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木清华
燕沁后背挺得笔直,下颌微低,目光落在自己前面的一方白玉色的地砖上,这块地砖右边与另一块地砖的空隙处有一根细细的头发,估计头发的主人操的心有点多,发质焦枯,透着一股子有心无力的沧桑和啰嗦。
比如,面前这一位苦口婆心自清晨一直讲到晌午的掌门。
掌门是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头儿,一身洗得泛白的藏蓝色外袍,袖口磨得已经开了线,露出里面劣质的黑色丝线,正随着老头激动的挥舞而迎风飘扬。
燕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燕沁,你有什么意见?”老头一吹胡子一瞪眼,愣是将那没有半指宽的眼睛撑起了一片天,看上去精神竟然还勉强矍铄起来。
燕沁一拱手,微微欠身弯腰,道:“徒儿没有意见,师父您继续说。”
“哼。”老头翻了个白眼,继续唾沫横飞道:“我们清华宗这一脉的传承就寄托在你们两个身上了,想当年我们清华宗,一宗三出窍八元婴,十大天门万重山,天下修真者趋之若鹜……”
“得,师父又开始吹了。”旁边的许志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悄声道:“师妹,你快点篡权夺位吧,这老头子罗里吧嗦的我真是受够了。”
燕沁面无表情地咬着牙,声音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怎么不夺?”
“这小破山头,夺了来简直是侮辱你师兄我的品位!”许志语气里满是不屑,“我可是要进北敖宗的……”
“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老头一声怒吼让整个清华宗都震了三震,一旁的树叶子都簌簌而落。
燕沁敏捷地躲过一道凛冽的鞭风,眼睁睁地看着鞭子甩到了许志的屁股上,瞬间杀猪般的嚎叫不绝于耳。
“师父师父我错了……哎吆!师父哎,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许志被撵得上蹿下跳,燕沁从袖子里扯出一块灰扑扑的破布擦了擦树底下的石凳,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托着腮笑眯眯地瞧着老头子教训皮猴儿。
这一闹腾便到了傍晚,燕沁看着被打得爬不起来的许志,冲自家师父一拱手,微微欠身笑道:“师父功力又进步了,恭喜师父。”
“哼。”老头子冷哼了一声,竭力绷住脸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只是那跃跃欲试快要飞起来的胡子将他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老头子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燕沁抬脚踢了踢还趴在地上装死的许志,“师父已经走远了,别装了,快点起来。”
方才还半死不活的人一下子蹦了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被抽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忍不住骂道:“死老头子下手真狠!”
“活该。”燕沁喜闻乐见且幸灾乐祸,“让你在他开晨会的时候说小话。”
“啧,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许志愤愤不平道:“老头就是偏心,每次只打我不打你。”
“幼稚。”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正事。”
许志一听脸色一肃,却还是忍不住顺手从旁边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含混不清道:“打听清楚了,东西在北敖宗。”
“所以你真打算去北敖宗?”燕沁忍不住皱了皱眉,“去做洒扫杂役的话——”
许志看她脸上不忍的表情,那早已经被狗啃得没剩多少的兄妹情忽然升腾燃烧,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师妹,感动道:“不要紧,我可以的,我能行的,我会忍辱负重将东西拿到手!”
燕沁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接上了之前的话:“就凭师兄你的资质人家恐怕不要吧?”
许志脸上感动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面部开始逐渐扭曲,新仇旧恨一齐爆发,拔出佩剑就要往燕沁身上砍,“今天我非得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燕沁拔腿就跑,剑刃贴着她的耳朵梢擦过,耳边的头发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燕沁脚步一顿,转身一个扫堂腿,许志一跳,燕沁顺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笑眯眯道:“师兄别闹了,办正事。”
许志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关键这件事忒难办了点。”
燕沁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我去?”
“使不得。”许志背着手学老头子转悠了一圈,然后蹲在地上,随手拿了个枯木枝一通划拉,“北敖宗处在大陆中央的月上州,咱们清华宗在大陆西北的小角落里,等你赶过去师父头七都过完了。”
“……”燕沁被噎了一下,低声道:“说得好像你能御剑似的。”
“我虽然不会御剑,可是我会阵法啊。”许志嘲笑她嘲笑地理直气壮,“有时候阵法用起来要比御剑方便得多。”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拧眉看向地上许志画的宛若一坨特立独行的狗屎的地图,伸手指了指狗屎的头部,“北敖宗,修真界第一大宗门,高手云集,洞天福地灵脉无数,掌门陌上川出窍期的高手,宗门内连最底层的洒扫弟子都是筑基以上……”
她蹲得脚有点麻,稍微挪了挪地方,又指向狗屎的最底下的一个小点,“清华宗,据说是修真界前第一大宗,虽然大陆修真史根本就没记录过这个宗门吧。目前统共一个山头,基本没什么灵气,掌门黄大山,筑基五层,弟子两名,大弟子许志练气七层,大师姐燕沁练气六层,宗内目前一共三位修士,开春准备招收新弟子……”
许志听自家师妹说着,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丢人,真丢人。
“现在,清华宗修为高超的大师兄要万里迢迢地去北敖宗,做一名光荣的杂役。”燕沁叹了口气,“师兄,要不让老头子死了算了,咱们啊一拍两散做个散修去,岂不逍遥快活?”
“师妹!”许志狠狠地瞪了燕沁一眼,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最后师兄妹二人的讨论话题以“就让黄大山这个糟老头子去死吧”终结。
燕沁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子里,闷头灌了一杯冷水,试图浇灭自己心底的烦躁,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虽然说让黄大山这个臭老头去死,但是她跟许志都明白,他们就是拼了命也得救他。
黄大山不是个好师父,更不是个合格的掌门,但是他却将许志和燕沁两个小崽子从小拉扯到这么大,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燕沁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那轮明月,从床底下扒拉出自己藏起来的那坛子酒,爬到屋顶上去看月亮。
回忆一点点延伸放大,她甚至想起来上一世小时候缠着爸爸去游乐园的场景。
她已经很久不去想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毕竟越想越痛苦,然后渐渐变得对痛苦都麻木。
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穿越到这个所谓的修真大陆,变成了一个靠捡垃圾为生的流浪儿。
这个身份着实操蛋,没爹没娘,没有来处没有归途,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有些时候现实远比小说里讲的残酷得多,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个衣袂飘飘的仙人来找她,声泪俱下告诉她,你身为天下第一大宗宗主的爹和修真界第一美人的娘找了你十几年,少主您快回去吧!
她竭力地生存下去,哪怕有着成年人的灵魂,然而普通人在修真界不过蝼蚁,也只能四处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
她悲催地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黄大山这个长相猥琐又极其无能的老头子。
那时候老头子身后已经跟着另一个拖着长鼻涕、干瘦干瘦的小崽子了。
后来老头子带她回了小破山头。
后来小崽子成了她大师兄。
再后来,她和大师兄两个小崽子在弱鸡师父的谆谆教导之下成功地长大,变成了两只长大了的……弱鸡。
“哼……”燕沁一边喝酒一边嗤笑了一声,低声嘟囔道:“说好的修真界第一大宗呢……”
老头子活不长了。
不知道在捡到他们之前这个臭老头子活了多久,然而筑基五层,也就比凡人活得稍微长那么个几十年,她和许志快要将宗内的书翻烂了,最后得出黄大山的寿命只剩不到二十年的结论。
为此许志还专门下山去游历了一年,被人打得半死自己挣扎着爬回来,告诉她北敖宗有能救师父的东西。
当时许志浑身是血,一整条胳膊几乎快要没法看了,骨肉嶙峋大刺啦啦地刺进燕沁的眼睛里,她当时就知道,北敖宗许志是一定回去的。
辛辣的酒水灌进喉咙,燕沁使劲眨了眨眼睛,毛绒绒的月亮挂在天上,看上去凉丝丝的。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典型地混日子,而许志则是持续性混吃等死间歇性踌躇满志的代表,俩人能在清华宗窝一辈子也挺好。
最好能收几个徒弟。
燕沁灌完一坛子酒,再伸手去拿另一坛的时候被一只手给狠狠拍了一下。
她转头望去,便看到许志坐在她边上,看样子不知道待了多久。
夜色衬得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带着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青涩与稚气,看上去有股子横冲直撞的锐气。
许志拿起酒,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酒水顺着他的下颌流到衣襟上,濡湿了一大片,依稀露出根红色的绳子。
燕沁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去看月亮,许志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嘴,沉默了一会道:“等开春招收完新弟子我就走。”
燕沁低哼了一声:“凭你现在的修为等于去送死。”
“送死也得去。”许志咧嘴一笑,“师妹你得好好修炼啊,师兄在北敖宗等你。”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燕沁低嗤了一下,耳边忽然想起了压抑隐忍的抽泣声,她惊愕地转过头去,就看见许志双眼通红,眼泪都快流进嘴巴里了。
许志使劲擦着眼泪,然而越擦哭得越凶,他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师妹……你和师父,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燕沁抿了抿嘴唇,“嗯。”
她忽然想起,许志也不过是个才十九岁的孩子,整日大师兄大师兄地叫着他,她都快要忘记他的真实年纪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在黄大山面前两个人从来都是演技绝佳,一直等到开春清华宗招收新弟子。
据黄掌门说,清华宗每隔十三年才会招收一次新弟子,在单传了十八代之后他黄大山终于不负师门重托,找到了两个弟子。
黄大山之啰嗦让燕沁听得脑壳子痛,她和许志各自穿上了象征着清华宗的道袍,灰扑扑地堪比捡破烂的流浪汉。
“燕沁去北边,许志去南边,为师去东边,”黄大山两只小眼睛眯溜起来,散发着志在必得的光芒,“这一次怎么说也得捡回三个来!”
“……师父,咱们是来收徒弟的吧?”许志痛心疾首道:“为什么要说得跟捡破烂一样?”
“捡漏知道吗知道吗啊!?”黄大山一巴掌拍到许志的脑袋上,“但凡资质好一点家里有点钱的会将孩子送到咱们手里来吗?”
“不能。”许志撇撇嘴,对着燕沁做了个鬼脸,背上自己那把宽剑,拔腿就往南边跑去。
燕沁幽幽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朝着北边溜达。
清华宗占据了个小灵山,叫清华山,周围都是些连灵气都没有的荒山野岭,再出去一百里才有点人烟,稀稀疏疏几个小山村,住的大多是些没有灵根的普通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麻木的生活。
能收到徒弟才怪了。
燕沁走了有一个上午,堪堪能看见远处的一个小村庄,细路边的柳树勉勉强强抽出了点绿芽,看上去有点半死不活,她蹲到柳树下边,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蚂蚁,一阵激烈的吵闹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隔她几百步远的小河边。
啊,一群小屁孩。
燕沁耷拉下眼皮,准备继续百无聊赖地数蚂蚁,半秒钟之后忽然抬起头来双眼放光。
咦!?小孩子!
徒弟……燕沁使劲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勾起一个阴险到歹毒的邪恶笑容,来啊,捡徒弟呀~
她走近几步,便看到七八个小男孩正在拉扯着一个小孩,那小孩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个头在一众小孩里最矮,身子骨看起来也很弱。
燕沁大致扫了一眼,看中了为首的那个耀武扬威的孩子王。
这孩子骨骼清奇五官清秀双目有神,一看就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啊!
她清了清嗓子,捋了捋灰扑扑的袖子,走上前去,道:“住手!”
一群闹腾的皮猴子安静了一刹那,然后继续闹起来,无视了燕沁这个大活人。
“打死这个狐狸精!”
“打死你!”
那个小孩蜷缩在地上,用手使劲护住自己的脑袋,被几个孩子踢得那么狠都没哼一声。
有可能是被打糊涂了。
燕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自己挑中的徒弟果然不凡,踢得最用力,骂的最难听,下脚的角度也十分地刁钻,是个狠毒的好苗子!
“婊子生的狗杂种!”
“小狐狸精!”
“叫爷爷!”
燕沁:“……”
她从袖子里使劲掏了掏,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费了好大劲才用灵力点着,将这群小孩定在了原地。
她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背着手围着小孩们转了一圈,笑眯眯道:“不打了呀?”
一群小崽子惊恐地望着她,好似看着什么可怖的怪物。
燕沁后牙槽有点疼,她使劲咬了咬,挑眉道:“继续,不用管我。”
“呜呜……我动不了……”有个小孩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下好,一个哭都跟着哭,宛如几百只鸭子在她耳朵里排队嘎嘎地聒噪大叫。
“闭嘴!再哭就把你们都吃掉!”燕沁笑容狰狞地看着他们,满意地看着他们都停了下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十分有耐心地解释,“这叫仙法。”
她干脆盘腿坐了下来,从袖子里又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符纸,按顺序依次演示了局部降雨术,凭空起风术,点燃小火苗等等神奇的戏法,唬得一群小屁孩一愣一愣的。
她托着腮笑眯眯地环视一周,和蔼地问:“有想学的么?拜我为师就可以哦。”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燕沁挑中的预备徒弟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燕沁激动地看着小男孩,用鼓励的目光示意他继续。
“不学你会杀了我们吗?”预备徒弟问道。
燕沁:“……”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当然不会,我可是大宗门的正经弟子,知道清华宗吗?”
“不知道。”预备徒弟摇摇头。
这时候地上之前一直蜷缩着不动的小孩慢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燕沁的目光只轻轻扫了一下便略过了他,清华宗有三只弱鸡已经够了,再招回个弱鸡去,擎等着灭门吧。
是以她也错过了小孩眼中瞬间的错愕和不可置信。
她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将来的徒弟介绍清华宗,在黄大山的基础上顺带胡诌上一大通神话故事,吹得天上地下无,眼见预备徒弟已经动摇了,那定身符却忽然燃尽了。
“哎?能动啦!”
“哈哈,真的能动啦!”
七八个小孩子欢欣雀跃,远处传来了大人的吆喝声,几个猴崽子一通鸟雀四散,眨眼间便只剩下了燕沁跟地上的那个被欺负的小孩。
燕沁:“……”
她使劲磨了磨牙,“真是寸到家了。”
地上的孩子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虚弱地像是随时要死掉一样。
燕沁低头,目光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神经瞬间紧绷了一下。
刚刚像是感觉到了……杀意?
可再看,小孩眼睛黑黝黝的,闪烁着可怜巴巴的味道,一副求救的表情。
怎么可能。燕沁皱了皱眉,对他道:“你别这样看我,本宗不收弱者,尤其是像你这种只会被人打的。”
小孩紧紧抿着嘴唇,垂下了眸子,看上去有些失望。
燕沁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了看天色,准备先随便找个地方过夜,等明天继续搜寻未来徒弟。
蜷缩在地上小孩察觉到她渐渐走远,然后慢慢地笑起来,那笑声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反倒像是个千年恶鬼,带着十足的恶意和不甘。
居然……能活下来……
陌上川的笑声越来越低,到最后眼底满是阴蛰,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身为修真界第一人,竟会被身边之人暗算至此,当真——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忽然从头顶传来。
陌上川猛地抬起头,眸子里满是惊讶,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别人的靠近?!他的灵力和修为……都消失了!
燕沁看着小孩眼底先是惊讶,然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而变得无比失落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那我总得捡一个回去跟师父交差对吧?”燕沁自言自语道:“弱点就弱点吧,反正这是我们清华宗的传统了。”
陌上川皱着眉盯着面前这个穿着破烂,姿色……不,毫无姿色的女修士,就这样的连做北敖宗的杂役都不够格。
而且什么清华宗,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说明连前十大宗门都没进,竟然还想收他做徒弟?
呵,哪里来得这么大脸?
“你叫什么名字?”燕沁蹲在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脏兮兮的脸。
小孩沉默着没说话。
“说话。”燕沁又没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他们为什么叫你狐狸精?”
陌上川额头的青筋快要爆出来了,自打他成为北敖宗掌门五百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过!
只可惜昔日修仙界第一大佬现在灵力全无法力全失,且附身在一个小娃娃身上,因为之前被另一群小娃娃暴打现在正处于浑身无法动弹的境地。
燕沁耐心告罄,她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你……哎,算了,我带你进村子看看吧。”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破烂衣服,然后伸手将小孩从地上抱了起来。
陌上川挣扎了几下无果,便如同死鱼一样趴着不动了。
燕沁抱着小孩进村子的时候,看到之前选中的预备徒弟有种想将怀里的小孩扔掉的冲动。
白白净净五官清秀骨骼清奇,一看将来就是个人物啊……反观怀里的这一只,除了这双眼睛还能看,其他的一概……惨不忍睹。
瞧瞧这小塌鼻梁,瞧瞧这黢黑的皮肤,这长得令人十分着急的眉毛和这一言难尽的脸型,骂他是狐狸精可能狐狸精都感觉自己都被侮辱了有没有?
尤其是这身毫无灵气的小身骨……燕沁越看越后悔,如果不是预备徒弟一蹿得没影了,她可能真要干出当街遗弃幼童的勾当来了。
陌上川将她眼里的嫌弃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境忽地再起波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修士,当真可恶!
她竟敢嫌弃自己!
当真是人丑多作怪!
陌上川一向喜爱美丽的颜色,北敖宗上至他的亲传弟子下至宗门内扫地的小童,莫不是姿容姣好,像燕沁这种平庸的姿色着实入不了陌宗主的眼。
“吆,这不是那狐媚子的儿子吗?”
“这女道长是谁?怎么抱着他……”
周围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燕沁多少有点修为,听得一清二楚,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拉住个村民问道:“请问您知道这孩子的家在何处吗?”
那村民很是嫌弃不屑地撇了撇嘴,指了指远处的一处茅草屋,道:“道长,你何必管这个小崽子,他那狐狸精娘可将我们害惨了!”
燕沁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小孩,他眼底全是漠然,好似完全没有听到。
几个村民围上来,似乎是想同燕沁好好说道说道这孩子狐狸精娘的详细事迹,燕沁抱着小孩笑得有些僵硬,“不必了,我只去看看,多谢。”
说罢,抱着小孩便逃也似地往那小茅屋边去了。
这茅草屋与小孩身上的衣服如出一辙,除了破破烂烂便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它了。
燕沁对于世上竟有人过得比清华宗还悲惨感到惊讶,顺带着给予了一丢丢同情,直到她看清从门内走出来女子。
那女子长相十分清丽,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朱唇含笑,行步间身姿婀娜妖娆,浑身上下带着股勾人的魅惑。
即便是只穿着村人的粗布麻衣,她还愣是将领口撑大,露出了小半截雪白圆润的肩膀。
燕沁低头看了看小孩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不是从外面捡回来的?”
这要是小孩的亲娘,那孩子他爹得长得多么惨不忍睹才能将孩子造化成这般令人惊叹的模样……
陌上川看到女子的瞬间有一刹那的惊讶,目光登时晦暗下来。
“请问,这孩子——”燕沁刚刚开口说话,就被女子粗暴地打断。
“吆,小兔崽子这是被打死了?”女子嘻嘻地娇笑着,分明是十分出色的容貌,却硬生生被她变得刻薄世俗,“我可不给他收尸,你随便找个地儿给埋了吧。”
燕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我,你是他娘?”
女子清丽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不是不是!他是我捡回来的!我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陌上川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可惜那黝黑的肤色将他的表情完美地掩饰住,十分完美的保护色。
燕沁有些气闷,“我打算收这孩子为徒,如果——”
“随便随便!”女子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色,“你要带走便是,拖油瓶一个竟还有人当成宝贝,啧啧。”
一再被人打断话,燕沁有点上火,本来想着这是孩子的亲娘她多少想尊重一下的,谁知道竟是这么个神奇的货色。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人我便带走了。”燕沁不想再多跟女子说一句话,抱着小孩抬脚便走。
“哎,等等!”女子忽然从身后叫住了她。
燕沁转头,便见女子娇滴滴地拉了拉半落的衣襟,笑道:“我好歹也养了他五六年,你就这样将人带走了,不太合适吧?”
燕沁快要被气笑了,“哦?那你想怎么样?”
“这样吧,给我十两银子,你将人带走。”女子轻笑了两声,“这孩子呀,可听话了呢。”
“呵,银子呢,我是没有的。”燕沁一把将小孩扔到旁边的干草垛上,笑眯眯道:“告辞!”
被这么一摔给摔懵了的陌掌门:“……!?”
燕沁拍拍手抬脚就走,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被那女人扑上来拦住了,“哎,道长我说笑的,您赶紧把他给带走吧。”
“不要银子了?”燕沁笑眯眯地问道。
“不要了,不要了。”女子讪讪笑道:“您快将人带走吧。”
燕沁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折步返回到干草垛边一把将小孩抄起来,陌上川笃定自己从这个女修士眼里看到了可惜,她心里一定是在可惜他的便宜娘为什么不要银子,那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要他了。
果不其然,等走出院子,陌上川就听燕沁自言自语道:“好了,这下我真得收你为徒了。”
陌上川咬了咬牙,凛冽的目光恨不能直接洞穿这个弱小无知且自大的低等蝼蚁。
走了没多久,燕沁将小孩放了下来,皱着眉严肃地问他,“你多久没洗过澡了?”
陌上川冷着一张脸,虽然从那张黝黑的脸上并看不出他是怎么个意思,但是他的鼻子尖明显地耸了耸,而后那稀薄的眉毛惨不忍睹地拧在了一起。
一股子馊了的酸臭味,让陌大掌门险些想再死一次。
燕沁哎吆一声盘腿坐了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小娃娃的额头,语重心长道:“黑蛋,答应师父,以后可别这样皱眉,真的……真的太惨不忍睹了。”
陌上川皱着眉毛使劲瞪着她,黑蛋!?
黑蛋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师父?!
混账东西!!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然而嗓子眼像是堵了块粗糙的石头,只能发出一丝粗粝的气声,他那黑黝黝的脸上终于清晰地出现了裂痕。
“哎吆喂!”燕沁脸上的表情也裂开了,“这还是个小哑巴。”
陌上川咬了咬牙,他现在就想、杀了、这个、死女人。
“这不得被你师祖给嫌弃死。”燕沁愁眉不展地望着自己捡来的小徒弟,后牙槽一阵疼。
眼前的小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堪堪超过她的膝盖,身子骨瘦弱,比同龄人还要再小上一圈,长相不忍多言,还是个小哑巴……
小孩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在燕沁的视角里,小孩子倔强而固执地低着头,下巴都快要戳到胸膛上去了,很有可能待会就要吧嗒吧嗒掉眼泪了。
这股子可怜的劲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让心疼。
好在燕沁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干咳了一声,抬手在小孩乱糟糟的头发上使劲揉了揉,将小孩的头都给揉得有点扁了,“没事,咱们清华宗可是修仙大派,灵丹妙药无数,不仅能治好你的哑症,还能给你美个容,以后变成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陌上川:呵呵。
他现在很想一巴掌将这个死女人拍到地上,一字一句告诉她,本座的师祖两千年之前已经飞升了,而且本座一点都不丑!!
虽说他对自己一直被外界誉为修仙第一人不屑一顾,但是这里他还是想着重强调一点:这个第一不仅指修为,且指容貌!
自打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个女人开始,心底的怒火就没有降下去过!
等到燕沁抱着小孩跟师父师兄汇合的时候,迎来的是大师兄许志惊天动地的嘲笑声。
“师妹你是从煤堆里捡了块碳抱回来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许志捂着肚子狂笑,另一边黄大山背着手围着燕沁和陌上川转了一遭,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
“燕沁啊,师父知道你一直对自己的外貌耿耿于怀,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逃避现实,找一个更丑的来安慰自己,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对修为也会有不好的影响……”黄大山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再说咱们清华宗真没收过这么黑的徒弟。”
燕沁抱着怀里的小黑蛋,做着无谓的挣扎,“师父,我不是,我没有。”
“黑蛋他也没有那么黑。”燕沁有些心虚地低头看了小孩一眼,心道,跟前世的非洲兄弟比起来,简直白多了……吧?
陌上川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从燕沁怀里挣脱出来,艰难地跑到旁边的小溪边,从清澈的溪水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险些一头栽进水中。
这个东西……陌上川捂住自己的心口,闷头的窒息感让他有点发晕,这……一个人,怎么能丑到这种地步!?
奇丑无比!
惨不忍睹!
简直是玷污本座的双目!
他一想到这张脸长在自己身上,忽然觉得被亲信之人暗算至魂飞魄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燕沁看着站在小溪边垂着小脑袋看自己倒影的小娃娃,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底那少得可怜的良知终于冒出了一点小苗。
她走到黑蛋身边,安慰道:“别听你师伯和师祖瞎说,咱们白着呢!一点都不黑。”
陌上川转头看着这个丑女人,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她还是善良的一个女——
“不如师父给你改名叫狗蛋好不好?”燕沁陶醉在自己为人师表的高尚事业之中,“黑蛋什么的不叫啦!”
陌上川那张本来就黑透的小脸更加黑了,他决定收回刚刚夸奖这个蝼蚁的话。
像这种心思歹毒邪恶的女人就应该将她的脸涂黑然后赐她一死。
燕沁抱着更名为狗蛋的黑蛋回到师父身边,这才注意到师兄和师父身边各自站着个小孩。
许志身边是个水灵可爱的女娃娃,扎着俩可爱的小发髻,粉色的丝绦垂在耳边,有些害羞地半藏在许志的腿后边,年纪看上去跟狗蛋差不多大,但明显比狗蛋好看上太多。
而另一边更是对比惨烈,师父带回来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男孩,看上去有十一二岁了,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五官深邃立体,高眉深目,鼻梁挺直,带着股凛冽的气势,长大了绝对是让女修士趋之若鹜的那一类。
燕沁紧张地抱住了自己的小徒弟。
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会扔掉狗蛋拼上老命去跟师父师兄抢人了!
没事的没事的,燕沁赶紧安慰自己,说不定狗蛋看着资质平平,实则是天命之子呢?比如有上品的单灵根,或者什么独一无二得天独厚的什么体质,以后就一步步升级打怪成男主角……之类的。
然而,现实就像一个盛满了狗屎且破了洞的袋子,总会猝不及防喷你一身。
清华宗山峰顶,燕沁冷冷地盯着测出来的灵根结果,咬着牙问黄大山,“师父,您这个是不是出错了?”
