造成的损失,他砸碎一件明代的青花瓷罐,撕毁一幅纪晓岚的对联,又烧了我们一张黄花梨的四方桌,这些折算下来总共八百八十万九万三千多块,算你八百八十八万好了。”
石磊心中怒气翻涌,几乎要冲出来。
但最终被他压了下去。
他的目标很清楚,现在就是赚钱,给母亲做手术。
在完成这个目标之前,不能被其他任何事情打断计划。
何况,他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足以应对光头这伙儿人的威胁。
所以,他又转了八百八十八万过去。
哪怕他明知道这是明火执仗地抢劫。
光头收到钱,得意地哈哈大笑,拍了拍石磊的肩膀,“好老弟,真痛快,要不是你老爹得罪了我们老板,我都想跟你交个朋友了,不过呢,还差着一笔账呢。”
“说。”
“你看,我们兄弟几个为了你的事儿跑了这么多趟,还亲自给你搬了一次家,这车马费、劳务费、茶水费是不是也得结算一下?”
“多少?”
“对你这个富二代来说不算多,也就五百万而已,虎哥我在岛城好歹也算一个人物呢,出场费高一点很正常,你说呢?”
石磊依然面无表情地转账。
转完之后又问了一句,“还有吗?”
“没了,这事儿就算两清了,”光头哈哈笑道:“不过我呢,个人有点事儿想让你帮个忙。”
“说。”
光头凑到石磊跟前,搓着手指嘿嘿笑道:“嘿嘿嘿,虎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花花,不用多,一百万就够了。”
石磊再一次深深地看了光头一眼,又转了一百万过去。
这次,他从周振山那边赚到的两千万还没有暖热就只剩下四十六万。
还好这四十六万加上已经存在医院的一百二十万,足够他母亲完成所有手术和治疗。
至于被抢劫的这笔账,以后慢慢算。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光头这伙儿人的贪婪。
光头拿到一百万后,又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老弟,按理说虎哥我不应该再纠缠你,可是吧,我的车前几天坏了,正缺一辆靠谱的座驾,要不,把你这TT借我开两天。”
石磊还是面无表情,“有胆子你就开走。”
黄头哈哈一笑,“开个玩笑,我怎么敢开周家大小姐的车,不过没车确实不方便,这样,再借我四十六万,勉强能买一辆中配版的TT,等我开一段时间后直接把车还给你,嘿嘿,相当于我帮你买了一辆车,帮你办了手续还帮你免费磨合一段时间,帮你节省时间,多贴心?”
“好。”
“嗯?这么痛快?”
“是。”
光头故作忧虑,“我说小石啊,你不会是憋着心思想报复我们吧?”
但马上转换成张扬的大笑,“不过没关系,你尽管想,反正你这辈子没希望了哈哈哈,别以为搭上周振山那个糟老头子就安然无恙了,呵呵,他保不了你多久的,你啊,识趣点乖乖地离开岛城再也不回来,不然的话……”
说到这里,拍了拍石磊的后脑勺,转身下车,一挥手,带着车队掉头离开。
石磊盯着迅速消失的车队,牙齿几乎咬碎。
在原地停留了大半个小时才恢复平静。
发动车子,驶往医院。
ICU门口的休息室里,他舅舅正捧着饭盒吃饭,馒头就大锅菜。
看到他,他舅舅连忙站起来,“石头,你吃了没?”
“吃了吃了,舅舅,今晚上你回去睡吧,明天早晨再来。”
“这……”
“哦,别回你那儿了,去我家,这是钥匙,”石磊把现在租的那套房子钥匙递给舅舅,低声道:“舅舅,那天我说的话是真心话,早点离了吧,回头我给你找个能成家的好女人,不然的话,再好的家产都要败干净,至于小海,爱咋咋地吧,反正你也管不了他,趁着能生赶紧生个二胎,怎么得都比现在强。”
石磊这是真心话。
他这个舅舅太老实。
而他那个舅妈却太势利,不止势利,还没良心,眼里只有钱,除了年轻时长得还算不错外,几乎没有任何优点。
在这之前,他懒得管舅舅的家事儿。
但现在,他不但要管,还要管到底。
说到底,舅舅才是他的血亲。
舅妈?
那是什么玩意儿?
好好当个舅妈那还行。
她都不让人了,还指望着石磊帮衬?
当然,石磊也没指望他舅舅能这么听他话。
可他还是要说。
一遍两遍三遍地说。
迟早有一天能达到目的。
啥目的?
离那一群丧尽天良的亲戚们远远地,做个彻底的切割,这辈子都不要跟那些人有任何往来。
就是这么绝情!
果然,他舅舅摇摇头,“石头,这事儿你别掺和了,舅舅心里有数儿,而且,小海怎么说都是我儿子,我……”
石磊不置可否,“先回去睡吧,反正亲戚里也就舅舅你愿意来帮我分担一点负担,这段时间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我暂时先不回家,应该没事儿的。”
“嗯,”石磊取出一万块现金塞到舅舅手里,“这些钱你先拿着用。”
“不用不用,我还有钱,再说了,你现在也急着用钱……”
“我现在钱不多,但也不差这么点小钱,拿着吧,大男人身上没点钱怎么能行。”
石磊舅舅直接沉默。
结婚的这些年,他这个舅舅还真就没怎么管过钱,赚的钱基本上都被他妗子拿走了。
前两天转让店铺那八万块,是他舅舅结婚后掌管过的最大一笔财富。
所以说,老实男人真的,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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