“胡说八道!”黄大山冷哼了一声:“你这徒弟都测了这么多次了,每次都一样,不信你测测自己的灵根。”
燕沁将手放到灵根石上,不久上面便出现了一条浅绿色和银白色的脉络,木系水系双灵根,虽然纯度不是很高,但资质好歹是中等稍微偏上一点的。
许志又将自己的手放上,上面出现了条金色的脉络,雷灵根,单灵根,也是纯度不高但是勉强能挤进上等资质里了。
另外两个被带回来的孩子,小女孩叫慕云,双灵根,纯度较高,比燕沁要好上很多,而另一个男孩刀烨,纯度极高的冰灵根,资质好到让黄大山特地去给清华宗的历代掌门上了柱香。
于是刀烨直接变成了燕沁的小师弟,自己荣升二师姐。
然而狗蛋……她的小徒弟,是四灵根。
四灵根……基本就可以和修仙告别了,没有什么大的机缘这辈子只能是个普通人了。
和燕沁一样不知所措的是狗蛋,或者叫陌上川。
他还是北敖宗掌门陌上川的时候,是纯灵根,万中难遇的灵根,修真界一般几千年才会出一个纯灵根,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不世出的天才。
身为天之骄子的陌上川,此前连单灵根都看不上,认为不过尔尔,然而如今他竟然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三灵根?哪怕是三灵根,也是可以修仙的……哪怕只挨上一点边呢?
“师妹你看开一点,起码有狗蛋在你就不是咱们中间资质最差的了。”许志自以为的安慰实则无形之中深深嘲讽到了师徒二人。
“沁儿,将这孩子送下山吧。”黄大山难得地叫了燕沁的小名,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可惜内容并不那么温和。
燕沁抬起头看向狗蛋。
瘦瘦小小的黑娃娃好像还在震惊地看着灵根石上那四条色彩斑斓的脉络,眼底满是惊痛和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师父……”
“去吧。”黄大山叹息一声,领着刀烨离开了。
许志抱起慕云,拍了拍燕沁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师妹别伤心,等我走了你就把慕云抱过去养,让她给你当徒弟。”
燕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想慕云长得水灵可爱,还和自己一样是双灵根,乖巧又听话,当徒弟确实是不错的。
可是……她看着自己刚收了不到两天的小徒弟,心底莫名地闹起了别扭。
可是,那个黑蛋才是她的徒弟,是她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从一堆小崽子里挑出来的徒弟。
燕沁抿了抿唇,走到小孩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啊,做不成你师父了,我领你下山,帮你去找个好人家养你好不好?”
陌上川转头看向她,心里乱成一团,丝毫没有了身为出窍期修士的镇定和从容。
灵根是修士修炼的根本,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灵根能修炼的基础上,若没有了灵根,一切都是免谈的。
虽说之前这具身体的容貌和哑疾让他有点不满意,但从内心深处他压根就没在意这点事情,然而灵根不同。
哪怕是三灵根,他也能想办法继续修炼,不过是过程会艰难百倍,然而四灵根,还是有这么多杂质的四灵根,基本上宣告了这具身体的仙途就止于此了。
燕沁将他抱起来,心底无端地难过起来。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百般嫌弃的,但是从她在村头折返弯腰抱起他的时候,心底就已经接受了这是自己的小徒弟的。
领着小孩上山的时候她还在兴致勃勃地想要给他取个什么大名,要挑哪一间房子做他的卧室,想着自己应该怎么教导他……
一步一个台阶,燕沁走得越来越慢,最后将小孩放下来牵住了他的手。
黑黑的小手被她握在掌心里,软得不可思议。
只是那只小手冰凉刺骨。
忽然,那只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指,她一愣,便看到小孩停下了步子。
自打她遇到他开始,他对外界做出的反应很少,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然而现在小孩却主动抓住了她的手指。
燕沁微微低下头,目光透过山间的薄雾和他的目光相撞,初春稀疏的枝桠嫩叶被轻轻吹动,林间的虫鸣鸟语渐渐模糊,山风盘旋过清华山的草草木木,最后轻柔地落进了那双黑得透亮的瞳眸里。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到最后还是要收他为徒。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从来没从这孩子眼里看到过退缩和逃避,更没有所谓的胆怯和懦弱。
就如同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他坚定的目光明确地告诉燕沁,他没有放弃,他要留下来。
燕沁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道:“你知不知道这比登天还难?”
小孩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可能终其一生你也没办法给自己挣来一个开始?”
小孩顿了顿,然后点头。
燕沁蹲下来,双手搭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声音变得柔和了些,“你知不知道,你师父我……如果没有耐心了,就会放弃你?”
小孩定定地看着她,燕沁从他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一把抄起小孩,低声道:“去他妈的四灵根吧。”
我徒弟就是我徒弟。
清华山的风陡然变得温柔起来,陌上川趴在她怀里,目光紧紧盯着这个并不算漂亮女修士,听着她低低骂出的脏话,原本差到极点的心情忽然就诡异地飞扬了一小下。
身为千年难遇的纯灵根,他只需要师父一点点指导便一脚踏入了修仙的道路,自此之后修炼速度飞快,旁人难以望其项背,就连他的师父也不会多加干涉,他那早已渡劫失败化为飞灰的师父留给他最多的回忆就是每年仅有一次的会面时,给他的例行公事般的鼓励。
从一开始他便是天之骄子中的佼佼者,站在巅峰俯瞰芸芸众生挣扎,不曾体味过他们的悲欢离合和艰难跋涉,人世间的悲欢并不与他相通,他早已习惯了居高临下,是以就算是他的师父,也只能对他恭敬有加战战兢兢。
所谓的尊师重道,所谓的来自师父的谆谆教诲,他从未体验过,也不屑体验。
北敖宗的前宗主从未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蝼蚁,一天之内情绪波动如此剧之多。
自此,谪仙神子般的北敖宗宗主陌上川终于从神坛上走了下来,一脚踏进了这浩浩汤汤的喧嚣红尘,从清华山上第一缕炊烟升起的地方,开始了他漫长而崎岖坎坷的修仙之路。
初春的第一场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清华山上的树木开始抽枝发芽,舒展开蜷缩了一冬的身躯,好像燕沁偷懒伸腰打了个哈欠的功夫,整座山就突然被这微风细雨给吹淋了个透绿。
半山腰的小亭子里,两个四五岁的奶娃娃坐在铺得乱七八糟的棉垫子上,中间摆了些造型诡异审美低下的劣质玩具,这两个小娃娃一黑一白,一美一丑,正大眼瞪小眼地瞧着对方;另一边,一个干干巴巴的糟老头子眯溜着一双小眼睛,老神在在地喝着清茶,他旁边坐着个挺着腰背的少年,俊美的少年正低着头沉默认真擦拭着手里的长剑,而就在两个人头顶的横梁上,正趴着个在呼呼大睡的青年,一边大呼还在一边吧唧嘴,咕咕哝哝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梦话。
燕沁盘着腿大刺啦啦地坐在椅子上,背后靠着根落了漆而变得斑驳难看的亭柱子,正一手捏着根绣花针,以决绝凶狠的姿态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破布上扎。
“师叔,你在干什么呀?”慕云努力地绕过那堆挑战小孩子审美的破玩具,摇摇晃晃走到燕沁身边扒拉住她的膝盖,使劲踮着脚想往她手上的破布上看。
燕沁笑了笑,使劲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在绣荷包,你看。”
说着伸手将那块破布递给小丫头看,慕云第一眼看到所谓荷包上的图案时,圆而亮的葡萄眼受到了极大的视觉冲击,以至于很多年之后再看到燕沁拿起绣花针她都恨不得将针夺过来嚼吧嚼吧咽下去。
自打看到这破布上的一坨东西,这种难以磨灭的恶心感势必将会跟随随她一生。
“看,像不像一只清高独绝傲视苍生的仙鹤?”燕沁抖了抖那破布,笑得一脸满足,低声道:“下个月你师祖寿辰,我打算把这个荷包送给他做礼物的。”
慕云忍不住抖了一下,干巴巴地笑道:“师叔,你和师祖有仇吗?”
她原本的意思只是想吐槽一下,谁料燕沁竟是一下子挺直了腰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以一种无比激动和兴奋的口吻道:“你如何知道?”
亭子另一边正优哉游哉喝茶的黄大山懒懒地撩起眼皮往这边瞥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咂了一口。
一旁装木头人的陌上川发誓他看到了这糟老头子在看到荷包的瞬间眼底涌起的惊恐。
他盯着一脸黑皮往燕沁手里的荷包看了一眼,辣得眼睛发痛,忙低头看向那堆虽丑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的玩具。
这边慕云正听着燕沁给她讲她和许志师兄妹二人如何在黄大山的迫害之下顺利长到这么大,横梁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师父啊啊啊!!”
那悲伤凄怆中带着婉转低泣哭喊声让燕沁眼皮一抖,黄大山直接将手上的那杯茶抖到了刀烨干净的白袍子上,顺带溅了无辜的狗蛋一身。
刀烨:“……”
狗蛋(陌上川):“……”
慕云扬起小脑袋看向自己的师父,奶声奶气道:“师父,你做噩梦了吗?”
横梁上传来一阵响亮的擤鼻涕的声音,恶心得狗蛋虎躯一震,忙站起身来哒哒跑到燕沁边上,远离被鼻涕溅一身的惨剧。
许志吸了吸鼻子,从横梁上露出个脑袋来咧嘴一笑,“没事没事,就是梦见你们师祖被狗给吃了,肠子都被狗给拉出来——哎吆!”
一个茶杯在许志的脑袋上四散而开,燕沁一把抄起两个小的,冲刀烨喊了声:“小刀子快过来!”
刀烨对于师姐给自己起外号这件事情非常不满意。
但还是比较识时务地抱起自己的宝贝长剑从亭子里一跃而出,和燕沁并列站在棵大树底下,围观亭子里的鸡飞狗跳。
“师父您消消气,大师兄不过做了噩梦而已。”燕沁在外面微笑道:“肠子被狗拉出来什么的,真的不能怪大师兄目无尊长,他向来尊重您的,不太爱惹您生气,您就稍微打他几下出出气就好,千万别用力将人打死了。”
慕云扯住她的袖子,奶声奶气道:“师叔,你这样劝师祖会更生气的。”
燕沁低头微笑地看着慕云,小声道:“说什么呢,毕竟你师叔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说罢,眼见黄大山快要力竭制不住许志了,她扬声道:“什么!?小刀你怎么能说大师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大师兄怎么会希望师父被狗吃了呢!简直胡闹!”
刀烨:“??”
亭子中传来新一轮的惨叫,夹杂着许志的怒吼:“燕沁你个王八蛋,看我不砍了你煲汤喝!!”
燕沁笑眯眯地抱起自家狗蛋就开蹿,“吆,那人家好怕怕哦~”
刀烨看着这几个为老不尊鸡飞狗跳的自称修真第一大宗门的成员,严重怀疑自己是被黄掌门给忽悠了。
然而淅淅沥沥的雨丝轻飘飘地落在脸上,带着些许凉意,竟是让他的内心无比地宁静。
这触手可及的人间烟雨就这样突兀地将他包裹其中,带着不容拒绝地强势,却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反倒生出了温暖的安心。
清华宗。刀烨心想,有时候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让一群毫不相干的人聚集在一起,亲切地仿佛上辈子便认识一般。
“小师叔。”慕云仰起头唤他。
刀烨低头看着堪堪到自己膝盖的小女娃,便见她冲自己伸出两只白莲藕似的小胳膊,“抱!”
刀烨后背一僵,冷冽的眉眼微动,然后弯下腰将小娃娃抱了起来。
慕云笑得眉眼弯弯,黑葡萄般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她将小脑袋搭在少年尚未彻底拉开身形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待许志拖着残身破躯从亭子里出来,便看到少年正高度紧张地抱着自己的小徒弟,神情严肃正经,忍不住咧嘴一笑,结果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面目狰狞。
清华山本就不大,房屋都是十三年前黄大山捡回燕沁和许志回来后亲手盖的,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又盖了几间房子,都参差不齐地坐落在半山腰上,彼此离得不远不近,处于刚好能看到却又看不清的距离。
这几间屋子盖得比山下那些村子好不到哪里去,燕沁最满意的是山顶那间宽阔明亮的屋子,然而却被师父强制做了藏书阁和刑堂,燕沁和许志在那间屋子里曾没日没夜地抄过功法,也挨过鞭子罚过跪,是以现在那间屋子绝对是她和许志最讨厌的没有之一。
陌上川的年纪太小,燕沁不太放心让他单独住一间房子,便亲自动手准备在自己屋子里隔出一个小隔间来,许志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立马决定有样学样,给自己的宝贝徒弟也做个漂亮的小房间,于是师兄妹二人跑到黄大山那里要银子去了。
“你们自己的徒弟自己操心去!”黄大山一副不关老子事的霸道样,“你们两个狗崽子自打进了清华宗可给我挣过一文银子吗!?师父我都不要求你们能挣灵石,只要银子都没有,你们羞不羞愧!?”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语气特别诚恳道:“不羞愧!”
黄大山被气了个仰倒,“滚滚滚!没钱!”
两个人被骂出来,沮丧地垂着脑袋溜达到后山。
许志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吭哧吭哧刨坑,最后刨除来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用手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有点费劲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有一叠银票和不少碎银子,还有几十个下品灵石,许志叹了口气,“师妹,咱们好穷啊。”
燕沁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些银子都是她和许志近一年辛辛苦苦攒起来的,自从知道师父很可能随时嗝屁,两个人就开始攒银子,以防不时之需,现在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许志前往北敖宗……
两个人这一年来卖过符咒,表演过戏法,甚至还去个小宗门接了几个任务,这才勉强有了几块下品灵石。
十两银子可以换一颗下品灵石,一百颗下品灵石可以换一颗中品灵石,而一千颗中品灵石可以换一颗上品灵石……
这足以证明他们是有多穷了。
燕沁蹲在地上,伸手抓了一把灵石,幽幽道:“曾经有人告诉我,银子买不来幸福,买不来爱情和亲情,我们不能让银子践踏了自己的尊严。”
许志用一种神奇的目光看向她,认真道:“虽然师妹我觉得这人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想说,请用银子和灵石来尽情地践踏我吧。”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道:“银子确实买不来这些东西,但是要没银子,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离你而去了。”
许志咽了咽口水,“师妹的意思是……”
“咱们得再去搞点银子和灵石。”燕沁微笑道:“这上有老下有下,咱们这是提前感受到了中年压力啊。”
许志勉强听了个明白,“那咱再去接个任务?”
“嗯!”燕沁点点头,“我听说鹤濑宗最近发布了新任务,咱们明天去领个难度级别稍微高点吧。”
修真大陆被记录在册的宗门共三千二百七十六宗门,鹤濑宗勉强挤进了册子,刚好最后一宗门。可即便是最末一的宗门,人家宗内都有十三座山头,弟子过百,好歹有两个洞天福地,而像清华宗这种只有一个小山头的宗门连进册子的资格都没有,在旁人眼里和散修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现在宗门内都一共六人了,很快就能赶上鹤濑宗了呢。许志壮志满满地想,这四舍五入就相当于进册子了哈哈哈……
这般商量好之后,燕沁和许志便十分心安理得地拿走了铁盒子中的大部分银子,只留下了孤零零几十个下品灵石,再将那铁盒子重新埋了起来。
刚走了两步,燕沁捧着银子停下,欲言又止地看着许志。
许志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所以师兄咱们攒不住银子啊。”燕沁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算咱们没法生在北敖宗,生在易和宗也行啊。”
许志闻言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易和宗,修真界排名第三的大宗门,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富,富到流油,富到冒泡,就算单凭原本的实力远远排不到第三,但是人家可以用灵石砸。
硬生生将那参差不齐的资质用灵石灵药砸成上等,就这么扶摇直上砸到了第三。
许志深吸一口气,道:“我爹要是易和宗宗主,我做梦都能乐醒。”
燕沁咂咂嘴,“我要是能在易和宗当个丫鬟,出来也能变个小富婆。”
“师妹我们要努力!”
“师兄我们要奋起!”
“……”
“……那咱们还是先下山买点吃的吧。”燕沁垂下眼看了看手里的银子,“这些除了买床买桌椅,应当还够去宴喜楼吃一顿。”
“我觉得春和楼比宴喜楼好吃。”
“宴喜楼!”
“春和楼!”
“……”
青天白日做春秋大梦是师兄妹二人为数不多的共同爱好和娱乐活动。
鉴于是给慕云和狗蛋买东西,燕沁十分民主地允许两个人跟着,临下山的时候燕沁瞥见端坐在亭子里擦剑的刀烨,硬是将这个新来的小师弟也拉了下去。
离清华山最近的大型集市都隔了十几座山,每次都是许志画阵法过去,这样迅速又便捷,但是这次有小孩子跟着,所以两人决定坐马车过去。
几个人站在那个破破烂烂的马车跟前,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可置信,唯独慕云欢呼雀跃围着马车绕圈圈,兴奋地像个小孩子。
哦,她就是个小孩子。
许志和燕沁找来木板和钉子,乒乒乓乓了一个时辰,才将那破破烂烂的马车升级成打满补丁的马车,至于那匹马……如果忽视那灰黄相间的一身杂毛,也不能掩盖它就是一匹骨瘦嶙峋老马的事实。
无论如何,在天将要擦黑的时候,几个人终于坐上了这架摇摇欲坠的马车,一路尘土飞扬下了清华山。
许志在外面赶车,燕沁在这等恶劣的环境下还能睡得死沉,慕云双手扒着马车的小窗户,好奇地看着马车外傍晚的山景,大片的火烧云留连于天际,在初春的微风中烈烈欲燃。
陌上川盯着一旁呼呼大睡的女修士,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另一边的刀烨忽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陌上川斜了他一眼,心里不屑地低嗤:小兔崽子,竟还玩上瘾了。
他是远远见过刀烨几面的,勉强在心里留了个小崽子资质尚可的印象,却不曾想会在这般情景下变成师叔师侄的关系,硬生生让他降了两个辈分。
简直胡闹。
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燕沁的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马车上,疼得她瞬间冒起了泪花,下一秒一个黑黢黢的东西直直地扑向她,她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自家徒弟,一只脚踩住了慕云的小裙子,好险没让小家伙从窗户里栽出去。
而后她便用唯一空闲的那只脚恶狠狠地踹在了马车门上,语气极其恶劣道:“师兄你好好看路行不行!”
“啊我刚刚睡着了!”许志那蠢到令人发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妹这马竟然还能自己赶路诶!”
燕沁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咬牙切齿地狞笑,“呵呵,它还能自己撒尿呢,赶紧供起来吧!”
阴森森的语气让外面的许志哑了声,燕沁这才有空看看两个娃娃的情况。
“没事吧?”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小黑蛋,然后被那极富冲击力的容貌闪了一下眼睛,快速地抬起头来看向慕云。
陌上川嘴角微微一抽,咬牙从她怀里爬出来,坐到一旁闷闷不乐。
这个女人……他早晚要杀了她!
燕沁给慕云拍了拍被自己踩脏了的小裙子,将小孩一把捞起来扔进刀烨的怀里,打了个哈欠道:“小刀子,看好你两个师侄,我再睡一会。”
刀烨冷着脸僵直着腰背愣在原地,慕云扒拉着他的胳膊想要爬起来继续看外面的火烧云,陌上川盘着小腿坐在马车中央摇摇晃晃,刀烨扭头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不负责任师姐,似乎做了良久的挣扎,才冷脸一只手一个小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两根腿上。
慕云挣扎了一会都被刀烨用胳膊拦住,没一会就累了,自己扭了扭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睡了过去。
陌上川想下去却被刀烨给镇压,心里怄得厉害,想他堂堂北敖宗宗主……
此时的陌上川尚可想一想自己曾经辉煌的历史,然而自此之后的许多年,他连想都觉得浪费时间。
入夜之后,许志停下了马车,招呼着众人点起了火堆,自己带着刀烨钻进林子里,没一会便拎回来几只野山鸡和一只雪白的兔子。
慕云圆溜溜的眼睛黏在了那只白兔子身上,刀烨攥着兔子耳朵,思索了一会,拎着兔子耳朵将兔子递到了慕云面前。
慕云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接过兔子捋了捋毛,“小师叔,它好可爱啊。”
“嗯。”刀烨冷冷地点头。
果然,小女孩是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的。
旁边的燕沁闻言也蹲下来摸了摸她怀里的小白兔,笑得一脸温柔,“真可爱呀。”
刀烨愣了一下,燕沁这个师姐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想到竟是这般温柔的一个——
“烤出来一定更可爱。”燕沁笑眯眯道:“这个时候的兔子最好吃了。”
刀烨:“……”
旁边的慕云看起来快要哭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抓一只给她玩,便听慕云奶声奶气道:“为什么不煮了吃呢?”
刀烨:“……”
燕沁耐心地给慕云解释着为何烤着吃比煮着吃更好的时候,那边许志和陌上川已经将野鸡给收拾完准备上火烤了。
陌上川手里拿着根五彩斑斓的野鸡毛,微微眯起眼睛,若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做起这个动作来定然十分可爱,若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也必然赏心悦目,只可惜顶着这黑皮怎么看怎么猥琐。
嗯……猥琐这个词放在一个小娃娃身上竟是意外贴切。
燕沁默默转过头去,有点想哭。
“蛋蛋诶,咱可别这样看东西了,忒丑了点啊。”许志痛心疾首道。
燕沁蹭蹭走过去抱起自家徒弟,恶狠狠道:“你才丑!我们家狗蛋漂亮着呢!”
陌上川抓着她的衣领子,正默默地将手上的泥巴抹在了她的后背上,听见这话,又伸手将那泥巴抹掉,结果留下一大块灰扑扑的印子。
然后他就听见燕沁嘀咕道:“美颜丹又不是多贵,等攒够钱就买一颗给我徒弟。”
低级美颜丹,三颗上品灵石,确实……不贵。
等她攒个七八十年也就够了。
那只兔子到底没有被吃掉。
慕云抱着被燕沁取名为“兔子”的兔子,哒哒哒跑到了许志面前,“师父师父,快看!兔子!”
许志蹲在她面前,被兔子腿蹬了个满脸。
燕沁专心致志给自己小徒弟喂食,等陌上川吃到第三根鸡腿的时候,她终于满足地拍了拍手,放过了被自己糊得满脸油的狗蛋。
陌上川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靠着树,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死女人,等他恢复了修为,一定要报此羞辱之仇!
“宝啊,这根鸡翅特别好吃!”燕沁嘴里叼着根鸡腿,将去了骨头的鸡翅塞进了自己小徒弟嘴里,含混不清道:“多吃肉才能长高,起码以后能在身高上碾压他们。”
陌上川咬牙切齿地嚼着鸡肉,舔了舔满是油腥的嘴唇,鉴于他现在是个哑巴,只能忍气吞声……再吃一个鸡翅。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志跟刀烨爬到了树上,树底下燕沁搂着两个小的呼呼大睡。
“小刀子,大师兄我一直没问你,”许志倚着跟粗壮的树枝,眯起眼睛看向沉默的少年,“你资质这么好,怎么会来清华宗呢?”
刀烨闻言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黄大山那个老糊涂。”许志笑呵呵道:“虽然燕沁老嫌弃我傻,我又不是真傻,你这资质别说鹤濑宗,便是去易和宗他们也会收的。”
刀烨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刀烨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已经拜了黄掌门为师。”
“嘿。”许志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的举止气质不凡……哎,算啦,你愿意待在清华宗便待着,我和燕沁也会把你当成亲师弟的。”
许志看着他,刀烨闷闷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兄。”
言尽于此,两人也各自睡了过去。
许志点到为止,刀烨不想说,他也没深问,黄大山那个死老头看着不靠谱,不过收徒弟这件事应当会靠谱……吧?
翌日。
清晨,燕沁是在慕云和众多小鸟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怀里的狗蛋睡得还很香。
她恶劣地捏住他的鼻子,硬生生地将人给憋醒了。
陌上川幽幽地盯着面前笑得荡漾的女人,如果目光能杀人,燕沁早就可以灰飞烟灭拥抱大自然了。
吃过早饭,几人再次坐上马车,晃晃悠悠了几个时辰,终于出了深山,走到了大道坦途上。
虽然说修真大陆宗派林立,修士数之不尽,然而还是会有很多人天生没有修行的资质,终其一生只能作为凡人存在,短短几十年过后尘归尘土归土。
一开始他们散落在大陆的各个角落,宗门内降生的婴儿有许多没有修仙资质或者资质奇差的,便会交给山下的凡人抚养,久而久之便在各个宗门山脚形成了城镇,这些城镇大多依附于各自的宗门,凡人生下有资质的孩子也会交给宗门抚养,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了诸多关系网错综复杂的世族和宗门,有些势力较大的世族甚至与大宗门都有一抗之力……
“这些城镇里往往会有一个较大的世族统领,负责和宗门接洽各项事务,与其他城镇也会有生意往来。”许志架着马车听燕沁给两个小娃娃讲的话忍不住插了句嘴,“这鹤濑宗底下便有几个较大的镇子,咱们现在去的就是其中之一——鹤唳镇。”
“鹤唳镇最出名的是宴喜楼狮子头,味道一绝。”燕沁装作不经意提道:“到时候带你们去尝一尝。”
“别听她的,最好吃的明明是春和楼的红烧肘子!”许志不服气地喊道:“而且还便宜!”
燕沁刚要反驳,马车忽然停住,许志从外面探尽头来小声道:“师妹,出来。”
燕沁心下一跳,撩起帘子跳了出去,便看到路中央站着个和尚,一身雪白的袈裟,手里挂着串血红的佛珠,低眉垂目冲他们行了个佛礼。
待他抬起头,燕沁呼吸微微一滞,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模样,眉眼温润清雅,生得一副绝佳的皮相,然而周身安宁温清的气质却将他从这茫茫红尘中隔开,仿若隔了那么十丈千丈远,让人起不了亵渎的心思。
这是名佛修。
“不会是禅宗的弟子吧?”许志小声道。
不待燕沁答话,那和尚一笑答道:“贫僧一介散修,无门无派,与诸位施主有缘,可否顺路搭贫僧一程?”
燕沁看这一条大道就他们这孤零零一架马车,顺路捎个人无可厚非,可是这和尚突兀地出现在路中间实在诡异。
燕沁与许志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戒备之色,于是许志对那和尚道:“抱歉,车内还有几个孩子,实在没有空了。”
“无碍。”和尚施施然行了一礼,侧身退到了路旁。
只是那动作颇有些艰难,好似左腿跛得厉害。
燕沁又回到车里,许志一甩鞭子,马车又重新跑起来。
她摁住蠢蠢欲动的慕云,靠在马车门框对许志道:“师父可从来没教过我们乐于助人。”
“嗯。”许志闷闷地回答道:“上次我就是因为识人不清被打得去了半条命。”
“所以不能怪我们袖手旁观。”燕沁咬了咬后牙槽,低头正对上狗蛋和慕云的眼睛,她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不知是在对谁说:“修真界一向弱肉强食,在摸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之前最好别乱发善心,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许志闷闷地点头,“对,做人不能太善良,做修士更不能太善良。”
陌上川心底冷笑,好歹这两个小崽子还没蠢到家。
慕云也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吁!”许志忽然停下了马车,扭回头去看,那和尚正一瘸一拐地艰难地沿着路走,想来是一介散修,也没有什么飞行法宝,更没有多余灵石雇个脚力,只能凭借双腿赶路。
偏偏那和尚还是一脸平静淡然的模样。
燕沁也看见了,忽然听慕云软软道:“师叔,相比之下我们还算好的对吧?”
燕沁咬牙道:“师兄,让他上来,看起来也没多少修为,就让他和你坐外面,要是有不对你就把他踹下去。”
“好。”许志答应地十分痛快,调转马车头冲着和尚跑去。
陌上川冷眼瞧着这两个天上有地下无的蠢货,心里恨铁不成钢,估计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可能连累自己,真的是想尽办法作死。
马车在和尚面前停住,和尚似乎愣了一下,旋即释然一笑。
许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若道友不介意,可搭你一程。”
忽视掉之前的尴尬,和尚到底还是坐上了马车。
慕云窝在燕沁怀中小声道:“师叔,这和尚长得好看。”
燕沁失笑,同样小声道:“比你小师叔还好看么?”
慕云拧着眉毛盯了刀烨一会,义正言辞道:“我觉得还是小师叔更好看一些,这和尚瞧着冷冰冰的。”
可是任谁来看,都是刀烨冷着张脸,和尚面带微笑春风和煦,然而燕沁又觉得慕云说的没错,一个身在凡世烟火,一个却早已脱离了这十丈红尘。
后者终究要更冰冷些。
“贫僧法号明尘。”和尚道。
明尘十分健谈,据他说他已走过大半修真界,他自东方而来,一路行至此地,到这西北之后欲再南下,去往海外十方灵岛。
许志和燕沁都听得津津有味,毕竟他们从小到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鹤唳镇了。
“你要走遍整个大陆吗?”慕云趴在燕沁的膝盖上问明尘。
“是的。”和尚答道。
“为什么呀?”慕云继续问他。
燕沁和许志也都看向他,显然他们两个也十分好奇,只是不好意思多问。
“我欲寻一人。”明尘道。
为寻一人而走遍整个大陆,若非亲人,那便是放在心上十分重要的人了。
见他们眼底都是善意的好奇,明尘忍不住微微一笑,捻了捻佛珠,道:“说是人却也非人,诸位可愿听贫僧讲一故事。”
路上无聊,有故事可听,燕沁几个自然十分乐意。
修真大陆的东方宗门林立,最多的却是佛门道家,禅宗是佛门最大的一宗,却并非唯一,其余自是有不少佛家门派。
在大陆的最东方有一小宗门,只零星几座山头,山中弟子皆是佛修,一日山中掌门下山途中捡了一名弃婴,资质尚可,便带回宗内抚养。
弃婴自小便做了和尚,成了宗主的亲传弟子,整日除却修行便是帮师父打理后山的灵田。
灵田旁有一棵一人抱粗的古木,虬枝缠绕,枝叶茂密,后来小和尚便习惯了打理完灵田后坐在古木下念经修行。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和尚慢慢长大,取了法号,是为明尘。
明尘,是明心,明己,也是看明看透这凡尘。
明尘十八岁这年,正在树下打坐,忽见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着灰绿衣袍之人,这人一眼看去非男非女,只那双碧绿的眸子亮得灼人,清透地不似凡世之人。
这人自称梵泠,是这古木修出了灵智,千年化形,因明尘在树下修行多年,梵泠沾了明尘的功德结下了因果,须得还了这因果才能继续修行。
梵泠一再坚持,明尘无法,只得允它隐去身形藏匿在自己身边,等着合适的时机还了这因果。
这一隐匿便又是二十年。
山中不知岁月,二人相伴多年,白日一同修行,夜来一齐赏月下棋观景,早已结下深厚的情谊,是真真正正的知己了。
而后明尘所在的宗门被灭门,一把火烧透了几座山,连同那棵活了千年的古木,宗门三百多人无一存活,只剩一个明尘被梵泠用元神护住捡了一命。
梵泠终于还了这番功德因果,却也因此落得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明尘自始至终都未曾被伤到分毫,再次恢复意识却同时失去了生活多年的同门和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后来的明尘孑然一身,许多年后学会了卜卦之术,因缘际会之下为梵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梵泠尚在尘世,于是他便开始徒步寻遍大陆,想要找到梵泠。
这个故事被明尘叙述得十分平淡,也并不完整,甚至连前因后果都交代地不甚分明。
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被明尘用他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出来并不多么吸引人,可抛却那些是非因果,只是这么想想,得是多么铭心刻骨的感情才能支撑一个人,让他在失去一切之后走遍了世间,而这只因为那么一个似是而非虚无缥缈的卦象?
燕沁看着明尘温润干净的眉眼,叙述着故事的和尚没有悲喜也没有仇恨,只有萦绕在周身一股淡淡的清冷,似乎这卦象的真与假,这故事最后的结局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只是在找那么一个人,一个陪他在山间清雾中安静修行,陪他在冷月清泉旁静默下棋,同他一个眼神便明了一切的人。
甚至这个人非男非女,非妖非魔,却抵过这红尘十丈。
自他魂飞魄散之后,明尘便与这红尘渐行渐远,明明近在咫尺却远隔千里万里了。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呢?”慕云问他。
明尘似乎毫不介意她的无礼,只是微笑道:“若找得到便是我与他之间的缘分因果未尽,若是真的找不到他……总归我还是在找的。”
似是能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他这般执着,便已经足够幸福。
燕沁心想:我到不了这个境界,自然也不会懂嘛,这个和尚真是个可怜人。
明尘抬头,望进她的眼睛里,温和道:“施主通透,好在早已放下。”
燕沁愣了半晌,忽然明白了过来,不由哂笑,“我这情况跟你不同,不放下反倒会变成累赘了。”
明尘说的是她的前尘往事。
十几年过去,那个五光十色喧嚣繁华的世界,那个世界中的嬉笑怒骂种种往事,她都已经快忘得差不多了,时间当真是个好东西。
可到底忘没忘,谁又能说得清呢?
明尘坐在马车上,喃喃自语道:“或许梵泠早已投胎转世,重新变成了一棵树,或者做了人,做了妖,做了魔,又或者变成了花鸟鱼虫,这世间万事万物,他倒是叫我好找。”
“若是找到梵泠,你要对他说些什么呢?”燕沁问他。
明尘愣住,那双清润的眸子盯着虚空半晌,才略微带着迷茫道:“我不知道。”
总觉得有许多话要同他讲,可到头来却不知道该作何讲。
“说不定现在梵泠正听着,这路边可好多树呢,说不准他正听着……”燕沁微微一笑,“不管梵泠做了花鸟鱼虫还是人妖魔,你们总会遇见的。”
明尘盯着自己跛了的左腿,过了良久才开口,那声音极轻,似乎是怕惊扰了旁边的什么人,却又害怕那人听不到,不得不逼着自己抬高声音,因此听上去有些颤抖,缓慢地飘散在傍晚微凉的风里面。
“你回来……便好。”
诸多复杂深刻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都融进了这孤零零的几个字里,却寄托了和尚不知多少年的跋涉与艰辛。
“快看,前面就是鹤唳镇了!”
在镇子门口同明尘告别之后,许志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师兄怎的了?”燕沁问他。
“你说,和尚不是修的无情道吗?可明尘与梵泠……”许志不解地看着和尚一瘸一拐的背影,“这六根不净啊。”
“净与不净是人家自己的事情。”燕沁道:“更何况——哎,你管人家这么多干什么?还是多操心一下银子够不够花吧!带回还得去鹤濑宗的任务发放处领任务……”
许志被她这么一说,果真没有时间去担心别人了,抱着自己的小徒弟乐颠乐颠去挑家具了。
燕沁还是没忍住转头,明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里面。
更何况,若真六根清净修了那无情道,明尘就不是梵泠认识的那个明尘了。
鹤唳镇是个中等的小镇子,镇子里大多是些凡人,不过路上也有不少修士,修为均不是很高,比燕沁许志高的不多,大家都差不多练气,说实话便都是菜鸟。
实际上这个镇子还真有点像游戏里的新手村,大家开局都身无分文,一身装备全靠自己打。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燕沁抱着陌上川,许志抱着慕云,刀烨跟在许志后边,便听许志吓唬小孩子,“不认识的人要带你们走千万别跟着,有的是十足的大坏蛋,把你们带回去炼成药丸,到时候我们去找你都找不到,变成个药丸没有嘴巴没有胳膊,只能干看着师父找你……”
慕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眼里都含了泪泡泡,她抱住许志的脖子,小声道:“那师父你要看好我。”
许志咧嘴一笑,掂了掂怀里的小人,“那是自然,你师父我可是清华宗第一高手。”
燕沁嘴角微抽,刚要顺便嘲笑许志几句,前面忽然传来了小孩的哭闹声。
越往前走那声音越大,渐渐清晰起来。
“我不!我就要这个嘛爹爹!爹我要这个!”
“你不给我买我就不走!”
燕沁往那人群里扫了一眼,便看到个身着华服的小公子哥,看着不过六七岁,正缠着个青年,要买那摊子上的一个玩偶。
青年眉宇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好似在强忍着什么,也不理会小孩的哭闹,朝那摊主扔出一袋灵石,有几枚从收口处滑落出来,燕沁一看,好么,这一袋子中品灵石……可以说是很富有了。
“全给我装起来。”青年冷声道。
小孩瞬间不哭了,眉开眼笑抱着玩偶,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看热闹的人很快便散去,燕沁和许志也继续往前走,许志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方才那人瞧着眼熟。”
燕沁皱起眉,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好像是鹤濑宗的大弟子,叫玄什么来着。”许志低声道:“没想到啊,儿子都有了。”
燕沁点点头,又听许志道:“鹤濑宗看起来也很有钱。”
燕沁:“……”
没多久几个人便来到了木匠铺,这里有专门买家具的地方,那家具都是巴掌大小,谈拢价钱后直接放到纳戒里带回去便可以了。
这纳戒大多形如戒指,也有的可以化作各种形状当做饰品戴在身上,纳戒之中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可以装些法器宝贝灵石,品阶高的甚至可以装活物。
只可以清华宗上下只有一个纳戒,除了像家具这种特别大件的东西燕沁他们会用纳戒之外,大多数东西都是用不到纳戒的。
燕沁对陌上川道:“看中了哪一个便指给师父看,只要价钱合适咱们就买回去。”
陌上川敷衍地点了点头,这些个破烂玩意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他平日里起居虽说看起来简朴,实则华奢非常,陌宗主向来喜欢低调的奢华,只可惜在这里他只能低调,没法奢华了。
慕云这时候已经选好了,她指着一套十分漂亮的家具道:“师父我要这个。”
“小姑娘好眼光。”店家笑眯眯道:“这是本店最新打造的一套,使用金丝楠木做成,冬暖夏凉……”
许志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道:“多少钱?”
“不贵不贵,只要五百块下品灵石。”店家笑道:“难得小姑娘喜欢嘛。”
许志:“……确实不贵。”
“慕云,咱们再看看,说不定有更漂亮的呢。”许志哄着慕云道。
慕云似乎明白过什么来,十分乖巧地点点头,几个人转了一大圈,最后挑了价格最便宜的那两套。
最后临走的时候,燕沁和许志一咬牙,决定不去宴喜楼吃饭了,省出来的钱加上许志跟老板的软磨硬泡,最后竟是给刀烨也凑上了一套。
刀烨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看着燕沁二人,最后扭过头低声道:“随便你们。”
买完家具,燕沁和许志分头行动,许志去鹤濑宗任务领取处去取任务了,而燕沁和刀烨则带着两个小娃娃在街上闲逛。
可歌可泣的是,身为师姐和师父的燕沁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三个小家伙买了几串糖葫芦。
只有慕云开心地舔着糖葫芦,陌上川和刀烨面面相觑,最后在燕沁逼视的目光之下完成了一次壮举。
燕沁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腿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疼得她瞬间想骂人。
“滚开!你踩到小爷的鞋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站在她面前,恶声恶气地道。
陌上川的目光冷飕飕地落在那小孩身上,发现是之前买玩偶的那个小孩。
燕沁和许志脾气都不太好,不过向来窝里横,在外面和许志都是尽量能少惹事便少惹事,眼前虽说是个小孩子,但是他踢得那一脚着实很重,燕沁的火气瞬间便冒了出来。
但是和小孩子动手也真的说不过去。
燕沁扫了这小公子身后,没有大人跟着,不过已经有许多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不欲惹事,向后退了一步让开路,谁知道那小公子竟是嚣张至极,一脚又朝着她的小腿踢过来,似乎是要泄愤。
燕沁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住了那只嚣张的脚,然后用了个巧劲在落地前别开了他的腿,那小公子一下站不稳,脸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面上,顿时那小孩哭嚎出声。
燕沁礼貌地退后一步,微笑道:“小公子眼睛生得这般漂亮,可得好好看路。”
不看路眼瞎的么。
那小公子看上去十分愤怒,恶狠狠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燕沁道:“你、你竟敢羞辱小爷!你知道小爷的爹是谁吗!?你这个丑八怪,还领着一个更丑的!恶心!”
燕沁瞬间就冷下了脸。
“混账!住口!”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眨眼间一名黑衣青年便到了众人面前,正是不久前给这兔崽子买玩偶的人。
那小公子似乎被吓住了,而后哇哇大哭起来,“我不!我就不!这个贱人欺负我!!”
燕沁:“……”
她忽然觉得跟这种小孩一般见识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呢。
她冷哼了一声,牵起陌上川,低头同他道:“蛋蛋你记住,做人呢最重要的是灵魂和内在,越在意那副皮囊的人越肤浅,就像那羊屎球,外面光鲜亮丽顺滑无比,可不管怎么说,屎就是屎呢。”
曾经无比注重外在的陌上川:“……”
刀烨看着外表光鲜亮丽的糖葫芦,再联想起燕沁刚刚说过的羊屎球,怎么也下不了第二口了。
慕云笑嘻嘻道:“师叔说的对呀!”
那青年脸色似乎也不好看,只是冲燕沁拱手道:“小儿无状,冒犯道友了。”
燕沁微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小孩子玩闹罢了。”
“在下鹤濑宗玄之泽,如若道友不嫌弃,可愿一同喝杯清茶?”玄之泽笑道。
“对不住了,在下有事在身,不如改日。”燕沁一拱手,领着几个小的就钻进了人群里,只远远地听见后面小孩的哭喊声。
“师叔,咱们为什么要走?他不是要请你喝茶吗?”慕云不解道。
“哎。”燕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无奈道:“那玄之泽可是鹤濑宗首徒,我打了人家儿子,就算一开始是那狗崽子不对,那也是人家儿子,要是这人再十分小气,今儿个咱们几个就甭想活着离开了。”
陌上川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不是骂人家儿子骂得痛快的时候了?怂包一个。
燕沁确实怂,但是好歹没吃亏,她不喜欢惹事,可谁也不能预料自己会不会踩着屎啊。
燕沁长叹一口气,“等我有钱了,一定要买上一百颗美颜丹当糖豆磕!长得不好看碍着谁了真是,一个两个上赶着嘲讽咱们……蛋蛋啊咱不伤心!到时候美瞎他们的狗眼!”
陌上川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他真的很想问一问眼前这个女人,说好的不看外表只看灵魂内在呢!?
燕沁的袖子被扯了一下,燕沁慢慢低头,目光落在抓着自己袖子的小手上面。
她惊喜地蹲下来和陌上川平视,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怎么了蛋蛋?”
这可是第二次狗蛋对外界有反应呢!之前她对他说上十句这小屁孩都不见得回应一下,完全就是高冷得一批,如果不是黄大山确认这孩子脑子没问题,她都快以为自己收了个自闭症儿童呢。
陌上川皱着眉头,心里千百个不满然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看着面前满脸写着开心的女人,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狗蛋就狗蛋,蛋蛋就蛋蛋吧。
反正他不应就是了。
见小徒弟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燕沁才想起他的哑疾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然后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不管人家怎么说,我家狗蛋在师父眼里就是最好看的,咱不生气,也不皱眉毛啊。”
她轻轻地将他皱起的眉头抚平,心里默默流泪,因为一皱眉就更丑了啊啊!
陌上川颇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短短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也没能形成扇子般的阴影,只能认命地抓住燕沁的手,被她领着继续往前走。
他仰起头看着燕沁在阳光下的侧面,心想,所谓师父……是怎样的存在?
不等陌上川思考这个问题,许志便回来了,只是走近了一看,几人都抽了口凉气。
只见许志一手捂着半别脸,直到走近燕沁才看到他指缝里的血迹。
燕沁低呼出声:“师兄!?”
许志闻声冲她笑了笑,他转过头又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可血还是不停地往外冒。
燕沁一把抓住他的手,“谁干的?”
“没事,不小心磕的。”许志嘿嘿一笑,对燕沁道:“好了,任务也领回来了,咱们抓紧时间回去吧。”
燕沁皱起眉,又听许志小声道:“快点着,别吓到小孩。”
燕沁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牵起慕云和陌上川回到了马车上。
刀烨看着他没动弹,许志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赶紧上车,不然师父要等着急了。”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燕沁看着手里的任务单,眉头拧得死紧。
那单子被捏得有些发皱,上面还零星溅着几滴血。
许志被打得不轻,好在燕沁带了几颗疗伤的丹药,许志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好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清华山脚,燕沁先让刀烨领着两个娃娃上去,她拽住许志走到一旁,问道:“这下可以说了吧?到底谁干的?”
“没……”许志支支吾吾不想说。
燕沁气得翻了个白眼,“是不是鹤濑宗的人干的?那群就只会仗势欺人的王八蛋!”
许志使劲摇了摇头,“不是,是、是个小孩。”
“啊?”燕沁顿了顿,“什么小孩?”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穿得破破烂烂的,我不小心撞到他,没等道歉呢他上来就给我一顿打,你说这小孩我也不能还手对吧,要不多欺负人啊。”许志振振有词道:“可谁知这小孩好像有点修为,给我这挠的,嘶……”
同样撞到小孩并且跟人家动手甚至冷嘲热讽的燕沁:“……”
最近还真是跟小孩杠上了。
“算了,走吧。”燕沁郁闷地转身,一边走一边道:“小孩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宝宝呢?对熊孩子该揍就得揍。”
许志:“唉。”
燕沁继续道:“你看看咱家这几个小孩多乖啊,哪来的那么多臭毛病,都是大人给惯出来的。”
许志:“师妹说的是。”
“下次再遇到这种狗孩子让我来,看我不骂得他喊娘!”燕沁愤愤道:“今儿那小王八蛋要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
“啥?”许志见她忽然停下,后知后觉道:“你也碰到熊孩子了?”
“……没有!”燕沁转头微笑道:“师兄,师父喊我们呢,快点!”
“啊?哦。”许志捂着半张脸,迷迷糊糊地就跟着燕沁上了山,也没有心思理会什么熊孩子了。
——
家具材料都买了回来,燕沁便摩拳擦掌准备给自己小徒弟拾掇屋子了。
许志显然也干劲满满,每天都要过来参观一下燕沁的进度。
燕沁原本的屋子是黄大山盖得屋子中最大的一座,统共两间房,她本来是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修炼室和书房的,现在要给她家狗蛋匀出一间房来,光设计图她就画了好几张。
她本想从修炼室隔出一间,但是修炼室跟卧室比起来本来就小,再隔开就更加逼仄,会严重影响她修炼的心情。
许志对于此事保持怀疑,毕竟他师妹修炼向来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被黄大山罚去刑堂的时间要比在修炼室的时间多得多。
燕沁忍痛从自己宽敞明亮的卧室划分出了一小半地方给了自己的小徒弟,中间砌了一道墙,在她卧室门旁边给狗蛋加了一道门。
新买的家具安置好,燕沁又给他铺好床,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十分像个好孩子住的房间了。
这几日一直跟着燕沁睡的陌上川极其嫌弃这个新房间,毕竟这个房间还没有他以前养狗的狗窝大。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啦。”燕沁蹲下来对他道:“等咱们蛋蛋长大了,师父就给你重新盖一间大房子。”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抬脚走进了自己的狗窝。
“啧,崽崽还挺酷。”燕沁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小身影,心想养个徒弟真心不错的,那种责任感和满足感简直让她想再捡几个狗蛋回来养。
“蛋崽,听得到师父说话吗?”燕沁隔着那堵墙抬高声音问。
隔壁安安静静一片沉默。
又忘了他不会说话了。
燕沁沉默了一瞬,从门口探出头朝陌上川的房间喊:“崽崽?”
陌上川:“……”
他拒绝这个蠢名字。
燕沁逗了一会小徒弟,又从床底下摸出了一坛酒,拎着坛子就往黄大山那边去了。
酒鬼一个,完全没有女人的样子。陌上川在心里默默地鄙视她,转眼又瞧见让燕沁忙活了好几天的新屋子,仰面躺在了柔软的新棉被上。
算了,看在她这么费尽心力做出来的份上……
这边燕沁溜达到黄大山的屋子前,十分温柔地敲了敲门。
门自己打开,燕沁提着坛子进去,便看到黄大山这个死老头正仰面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呼噜声震得她耳朵发麻。
“师父。”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黄大山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她抬头又立马阖上,但是鼻子却闻到了酒香味,他依旧闭着眼拿架子,“燕沁啊,何事来求为师?”
燕沁笑眯眯道:“师徒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求呢?便是我不说,想来师父您也会操心的。”
黄大山冷笑了一声,见燕沁将那坛子酒稳稳当当放到桌子上,磨磨唧唧地开口道:“要是为了你那徒弟的事那就算了,赶紧拿走,我就当你没来过。”
燕沁眉头一皱,不满道:“师父!”
黄大山将双手抱在胸前,闭上眼睛装听不见。
“他好歹是我徒弟,即便是资质差一些,只要想办法,他总能修炼的!”燕沁道:“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想先治好他的哑疾,师父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黄大山不为所动,就是不开口。
燕沁一看小脾气也上来了,“师父既然不管那就算了,我明天就带他离开,修真界这么大,总会有热心肠的人愿意帮我们,不像某些人一样冷血。”
说完甩袖子就要走。
身后的黄大山怒喝道:“你给我站住!”
燕沁停下,背对着他,显然火气正大。
黄大山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的性子,平时看着笑眯眯的一团和气,可实际上倔得跟头驴似的,如果不让她撞个头破血流,说破了嘴皮子她也不会听。
关键是还就会窝里横,动不动就尥蹶子。
这个驴脾气!
“当初我让你送他下山你不肯,”黄大山慢悠悠道:“你当师父我是嫌弃这孩子的资质,嫌他长得丑——当然了,也确实嫌弃,但是,下山对这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燕沁垂着脑袋不说话。
“我看得出来,那孩子不肯认命,你也是。”黄大山从榻上爬起来,盘腿做好,“可是你想过没有,等他们开始修炼了,另外几个娃娃顺顺利利,只有他连气都引不了,他怎么想?时间一久,注定会衍生心魔。”
一只鸡在鸡群里生活得很自在,可若强行将它养在鹤群里让他误以为自己可以做只仙鹤,等他认识到自己实际上只能当只鸡的时候,就会不甘心。
不甘,嫉妒,愤怒,怨怼……渐渐地便会迷失本心。
一个见过汪洋大海的鱼,怎么甘心守着自己那一畦浅浅的水洼?
可惜他连那水洼都跳不出去。
“我不管,他拜了我做师父的!”燕沁转过身抬起头来,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给我敬了茶磕了头,那便是我徒弟了!就算他这辈子都没办法修炼,也是我燕沁的徒弟。”
“以后若他敢犯下什么大错,我必第一个不饶他。”燕沁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师父,求你了……”
黄大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燕沁弯起眼睛笑了。
今年初春的雨水格外多,淅淅沥沥的雨连着落了好几天,燕沁懒洋洋地窝在自己房间里,闲来无事便逗自己的小徒弟玩,只可惜小徒弟太高冷,不太搭理她。
燕沁拿着毛笔,歪歪扭扭的教陌上川写字,她指着宣纸上的两个字道:“崽崽啊,这两个字叫燕沁,是你师父我的名字。”
陌上川有点不忍心去看她写的奇丑无比的两个字,燕沁似乎也觉得这俩字写得太难看,她又俯身从书桌上扒拉了一会,拿出了一根细细的碳条。
陌上川看着她那手里的碳条,不知道这人又想作什么妖。
燕沁垂眸盯着那白色的宣纸许久,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用奇怪的姿势拿着那碳条,在纸上划拉了几下。
燕沁两个字写得遒劲大气,一笔一划间带着隐约的锋利和锐气,单看这把字,着实没办法与写字的人联系起来。
陌上川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两个字,燕沁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叫燕沁,燕山之北,有雪沁园……算啦,反正你也听不明白,知道这俩字长什么样就行。”
说完她抓起那张纸使劲揉巴揉巴扔到了地上,好似着急忙慌地逃避着什么,最后竟是费尽用了火焰术将那纸烧得只剩下灰烬。
燕沁见他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笑了笑道:“师父字写得难看,还是烧了吧。”
陌上川将目光落在了桌子上那张用毛笔写的字,无语凝噎。
“蛋崽,师父一定会早日治好你的哑疾。”燕沁看他想说却不能说的模样心里泛酸,将小徒弟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叫我声师父啊……”
风裹挟着细雨从窗外飘进来,打在燕沁脸侧的碎发上,连空气都带着股湿漉漉的清香,陌上川被她抱在怀里,眯着眼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他心想,我年长你好几百岁,叫你师父岂不成了笑话?
简直是胡闹。
燕沁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在想什么,只觉得蛋蛋乖巧又安静,即便缺点不少,但也是个十分合格的徒弟。
微风正好,昨晚有些失眠的燕沁这时候昏昏欲睡起来,还抱着徒弟窝在椅子里就这样睡了过去。
梦境之中光怪陆离,因为写了一个名字,那些曾经让她努力埋葬的东西喷涌而出,燕沁心想,她上一世那么短暂且平淡无奇碌碌无为,说起来并没有多少可以让她留恋的东西,但是为什么每次触及到她心里都要这么难受呢?
大概是曾经存在过,生活过,却离开得那么匆忙又猝不及防,甚至她刚到修真界的那几年,每一天都在疯狂地思念着那个世界,思念着那个世界里的人……然后强迫自己忘记,也强迫自己放下。
那个繁华喧嚣的世界于她而言,终归是故梦一场,多想并无益处。
陌上川安静地趴了好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他一转头,发现燕沁竟是这样就睡着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刚要挣扎着下来,便听燕沁低低嘟囔了一声。
他一抬头,便看见燕沁拧着眉,眼角还挂着一滴泪要落不落的。
陌上川的目光又落在了方才她烧出的灰烬上,隐约觉得同那她方才写的两个字有关,却不知道究竟有何关联,心里轻轻啧了一声。
这个看起来一直没心没肺的女修士,心里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让她只是些个名字都这般难过?
一只微黑的小手轻轻擦掉了她的眼角的泪珠,然后轻手轻脚地从她身上爬了下去。
清华宗首次纳新之后的第一次晨会终于轰轰烈烈地如期召开了。
黄大山意气风发地站在“众多”徒子徒孙面前,滔滔不绝地讲着清华宗的光辉历史,为了让黄掌门立起面子,燕沁和许志罕见地没有开小差说小话,给足了黄大山面子。
几个新来的听得似懂非懂,没有各自的师父做坏榜样,起码看起来听得十分认真。
黄大山十分满意这次晨会的召开,点名表扬了自己新得的爱徒刀烨,同时习惯性地批评了许志和燕沁。
于是许志和燕沁有样学样,报复性地批评了各自的徒弟,黄大山看不下去加重批评,一时间清华山鸡飞狗跳。
今天的清华山也是安安静静呢。
晨会散会之后,燕沁领着自家徒弟悄悄地去了后山。
她准备给自家徒弟开个小会,顺便想验证一件事情。
陌上川一时摸不准燕沁要带自己做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她。
燕沁领着他到了后山的一处断崖边,天上又飘起了小雨,冷得燕沁一个哆嗦。
陌上川站在她身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山间的清雾,对面的山峦像是被笼罩了一层轻纱,在风中看不分明。
燕沁低头冲他笑了笑。
那个笑容看起来很浅淡,同她以往充满狡诈算计的微笑不同,是以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崽崽,师父知道你能听懂,很多事情也不用我解释……”燕沁说道:“我没什么大本事,也没多大志向,若你根骨不差待在清华宗真是没半分前途可言。”
陌上川:“……”
难得燕沁还能有点自知之明。
“像你小师叔那种的简直就是……”燕沁冲他眨了眨眼,“但是以你目前的资质,待在清华宗也许还不错,换做人家大宗门估计连睬你都不睬。”
陌上川想了想若是这具身体出现在北敖宗,不,估计连大门都进不去进被轰出来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感恩戴德也不是想让你知足,我能做你师父也是我的幸运,咱们师徒俩这叫缘分……师父只是想让你知道,所有的事情师父会想办法的,你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事情。”燕沁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个小大人似的,累不累啊?”
陌上川习惯性地装聋作哑,不睬她。
燕沁蹲下来用手掰住他的肩膀,神色柔和道:“你能听懂师父讲话对不对?”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能听懂的话眨眨眼好不好?”燕沁耐心道。
陌上川不为所动,双目无神地看向远处的山峦。
燕沁的心越来越凉,她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声音有些急促,“蛋崽,你看着师父!”
陌上川不喜欢她这种强势的姿态,微微皱起眉。
啧,好麻烦的女修士。
燕沁不相信同他说了这么多他一点都听不懂,与黄大山谈了一番之后,她迫切地希望自己的小徒弟能够回应自己。
她不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更不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定的人,很多事情都会因为失去信心或者种种原因半途而废,她做事情都是因为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因此她会瞻前顾后,她会担心因为自己而害了小徒弟。
这种因为不确定和无能为力产生的焦虑使得她对小徒弟的要求高了起来,这是过分且不合理的,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哪怕他回应一下呢。燕沁有些焦躁地想道。
燕沁的力气有些大,掐得陌上川的下巴有些发红,他忍不住伸手想掰开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住。
“你能听懂对不对?你不是傻子对不对?”燕沁直直地盯着他。
陌上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傻子!?她、她竟是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傻子??
燕沁见他一副呆样,心底一阵烦躁,往常的耐心都喂了狗,盯了半晌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她冷冷的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他能听懂,却偏偏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这让燕沁怒火中烧。
她知道小徒弟在装傻,他分明就是故意不回应她!
回去的路上燕沁没有等他,步子迈得很大,余光瞥见小孩自己跟了上来,心慢慢放下来一点,但是步子依旧没有放慢。
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山路不平整,来时是燕沁抱着陌上川来的,可回去他却不得不自己走回去,这幅凡人的躯体十分瘦弱,他有几次都差点摔跤。
心头的火气也慢慢涌了上来。
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修士,就这样的也配做别人的师父?
燕沁没有再加快步伐,却也没慢下来,和小孩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待她余光瞧见小孩被树枝绊倒跌在泥地里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往前走。
却还是没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小孩。
小孩子趴在泥地里,正艰难地想要爬起来,额头好像还碰破了点皮,也不哭也不闹,只是若有所思地眨了一下眼睛,小手撑在石头上爬了起来。
燕沁心里的焦躁莫名地降下了一点,却升腾起另一种烦躁,她想去把小孩抱起来哄一哄,可一想到小孩子对什么都没有反应呆呆傻傻的模样就迈不动腿。
不管他!燕沁一边走一边想,我可真是个十成十的混账。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磕磕绊绊地走着,细雨朦胧中让一切都看不真切,在初春山间的鸟鸣声中渐行渐远。
远处山包上正在慢悠悠喝茶的黄大山捋了捋自己干巴巴的小胡子,眯起眼睛叹道:“分明还是个孩子……”
却做了别人的师父,努力承担起教导另一个小娃娃的命运,是幸,也是不幸。
——
事实证明,折腾徒弟最后还是折腾的自己。
陌上川回来之后便发起了高烧。
一开始燕沁并没有发现,是许志领着慕云过来找陌上川玩,进门之后才发现小孩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
燕沁现在心里后悔地要死,但是孩子却依旧昏迷不醒。
“师兄,怎、怎么办?”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陌上川,语气焦急道:“他这么小,是不是不能吃丹药?我去找师父!”
许志一把拉住她,“你去找师父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医术。”
燕沁急得脑子有些糊涂,一把甩开他的手,“这里又没退烧药也没法打针,孩子都不知道烧了多久了,我……都怪我,我不该让他淋雨的……”
许志道:“情况紧急,还是画个传送阵去鹤唳镇吧,镇上有大夫专治小儿疾病的。”
燕沁急忙点头,抱起陌上川,又拿了个大披风将他裹严实,等许志画传送阵。
画阵还是需要时间的,燕沁摸着徒弟滚烫的额头,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这种地方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小孩的身体本来就差……
陌上川意识有些模糊,只能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在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脸,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点熟悉,又好像全然陌生。
小孩子软塌塌地伏在自己怀里,小手小胳膊绵软无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燕沁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之前做的那是什么混账事!她跟个小孩到底是在怄什么气!
“崽崽,师父错了,都怪师父。”燕沁低声道:“对不起,是师父不好……”
等到了鹤唳镇找到许志所说的那个大夫,燕沁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再晚半个时辰就没救了。”大夫不悦道:“你们是怎么管孩子的?”
燕沁一阵后怕,讪讪道:“都怪我,让他淋了不少雨。”
大夫一边下针一边道:“这孩子可不仅是淋雨受寒,他这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这么小的孩子,你们这些当大人的整天跟他说什么呢?”
燕沁有些茫然地低头看向紧闭双眼的小孩,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她跟他说的那些话对他造成的影响原来这么严重的吗?
于是燕沁再次陷入了无尽的懊恼之中。
天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误会。
自打陌上川死而复生进这具身体之后,他想的要比“师父今天凶我跟我吵架还不肯理我嘤嘤嘤”这种事情沉重多了,至于燕沁同他发火在陌掌门眼里不过是个女娃娃在闹脾气差不多性质,他还没有那么多闲心去因为这么个小小的女修士“思虑过重”。
不过是因着淋了些雨,这具新得的身子又分外孱弱,是以这才病倒了。
但关键是这些燕沁不知道啊,她正陷在无尽的自责与懊恼之中,守在自家小徒弟身边,满脸写着“我很后悔”四个大字。
“师妹,这也不能全怪你嘛,小孩子身体弱这个也是避免不了的嘛。”许志在一旁安慰她,“我看狗蛋师侄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燕沁听得眉头一跳,她的嗓子急得有点哑,“你说什么?”
“啊?”许志挠了挠头,“我说狗蛋师侄一定不会有事的。”
“唉……”燕沁脸上流露出悲痛的表情,“都怪我。”
许志:“??”
燕沁给还在睡的小徒弟掖了掖被子,沉声道:“师兄你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你一出生就被你亲娘老子嫌弃,恨不得你死了才好,天天被一群小孩打骂欺负,除此之外你还身患哑疾身体孱弱,全身黑得跟煤球一样,好不容易等来个仙人师父肯收你为徒——”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结果发现自己是四灵根,根骨奇差,估计连修仙的门槛都踏不进去,然后你师父给你起了名字叫狗蛋,还逼迫你跟她交流……”
“别、别说了!”许志颤巍巍地指着燕沁,大义凛然道:“燕沁你个完蛋玩意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诅咒你师兄!!”
燕沁的呼吸有些不稳,她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果然是会思虑过重忧思成疾的吧。”
这时,床上的小孩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
燕沁满脸紧张地攥住了他的手,着急忙慌地问道:“大夫,这是怎么了?”
“小孩梦靥而已,不必惊慌。”大夫淡定道:“你这个做师父的也是心大。”
燕沁哑口无言,只能垂着头暗自懊恼。
陌上川恍惚间听见了燕沁和许志的声音,但很快那些声音渐渐飘远,他整个人仿佛被一团厚厚的棉花包裹住,整个人轻飘飘的。
朦胧之前,他好似回到了北敖宗主峰上的明华殿中,成群结队的侍女自殿门鱼贯而入,在座的弟子皆是身穿蚕丝白衣,外罩银色纱衣,衣服右胸前绣着白色的紫阳花,若是不仔细看极容易忽略。
诸位弟子皆是神情恭谨克制,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桌上摆着各式奇珍异果,均是饱含浓郁的灵气,随便拿出一样都会让无数修士争相抢夺,但是现在却被放在桌子上无人问津。
陌上川端站在明华殿的主位前,他有些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之中了。
底下数百名弟子见到他纷纷起身行礼,殿门外没有资格入殿数万门众亦恭恭敬敬地起身,一齐朗声贺道:“恭迎掌门出关!”
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不久前为庆贺他出关宗门安排的大典。
明华殿前能容纳数万人的广场之中人头攒动,队伍的最末尾甚至要排到半山腰。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繁冗琐碎的仪式,然而在陌温诺和金子宁的劝说之下他也耐着性子参加了。
陌温诺向来会撒娇,她本就生得十分娇美,说话软软糯糯,且根骨也不差,陌上川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是十分喜爱的。
她站在最前面,笑得眉眼弯弯对他道:“恭喜哥哥。”
陌上川勾了勾嘴角,难得露出点温和的表情,另一边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接话道:“掌门此次出关修为大涨,子宁恭贺师兄。”
啊,这是金子宁。
他的三师弟,修为仅次于自己的北敖宗大长老。
他与金子宁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师,情同手足,比起陌温诺,反倒是他与金子宁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大典的各项活动都是大同小异,陌上川只参加了一半便离开了,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卧房,路过那面一人多高的镜子时脚步忽然一顿。
镜子中的男子身材颀长,着一袭月牙白广袖华服,玉冠束长发,神色冷峻,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稍显几分凌厉……
单就相貌而言,确实尚可。
毕竟在北敖宗掌门眼中容貌能称得上入眼的都屈指可数,尚可的水平目前就他自己一个。
陌上川心想,本座这幅容貌怎能叫黑蛋?
黑蛋?
狗蛋?
粗鄙直至!
他心中愤愤不平,本座怎能叫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名字!
他忽而又一滞,自己方才……是在生气?
记忆中他已经很久都不曾生气了,而且他鲜少有情绪的波动,毕竟当站在众生的顶峰高高在上的时候,那些蝼蚁再如何蹦跶作妖都不值得他发怒了。
镜子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是个散修,身上穿着灰扑扑的道袍,头发有些凌乱地被根破绳子扎在脑后,那女子长着一副平淡无奇的脸,说不上丑,但也绝对说不上好看,单单他门外洒扫的侍女都要比她好看上几倍。
唯独那双眼睛让他皱眉,那双眼睛明亮清澈,里面好似没有半点杂质……
啧。他有些不悦地皱眉,她是——
“……崽崽!”
“崽崽你醒了吗?宝宝?”
陌上川心底嗤笑,这都是什么蠢名字,到底是那个不幸的小孩被人起了这种小名?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等他恢复意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梦里那张平平无奇的女修士正在满脸焦急地喊他崽崽,喊他宝宝,喊各种难以入耳的名字。
陌上川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燕沁,他的便宜师父。
啊,原来他就是那个不幸的小孩。
幸福的小孩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小孩却各有各的不幸。
比如一觉醒来又被改名的陌上川。
即便是对着熬得眼眶通红面容憔悴的燕沁,陌上川感觉自己也不想接受自己以后叫燕大宝的这个事实。
燕沁笑眯眯地对他道:“宝宝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啊?咱们以后可不叫黑蛋狗蛋了,你就是师父的宝贝,好不好?”
陌上川嘴角微抽,心道,一点都不好。
“骗你哒!”燕沁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你自己选好不好?”
陌上川僵直了身子,方才额头温软的触感不啻于他渡劫时的五雷轰顶,直接将他的三魂七魄击了个四散飘零。
燕沁见小徒弟呆住,心里一片酸软,瞧瞧,徒弟已经被她的开明和妥协惊呆了!
“对不起呀,师父不知道你会这么在乎这件事,也不该冲你发脾气,更不该让你淋雨……”燕沁絮絮叨叨地说着,本事深得黄大山真传,“以后你不想回应师父就不回应啦,师父不会逼你的,咱们慢慢来——”
燕沁絮絮叨叨的话忽然顿住。
一只软软的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嘴唇,小手的主人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亲自己。
燕沁责任感顿时爆棚,她轻声细语地同他解释,“师父亲你的额头是想表示师父爱你,你明白什么是爱吗?”
陌上川眼里还是迷茫,对于爱这种事情他向来不会关注,他甫一出生母亲便已去世,没过多久父亲也陨落,被师父领回北敖宗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修炼,便是关系最好的金子宁和陌温诺也不过是一年见上寥寥数面,爱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没有必要且无任何意义。
至于男女之爱更是遥之又遥了,或许偶尔会遇到过让他心弦微颤的女修士,但那都是他少年时期情窦初开的事情了,大多是不了了之,便是双方有意但是碍于对方根骨太差他也给拒了。
在陌掌门心里,起码是纯灵根才能有资格同他结为双修道侣的。
于是陌掌门就从母胎里一直单身到现在。
于是现在变成小孩子的陌上川缓缓地摇了摇头。
便见燕沁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欣喜若狂的表情。
陌上川心道:这就让你这般开心么?你就是在嘲笑本座吧!?蝼蚁!
“崽崽,再摇个头给师父看看?”燕沁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充满了引诱的意味。
陌上川:……不,请容我拒绝。
小孩终归是被折腾得太累了,醒来没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燕沁给他盖好被子,跟许志从医馆里走出来。
“师妹,我跟你件事,你一定得沉住气。”许志从方才被大夫叫走回来之后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燕沁笑道:“你说就是,瞧你这表情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师侄他的哑疾不是天生的。”许志皱着眉,似乎在斟酌着怎么跟燕沁开口。
燕沁的笑容一顿,“嗯?什么意思?”
“这孩子原本能说话的,但是这喉咙是被强酸灌进去毁的……”许志似乎也觉得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却不得不说下去,“那大夫祖上世代在鹤唳镇行医,医术不差,他说这孩子被强酸灌进喉咙本该没命的,但是有人又用仙法将他救了回来,虽然没死,但是却说不了话了。”
燕沁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彻底消失。
她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师兄,这根本不可能,崽崽他的嘴巴和舌头都很完好,而且他脖子上根本不见半点伤痕,不可能的。”
“师妹,这可是修真界,有什么不可能的,有的人死得只剩根骨头了还能活过来呢。”许志有些沉痛地拍了拍燕沁的肩膀,道:“所以小师侄平时沉默些可能也是有原因的吧。”
燕沁有些不可置信,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情简直是畜生不如,她一想到徒弟更小的时候遭遇过这种事情心都快揪起来了。
“你到底是从哪里捡来这么个孩子?”许志不解道:“这混得也忒惨了。”
燕沁喃喃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对个小孩子做这种事情!!
“师兄,你帮我看着他,我去去就回。”燕沁不等许志反应过来,往腿上贴了两张符,风也似得便消失在了街道转角。
“师妹!”许志在后面喊了一声:“千万别冲动!”
燕沁当然不会冲动。
她只是后悔当时带狗蛋离开时没把那个女人给千刀万剐了!
她不信一个女人会让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情!
等到燕沁赶到当初捡到狗蛋的那个村子时,整个村子都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是整个村子都被夷为平地了。
这个村子燕沁这十几年来是来过几次的,自然不会记错,只是现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平地,寸草未生,更别提狗蛋娘的那个小茅草屋了。
一股凉意忽然从后背蔓延而上,燕沁头皮都变得有些发麻。
她没有细想,往两腿上又啪啪贴了两张符,飞也似得蹿了出去。
片刻之后,两位白衣仙人悠悠然地从半空中落在了地上,其中一人可不正是几日前燕沁遇到的熊孩子爹玄之泽,只听他嗤笑道:“算这散修有眼色,若是再晚半步,她便离不开这里。”
另一位仙人神色倨傲,虽然与那人一样身穿白衣,但是显然二者并不属于同一宗门,他的白衣看上去不知要比前者精美多少倍,外面还罩了层金纱,愈发显得华贵逼人。
“仙首,既然事情已经结束,在下斗胆请仙首去宗内一叙——”玄之泽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
“不必,我还有事,这便告辞了。”那人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自行离开了。
玄之泽被拂了面子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眼底闪过的愤懑出卖了他。
若是他能生在北敖宗,凭他的资质不知要比这名北敖宗下层弟子强上多少倍!
他正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两指并拢一道指剑便朝着身后的某处射了过去。
从树后滚出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满脸的惊恐,看向玄之泽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爹、爹爹……”
“玄鹤,你如何会在这里?”玄之泽压住心底的暴躁,满眼阴戾地看向他,“你都看到了什么?”
玄鹤虽然又皮又熊,但终归是个小孩,一听他爹这语气就吓得快要尿裤子了,他一个劲地想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哭,“爹你不要杀我!”
玄之泽不悦地皱起眉,责怪道:“你这孩子,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如何会杀了你呢?”
他表面看起来和颜悦色,但是背后的手却暗暗蓄力,目光落在了玄鹤的天灵盖上。
玄鹤直觉不对,爬起来想要跑,却被根树枝绊了一跤跌在了地上。
玄之泽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乖,听话,过来,爹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玄鹤吓得面无人色,他哆哆嗦嗦想要爬起来但是却因为害怕四肢没有了力气,正当他绝望之际,忽然身后的树林跑出来了一个人,一把扯住他,飞快地往地上扔了个圆圆的东西,周围瞬间便升腾起浓浓的雾气。
这点小把戏玄之泽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一挥袖子眼前的雾气便统统散去,两个小孩子逃跑的背影出现在远处,他正欲去追,身边突然出现掌门的通讯符。
“之泽,速归!”
玄之泽冷冷地看了那两个小孩的背影一眼,还是御剑飞向了鹤濑宗的方向。
这边燕沁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鹤唳镇,在医馆门口看见四处张望的许志,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色苍白喊道:“师兄!”
许志见她脸色极差,调子都破了,难得做了个人,一把扶住她将人半托半抱进了医馆里。
“怎么了怎么了?”许志有些担心地问她。
燕沁的腿现在还是软着的,她狠狠地灌进一大碗水,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自己道:“我方才差点就死了。”
许志被这句话的威力吓得瞪圆了眼睛,他上上下下将燕沁打量了一遍,确认自家师妹没缺胳膊少腿才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仿佛劫后余生的是他自己,“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被师父打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燕沁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讲了一遍,许志听她讲到整个村子都被夷为平地时也顿觉毛骨悚然。
此时的燕沁跟许志还只是修真界的两只小菜鸟,他们在修真界最偏僻的角落里安安稳稳生活了十几年,从小到大都不曾跟人斗过法,做过的最艰难的宗门任务是去几十米高的断崖上摘朵花儿,两人见过最惨的伤便是那次许志被人打了个半残,还只是伤了根胳膊。
许志从小没心没肺混不在意,燕沁自异世穿越而来,前世不过短短二十余载,过得生活是无比惬意与安宁,别说杀人,她连鱼都没杀过,是以这般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头一次亲身感受到死里逃生的滋味,燕沁整个人都不太好。
抱着小徒弟走在清华山的山道上,她才彻底安下心来,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之后,再多危险也找不到自己了。
燕沁以为事情到此便可以结束了,她会继续在清华山上安安心心地养徒弟,继续和许志斗嘴,顺便气气老头子,等攒够钱就跟许志一起去北敖宗偷药,然后大家一起安安心心混吃等死。
然而命运的大手早已捏住了她的脖颈子,只是现在小心翼翼还不曾让她察觉。
“陌上川?”燕沁摸着下巴,盯着小徒弟选出来的名字,有些疑惑道:“这名字听着耳熟。”
“陌上川乃北敖宗掌门。”刀烨在一旁道。
“北敖宗掌门……啊,想起来了。”燕沁右手成拳一下砸在左手掌心里,“据说还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呢!”
许志皱着眉道:“可惜是个男的。”
陌上川:“……”
“啧啧,那得好看成什么模样啊。”燕沁摇头感叹道:“听说还是个纯灵根,这样惊艳才绝的人物……”
许志插嘴道:“一定很受女修士欢迎。”
燕沁眯起眼睛补充道:“说不定也很受男修士喜欢。”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
身为当事人的陌上川本人:不,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住嘴!
燕沁看了一眼陌上川,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崽崽你想叫这个名字?”
陌上川点点头。
“嘶……人家陌掌门会不会介意啊?”许志道。
“崽崽想叫就叫吧,反正咱们和北敖宗隔了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咱们头上来。”燕沁开玩笑道:“一个五百岁的老头子肚量不会这么小的。”
老头子陌上川:……
“咱们崽崽有名字啦!”燕沁抱起陌上川,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笑道:“阿川?小川?川川?”
陌上川发誓那一瞬间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迸发而出了,天道可正,他活了五百年,还从未有人敢用这般恶心的语气叫出这种一言难尽的昵称。
“小上?阿上?上上?”燕沁皱眉道:“怎么听起来都怪怪的?”
陌上川垂下眸子,呵,你知道就好。
刀烨对自己的师侄抱着十二万分的同情,毕竟他已经被叫了近一个月的小刀子了。
名字定下来之后燕沁终于悄悄地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并在意小徒弟叫什么名字,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对他的重视,当初给他起狗蛋这么名字也是玩笑成分居多,却不想小小的孩子心思会这么重,也许平时他们表现出的种种也会无形之中伤害到他……
她不想让小徒弟变得自卑敏感,因为她也曾经历过,那种小心翼翼的卑微和无意识的敏感曾让她厌恶至极,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是刻进了骨子里,即便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她很少想起自己的过去,也懒得期望自己的未来。
“师妹,你收拾好了吗?”许志在门外叫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知道啦!”燕沁回了一声,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对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陌上川道:“阿川,师父这次要去三天,你和慕云这几天要乖乖听小师叔的话,知道吗?”
陌上川点了点头。
“乖,师父很快就回来,别担心。”燕沁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记得要想师父啊,走了。”
陌上川觉得燕沁真是个啰嗦又多事的女人,什么叫别担心但是要想她?
会想她才怪!
——
这次许志领的任务难度虽然很低,两个人费了些功夫才收集齐那么多草药,不过这些草药大多生长在深山之中,是以这次格外耽误了些时间。
拿到最后一株草药,燕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完事了。”
“走啦,这里虫子太多了。”许志挠了挠脸上的疙瘩,将东西收进纳戒。
“你滚开!不要跟着我!”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们耳边。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起跳到了树上,往身上贴了张匿息符。
很快就走来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孩。
两个小孩一前一后,前面那个身着华服,神色中带着十足的不耐烦和倨傲,后面那个却穿地破破烂烂,仿佛街上的小乞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小孩身上。
燕沁一眼便认出了前面的那个小孩,正是之前那个踢她的熊孩子。
“是他!?”许志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谁?”燕沁小声问。
许志似乎有点牙疼,“就是上次把我脸给挠了的那个小乞丐……”
燕沁:“……”
上次许志被人打成那样她以为是仇敌,结果弄了半天是个小屁孩?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玄鹤停下脚步,怒气冲冲地看着不久前救了自己的乞丐。
小乞丐面无表情道:“不。”
玄鹤有些崩溃地看着他,“你救了我,我也道谢了也给你灵石了,赶紧滚蛋!小爷现在很烦!!”
小乞丐沉默着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啊啊啊你到底想怎么样!?”玄鹤大声道。
“你跟我走。”小乞丐淡定道。
“你谁啊我就跟你走?”玄鹤冷冷嗤笑一声:“小爷堂堂鹤濑宗的小少爷,跟你去一起讨饭吗!?”
“玄之泽要杀了你。”小乞丐道。
玄鹤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就炸了,他一拳打到小乞丐的脸上,揪住他的领子喊道:“你放屁!我爹才不会杀了我!我可是他亲儿子!!”
“他会。”小乞丐依旧十分冷静,他比玄鹤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盯着他,“玄之泽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别说亲儿子,便是生身父母都照杀不误。”
“你、你住口!”玄鹤撒开他的衣领退后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哥哥。”小乞丐嘴角带着血迹,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当年你被玄之泽带走的时候还很小,可能不记得我了。”
“你胡说!”玄鹤吼道:“我从小长在鹤濑宗,根本不是抱来的。”
“娘只是个凡人,玄之泽当年手刃亲父母妻儿,我命大侥幸躲过一劫,却还是没能护住你。”小乞丐道:“我名玄独岸,大你四岁,当年你刚满周岁,玄之泽在你的周岁宴大开杀戒,在场一百二十三人仅剩你我二人。”
玄独岸说着便眼眶通红,“弟弟,你如何能心安理得叫那个禽兽为爹!?”
玄鹤怒极反笑,“你有什么证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方才玄之泽要杀你难道不是证据?你眼见他屠了整个村子难道不是证据?”玄独岸道:“你右后肩处有个月牙形的疤,那是你满月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时磕的,你耳朵后面有颗红痣……”
玄独岸盯着他道:“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玄鹤震惊地看着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后,然后拔腿便跑。
“玄鹤!”玄独岸低吼了一声,不得不追了上去。
燕沁和许志面面相觑,过了良久燕沁才缓缓道:“那村子是玄之泽屠的。”
“玄之泽听起来就是个禽兽啊。”许志咂咂嘴,“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万万没想到啊。”
燕沁沉默了一会,道:“害怕。”
许志脸色严肃道:“我也害怕。”
“回家。”燕沁冷静道:“我想师父了。”
“走。”许志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动。
“你怎么不动?”
“腿麻了。”
“我也是。”
“……”
“别多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
“要是管闲事就会早早死掉。”
“我最不喜欢管闲事了。”
“我也是。”
两个人一拍手,从树上跳了下来,燕沁冷冷道:“更何况我们还跟他们有仇。”
“是的,傻逼才会帮忙呢。”
俩人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鹤唳镇,交了任务领到了一百个下品灵石,然后愉快地回到了清华山。
——
原本说好的三天,但是因为任务比较艰巨燕沁和许志足足耗费了五天才回到了清华山。
回到清华山看到自家师父师弟和徒弟师侄,燕沁顿时感觉回到了温暖的大家庭。
此时黄大山正在给几个小的开晨会,大家本来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便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带着哭腔地喊声:“师父!”
刀烨第一反应是大师兄,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等那声音靠近了他才发现是二师姐,不觉有些惊讶。
毕竟在他印象里这个二师姐总是笑眯眯的,遇到事情也不急不慌,一副慢悠悠的模样。
燕沁巴巴跑到黄大山跟前,眼泪汪汪道:“师父,我差点就死了!”
黄大山眉头一跳,刚要训斥她,便看见她眼睛鼻子都通红,看起来真的是很委屈了。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黄大山冲刀烨几个摆了摆手,转头又瞪了燕沁一眼,“都多大人了还动不动这幅样子!胡闹!”
燕沁一瘪嘴,眼见泪就要掉下来了,黄大山赶忙咳嗽了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燕沁和许志将这趟出门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上报,并且适当地进行了添油加醋,说得是跌宕起伏妙趣横生,便是说书的都要甘拜下风。
“师父你说玄之泽会不会来赶尽杀绝?我是不是得逃出去避一避?”燕沁不安道。
黄大山:“……”
刀烨:“……”
慕云:“……”
陌上川:“……”
“我觉得有道理!”许志附和道:“师妹,咱们还是先暂时离开清华山吧!别到时候连累了师父和孩子们。”
燕沁沉痛地点点头,下一秒俩人就一人挨了个脑瓜崩。
“少在这里大呼小叫,我清华宗还没怕过谁!”黄大山冷哼了一声:“就呆在清华山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黄大山背着手溜溜达达地便离开了,留给众人一个骄傲倔强的背影。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又迅速地闪开。
目睹了两人互动的陌上川:“……”
他就知道。
果然是演的。
路上两个本来商量好借此机会能名正言顺地离开清华山,毕竟去北敖宗的由头最好能是名正言顺的,如果黄大山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去的。
谁知原本胆小怕死的老头子忽然硬气起来,虽然没能达成目的,但是燕沁却并不失望,从心底涌上的淡淡暖意让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老头子还是挺护犊子的嘛。
“师叔,你不在的时候师弟不好好吃饭!”慕云蹦跶到燕沁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一副告状的得意表情。
“嗯?”燕沁垂眸看了陌上川一眼,冷冷一笑,“是么?”
后背忽然有些发凉,陌上川仰起头看她,冷不防脸颊被这女人一把捏住。
“陌上川小朋友,你师姐说的是真的吗?”燕沁居高临下地问他。
不许直呼本座名讳。
不许污蔑本座是小朋友。
不许随便给本座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师姐。
可惜陌上川此时是敢怒不能言。
他冷漠地转过身,迈着自己的小腿向前走去,留给燕沁一个冷漠而倔强的背影。
“啧啧,这还会闹脾气了?”燕沁新奇地看着陌上川,道:“果真小孩子一病就会变小啊。”
她一路跟到师徒两个的屋子里,进门后一把捞起小孩,抱着软软的小孩子顿时心硬不起来了。
“阿川?”她笑眯眯道:“在别人面前要记得给师父留点面子。”
说着就要将脸往他脸上凑,想给小徒弟爱的亲亲,却冷不防被只小黑爪糊了一脸。
陌上川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我拒绝。
燕沁叹息,“阿川,有没有想师父啊?”
陌上川冷漠脸,嗤,说好三天回来拖拖拉拉成五天才回来,若是放在北敖宗,这种弟子是要上刑堂受罚的。
燕沁笑道:“啊,一看就很想师父啊,都想得吃不下饭了呢,真是个可心的乖宝宝。”
陌上川:……不,我没有,我不是。
燕沁忽然间又想起他的喉咙,原本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冲淡的情绪再次浮现出来。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喉咙。
小孩子的皮肤很滑嫩,可是却曾经经历过那般可怕的经历,单单是这么一想燕沁都不寒而栗。
她勉强勾了勾嘴角,将头靠在了小孩瘦弱的小肩膀上,“阿川,没办法说话是不是很难受啊?”
陌上川一愣,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女修士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情绪,但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心疼和无能为力。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罢了。
他想了想竟是有些好笑,怎么说他也修行了五百多年,重生进小孩子的身体竟然连心智都倒退了么?
竟是被这个尚未满二十岁的小修士牵动心神……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燕沁柔软的头发。
感受到头顶的温度,燕沁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便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冲自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是燕沁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小徒弟笑。
然后蓦地红了眼睛。
她忽然觉得自家徒弟长得无比可爱,简直是个温柔的小天使。
那个笑容很轻,且转瞬即逝,但是燕沁却奇异地记住了很多年,以后的很多年里她见过无数美人展颜笑,却不曾有一个让她如此珍惜留恋。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坚定了燕沁要治好自己小徒弟的决心。
“川宝,你要尽快学会写字哦,到时候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写在纸上,”燕沁道:“师父也很想知道你的心情。”
已入深春,窗外阳光正好,风中柳絮吹满山,落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惊飞了一片蝴蝶。
慕云坐在许志的肩膀上玩着他给自己做的小风车,清脆的笑声洒满了整个清华山。
燕沁给睡着的陌上川掖了掖被角,出去笑眯眯对慕云道:“阿云,来,师叔抱抱。”
慕云笑嘻嘻地冲她伸出了胳膊,燕沁抱过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狠狠地亲了一口,“阿云要不要睡午觉啊?”
慕云脆生生地道:“不要呀。”
燕沁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道:“那要不要去找小师叔玩啊?”
慕云眼睛一亮,“要!”
“走,师叔带你去找小刀子!”燕沁马不停蹄跑到了刀烨的住处,不等冷酷的少年开口,便将小姑娘扔进了他怀里,自己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尚未反应过来的刀烨:“……”
慕云伏在他耳边悄声道:“小师叔,师父和师叔想商量离开清华山呢,我们去听一下好不好?”
刀烨皱眉道:“你如何知道?更何况偷听非君子所为。”
慕云不说话,只是用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一大一小对视许久,终究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和十二岁的少年能有多少定力。
另一边,燕沁和许志正在讨论具体的计划。
“路费是凑齐了,延寿丹也确定在北敖宗,咱们只剩下一个理由离开清华山了。”燕沁道:“实在不行师兄你就说去下山游历了呗。”
许志抱着铁盒子默默道:“师妹,我从小到大就下山游历了一次,还身受重伤,我觉得师父不会答应的。”
“不让老头子知道就好了!”燕沁一咬牙道:“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给他留封信让他别找就是。”
许志点点头,“但愿老头子能活到我回来的那天。”
“每月一封信,若是收不到信我便去找你。”燕沁道:“若是一年之后你未按照约定的日期回来,我也会去找你,虽说咱们的目的是药,但是你若是为此搭上性命那就太不值当了。”
“我自然知道。”许志点点头,咧嘴一笑,“你师兄没那么傻。”
燕沁笑了笑,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她自己留在清华山让许志只身前往北敖宗,是该说他俩胆子太大还是太敢痴心妄想呢?
若是陌上川知道这两个人的想法,恐怕连嘲笑都不想嘲笑的。
两人计划地十分粗糙且随意,让不远处躲起来偷听的刀烨十分地……一言难尽。
他看了看师兄师姐手里的盘缠,再仔细想了想北敖宗离清华山的距离,沉默了许久。
入夜,许志将慕云哄睡着之后,拿起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悄悄地出了门。
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关上门的瞬间,原本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女娃娃蓦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全然没有白日的单纯和无辜,月光透过窗户将阴影打在她脸上,竟是无端多出几丝诡异和阴沉。
燕沁在不远处等着他。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将那身灰扑扑的道袍都映衬地明亮了几分。
“师兄,此去珍重。”燕沁朝他一拱手行了一礼,惊得许志后退了几步。
他伸手指着燕沁道:“师、师妹你别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会一去不回的。”
燕沁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沉重的心情也缓和许多。
她将自己准备的包袱递给了许志。
许志疑惑道:“这是?”
“我攒的私房钱。”燕沁冲他一眨眼,“还有从师父手里搜刮来的宝贝,都给你啦。”
许志顿时感动地快要流下泪来,毕竟从小到大他连块肉丝都没有从燕沁手中抢到过。
燕沁伸手捶了他一拳,干咳了一声道:“少摆出这种恶心的表情,快走吧。”
许志吸了吸鼻子,伸手狠狠地抱了她一下,然后一擦眼睛,背着俩小包袱下山去了。
燕沁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原地。
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着一个小女娃娃,目光冷然地看着许志一步步离开。
夜晚的清华山寂静而沉默,连虫鸣声听着都孤寂了许多。
这一夜似乎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
山顶的屋子里,十一二岁的少年执笔写下了一封信,默念口诀将信送到了远隔万里的地方。
后山中,只有四五岁的女娃娃面色冷肃地盘腿而坐,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拧眉看向极东之处,喃喃道:“通宇洲列宿城?”
燕沁躺在屋顶上,怔怔看着天边挂着的弯月亮,屋子里的陌上川正睡得深沉。
孤身一人下山的许志转身看了一眼清华山。
黄大山将占卜筒内的铜钱撒在桌面上,铜钱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瘦小地老头子看着卦象面无表情,沉默了许久才从椅子上起来,背着手离开了,只道了一句:
“天命难违。”
“……我就知道他是故意逗人的。”
燕沁躺在床榻上,看着外头的血月,心中像是松一口气,也觉得失落。
说好要同屋睡的,结果还不是将她给赶到这间小屋子。
……呵,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忿忿想着,燕沁一翻身,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深夜,一道人影逐渐在她房中出现,青予安走上前,看着床上毫无睡相的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俯下身将燕沁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仔细给她盖在身上,手指在触碰到她衣襟时,指尖微微一动,一枚玉牌就从衣内悄悄飞出。
“……抱歉,师父,你还是先回去吧。”
一丝灵力缓缓注入到玉牌当中,可就在要将其催动时,却受到一股极强的阻力。
青予安微微蹙眉,此时的燕沁应当无力抗拒他的灵力才是,这是什么?
……是嫣然?还是……帝君?
他凝视玉牌片刻,将其重新放回燕沁衣襟内。
床上的人翻身,再度将被子蹬开压在身下,青予安弯一下唇角,再度耐心地将被子给她盖好。
想一想,他又在被子上加了禁制,这才飘然离去。
“唔……”
床上的人烦躁地皱皱眉,被禁锢在被子里的身体不断扭断,整个人陷在噩梦之中。
“……靠,什么东西压着老娘。”
这一晚燕沁都睡得不是很好,早上起来眼窝乌青,盯着床顶陷入沉思。
这地方果然不详,她睡梦之中都被绑了一晚上。
燕沁揉着脖子走出来,在外面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向外走去。
此处建筑倒还真像电视剧里仙山那一套,雕梁画栋都是仙鹤祥云,可此时却都缠绕着丝丝魔气。
燕沁走出没两步,就见那群与她一起被抓来的姐妹们正坐在廊下啃着瓜子唠嗑。
看到燕沁,她们招着手,笑得花枝招展:“燕姑娘,一起来坐呀。”
左右也没别的事情做,燕沁便坐到了女人中间。
“燕姑娘,你和宗主认识吗?是什么关系?”其中一人眨着眼娇羞地询问。
燕沁也跟着眨一下眼:“你看上宗主了?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昨天是第一次见。”
“真的?”那姑娘眼睛一亮,“看来我还有机会。”
燕沁看她一副花痴到要流口水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姑娘啊,你别忘了现在是在哪里。”
“不就是魔域嘛。”姑娘扁扁嘴,不以为然,“嫁谁不是嫁呢,说得好像我嫁给普通人就能幸福似的,就我们镇子上的姑娘,还有活生生被丈夫打死的,那没死的,也有受气被折磨的,真的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有几个?那我还不如嫁个好看的,我还开心一些。”
燕沁:“……”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分析起择婿标准,燕沁神奇地发现,这次抓来的几人一个赛一个的颜控,不过想想也是,她们每个人都貌美如花,自然是不甘心嫁给丑夫。
“昨日那位长老也很不错,叫什么?司……”
“司凌!”
“对!若是能得他青睐,那我愿意留下来。”
“诶你们说,那魔尊长得什么模样呀?帅不帅?若是帅,将我献过去,也不是不行啊。”
燕沁听着她们兴高采烈的讨论,逐渐无语。
小命都有可能没了,还只想着嫁给好看夫婿。
身旁的姑娘忽然撞了她一下:“我今天早上听人说,宗主对你很是中意,还听说你是什么宗门的圣女?那你是不是很厉害?”
“……还行。”
燕沁入睡前仔细回忆过原主的生平,其实她是一个资质十分普通的人,在十八年前被丢在了山门口,才被千云宗给收下。结果收下当日天降神瑞,宗门长老经过卜算得出原主是天女下凡的结论,这才能成为圣女。
否则凭借原主的资质,现在都只怕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她摸一摸丹田处,只觉得里面有一道极柔和的气流在转动,可细查之后却发现这道气流很微弱。若不是丹药堆砌,原主说不定都没法结丹。
看过记忆,燕沁越发觉得这是女主配置,什么天降祥瑞,废柴圣女,跑出来遇见堕落成魔的首尊,都太过魔幻。
燕沁摸一摸下巴。
这么看来,说不定她还有变强的机会,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美滋滋地做着白日梦,燕沁也没有将几个姑娘的话落下,她们从刚才的择婿,都已经讨论到孩子了,速度之快,让燕沁望尘莫及。
“咦?那是不是宗主?”
一姑娘激动地看着远处飘然而去的身影,蹦跳着想要追过去。
可不过眨眼之间,远处的几道身影便彻底消失了踪迹。
“唉,他们走得怎么这样快。”
燕沁看着几人飞去的方向,墨色浓云中有阵阵紫雷闪动,而黑云中似乎有宫殿隐隐约约现出身形。
回想昨日青予安与司凌的对话,燕沁心想他们应当是去魔宫谈判了,也不知结果怎么样。
青予安几人早上去,直到黄昏才回。
司凌被留在棕内,远远看到墨云便迎上去:“宗主,那一位那边……”
青予安淡淡扫他一眼:“可以了,你去准备东西吧。”
司凌眼中闪过喜色:“是,属下一定办妥。”
青予安冷哼一声,拂袖向后走去,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顿住脚步:“她呢?”
司凌知道他说得是谁:“燕姑娘今晨才出门与另外几位姑娘聊了聊,便回房去了,至今没有出来。”
“没有出来?”青予安皱眉。
司凌解释:“人还在,并没有走。”
青予安顿一顿,没再说什么,继续向他的宫殿走去。
此时燕沁坐在屋内,才刚刚结束修炼。
“……好像没什么效果啊。”燕沁疑惑地歪歪脑袋,“是原主资质太差?还是这方法不合适?”
她停下修炼,不再尝试了,干脆打开门走出去。
结果一开门就撞上了青予安。
“呃……你来这里是?”燕沁后退两步,小心翼翼地试探。
青予安垂眸看着她,淡淡道:“我现在送你回千云宗,你准备一下。”
回千云宗?
燕沁确实是想要回去的,那宗门将她当作是来凡间历练的天女,待她相当客气,可……
她悄悄看一眼青予安,挠了一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眼前这个人。
难道她也是颜控?
燕沁不想承认,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行,不过都这么晚了,明天?”
“……好。”
青予安眸色晦暗一瞬,没再说什么。
他很快消失在房门前,走得十分迫不及待,好像是在躲着什么。
燕沁:“……至于吗,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着外面天色黑下来,燕沁干脆关上门,回到房间内睡觉。
深夜,乌云蔽月,万籁寂静中,两道黑影闪进房中。
“就是她?这不是有修为吗?”
“……谁知道呢,先抓了再说,实在不行就丢了杀了。”
两人放出迷幻术,确定燕沁彻底沉睡后,就将她给抗在肩上,趁着夜色悄悄离开。
燕沁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又身在牢笼之中,只是这一次,不是什么华丽的金笼子,而是肮脏潮湿的地牢。
怎么回事?难道凌剑宗的人返回了,又打算把她们献出去?
青予安也确实说过,他会去找魔尊谈判,谈判的结果就是把她们献过来?
燕沁想到昨晚青予安要送走她时候的表情,好像十分奇怪,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她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昨天就跟着青予安走了。
姑娘们跟着悠悠醒过来,看到四周环境都有点懵:“这是哪里?”
“还是凌剑宗吗?为什么要将我们关起来?”
“喂!有人吗?能不能来个人解释一下?不是说要放我们回去吗?”
“放你们?做梦。”
外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影,阴诡地男人走到牢门口,将门给打开,看向里面的女人们:“出来,尊上要见你们。”
燕沁:“哪个尊上?”
男人阴测测地看她一眼:“这魔域之内,只有一位尊上。”
燕沁吸一口凉气。
她们果然是被卖了!
姑娘们也都反应过来,看起来有点慌,昨日她们还坐在一起玩笑说嫁进魔宫也不回人间,现在真的过来了,倒是慌张起来,一个个焦急地大喊。
“都闭嘴!”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们:“不想死就跟着我一个个排队出去,你——”
他看向燕沁,“你就跟在最后面。”
燕沁:“……”
她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眼中的嫌弃,多少有些郁闷,她不就是有点修为吗?也不比这些姑娘差,至于吗?
姑娘们再次排着队去换了衣裳,再排着队前往最华丽诡异的那座宫殿。
看着四周昏昏暗暗,燕沁忍不住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男人冷淡地看她一眼,还是回答了:“黄昏,你们睡了整整一日。”
身旁的一个男人嘿嘿笑道:“一会儿若是被尊上选中,怕是要接连几日笙歌不断,那才有得睡的。”
众姑娘脸色发白,其中一人还是不死心问道:“你们尊上……好看吗?”
男人嗤笑一声,似是懒得回应这个问题,根本就没再说话。
十人被送进宫殿之中,里头是一阵靡靡之音,美人无数。燕沁微微抬起头,就见那高座上,一墨发男子正揽抱着一个女人在亲吻。
他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看不清神色,可燕沁莫名觉得熟悉。
在男人的示意下,她们十人在下面站成一排,一个个垂着脑袋,紧张地等待。
大殿内只有一片笙歌之声,和上面女人的娇喘。
“啊……尊上……”
女人娇媚地呼唤一声,男人动作一顿,将她嫌弃地推开:“谁允许你说话的?”
“尊……尊上……”
“带出去。”
冷淡的语气里尽是不耐和厌恶,仿佛刚才的温存都不存在一般。
燕沁听着这道声音,却觉得心头一凛,冒死抬起了头。
一张和青予安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她的眼中。
只是相比起青予安,座上的男人更加阴邪冰冷,浑身弥漫着杀戮之气,眼中的暴戾更是无处掩藏。
他倏地低下头,与燕沁对视,那摄人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摧毁。
燕沁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冷汗从额头上一点点落下。
她咬着嘴唇,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是被迫地和上面的男人对视。
“哪来的?”上面的人慵懒发话,清冽的嗓音中掺杂着威吓。
“千……千云宗。”燕沁不敢说谎,老老实实报上家门。
“为何在此?”
“……被凌剑宗给抓去的。”
她隐瞒下了自己故意装作普通人混进来的事情,开玩笑,要是这魔头知道她想要刺杀他,怕是当场将她给撕碎。
魔头冷笑:“本尊最讨厌女修,拉下去。”
“不!等等!”燕沁急急喊道,“我……我是凌剑宗未来的宗主夫人,青予安已经看上我了!”
大家都这么说,她也只是迫不得已用一下,青予安应当是不会计较的吧?
她惶惶然地想着,抬眸看向上面的人。
那人盯着燕沁沉吟半响,忽然大声笑起来:“宗主夫人?就你?”
他像是看什么笑话一样:“他青予安眼光何时这样差,那药宗的小仙医他都看不上,他能看上你?”
燕沁不服气:“怎么不行?说不定他就喜欢我这样的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呵,行。”魔头阴测测地笑起来,舔一下嘴唇,“那就让我来尝尝他心上人的滋味。”
燕沁浑身一颤,紧接着就听他继续道:“带下去,好好照看,本尊要拿她炼药,再与凌剑宗宗主平分。”
“是!”
左右各有一人上来抓燕沁,她挣开束缚,淡淡道:“我自己走,不用你们绑着。”
她转身正要向外走去,目光落在剩下九名女子身上,可在犹豫一瞬后,她还是转身走了。
现在尚且还无法自保,她哪有那个余力去帮别人。
离开宫殿,燕沁心里沉甸甸的,她不知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发闷。
看向前面带路的人,她还是忍不住问:“她们会怎么样?”
“你还有心情管别人?”
带路的人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你还是先想想,炼丹之日怎么死比较痛快吧。”
燕沁下意识捂住脖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凉飕飕的。
第二日,燕沁千方百计得知,昨日与她来的女子当中,有一人被魔尊看上,已经带去宠幸,其他人则又被关了回去。
听到消息,燕沁心情十分复杂,只希望那姑娘足够花痴,还能少点痛苦。
她坐在房间内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要炼丹的消息,直到第三日的早上,她才再次被提出来。
那侍卫看她的目光十分古怪。
燕沁:“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侍卫收回了视线,烦躁道:“问什么问,在前面走着就是了。”
他推了一把燕沁,让她险些摔在地上。
看着这前面的方向,燕沁心里反倒是逐渐安定下来。
最后,她又回到了主殿,而此时颠中,有两个青予安,一个站在下面,冷冷地逼视着坐上的人,一个坐在上面,怀里抱着一个美人。
那还是燕沁的熟人,看起来满脸凄苦。
“到了?”魔头淡淡地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青予安,“真没想到,你会看上这种女人啊。”
青予安并未看他:“把人放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图的?”魔头将怀中的女人一把推开,撑着额头看着下面的人,眼眸中闪烁着浓浓的恨意,“青予安,或许你可以试着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答应呢。”
青予安抬眸,清冷的脸上一片隐忍,那双眼眸仿佛在透过魔头的皮囊看向另一个人:“如果我跪,你真的放?”
燕沁一愣,诧异地看向他。
这家伙,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魔头也很诧异,继而大笑起来:“你竟然愿意为这个女人向我下跪?青予安,你真是堕落了。”
他哧哧笑两声,眼中戾气更盛,近乎是咬牙切齿道:“行啊,我同意你带走这个女人,不过我也不要你跪,你就拿着你手中的剑,将我身侧这个女人杀了,我便立即放人。”
燕沁眼皮一跳,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姑娘,她正瑟瑟发抖,隐忍地流着泪,却是一声都不敢出。
青予安面色未改,只是淡淡道:“好。”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剑柄上,青予安毫不犹豫地向那女人走去。
燕沁愣一下,眼中闪过怒色,她冲上前去拦在两人之间,冷冷道:“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青予安定定地看着她,将唇紧紧抿住。
燕沁咬牙道:“我不想背上一条人命,放下剑。”
青予安没有动,握在剑上的手慢慢收紧,脚下步子却始终无法动弹。
魔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目光不断在他们身上转动。
他甚至还在添油加醋:“青予安,我只再给你三息时间,若是不做,此女你就不要带走了。”
“三。”
青予安已经将剑拔出鞘。
燕沁怒:“青予安!”
“二。”
故意拖长的慵懒调子中,青予安身形一晃,一瞬就越过燕沁。
“一……”
燕沁一个转身扑过去,带着青予安倒在地上。
“你疯了?!”她揪着青予安的衣襟,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我都说和你只是陌生人,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青予安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暴跳如雷的人,眼眸忽然变得无比柔和。
他轻轻一笑,将剑丢在地上,手指划过她的鼻尖:“师父,你还是如此。”
……师父?
燕沁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后者神色已然恢复正常,抱着她一同起身,看向高座上的人。
魔头心情颇为愉快:“啧,真是遗憾,就差一点点。”
青予安淡淡道:“换一个游戏,用我来还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对男人没有兴趣。”魔头冷冷道,“既然你没做到,这个女人就还是我的。”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青予安:“我要娶她为妻。”
青予安额角青筋暴起来:“你说什么?”
他身上卷起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那气息甚至要比上面的魔头还强大数倍。
燕沁怔怔看着他,脑海中迅速晃过一个画面。
好像在许久之前,她就认识他一般。
魔头眯一下眼睛,看着青予安周身缠绕的气息,眸中闪过鄙夷之色:“你再如何恼怒,那身力量也用不出,还是省省吧。”
“她不会嫁给你。”青予安冷冷道。
“嫁不嫁,你也要问问她的意思。”魔头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小女修,你来说说看,是想嫁给我?还是嫁给他?”
“你可看仔细了,我和他长着一样的脸,可我比他厉害许多,你成了魔尊夫人,这天下便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呸!”燕沁淬一口,“我才不想嫁给你。”
魔头危险地看着她,加重音量:“你确定?”
他手指轻轻敲着王座,几缕血色丝线从指尖蔓延出来,一条缠在了地上的女人身上,一条蠢蠢欲动地向青予安靠近。
他笑容可鞠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回答我,你想嫁给谁?”
……这个混账!
她感觉到青予安捏着她手腕的手忽然收紧,愤怒的情绪向这边传达过来。
燕沁转动着眼眸,不断想着法子,忽然,她看向了殿中站着的另一人。
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地一指:“他!”
“这几天他一直都守在我的门外,为我提供衣食,对我照顾周到,我早就暗动春心,既然魔尊都开口了,那我不如就求一桩姻缘?”燕沁笑盈盈地看向座上的人。
不出意外地,魔头脸黑了,死亡视线向那侍卫看过去。
“不……尊上,冤枉!”侍卫惶恐地倒在地上,“属下没有照顾她,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在外站岗,还请尊上三思!”
魔头露出危险笑容:“来,说说看,你是如何奉命行事的?”
“属下……属下只是站岗,什么都没有做,这明显是她在挑拨离间,请尊上明鉴!”
侍卫将头一声声用力地嗑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你以为本尊愚蠢?”
魔头冷笑:“即便是挑拨离间,你也该死!”
他手指微微一动,雪线向侍卫脖颈处缠去。
就在这时,青予安也动了,长剑骤然变大,在地上画出一道白光,生生将整座宫殿给劈断。
光墙竖起,将惨叫声和魔头都隔绝在对面。
下一瞬,魔头抬起眼眸,眼眸闪烁着血光,纵身跃来。
“抱紧我。”
青予安揽住燕沁的腰,抱着她向空中飞掠,身后传来光墙碎裂的声音,一道极有压迫性的气息弥漫开来,将方圆数里全部笼罩。
燕沁看到地上的草木在逐渐枯萎,瓦砾成为飞沙,眼中满是骇然。
这魔头的修为竟然这样高?
“锵!”
兵器碰撞声在身后响起,燕沁正要抬头去看,却被一只手牢牢按在肩头。
“别看。”
青予安的声音有点吃力,话音落下就猛然咳了一声。
燕沁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敢再抬头。
又是一阵兵器碰撞声,青予安忽然倒飞出去,借势向外飞窜而去。
魔头恼怒的吼叫声在后响起:“青予安!总有一日,我会将你们都抓回来,我也要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声音逐渐散在风中,燕沁被抱着一路向北方赶去,不知行过多少路,直到天际彻底暗下来,青予安才在一处洞穴停下来。
他将燕沁一松,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
“青予安?”
燕沁睁大眼眸,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你怎么样?”
青予安虚弱地摇摇头:“没事,你……咳咳咳……”
你将他扶住,却摸到一手的鲜血。
青予安穿着一身黑袍,你并未发现他是何时染血的,不过借着月光,总算是看到那张惨白的不像话的脸。
咬咬牙,燕沁将他给扶起来,向山洞内走去。
“身上有没有丹药?”燕沁一边问,一边在他身上各处翻找。
青予安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微笑着摇摇头:“没事,你让我睡一觉,稍微养养遍好。”
“怎么会好?!”燕沁眼眶有点红,“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现在已经成魔,可刚才用的却是正道术法,身体反噬一定很严重……”
她气恼道:“好好做你的宗主不行吗?来找我干什么?!老娘还不用你救!”
青予安闷闷笑两声,气息虚弱:“我怎会不管你,何况,这件事也不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一定要跟过来。”
燕沁怔怔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青予安缓缓阂闭双眼,呼吸均匀,像是在调戏。
他拒绝了与燕沁说话,让燕沁也是无可奈何。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可圣女被保护得太好,根本就涉世不深,她现在连怎么救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没法回凌剑宗求救。
只能相信青予安说的,但愿是只靠调息就能好的。
燕沁坐在青予安身侧,睁大眼睛看着洞口,进入戒备之态。
一日两日的过去,青予安始终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有更好,却也没有更坏。
他身上时不时就滚烫得厉害,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那就是体内两股灵力在冲撞,过些时日就好。
“……好好好,你每次都说能好,我看你反倒是更虚弱了!”燕沁站起身,“告诉我凌剑宗怎么走,我背你回去。”
“你背不动……”
“我好歹也是修者,被一个受伤的人还是能做到的,告诉我,在哪个方向。”
青予安摇摇头,不肯说。
燕沁又怒了:“你要是真想死就给我死远点,不想死就告诉我地方!”
青予安定定看她片刻,缓慢道:“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
“会很危险。”
青予安沉沉吐出一口浊气:“你我失踪,魔头定然不过轻易放过,想必他已经对凌剑宗施压,你我现在回去,才是死路一条。”
“凌剑宗的人不会伤害你!”燕沁道。
“是,可他们会伤害你。”青予安回答她,“等我身体恢复一些再回去,只要我们不出现,魔头暂时也不会对凌剑宗出手,那是挟持我们的筹码,若是筹码没了,他更抓不住我们。”
燕沁心情复杂:“可是你的伤……”
“已经好很多了。”青予安安抚似的一笑,“只是现在还不出来,可我说话是有力气了。”
他今日说得话确实比之前多,燕沁凝视他片刻,就没再说什么。
在山洞里养伤的第五天,司凌找了过来。
“宗主!我总算是找到您了。”司凌惊喜地跑进来,“您知不知道这几日我们都在找您?”
青予安淡淡道:“我在养伤,不方便走动,你找我何事?”
司凌隐晦地看一眼燕沁,才道:“那日您去魔宫将燕姑娘带走后,那一位就发了话,让我们在十日之内将燕姑娘给带回去,否则……没超过一日,就杀我宗门一人。”
“虚张声势罢了,不必理会。”青予安冷淡道,“你回去吧,我们在此处的事情不必告诉其他人,待养好伤,我们自然回去。”
司凌欲言又止,叹口气从袖中抖出一枚丹药:“请宗主服用,恢复得更快一些,我便先回去了。”
青予安点点头,接过丹药后吞下。
司凌离开后,燕沁看向青予安问道:“你真的不担心吗?若说灭凌剑宗,那我也是不信的,可要说一个个地杀,我觉得这是那魔头能干出来的事。”
“十日之期一到,我们就回去。”
青予安闭上双眼:“我要开始调息,你暂且不要和我说话。”
燕沁应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来。
忽然,“嘭”地一声,对面在调息的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燕沁懵了一声,跑过去拍打他的脸颊:“青予安?青予安?!”
这是怎么回事?是身体受不住真的过去?还是……
“别拍了。”
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吃了那粒丹药,十天之内,宗主是不会醒的。”
燕沁缓慢转头,看向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果然是你。”
司凌慢慢走上前,俯下身将青予安扶起来,手指在他身上迅速点了几下。
“若不是宗主重伤,我这点小伎俩,还动不了他。”
他讥讽地弯一下唇角,看着燕沁时眼眸里跃动着几分杀意:“我真不知道宗主为何对你这样着迷,不过也到此为止了,只要将你送给那魔头,不仅我凌剑宗祸患可解,宗主也会断了念想。”
燕沁冷漠地看着他:“他是为救我而受伤,我也愿意帮他保住凌剑宗,不过司凌,你也是真的卑鄙。”
“我不在乎!”司凌眼中闪动着疯狂的神情,“只要能保住凌剑宗,只要能让宗主重回巅峰,一切就都还有救,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燕姑娘,你的传闻我有听说过,若你真是九天神女,想必也会有福泽庇护你。”
司凌站起身,走到燕沁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自求多福吧,若是这一切过去后你还活着,我不会再阻拦你和宗主。”
下一瞬,一道蓝光在眼前晃过,燕沁来不及说话,就直挺挺地倒下去。
“千云宗圣女……”
司凌若有所思:“我记得,千云宗也有一个老怪物,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为这位圣女出山。”
垂眸扫一眼地上的女人,他拍一拍掌心,对身后的人冷冷吩咐:“将人带去献给那一位。”
“是,长老!”
两个时辰后,魔宫内。
魔头玩味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含笑问道:“你们宗主怎么肯将她给本尊?”
地上跪着的两人道:“是我们长老的意思,宗主现在还不知情。”
“是吗……”
魔头弯起唇角:“你们这位长老倒是很有意思,本尊记住了。”
他挥挥手,让地上两人离开后,看着燕沁思索一番,对左右吩咐:“送到启祥殿,好生照顾着,这位可是魔宫未来的夫人。”
“是。”
两人抬着燕沁离开,将她给送到启祥殿中。
与此同时,正道之中,一则消息传遍了各大宗们——魔域的魔尊将迎娶千云宗的圣女,婚礼就在不日之后。
千云宗。
大堂之内一片肃静,所有人都沉着脸没有出声。
片刻后,其中一人站出来拍桌道:“那魔头欺人太甚,宗主,我们可不能让燕沁那丫头嫁过去,老祖宗卜算过,她是天女命格,若是将来将罪,我们都吃不消。”
“不仅因为她是天女命格,她也是我们这么多人一同宠大的,难道就忍心看着她嫁进那虎狼窝?”
“那你们说怎么办?”
宗主萧如月看着堂中住着的诸人,微微蹙起眉梢:“那魔域辽阔无比,找魔宫所在都难。”
“不是有那谁在吗?”有人小声道,“我们或许可以联系一下凌剑宗。”
众人都沉默下来。
凌剑宗在他们正道已经成为一种深深的忌讳。
最后,萧如月叹着气道:“罢了,我去请老祖宗,看看她那边怎么说。”
众人都表示赞同。
魔宫之内,燕沁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华丽奢靡的宫殿,已经知道身在何处。
“圣女,您醒了?”
美貌丫鬟站在旁边,含笑看着她,细看还能发现她眼中藏着一抹小心翼翼。
燕沁试探:“此处是魔宫?那魔头想要将我如何?”
“回圣女,此处确是魔宫。”丫鬟恭恭敬敬道,“尊上已经传出话去,要与您成婚。”
什……那魔头竟然真的要娶她?!
燕沁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圣女?”丫鬟轻声唤她,“您是否要洗漱吃饭?”
燕沁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魔头暂时没打算伤害她,那在婚礼之前,她就看看这魔头究竟想要做什么。
吃过饭,燕沁问:“我能见见魔头吗?”
丫鬟纠正她:“圣女,您该叫尊上的,现在尊上在议事,晚些时候他会过来看您。”
燕沁道:“那我出去走走总可以吧?”
丫鬟和和气气道:“尊上只说让您在启祥殿安歇,要我们好后照顾您,却没有说可以让您出去走动。”
“哦,那你退下吧。”燕沁瘫在床上,心情有点烦躁。
她就在屋中玩着床上的帘幔,一边等着魔头过来。
好在他并没有让燕沁久等。
“听说本尊未来的夫人刚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本尊?”
魔头笑着走进房间,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燕沁警惕地看着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要杀要剐能不能痛快一些?说不定我还能赶上好胎。”
魔头乐了:“本尊杀你做什么?本尊说过,要娶你为妻。”
“你想娶我,无非是想要恶心一下青予安。”燕沁道,“娶过去之后,想必也不会给我什么好日子过,你不如直接杀了我,说不定一样能刺激到他。”
魔头勾着唇角,慢慢走上前,俯下身将燕沁给困在臂弯和床榻之间,鼻尖几乎就要对上:“本尊确实是想要恶心他,只要你对本尊还有价值,本尊就暂时不杀你,也不伤你,你只需要老老实实陪本尊演戏就好。”
这张与青予安一模一样的人,给燕沁带来极大的冲击。
她猛地闭一下眼睛,咬牙道:“你和青予安到底是什么关系?双胞胎?”
“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那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你猜猜?”
魔头手指轻轻绕着燕沁的头发,“其实这理由很无趣,你不知道也无妨,你需要知道,我们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够了。”
“谁和你天造地设。”燕沁哼笑一声,“我对你完全没兴趣,如果是青予安,说不定我今天就同意了。”
“你在故意气本尊?”魔头危险地眯起眼,手指掐住燕沁的下颌,“那你不妨看清楚,这是什么。”
魔头另一只手伸进衣襟当中,从里面扯出一块玉牌。
那泛着柔和光泽的玉佩,在靠近燕沁时隐隐发亮,而燕沁胸口处那个一模一样的玉牌,也在逐渐发烫。
燕沁吞一吞口水:“你……你这是哪里来的?!”
魔头朗声笑起来,扯住燕沁脖子上挂着的玉牌一把扯出。
“看到了吗?我们两个才是一对,他青予安什么都不是。”
燕沁脑子里一片浆糊,没有回过神来。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神色忽然一松。
她摇摇头,道:“和你天定姻缘的不是我,这玉牌不是我的。”
这是原主持有的玉牌,她只是穿越过来的一缕魂,都已经帮这位天真的圣女涉了险,总不能让她连这姻缘都收了吧?
要是青予安,她还能考虑考虑,可眼前这家伙,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燕沁说得太过坦然,坦然到让魔头都有些动摇。
他眯一眯眼:“那你的玉牌是哪里来的?”
“是一位天真的姑娘的。”燕沁实话实说,轻轻摩挲一下玉牌,“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送?
魔头神情古怪,当真伸出了手:“那就给我。”
燕沁却反而护住玉牌:“那你会放我走吗?”
“做梦。”魔头笑得灿烂,眼神却无比冰冷,“你大可以守着你的玉牌。”
燕沁哼一声:“机会只有这一次,下次你跟我要,我就不给了。”
魔头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走人。
看着那扇门被牢牢关上,燕沁坐在房间里陷入沉思。
刚才她摸玉牌的时候,好像有什么感应。
上界。
正在查看下界情况的嫣然仙子有点懵。
“怎么有两个青予安?”
她可以确定,上次燕沁没有下界之前,在水镜里看到的就是这个魔头,那是她寻着青予安的踪迹寻找到的,而且他手上有玉牌,按理说,他应该就是真的才对,可另一个青予安却好像拥有从前的记忆?
哪个是真的?
她本还想要帮一帮燕沁,结果出现这样的状况,她也无奈了:“阿沁,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实在没办法,你自己万事小心吧。”
好在这次用的是媒介,哪怕燕沁这具肉身毁了,她也能回得来。
“……要不要在木偶身上多注入一点灵力?阿沁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嫣然仙子嘟嘟囔囔地拿出一个模样与燕沁一模一样的木偶,在上面悄悄注入了一些灵力。
下界。
燕沁猛然睁开双眼,感受着丹田的变化,眼眸里浮现出璀璨的光。
是真的!
电视剧里演得都是真的!
这果然是女主待遇,还什么都没做呢,灵力就变多了!
燕沁打了鸡血一般坐起来,闭上眼睛修炼。
可再一次的,无论她怎么修炼,都是一无所获。
燕沁一脸懵逼:“什么情况?难道这灵力还有它自己的想法?”
虽然不用她修炼就涨是好事,可涨得也太慢了!
燕沁的脸又垮下来,坐在床上发着呆,不知道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魔域入口处。
“就是此处了?”
萧如月看着眼前血红色的阵法,心中升起一阵厌恶:“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也要踏足这魔域之地。”
老祖宗沉声道:“为救阿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诸多道友都未开口说什么,你这样说,未免失礼。”
萧如月对她拜一拜,讪讪一笑:“老祖宗教训的是。”
他看向身后三男三女,也是鞠了一躬:“感谢诸位前来相助,我千云宗感激不尽。”
众人自然是纷纷说着不客气,他们都是与千云宗或是凌剑宗私交甚好的门派,此次过来,有帮助千云宗的意思,也有见见青予安的意思在里面。
小医仙温和笑道:“那我们就进去吧,听说此阵会随机传送到各处,若是我们被分散了,就在凌剑宗相见。”
她是最想见青予安的一个,提出这样的建议,众人完全不意外。
不过众人还是彼此握着衣袖踏入阵法,争取能传到一个地方。
红光闪过,萧如月再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他吃下提前准备好的丹药,蒙上面具,按照计划伪装成魔域之人,随便寻一个方向走去。
魔宫之内,魔头缓慢睁开眼睛,看着天际某处,唇角扯开一丝讥讽的笑意:“又进来了几只蝼蚁。”
他将目光睇向站在一旁的人:“去看看,若是千云宗一行人,全都带过来,本尊与夫人举办婚礼,自然也要有娘家人观礼。”
“是!”
那人消失在殿中,飞快向外掠去。
那么他现在,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未来的夫人呢?
魔头饶有兴趣地想着,手指在触碰到胸口的玉牌时,他的笑意逐渐冷下去。
“……呵。”
燕沁还不知道千云宗的人来救她,她此刻正看着话本,笑得前仰后合。
“这什么狗血剧情,没想到顾大也有这样的话本子,脑洞一点都不输现在的那些小说。”
她一边饶有兴趣地翻着,一边啃着水果,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本书看过后,她一盘果子也全都啃完了。
看着站在一旁的侍女,燕沁指使道:“前段时日和我一起被抓来的人呢?让她们过来陪我说话,你们太无趣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
燕沁挑一下眉:“不听话?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什么身份?还是说……你们忘记了魔头的吩咐?他让你们好好照顾我,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侍女硬着头皮道:“那……您先稍等,奴婢去问问。”
燕沁挥挥手,看着她离开后,就又翻起了另一本书。
不多时,侍女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八个人,其中六个脏依依的,身上还散发着阵阵臭味,另外两个倒是光鲜亮丽,却十分憔悴。
燕沁只是看着,就心中有数了。
看来这几日,那魔头又宠幸了这两个。
她逡巡着这八人,没有看到那天在殿中的姑娘:“还有一个人?”
八个姑娘们对视一眼,开口道:“……已经死了。”
燕沁眼眸黯然一瞬,却不意外。
那日他们闹得那样厉害,魔头又那样生气,燕沁早就料想她是活不下去的。
只是黯然一瞬,她就拍拍手恢复精神:“好了,你们先都去洗一洗,然后再回我这里来,我给你们准备吃的喝的玩的。”
姑娘们洗漱过来,沉默地围着燕沁坐下来。
“嗯……九个人……”燕沁挠挠下巴,出主意,“这样吧,你们五个人去打牌,我们几个来玩麻将!”
“……麻将,是什么?”
燕沁嘿嘿一笑,挫着手道:“等我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现在先打牌。”
她找侍女要来石头,又找人过来切割均匀,打磨圆润后,就指使着画上了四色麻将。
有灵力的好处就是,完成这一切也不过才一个时辰左右。
姑娘们好奇地围着看了许多,见东西终于做好,纷纷围上来,燕沁给她们讲了规则,站在身后指导几人玩耍。
她们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燕沁看着也是微微一笑。
凌剑宗。
小医仙站在阶下,仰头看着黑气缠绕的山门,无声地叹一口气。
她上前一步,拿出挂在腰上的牌子示给守卫:“药宗顾以兰,求见凌剑宗宗主。“
“顾以兰?小医仙?”两守卫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太好了!医仙,请您跟我们来,救救我们宗主吧。”
顾以兰一怔:“他怎么了?”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只知道是被魔头给打伤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顾以兰不再耽误,跟着守卫进入山门。
青予安被司凌带回来后,就一直是陷入昏迷状态,他受伤极重,司凌虽想尽办法去治疗,却收效甚微,好在青予安会自行修复,再过一段时日,也便康复了。
敲门声在外响起,司凌缓慢抬头,眸中闪过一抹阴鸷:“何事?”
门外人道:“长老,药宗的小医仙求见。”
小医仙?
司凌愣一下,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立刻站起身走向门口,将门打开。
顾以兰微微蹙眉,已经嗅到里头不同寻常的气息:“听说宗主受伤了?”
“是,您进来看看吧。”
司凌将门让出位置,又很快将门关上,将人清到近前:“您看看。”
顾以兰凑到床榻之前,细细看着眼前虚弱憔悴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顾姑娘,您看……?”
“没关系,我可以帮他治好。”
顾以兰在一旁坐下来,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先给青予安喂下一粒药:“宗主身体强悍,恢复力很强,有这丹药,再用我的灵力稍微灌注一些,应当就无碍了。”
她与青予安一样,都是天生的特殊体质,灵力便是最万能的丹药。
司凌放下心来,转而问道:“您为何会在这里?”
“我是随着千云宗一同来的。”顾以兰将手搭在青予安脉搏上,又给他喂进去一粒药,“千云宗的圣女被魔宫抓去,他们的老祖宗亲自出面,药宗便派我前来看看。”
“又是因为她……”
司凌冷哼一声,脸上阴沉一片。
顾以兰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此女有什么不对吗?”
司凌道:“宗主受伤,就是为救她。”
“是吗……”顾以兰看着重伤中的青予安,眼眸里闪过一道暗芒。
指尖灵力微微泛动,她徐徐将灵力推向青予安的身体当中,床榻上的人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司凌不是第一次看她治疗,却还是惊叹于她的这一身本事。
片刻后,她将手收回,略有些疲惫道:“应当是差不多了,我先去歇一歇,若是他醒了……”
“咳!”
床上的人猛然咳一声,司凌和顾以兰都诧异地望过去。
这么快?
青予安悠悠睁开双眼,看着熟悉的卧室,脑海中忽然想起什么。
他猛然坐起来,牵扯到伤口处脸上惨白一片,冷汗不断从额头滴落。
顾以兰和司凌上前,忙将他给按住。
“燕沁呢?”他红着眼,冷冷盯着司凌,语气虚弱,去隐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在魔宫。”司凌微微垂首,立在一旁等待着青予安的怒火。
他明显感受到了一道掌风袭来,可到面前时却忽然一散。
青予安从床上下来,隐忍着怒火向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顾以兰急道,“你身体还没有好呢。”
青予安不答案,抿着唇角,眼眸直直地望着魔宫方向。
他的视线太过灼烫和明确,顾以兰一眼就知道他是什么念头。
深吸一口气,她上前劝道:“你现在这副身体去也是无济于事,何况还有千云宗的人,他们自己的圣女,自然会去救。”
青予安避开她伸过来搀扶的手,神色冷淡地向外面走去。
顾以兰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甘心,她抿抿唇角,和司凌对视一眼,手指微微抬起:“得罪了。”
定身术在青予安身上套住,司凌立即上前将他打晕。
“那个燕沁,究竟是什么人?”顾以兰忍不住问。
“……是千云宗的圣女,脾性有点古怪。”
“如何古怪?”
司凌也说不出来,只是摇摇头,将人给放在了床上。
顾以兰看着魔宫方向,再看看青予安,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魔宫。
燕沁正和姑娘们打麻将打得上头,就被带到了宫殿之中。
魔头看着那道走进来的身影,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夫人,看看这位是谁?”
……谁是你的夫人。
燕沁心中恼火,却不敢和他顶嘴,凝眸向一旁看过去。
这一眼,她就立即愣住:“宗主?!
萧如月此刻也是脸色阴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行走在路上就遭遇了这些魔卫。
他双手被一双黑沉沉的镣铐锁着,一点灵力都用不出。
魔头从殿上缓慢走下来,燕沁忍不住向后退。
“躲什么?”
下一瞬,他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几乎是贴着燕沁的耳朵。
她顿觉头皮发麻,向旁边跳开一步,警惕地盯着身后的人:“你将宗主抓来干什么?”
魔头漫不经心地勾着唇角:“自然是来为你我的婚礼做个见证。”
“魔头!你休想娶我千云宗圣女,我千云宗上下断不会同意。”萧如月恼怒呵斥,“你若是识相,就快将人给放了!”
魔头眼眸瞬间变冷,杀意在其中涌动:“老东西,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燕沁眼皮一跳,冲上去抱住魔头手臂,勉强笑道:“宗主他这是……傲娇!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你……你先别急着动手。”
魔头看一眼被燕沁缠住的手臂,嗤笑一声,一把将她给推开。
“带着你的人滚。”
“好嘞!”
燕沁提着裙子过去拉住萧如月的镣铐,拉着他向外面走去,很快消失在殿中。
回到房间,她让其他人都下去,才压低着声音开口:“宗主,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你这个丫头。”萧如月横她一眼,“你快想办法帮我将这个东西弄开,我这就带你走。”
“……连宗主都没办法,我更不可能了。”燕沁叹气,转而好奇道,“我实在是不懂,您究竟是怎么被抓的?难道是那魔头亲自动手?”
萧如月也跟着叹气:“我是为来见你,才心甘情愿被他们抓的,否则想要找到魔宫,还不知要找到何时,若拖延至你嫁给那魔头,我们不就白来了吗?”
“你们?”
“千云宗除我之外,老祖宗也来了,还有药宗的小医仙,刀宗的两位长老和散修乔一仙。”
“哇!”
燕沁睁大眼睛,在原主的记忆里,这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么多人都是来救我的?”
“可不是。”萧如月没好气道,“我看你倒是过得清闲。”
燕沁唉声叹气:“宗主您是不知道,虽然我看似过得不错,可心里实在煎熬,你看,我都瘦了。”
萧如月是真没看出她瘦,反倒好像还胖了,不过她这性子倒是比从前跳脱了一些,莫不是在魔宫呆傻了?
想到她可能遭受到的精神折磨,萧如月就觉得心疼。
他缓和下语气尝试着和燕沁沟通:“你在此处平日都是做什么?我见你修为倒是长进不少,莫不是一直都在修炼?”
燕沁轻咳一声:“算是在修炼吧。”修炼着如何打麻将。
萧如月欣慰又心疼:“以你的资质能有这样的长进,想必是付出不少,我已经感受到你想逃出去的心思了,你且再给我一日时间,我定能将这镣铐给破除。”
燕沁点点头:“那掌门您在这里做,我去隔壁……修炼了?”
“还是我陪你一同去吧。”萧如月温和道,“你哪会什么修炼,我若死不盯着你一些,我也不放心。”
燕沁干笑一声:“没关系,我可以自己……”
“行了,走吧。”
“……”
燕沁看着那昂首阔步的背影,缩一缩脖子,跟着一同前往。
“碰!快给我快给我……嘿,看我这个二筒!”
“哈哈哈哈,好姐妹,谢谢你的二筒,我胡了!”
“给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诈胡……靠,还是清一色,你行,给我等着。”
萧如月推开门,震惊地看着眼前乌烟瘴气的一幕,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哪个赌场。
而房间内美貌的姑娘们看到走进来的老头,都是一脸嫌弃。
“这是谁啊,不知道这里是魔尊夫人的房间吗?还没传召你呢,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几个人的美貌,想……”
姑娘们惊恐地抱在一起,萧如月嘴角抽了抽。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燕沁,魔着牙:“这就是你所说的修炼?”
燕沁硬着头皮走进去,先将众姐妹安抚了一番:“你们别怕,这是我的宗主,是好人。”
然后,她就拉着萧如月走出来,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宗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听我跟你说……”
接着,你就将这群姑娘如何进的魔宫,如何悲惨地失去其中一位姐妹、夜夜以泪洗面的故事讲给了萧如月。
最后,她叹着气道:“其实,我弄出这个麻将,也是希望她们能稍微开心一点,因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来救我。”
萧如月神色已经缓和,欣慰地看着燕沁:“你果然是长大了,方才是我错怪你了,那你的修炼……”
“自然是炼了的。”燕沁义正严辞道,“否则我的这身修为哪里来的?”
萧如月一想也是,燕沁什么体质,他最清楚,能有这样的长进,可见她的刻苦。
他刚才竟然还怀疑她。
想到这里,他自责道:“对不住,自从来到魔域,我好像就一直受到什么东西影响,安不下心,这才误会你。”
燕沁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感觉自己怪怪的。”
她本来只是随便应和,萧如月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燕沁看起来这么跳脱,原来也是被魔域给影响了。
他觉得更心疼了,决定好好陪燕沁修炼。
接下来的大半天,燕沁就在修炼之中度过,直到入夜,她才被放过来睡觉。
躺在床上,燕沁一脸的疲惫。
这修炼真不是人干的事,太累了!
她只想当一个咸鱼。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知过多久,她忽然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警觉地坐起来,她看向门口缓慢走过来的黑影:“谁?”
“囡囡,是我。”
苍老温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在燕沁头脑中一瞬间勾勒出一道身影。
“老祖宗!”
燕沁惊喜地爬下床,这一位她的记名师父,是正道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法力高深,一身卜算之术十分了得。
老祖宗笑着接住她:“一段时间不见,倒是变得活泼了。”
燕沁呵呵笑两声,将话题给转开:“老祖宗,您是怎么找过来的?”
老祖宗道:“我在如月身上放了追踪粉,寻着他一路找来,没想到就到了魔宫,他人呢?”
“在隔壁殿中休息。”燕沁道,“他身上被束缚了枷锁,不方便行动,说是要过一两日。”
“带我去见他。”
“是!”
燕沁领着老祖宗去到隔壁,发现萧如月还在修炼,一时十分震惊。
……都不会累的吗?
听到动静,他也同样警惕地睁开眼睛,手里匕首都已经端上了,不过在看清来人后,他立即丢下那匕首,热泪盈眶地跑过来,“老祖宗!您竟然也找过来了?!”
老祖宗嫌弃地看着萧如月:“你就这样轻易被抓了?”
“我是……”
“戴镣铐的时候不能多一个心眼?那两个魔卫真的能发现不成?”
“……”
萧如月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时十分惭愧:“是我没有想到,我只想着这样能尽快混进来,别的没有多想。”
“行了,不说这些,人都在这里了吧?那我们就……”
“老祖宗……”
燕沁缓慢开口:“还有八个普通姑娘。”
老祖宗蹙眉,眉眼下面压着一抹沉甸甸的神色。
显然这件事有为难到她。萧如月叹口气道:“必要时候,我们也顾不得那些大义来了,自身尚且难保,如何去保她们?”
“先走。”老祖宗也道,“那魔头若是当真对你有执念,或许会留她们一命,我们还有谈判的余地。”
燕沁看着两人,没有再说话了。
老祖宗拐杖一伸,萧如月的铐链便掉在了地上。
三人一同走到门口,燕沁站在前面将门推开,一抹黑色跃入眼帘。
她心中咯噔一声,手臂已经被人拉住后退。
“这样晚了,夫人还未安歇?”
魔头缓慢走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身上分明没有一丝魔气,却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压力。
老祖宗将燕沁推给萧如月,横着拐杖站在前面:“带着阿沁先走。”
“……是。”萧如月咬咬牙,拉住燕沁的手臂向外面走去。
“不,等等,老祖宗……”
燕沁睁大眼睛,看着老祖宗转瞬和魔头打在一处,心中升起不安之感。
“别看。”萧如月声音沉沉道,“老祖宗是自愿的,你是她的徒儿,她救你也是应当的。”
……可她并不是。
燕沁逐渐被带走,不远处的宫殿轰然坍塌,一片震荡中,燕沁都感觉到了一股热浪。
一道黑影从废墟中窜出,飞快向这边追来。
萧如月大吼一声,将燕沁向外面甩去:“快跑!别回头!”
燕沁脸色惨白,看着远处追来的黑影,再看看萧如月,咬一下牙,回身拉住萧如月:“要走一起走。”
她不顾萧如月是怎么想的,直接将两人手腕给绑在一起:“我还没有同意,不要一个两个都想着替我去死。”
“阿沁……”萧如月眸色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欣慰,也有点凄凉。
身后的气息已经逼近,燕沁拽一下萧如月,和他一同向外面跑去。
忽然,一道金光从天际直冲而来,稳稳落在两人身前。
“快!上来!”
英俊清秀的青年站在一柄发光的巨剑上,向燕沁和萧如月伸出手。
两人毫不犹豫地攀着青年手臂上去。
巨剑微微一抖,化作光芒消失。
魔头缓慢停下来,凝视着那道如流星般耀眼的光芒,咬牙切齿地笑:“乔一仙……很好。”
远处,燕沁等人顺利逃出来,在一处山洞停下来。
“多谢道友相助。”
“无妨。”
乔一仙爽朗一笑,将剑给收起来:“若不是那里动静那样大,我也发现不了,好在是赶上了。”
萧如月道:“有金翎仙器在,千里也只在一瞬,想必那魔头也追不上,只是……”
……老祖宗留在了那里。
燕沁眸色黯然一瞬,打起精神安慰他:“没关系的,我想那魔头不会对老祖宗下手,他只会利用这个筹码来逼我现身。”
萧如月点点头:“暂且是不会有危险,可若是你一直不从,老祖宗只怕也不好受。”
乔一仙挠挠头:“那要不,我再去一趟?刚才我在那里留下了标记,可以找到路。”
“不,在没有计划之前,还是不要随意冒险的好。”萧如月沉吟一瞬,“我们进魔域之前,说好要在凌剑宗汇合,不如就先去那里吧。”
“可凌剑宗又该如何去?”乔一仙看向外头浓浓的黑雾,“此处平时就很难寻路了,现在又起了雾,更加无法辨认方向。”
“我知道凌剑宗的方位。”燕沁道,“此前我在凌剑宗住过一段时间,等天明雾散了,我们就先过去。”
萧如月和乔一仙都没有意见。
三人在山洞里安顿下来。
燕沁对乔一仙的剑十分感兴趣:“你那把剑……是仙器?飞得好快。”
乔一仙咧着嘴角笑起来:“是仙器,我在一处洞府偶尔所得。”
萧如月还补上几句:“正是因为这把仙器,导致他们宗们反目成仇,乔道友也被驱赶出了门派。”
乔一仙耸耸肩:“我倒觉得做散修快活得很,偶尔接点任务赚赚钱,其余时候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阻拦。”
燕沁仔细想一想,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逍遥。
他们说着话,很快便在洞内熟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浓雾果然散去,在燕沁指出大致方位后,三人便一同赶过去。
凌剑宗所在地距离魔宫并不远,燕沁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青予安故意将地方选在了这里。
几人在山门前露面,很快被迎进去了。
除他们外,其他几人都已经到场了。
看到燕沁这个需要营救的人,众人都很是意外。
药宗大长老直接道:“我们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
“还不行。”乔一仙摇摇头,“老祖宗被擒住了,昨日我去的迟了一些,只接出来他们两位。”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既然人都在了,那就开始商量计划吧。”顾以兰缓慢开口,“现在只是营救对象换了人,如果是老祖宗,或许我们救起来也更方便。”
不知为何,明明是温和的话,可燕沁就是觉得一股敌对。
她看过去一眼,见顾以兰也看向自己,就转开了目光。
乔一仙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见一下凌剑宗宗主?那位传言中入魔的首尊。”
司凌撩开眼皮看他一眼:“宗主还在重伤昏迷当中,几位暂时见不到了。”
燕沁垂下眼眸。
萧如月:“咳,既然小医仙在这里,那宗主应该是快好了,我们还是等他醒来再商量吧,有他在,于我们而言也是如虎添翼。”
刀宗两位跟着点头,顾以兰蹙一蹙眉心,倒也没说什么。
散去之前,燕沁走到司凌面前问:“他呢?”
司凌冷淡道:“在休息,希望你不要去打扰。”
“我要去见见他。”
“不行。”
燕沁冷笑,“那要我告诉大家,我是怎么被抓到魔宫去的吗?”
众人纷纷望过来,司凌眉目一沉,道:“我知道了,跟我来。”
他在前面带路,燕沁走出几步,就发现顾以兰也跟了过来。
她收回目光没有说什么,跟在司凌身后慢慢走过去。
青予安尚在昏睡当中,可面色红润许多,看着没有山洞之时吓人。
燕沁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静静看着他,心里浮现出莫名的情绪。
她其实很不理解,不知道青予安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才见过几面?就算是一见钟情吧,就那点好感,值得他这样出生入死吗?
顾以兰走上前去探他的脉搏,脸上露出松缓的神情:“不出两日,应当就恢复了,这两日我会在这里照顾他,长老,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凌剑宗还需要你。”
司凌点点头:“那就麻烦姑娘了。”
他看向上燕沁,冷冷道:“既然已经看过了,姑娘是不是可以离开?”
“我不走。”
燕沁在旁边坐下来:“我可以闭嘴不说话,当然,如果这位姑娘觉得我连喘口气都会影响他休息,那我也无话可说。”
小医仙:“……”
司凌虽然不喜欢她,可却不敢对她太怠慢,千云宗和刀宗的人都在,那乔一仙明显也是站在那头的,加上他们宗主还喜欢这个女人。”
冷哼一声,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两日后,青予安悠悠醒来,燕沁和顾以兰一同走上前去。
“宗主?感觉如何?”顾以兰温声问,“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最好不要乱动,有什么想做的,想说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燕……燕沁……”
燕沁微微一怔,走近两步,让他看清楚自己:“我已经被救出来了。”
看着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青予安眉眼明显一松,眼眸中甚至带着几分温柔的神情。
他拉住了燕沁的手:“你没事就好,若是生气,我帮你罚他。”
燕沁知道这个他是指谁,摇了摇头:“没必要,他有他的立场。”
她将手从青予安掌心中抽出来:“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不想继续欠青予安什么,千云宗的老祖宗和萧如月,那是对原主有感情,她日后也是要和他们生活的,自然不需要客气,可对她来说,青予安始终是一个外人。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青予安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避开了顾以兰伸出来的手:“让司凌来见我。”
顾以兰轻声道:“长老也不是故意的,他是为了救你……”
“这里没你的事。”青予安冷冷道,“我凌剑宗之事,还不需要外人插手,让司凌来见我。”
顾以兰抿一下嘴唇,不再多说,出门去换司凌进来。
午后,众人就看到青予安出现在了议事厅。
他先是看一眼坐在最末尾的燕沁,才沉沉开口:“具体发生什么,我已经都知道了。”
“老祖宗定然是要救的,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乔一仙道:“你现在实力怎么样?若是能恢复巅峰时期,你我去就可以将人救出来。”
青予安摇摇头:“不行,我现在大约只有不到一成的功力。”
众人多少有些唏嘘。
萧如月道:“昨夜我其实和阿沁商量过,实在不行,就让她去魔头面前晃一晃,我们趁机救人……”
“不行!”青予安冷呵一声,“魔头要娶她,只是想要恶心我,他对燕沁并没什么感情,你让她过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燕沁道:“我倒觉得他对我忍耐度很高的,好像还有别的原因在,或许可以试一试。”
青予安冷笑:“想都别想。”
他坐在上面,沉声道:“谁再提这样的建议,休怪我翻脸。”
众人都沉默下来,目光不断在青予安和燕沁身上流连,时不时也有看向小医仙的。
“咳……”司凌开口,打破现场的尴尬,“其实,我凌剑宗自从来到魔域,就已经找到对付魔头的计划,只是需要时间筹备,若是各位没有除魔之法,不如就想想,该怎样拖延时间,让老祖宗活下去。”
“什么方法?”刀宗大长老问。
司凌看一眼青予安:“此方法,只有宗主知道,其实我们一直在拖延着时间,想办法和那群人周旋,就是因为这样。”
众人看向青予安,他淡淡道:“方法是什么,我不会说的,我只能告诉你们,确实有这个方法。”
“这算什么?”刀宗二长老有些不满,“现在已经不是藏着捏着的时候,你也不是什么首尊,若不是为着千云宗的事,我是半点都不会来这里。”
顾以兰笑盈盈道:“二长老,从前宗主还是首尊的时候,你们刀宗和他们可是最为亲密的。”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二长老硬邦邦道,“他自甘堕落,带着全宗门来到此处,难道还要我对他客气吗?”
司凌恼怒:“要不是被人设计,我们会落到如今田地吗?”
大长老看着他:“是谁害他们?又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让你们在一夕之间入魔?我想除了首尊,好像没有旁人有这样的本事。”
“好了,都不要吵了。”
萧如月站出来:“大家都是为一个目的聚在一起,眼瞎就不要争论这些了,既然宗主说有办法,那我愿意相信,大家还是商量一下,该如何拖延时间吧。”
结果到了这个问题,所有人就再次保持了沉默。
他们发现,根本就没什么可行的法子。
顾以兰笑着看向燕沁:“燕沁姑娘,从刚才开始你就一言不发,不妨来说说你的高见吧,你和那魔头朝夕相处这样久,想必也有了解了。”
朝夕相处?
燕沁冷冷看她一眼,道:“方法?刚才我家宗主已经提出来了,这是被上头那位给否决了,你要是有本事,就先说服他,我立刻去魔宫。”
顾以兰脸上笑容有点挂不住。
她感受到青予安投过来的冰冷,不敢再多嘴。
最后,这场会不了了之,众人都先散去。
刀宗两位不愿住在此处,便自行出门去寻山洞,每日过来一趟。
其余人则在这里住下来。
“燕沁姑娘。”
顾以兰走过来,瘦弱的身上还挂着个大大的药箱,“方便聊一聊吗?”
燕沁靠着柱子淡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顾以兰笑一笑:“你当真没有动心?”
“你有时间来试探我,不如多去他面前献一献殷勤。”燕沁对她没什么好感,“我既然说了没兴趣,那就不会和他有什么。”
她挥挥手,懒懒道:“我去睡觉了,别来烦我。”
走出没两步,她就顿在原地,因为她看到了从拐角处来的青予安。
……他都听见了?
燕沁有些紧张,继而又放松下来。
听见了也好,省得她再去暗示什么了。
“宗主,你怎么在这里?”顾以兰却比她还要紧张,连忙上前来。
青予安冷冷道:“这里是我的宗门,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顾以兰闭上嘴。
青予安直勾勾地看着燕沁,“不想有关系最好,这件事结束,就赶紧滚,以后都别出现。”
燕沁“嗯”一声,从他身边绕开。
那淡漠的表情看得青予安心中一阵无奈。
眼见着他的神色柔和下来,顾以兰忽然恍然大悟。
“宗主就这么关心她?你与她才见过几面?”
“记不清了。”
他真的记不清见了燕沁多少次,可每一次见面的燕沁,他却都还记得。
蓦然笑一声,他摇摇头,独自走远。
顾以兰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淌过一阵凉意,好像在提醒她,早在千万年以前,她就已经输了,何必在执着不属于她的东西。
燕沁回到房间,看到萧如月在悄悄捣鼓着什么,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宗主,做什么呢?”
萧如月吓得一哆嗦,见是燕沁松下一口气:“进来都不知道说一声。”
燕沁这才看清楚,他手里竟然在做一副牌,顿时神情古怪:“你干什么呢?”
“咳……那日与那群姑娘们玩了玩,发现挺有趣的,我们在这里左右无事,不如来玩一玩。”
“……”
燕沁质问:“你不修炼了?!”
“修什么炼。”萧如月嫌弃地摆摆手,“要不是为了摆脱那镣铐,我才不会那么拼命练习,凭我的天资,就算不练,修为也会有长进,所以都无妨。”
燕沁有点郁闷。
看看人家这资质,天生道体,她是根本就没法比的。
于是她也坐下来:“那我们一起玩,再叫上三个人一起,反正我这修为,练不练也都是一样的。”
“去把一仙叫过来,他一定高兴,”
“好!”
一刻钟后,乔一仙出现在房中,看着两个凑在一起玩的人,多少觉得有点魔幻:“……你们千云宗,都是这样的作风?”
萧如月依旧是那套说辞,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资本。
燕沁嫌弃他洗牌慢,干脆抢过来自己洗,流利的动作和花样看得萧如月一阵惊呼,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乔一仙嘴角抽了抽。
这位掌门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个人一样。
他想一想,还是坐到燕沁那边:“你们宗主没事吧?还有你这样没大没小,不怕他打你?”
燕沁看他一眼,摆摆手道:“没事,真要是论辈分,我是老祖宗的记名土地,辈分比掌门大呢,他都应该叫我师公。”
乔一仙倒是才知道这件事:“你是老祖宗的徒弟?”
燕沁随意地点点头。
在当初占卜出她是天女下凡后,老祖宗为表示尊重,就直接将人收做徒弟,不过燕沁和宗门众人平时都是忽略着这一点,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
乔一仙道:“那你和这位首尊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也这么问?”燕沁有点不耐烦,“没关系,就是见过几面。”
“只是见过几面,他就这样推心置腹?”乔一仙嗤笑,“你要说你是狐狸精下了蛊惑之术,那我相信。”
燕沁:“……”
她无声叹口气,没有继续去解释。
牌局打下来,她显得心不在焉的。
乔一仙离开后,萧如月恢复正经,瞥她一眼道:“小丫头还是动了凡心了吧?”
燕沁在他面前没有再瞒着,苦笑一声:“是……可我不想和魔域牵扯上什么关系。”
“倒是清醒。”萧如月淡淡道,“不过青予安是个例外,他虽然堕落成魔,不过正道的呼声还是很高。”
“看出来了。”
否则他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萧如月道:“或许青予安有办法回去,到时候,你会不会去争取一下?”
“那我也不会。”燕沁懒洋洋道,“我只想过悠闲平静的日子,和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以后哪有我好过的。”
所以,这点小苗头,还是趁早掐断得好。
萧如月复杂地看她一眼,摇摇头,倒是没说什么。
一连几天下来,魔宫那边都没什么消息。
明明攥着那样一个筹码,这一次他们倒是安安静静的。
越是安静,燕沁心里反倒是越来越不安。
若是过来威胁,她还能确定老祖宗是安全的,可这样寂静如水,她不眠胡思乱想,会觉得是人已经没了。
不只是她,众人明显也是这样的想法,每一次见面,情绪都有些低沉。
“不能再拖延了。”刀宗长老开口,“必须想办法确认一下老祖宗的情况,萧兄,你那日的提案,我同意。”
萧如月看一眼燕沁,见她面色平静,便点点头:“好,那就这样做。”
“不行。”
青予安再次反对,沉眸扫过在座众人:“你们想知道情况,我可以去,那魔头多少会给我一点面子。”
顾以兰蹙眉:“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能这样冒险,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司凌紧接着开口,“我觉得萧掌门的方法更加保守,现在魔头对燕沁姑娘还很有兴趣。”
众人再度陷入僵持,燕沁懒懒地坐在最后面,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司凌和顾以兰交换一个目光,继续发表意见。
“这件事是燕沁姑娘自己同意的,说明她也认可,何况救的也是他们千云宗的人,大家聚在这里,为的是千云宗的事,他们涉险,本就是应当的。”
“若当真出什么事,也有我和乔道友,道友将人救出,我自然会竭尽所能施救。”
刀宗两人都是跟着嗤笑一声:“我们既然来了,那便是将千云宗当作自己人,若如司长老这样说,我们也不必来了。”
二长老道:“他们既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便离开就是,不过我也算是明白这凌剑宗为何会堕落成魔了,身为正道之人,竟还这样自私,你们不愿意就算了,萧宗主,我们走吧,你也休要再提将燕沁姑娘交出去的事情,无论是谁,只要是一条命,我就不交。”
乔一仙沉默一瞬,看着燕沁道:“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命不分贵贱,也不分宗门,既然遇到,我们就要出手,这才是修仙之人存在的意义。”
萧如月一脸感动:“多谢几位道友,我感恩铭记。”
“那就走吧。”刀宗大长老道,“这几日我已经传信给宗门,我们且耐心等等,集齐一些人手去攻打魔宫。”
司凌冷笑一声道:“若是魔宫能被攻下,当年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不正是因知晓魔宫如何强大,正道才从不敢招惹吗?”
“此一时彼一时。”二长老道,“我们的目的死是为救人,不是死斗。”
司凌唇角仍是挂着冷意,显然很不屑于这样的说法。
“够了,都别吵了。”
青予安淡淡开口:“就按照刀宗所说来办,集结所有能来的人手,攻打魔宫,乔一仙趁乱将人带走。”
“好。”乔一仙点点头,立即应下来。
“还有什么意见吗?”青予安目光落在顾以兰和司凌身上,泠泠冷光中掺杂着警告。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刀宗两人面色缓和,不过对司凌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燕沁撑起腮,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众人,终于开口:“既然已经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散会了?”
“且慢,我还有一件事,今日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大长老缓慢开口,目光灼灼地落在青予安身上,“既然大家已经结盟,还请宗主告知,你究竟有何对付那魔头的方法。”
青予安沉吟片刻,对上两位长老的目光,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那魔头其实是我的亲兄弟,我知道弱点。”
众人都是一阵诧异,乔一仙道:“那日我有瞥见魔头长相,确实是与宗主长得一模一样。”
燕沁小声嘟囔:“可那魔头称不是兄弟。”
青予安看向她:“那是他说谎,若不是因此,我与他之间也不会有这样微妙的关系。”
两人关系之间的微妙,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可燕沁还是不觉得两人是兄弟。
其他人却好像都没有怀疑,似乎早就有这样的猜测。
萧如月问:“那魔头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这个我不会说的。”青予安淡淡道,“我与他是同胞兄弟,他的弱点,就是我的弱点,我只告诉几位,只需要再拖延一个多月时间,我就能收服他。”
众人互相对视,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就这样吧。”
大长老点点头:“就按照我们先前所说,先将人集结过来,与他拖延一段时间还是能够的。”
他看向顾以兰:“顾姑娘,你们药宗能来几人?”
自从方才被否定后,顾以兰就没有再开口,忽然被点名,她愣了一下才回答:“我也不知,不过我会尝试着回信过去的,这里暂且有我一人便够。”
“那暂时就这样?”乔一仙征求着众人意见,“散了?”
“散。”
青予安第一个站起来,走到燕沁身边,将她给拉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将人给扯出去。
直至后院池塘,青予安才停下来。
本在附近的弟子识趣走远,一片寂静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燕沁将手腕从他手中扯回来,皮笑肉不笑道:“宗主想要和我说什么?”
“入夜后,我会将你送走。”青予安有些冷淡道,“我会将你送去一个美人的地方,封住你的法术,你便好好过这一世,不要再回千云宗,也不要回到魔域。”
燕沁一怔:“什么?”
……这一世?
青予安目光沉沉地望着她,里面好像藏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样沉重的感情,压得燕沁有点透不过气。
她忍不住怔怔道:“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可我为什么对你毫无印象?”
“或许吧。”青予安无奈一笑,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无奈。
他抬起手指,拂去燕沁额发上的花瓣,温声道:“晚上不要入睡,我……”
“我不会走的。”燕沁退开两步,淡淡道,“老祖宗是为我被抓,我不能一走了之。”
“这就是你同意用你去换老祖宗的原因?”
“是。”
燕沁点点头,扯起唇角,像是自嘲一笑:“本就是我惹出来的麻烦,要不是因为我不自量力想要装成普通人过来杀魔头,我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田地。”
“那不是你的选择。”青予安笃定道,“你一贯怕麻烦,到处多懒,遇事总事第一个躲开,怎么会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话虽然是这个理,可燕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嘴角抽一下,“宗主这样了解我,该不会从前认识一个差不多的姑娘吧?”
电视剧里各种替身梗那是层出不穷,燕沁早就有这样的怀疑了。
青予安忽然一笑,清冷的脸庞如初雪消融,春风和煦,漾着浅浅的温柔。
“不,只有你,我只认识你一个。”
他伸出手,轻轻弹一下燕沁的额:“不要胡思乱想,不愿意离开,那便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我自然护你安稳一生。”
青予安誓言一样的话,让燕沁心里始终没有平静下来。
她回到房间,看到正在津津有味玩着“火车头”的乔一仙和萧如月,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
果然有了新鲜劲头,大人也可以很幼稚。
“青予安都找你说什么?”萧如月撩开眼皮看过来,放下一张牌,从头吃到尾。
“没什么,就是简单聊了聊。”燕沁在一旁坐下来,翘着腿吞下一杯茶,吊儿郎当地看着正在玩牌的两个人。
乔一仙笑呵呵道:“是去谈情说爱,还是说正经事?”
“你这样好奇,不如去问问青予安。”燕沁没好气道。
“那看来是谈情说爱去了。”乔一仙眯着眼睛看向她,“其实青予安也挺好的,他在堕魔之前,正道哪个修女不喜欢他?又厉害又英俊,换成我,我也喜欢。”
萧如月轻咳一声:“不过嘛,现在他就不那么合适了,待在魔域里太危险,我和你老祖宗都不会同意的。”
乔一仙嬉皮笑脸道:“那考虑我怎么样?我可以考虑入赘千云宗。”
“可以啊,你要是看不上燕沁,我们宗门还有更漂亮的女修,各个天仙一样。”萧如月卖力推销,“像燕沁这样的……你放心吧,就只有她一个。”
燕沁思翻个白眼:“我怎么了?我也不丑!”
萧如月敷衍地摆摆手:“不丑,也没美到哪里去,身材还一般。”
燕沁:“……”胸平也不是她的错!
她冷哼一声,干脆将这个话题转开:“千云宗会来多少人?”
萧如月淡淡道:“我已命千云宗所有人都过来,那司凌虽然书画不中听,可有句话是对的,这是我们千云宗自己的事情,理当我们冲锋陷阵。”
乔一仙道:“我也联系了不少好友过来,他们的宗门或许也会到,加上刀宗在正道之中呼声很高,估计能叫来很客观的一批人。”
燕沁微微沉吟:“你们之前说,进魔域需要从一个阵通过,你们说,这样大的动静,那魔头若是知道我们的打算,会不会将那阵法一关……”
“呸呸呸!”
萧如月连呸三声:“别说这么晦气的话,要是人真的没进来,我就找你算账。”
乔一仙道:“其实也不是没可能,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并未和其他人打招呼,乘着金翎仙器先一步赶至入口处查看。
周围一片寂静荒芜,只有一个血红色的大阵镇在哪里,散发着浓郁的不详气息。
乔一仙将金翎仙器一收,大步向血红色的阵法迈去。
“咚!”
透明的罩子在法阵周围浮现,镌刻着一串串的诅咒之文,围绕在周围。
燕沁和萧如月都是脸色一变。
萧如月咬牙切齿道:“这个魔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
乔一仙脸色也不是很好。
他握着金剑用尽全力向那罩子劈砍过去。
“嘭!”
剧烈的声音传来,震得乔一仙直接飞出去。
他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被燕沁和萧如月给扶起来。
“没事吧?”
乔一仙摇摇头,冷着脸道:“此阵太过凶悍,应当是那魔头亲自下的禁制,寻常之法根本无法突破。”
“那怎么办?”燕沁看着那浮起的道道咒文,蹙起双眉,“我们的人岂不是也进不来?”
“且看他们能否破阵吧。”
乔一仙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调息:“先回去,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萧如月和燕沁对视一眼,一同点头。
知道消息的众人脸色不是很好,乔一仙缓缓道:“我想那禁制应当是在我们来那日就下了,法力很凝厚,不是一日就能形成的。”
第一日……
众人脸色更沉了。
顾以兰小声道:“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魔头那边始终都没有动静,或许就是在看我们的笑话。”
说着,她看一眼燕沁,意思很明白。
乔一仙冷冷道:“顾姑娘,我知道你爱慕青宗主,倒也不必三番五次地想要将燕沁给赶走。”
顾以兰脸色微白,咬住嘴唇道:“在乔道友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未免太明显了。”乔一仙将目光收回,直接看着青予安逼问,“你如何想?”
青予安淡淡看他一眼:“实在不行,我会去找魔头谈判,我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司凌抿一抿唇角,看一眼燕沁,和顾以兰交换一个隐晦的目光。
“明日我去拼一把试试。”萧如月忽然开口,将一枚法器取出,“有此物,可以续一命,是我偶然所得,或许能打那魔头一个措手不及。”
他将玉扳指牢牢捏住,咬牙道:“老祖宗我一定会安然带过去。”
燕沁目光在那玉扳指上流连一瞬,缓慢垂下头。
众人商议的最后结果,就是由他们几人和凌剑宗前往魔宫,打算直接开战。
走出大厅,燕沁追到萧如月身边,压低声音道:“那玉扳指给我一下,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萧如月不疑有他,立即拿出来交给她:“哪里不对?”
燕沁没有回话,只是眯起眼眸静静看着那物。
她不动声色地将戒指收下来:“我先试试看,明日还给宗主。”
“好。”萧如月拍拍她的肩膀,“不必担心,我一定将老祖宗救出来。”
燕沁懒懒一笑:“我信的,宗主先去玩牌吧,我回去看看此物。”
萧如月点点头,去勾着乔一仙的背离开。
燕沁看一眼手中玉扳指,再看看魔宫方向,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出手,她就在当夜被迷晕,再次送到魔宫中去。
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女,魔头唇角勾起,手指抚弄过她的玉扳指,心情愉悦道:“到头来,你还不是回到了本尊的身边,他青予安根本就不配。”
指尖轻轻勾着玉扳指,他一点点将其褪下来,握在手中把玩,将丝丝缕缕的魔气灌注其中:“带着这么个东西,你是想要与本尊拼命不成?此物还是本尊来保管吧。”
燕沁第二日醒来,看到并不陌生的房间,心情十分复杂。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第三次被同一个送到魔宫,她心底也是彻底火了。
而她手中的玉扳指,也不知道是被司凌拿走,还是被魔头拿走。
“燕沁姑娘?”
怯怯的声音隔着一道帘响起:“尊上吩咐,您若是醒了,就请您去用饭。”
“嗯,我知道了。”燕沁淡淡应一声,从床上走下来,“你可看到我手上戴着的东西?”
“不曾……”
“昨夜魔头来过?”
“尊上是来过的。”
燕沁挑一下眉梢,不动声色地挽好头发,向外面走去。
魔头吃个饭都是极尽奢华,无数美人在旁伺候,桌上珍馐美味不断,满室都是馥郁的香气。
见她来,魔头挥退左右两侧的侍女,勾着唇角慵懒道:“夫人醒了?快过来坐,看看饭菜是否合你的胃口,你若是不满意,本尊再让他们去做。”
燕沁没有坐下来,站在殿中直接道:“老祖宗现在如何?还有那八位姑娘呢?”
魔头耐心回答:“放心,都无事,那位千云宗的老祖宗,听说是你的师父,本宗自然不敢怠慢,至于那八个姑娘,将你伺候得好,本尊自然愿意留她们的性命。”
他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燕沁:“还有什么问题吗?”
燕沁伸出手:“我的玉扳指还给我。”
“你先告诉本尊,你想拿它做什么?”
……果然是他拿走的。
燕沁淡淡道:“那是宗主的东西,我拿来看看的,本打算今日就还给他。”
“是吗……”
魔头手掌一番,一枚玉扳指静静躺在上面,原本洁白的色彩此刻被染成艳红的色彩。
“过来。”他随意招招手,却不容置疑。
燕沁僵硬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
手指被魔头给执起,他将玉扳指一点点重新带回燕沁的手上,末了,暧昧地用手指挠一下她的掌心:“这上面已经染了本尊的气息,你将它带上,就别想再拿下来,也别想再逃跑。”
“哦对,也别想着拼命,它已经没这用处了。”
燕沁尝试着去将东西拔下来,明明看起来还很宽大的扳指,却怎么都摘不掉。
她干脆就放着不管了,直接道:“把老祖宗和那八位姑娘给放了。”
“不可能。”魔头晃着手指,“你越是在意,本尊越是能将她们作为筹码,你若是希望她们好好的,就不要再想着逃跑。”
燕沁咬牙:“魔头!”
“本宗有名字。”魔头诡异一笑,“虽然和他重名让本尊很是不爽,可若是你,本尊愿让你唤一声。”
“你可叫本尊……青予安。”
……青予安?
长相一样,连名字都一样,这真的是巧合?
燕沁脑中好像闪过一道灵光,却未能捕捉到。
刚才好像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不过在那一瞬间,她有感觉。
她觉得两个青予安是一个人。
探究的目光落在魔头身上,燕沁开口试探:“你们该不会……本身就是一人吧?”
魔头一怔,忽然大笑起来:“我的小圣女,亏你能想出这样荒唐的答案,你觉得本尊与他,可有什么相似之处?”
燕沁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是我多想了,既然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她微微颔首,转身向外面走去。
“去哪儿?”
一股禁制从脚底升起,让燕沁动弹不得。
魔头懒洋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吃过饭再走。”
燕沁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转身,坐到距离魔头最远的位置。
立即有侍女上前来伺候,魔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凌剑宗。
众人一早就都发现了燕沁消失不见的事情。
青予安直接将司凌叫过来询问,后者供认不讳。
“是我做的。”
司凌硬邦邦道:“我曾说过,只要是能让凌剑宗回到正道,保护凌剑宗上下不被魔头攻击,我就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真的成魔。”
青予安咬牙切齿:“你觉得你很伟大?要是她有三长两短,我保证,我第一个杀了你。”
“请便。”司凌直挺挺地仰着脖子,眼中满是决绝。
乔一仙忽然道:“你有同谋吗?”
顾以兰眼皮一跳,就听司凌一字一句道:“没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所为。”
“哦?”乔一仙似笑非笑地看向顾以兰,“小医仙,你有参与吗?”
不等她开口,乔一仙就补了一句:“我在燕沁身上下了一点咒术,谁在昨夜接近过她,我都能知晓,最好不要想着骗我。”
他的指尖跃动出一簇火苗,似乎在向顾以兰那边倾斜。
众人睽睽之下,顾以兰不得不承认:“是,我有参与,迷药就是我给长老的。”
“亏你还称是医仙。”乔一仙嗤笑一声,将火苗熄灭:“我没有在她身上放什么东西,若是有,我现在就找过去了。”
刀宗两位长老叹口气,因着有顾以兰参与,没有多说什么。
萧如月也叹着气道:“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这样吧,我沁也会配合的。”
“不是这个问题。”
青予安冷冷看着司凌和顾以兰:“当着众人的面,我不想开杀戒,你二人滚出去,从此不许再踏入凌剑宗境内,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予安……”
“滚!”
青予安恼怒呵斥,浑身缭绕着一股隐忍的煞气。
他将司凌一脚踹开,大步向外赶去,转瞬就消失在门前。
“那个方向……”司凌怔了怔,急切道,“那是去魔宫的方向,几位,求你们去阻拦宗主,他救不回燕沁的。”
“我不管。”
乔一仙干脆地向外面走去,顺势将萧如月也给拽走,刀宗两位也摇摇头,向外面走去。
“我去吧。”
顾以兰苦笑一声:“你若是再出现,只怕他真的会杀了你,对我,他或许还会留一些情。”
说着,她便向青予安离开的方向追赶过去,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司凌一人怔怔发呆,目光还看着青予安离开之处。
顾以兰是在门口追到青予安的,他站在原地眺望着魔宫方向,并没有继续追过去。
“……宗主?”顾以兰尝试着唤了一声。
站在前面的人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只是看着远处那座宫殿,好像是想要透过厚厚的墙壁看到里头的人。
顾以兰咬咬牙:“燕沁姑娘是同意这个计划的,她既然已经到了那边,想必也会好好保护自己,并让计划顺利……”
话音落下,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青予安缓慢转眸,周身缭绕着一股煞气,充满戾气的眼眸正冷漠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瞬就能将她给撕碎。
在这一刻,顾以兰甚至感觉到形同鬼魅一般的杀气。
她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好在青予安也并未对她做什么,转过身就向里面走去。
他眼眸中的暴戾逐渐收敛,克制着那股冲动没有前往魔宫。
乔一仙出来看热闹,就见他已经返回来,不禁讥讽道:“不是说要去救人吗?这就回来了?”
青予安淡淡看他一眼:“燕沁暂时不会有事,我若察觉到不对劲,会赶过去。”
“察觉?”
“我与那魔头……从某种意义上,有些心灵感应。”
至少,若是他对燕沁不利,青予安能察觉到。
没有再多做解释,他独自回到房间,慢慢调息,进行修复。
“还差一点……”青予安喃喃自语,看着魔宫方向,眼眸变得温柔,“师父,再等等我,我会去将你救回来。”
燕沁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太师椅上,看着几个姑娘们兴高采烈地打牌。
旁边,侍女端着嫁衣惴惴地站在她身边,小声劝道:“燕沁姑娘,请您试一试嫁衣吧,若是您不试,尊上会杀了我们的。”
燕沁转着扇子,目光在嫁衣上一瞟:“拿回去告诉魔头,我不喜欢,他要是真想娶我,就好好做一套我喜欢的。”
“这……您都没有试……”
“我都说我不喜欢了,还试什么?”
燕沁不耐烦地摆摆手:“他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我就不成婚。”
侍女们面面相觑一阵,还是拿着嫁衣下去了。
坐得近的一个姑娘道:“结果到头来,我们里面还是你混得最好,这魔尊想要和你成婚,正道首尊也屡次来救你,哪像我们,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燕沁仰着头,咬牙笑道:“等你们出去了,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不要这么垂头丧气,像我这样身在局中的人,才是出不去了。”
“那也要我们能出去呀。”姑娘笑道,“我只希望能在死之前再逍遥一阵子。”
她挑起眉梢看燕沁:“你现在有筹码,说不定还能谈谈条件,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让魔头彻底对你死心塌地。”
这种事情燕沁从没想过,她很有自知之明,在救下老祖宗后,她就和她们一起回千云宗,踏踏实实过她自己的日子。
不过筹码……
燕沁看着眼前几个姑娘,心里升起一个盘算。
三天后,又一套嫁衣被送过来,燕沁依旧是不满意,让她们拿回去重做。
侍女无奈道:“燕沁姑娘,那您能否告诉我们,您喜欢什么样子的?我们好去做出来。”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满意现在这一套。”燕沁任性道,“反正还有时间,你们慢慢做,我也慢慢挑。”
她们又拿着嫁衣去了,结果当天晚上,魔头就逛到她的寝殿中,将所有人都给屏退,大刺刺地坐在她的面前:“不喜欢嫁衣?”
“不喜欢。”燕沁皱一皱鼻子。
“明日本尊唤婆子过来,你与她好好说清楚要求。”魔头撑着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眸里闪动着危险的神色,“若是还不愿意,那本尊也不介意你光着成婚。”
燕沁脊背一凉,嘴角抽一抽:“您就不怕新婚妻子被看光?”
“你觉得本尊会在意?”魔头嗤笑一声,冷冷地看着她,“你若是乖一点,成婚之后本尊或许会再留你几日,否则,别怪本尊手下无情。”
燕沁忽然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意,她缩一缩脖子,却还是不怕死道:“就算你要我光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反正我不会穿着嫁衣和你成婚。”
魔头笑容一点点敛去,手指蠢蠢欲动,隐隐有魔气缠绕。
燕沁急急道:“不过我可以穿这一身去。”
魔头上上打量着她,神色更冷:“穿白的,你是想要咒本尊去死?”
“怎么就咒你了?我家乡那边婚礼就是穿白的。”燕沁振振有词道,“你不愿意就算了,那到时候我就光着,看谁更丢人。”
魔头冷“呵”一声:“行,那就看看谁丢人。”
他忍着想要掐死燕沁的念头,站起身要向外面走去。
“等等!”燕沁喊住他,“我能不能见见我的师父?”
“做梦!”
将他给气一通,还想要见人?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
魔头拂袖离开,燕沁看着那扇“嘭”一声甩上的门,沉沉吐出一口气。
她就是想要看看魔头对她的容忍度有多高,目前看来,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高那么一点。
他就这么想借着她羞辱青予安?
燕沁挠挠头,总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明明她只是一个小透明,现在倒好像阴差阳错地成了女主角,仔细想想,源头还是在青予安身上。
不!都怪这圣女太圣母和天真,否则她就不会卷进这些事情当中,说不定现在还在千云宗躺着当咸鱼。
幽幽叹口气,她回到床上躺下来,感觉到侍女重新回到屋中,缓慢闭上了双眼。
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过去……
第二日一早,燕沁才刚醒来,就被一堆白色衣服给怼了脸。
她呆了呆,没回过神:“你们这是干什么?”
侍女笑着道:“尊上请您挑选,让您在这些衣服当中务必选择一件,否则当日婚礼,您就真的只能光着了。”
燕沁:“……”
想到昨夜魔头离开时充满杀意的眼眸,她还是乖乖去挑了一件看起来有些发灰的朴素白衣。
“她挑下了?”
魔头高高坐在上头,手中把玩着一把玉如意,眼角蓄着冷意。
侍女哆哆嗦嗦回答:“挑……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
管他起不起眼,反正魔头也不在意。
他将手上的玉如意丢给她:“这个给她,就说是我奖励她的,若是她能乖乖听话,本尊让她见见那位老祖宗也不是不可。”
“是。”
侍女退出魔宫,沉沉吐出一口气。
她看一眼手中玉如意,加快脚步向燕沁寝殿方向而去。
一道光芒闪过,悄然隐没在玉如意之中。
侍女将玉如意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燕沁手中:“姑娘,这是尊上奖励您的。”
她将原话转告,见燕沁不接,压低声音提醒道:“若是您执意和尊上作对,您或许能安稳无事,可您身边的人就未必了。”
“什么意思?”燕沁眯一下眼睛,她到现在都没有看到那八位姑娘。
侍女实话告知:“与您相处融洽的那几位姑娘,已经被关起来了,尊上的意思是,他现在要娶妻,不会去动其他女人,可若是您一再惹他生气,或许他也不会再顾及您的面子。”
……威胁她?
不只是那八个人,还有老祖宗也在他的手上。
燕沁冷哼一声,抓过玉如意,咬牙道:“替我谢谢那魔头。”
侍女纠正:“您该叫尊上的。”
“尊上是你们叫的,他既然要做我夫君,这种独属于我的小昵称,应该不会介意。”燕沁随意将玉如意放在床上,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
侍女一愣:“您才刚醒啊。”
“刚醒就不能睡一个回笼觉吗?”燕沁冷冷道,“否则这破地方,你们把我小姐妹关了,我还能做什么?”
侍女不敢再说什么,恭顺地退了出去。
燕沁确实无事可做,干脆拿起那个玉如意,琢磨着怎么把这碍眼的东西给弄坏。
一道温和的灵力在上面浮动,燕沁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股灵力很熟悉。
玉如意微微一晃,忽然映出一片云雾,逐渐形成一道水镜。
燕沁愣了一下:“这玉如意还有神灯的功能?里面该不会出来什么仙人吧?”
“仙人仙人,求您救我出去吧!”
一道低笑声从水镜里面传出,青予安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燕沁这回是彻底愣住了:“你怎么……”
青予安笑道:“我将一道咒术送了过去,正遇上侍女给你送东西,你若有什么事,可用此如意与我联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张脸,燕沁忽然觉得安下心。
她皱一下鼻子,忍不住埋怨道:“那魔头简直是不讲道理,就因为我看不上那些嫁衣,他就把那些姑娘都关起来了,还威胁我……”
青予安安抚道:“你且再忍一些时日,我会去救你的,这阵子你尽量不要和他见面,也不要去招惹他,至于老祖宗和那几位姑娘,我也会给你想办法。”
燕沁低低应一声:“我知道了,你那边怎么样?还有你的身体。”
“我没事。”青予安挥动一下手臂,“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其他人都还在凌剑宗,你想见谁吗?”
燕沁想一想,摇了摇头,好像并没有特别见的人,相比起其他人,她也更愿意和青予安说说话。
只是正事说完,好像就没什么能说的了,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青予安嘴唇蠕动片刻,才硬巴巴挤出一句:“可用了早饭?”
燕沁忽然一笑:“吃过了,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两人又没了话说,燕沁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那几个姑娘有说不完的话,可在青予安面前,总是显得很局促。
她轻咳一声,道:“要不……就这样了?”
她实在是知道说什么。
“……好。”青予安点点头,却没有关掉水镜。
燕沁摸一下鼻子,伸出手挥过水镜,看着逐渐散成雾消失不见的身影,她在原地愣了许久。
再看手中的玉如意,已经完全没有方才的烦躁,只觉得此物十分可爱。
手指轻轻抚过如意,燕沁温柔地笑起来:“看在你还有些用的份上,我就不把你弄坏了。”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看到魔头,每日只是平静的吃吃喝喝,顺便和青予安通通视频,一切都很平淡,却也让人知足。
若这里不是魔宫,那就更好了。
燕沁再次拿出那个玉如意,正想要联系青予安,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连忙将东西藏在被子下面,盘腿坐在床榻之上,假装修炼。
门被直接推开,一道脚步声逐渐走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声嗤笑在她头顶响起:“装什么?一点灵力都没有,你这叫修炼?”
燕沁:“……”
她眯开眼睛,装模作样道:“你懂什么,这就是适合我的修炼方式,别人都学不来。”
魔头眼中晃过不屑,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
他招招手将一张椅子召过来,坐下去后道:“最近闷不闷?”
……这是在关心她?
燕沁狐疑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魔头支着下颌道:“成日里呆在魔宫也是无趣,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我们?”燕沁满脸古怪,“出去走走?”
这又是安的什么心?
魔头含笑点头:“这样好的未婚妻,自然是让更多人看到,你说是不是?”
燕沁:“……”
她无语地看着魔头,冷笑:“原来魔尊这样闲的吗?”
魔头耸耸肩:“当然,本尊养这么多人,不就是给本尊做事的?难道要本尊事事亲为吗?”
燕沁竟然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好好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就出发。”魔头抬指挑起燕沁的下颌,笑容危险而蛊惑,“好好打扮一下,别给本尊丢脸。”
燕沁抿着唇角点点头。
“乖。”魔头冰凉的手轻轻拍一下她的脸颊,嗓音里暗含着一丝愉悦,“本尊看这第一站,就去凌剑宗转转好了,自打他们搬过来,本尊还没有去看过,这次也是一个机会,你说是不是?”
……这个恶魔!
“你还真会选地方。”
燕沁讥讽,拍开他的手:“不过我会和你一起去的,但想要我好好配合,我还有条件。”
看着魔头逐渐冷下来的神色,燕沁话没有停:“我要你放了那些姑娘。”
魔头冷冷道:“你没资格谈条件。”
燕沁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愿意看到他们更精彩的表情。”
魔头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掐住燕沁的脖子,不过伸到一半,他忽然想是想到什么,又勾着唇角道:“可以,不过只放一个,你去挑。”
一个?她去挑?
燕沁立刻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这是在让其他姑娘怨恨她?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以。”
能走一个是一个,她才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怨她恨她,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那几个姑娘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魔头控制她的筹码。
两人就算是定下了约定,在魔头离开后,燕沁就紧急呼叫青予安,将这件事告诉他,让他们好好配合。
青予安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两天后,燕沁和魔头一同出门,坐着轿撵,高调地前往凌剑宗。
守在山门前的弟子看到这阵仗愣在原地,都来不及通报,就被魔头的气息给压跪在原地,浑身无法动弹。
燕沁凉凉道:“对付一个普通弟子,也值得你亲自出手。”
魔头勾起唇角:“你若是不喜欢,本尊尽量收敛一些。”
他的指尖轻轻绕着燕沁的发丝,笑得十足十的暧昧。
燕沁翻个白眼,转过头懒得理他。
轿撵进了山门,停在当中的一片空地,他们这样声势浩大的来,早就引起了宗门一众人的注意,青予安也已与刀宗两位、萧如月和乔一仙出来。
魔头跳下轿子,向燕沁伸出手,唇角虽然挂着笑,可警告意味一点没少。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将手递在他的手中,被他接下车。还未站稳,她忽然感觉到手上一股拉扯力传来,下一瞬,她就跌进魔头的怀抱中。
“怎么这样不当心?”
魔头手指轻轻抚过她鬓边的发丝,笑得十分温柔:“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燕沁脸色都绿了,却还是勉强笑着,撑着他站起来:“一不小心……多谢尊上搀扶。”
魔头扶在她腰上的手没有松,燕沁只当是腰上多了一个装饰。
不过在场其他人的脸色却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青予安,脸上仿佛结着一层冰,死死盯着那魔头落在燕沁腰上的手。
“人真齐啊。”
魔头揽着燕沁,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诸位来此这样久,本尊似乎都没有好好招待过,实在是不应当。”
刀宗两人冷哼一声,直接拂袖离去。
乔一仙皮笑肉不笑:“也不算没有招待,那日我与魔尊还是见过的。”
“那日……?”
魔头故作思考,末了恍然大悟道:“本尊记起来了,那日乔道友前来救本尊未婚妻,本尊也该是好好感谢你的。”
话落,他就低下头去看燕沁,笑着道:“宝贝儿,你说是不是?”
燕沁被他这称呼生生给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偏偏她还要勉强迎合着他笑。
青予安冷冷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过来转转。”魔头轻松道,“凌剑宗既然来了魔域,本尊理当来看看,怎么,宗主是不满意?”
“不敢。”青予安依旧冷着脸,“既然看过了,就走吧。”
“今日我们要在此住下,不走。”魔头仍下这句话,也不管青予安什么脸色,揽着燕沁就向里面走,自顾地去挑选房间。
燕沁怕他继续给众人火上浇油,主动道:“就住我之前在这里住的地方吧,我觉得那里舒服。”
魔头微微蹙眉,显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不过感觉到身后那数道目光,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都听你的。”
两人回到房间,燕沁彻底松下一口气,在椅子上瘫软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见魔头嫌弃地打量这个房间,燕沁也给他倒了一杯茶:“坐下来喝杯茶,别看了,这里所有房间加起来,都不如你的宫殿豪华。”
魔头冷目看过来,盯着她瞧片刻,才坐过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他开始评价:“表现得太僵硬,笑容不够甜,说的话也不够软,燕沁,你要是不想救那些姑娘,直说。”
燕沁嘴角一抽:“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魔头淡淡道:“本尊宫殿中的侍女和舞女,你没见过?”
“……我学不会。”燕沁翘起腿,“你看我像是那样淑女的人吗?反倒是显得很假。”
上上下下打量过她,魔头眼底又满是嫌弃。
燕沁也真是搞不懂了,明明这样不喜欢,还非要娶她。据她这段时间所知,这魔头还真没有过夫人,现在要娶人,却还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膈应谁。
魔头敲一敲桌面,燕沁抬起头,见他睇着自己的茶杯,便扁扁嘴,随意给他倒了茶水。
水花溅出落在他的手上,那一瞬间,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眼中浮动的杀意。
燕沁也没在意:“你要是觉得我伺候的不好,那就让你的侍女来,我还从没伺候过谁。”
魔头冷冷一笑,咬着牙将那茶水喝了。
燕沁笑眯眯问:“现在后悔要娶我了吗?”
“后悔。”魔头冷道,“所以你最好不要作死。”
茶杯被他给捏碎,燕沁撇一下嘴唇,没当回事。
反正在凌剑宗这里,他是不可能杀她的,等要回去的时候,估计气也消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饭点了。
燕沁问:“吃饭吗?”
见魔头冷眼看她,就干脆起身道:“你不吃我还要吃,我先出去找点吃的,回来给你带一点。”
“你敢踏出房门试试。”
又是威胁,不过这次更真心实意了一点。
燕沁无奈:“我没骗你,我真的饿了,早上出门都没吃饭。”
“活该。”魔头敲敲桌子,“坐下,等着他们送,从此刻起,你必须和本尊形影不离,若是擅自离开,本尊立刻将这里夷为平地。”
燕沁身影僵一僵,面无表情地回到魔头对面坐下来,伸手去拿茶壶。
结果她进一寸,那茶壶就向后退一寸,她进两寸,茶壶就退了两寸。
燕沁:“……”
她抬起头看向某罪魁祸首,一脸无语:“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魔头懒懒地笑,又将那茶壶推了回去。
燕沁白他一眼,干脆不碰了,本来她也不渴,只是生气而已。
“不喝了?”魔头还在逗着她,“这次再试试。”
“你是不是闲的?”
“是啊。”
魔头将双手枕在头后,翘着凳子晃来晃去:“凌剑宗上下也没什么乐子,连个舞女也不知给本尊排一下。”
“那就回你的魔宫。”燕沁道,“你想要舞女,十二时辰都不会断的。”
魔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尊召见舞女,你都不知吃醋?”
吃醋?
她倒是希望魔头能保持住这个爱好,以后少来烦她。
感觉到魔头打量她的视线,燕沁不知为何,忽然明白了他在这一刻想着什么,几乎是本能的,她脱口而出:“别找我,我不会跳舞,只会体操,魔尊大人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教教你。”
“体操?”
魔头好像当真是饶有兴趣,燕沁正想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嘿嘿一笑,站起身道:“你若是答应和我一起做,那我就给你跳。”
魔头微微蹙眉,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刚想拒绝,耳朵忽然轻轻一动。
他看着燕沁,缓慢勾起唇角:“好。”
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的燕沁,反倒是有点愣,不过他既然送上门了,那燕沁自然不会客气。
她勾勾手指,示意魔头站在她指定的地方:“双手放好,不要乱动,跟着我的节拍动,来,一二三四……”
一套流畅的体操以慢动作在演示,魔头一开始还在配合地做,后来是越来越敷衍,再后来干脆不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皱着眉心,看一眼窗外,本想发火,又忍下了,“过来,一步步教本尊。”
已经准备接受魔头怒火的燕沁:“?”
这怎么还一边骂一边要她教呢?
燕沁慢腾腾地走过去,仍旧和魔头保持极远的距离:“看好了,是这样……”
“不会,你过来给本尊摆动作。”
“……抬手你不会吗?”
“不会。”
看着某个理直气壮的人,燕沁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碰你,然后给我定什么奇奇怪怪的罪名吧?”
魔头嗤笑一声:“本尊会这样无聊?你若是再不动,本尊倒是不介意动动手。”
燕沁:“……”
叹口气,她认命地走上前,用两根手指夹起魔头的衣服,向上提他的手臂。
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怂得要死的模样,魔头眼底满是不耐烦。
磨一下牙,他压低嗓音催促:“燕沁,你是真的很想死吗?”
燕沁不敢再敷衍了,视死如归般抓住他的手臂,慢慢向上……抬……抬不动?
她疑惑地抬起头:“你到底要不要我教啊?”
魔头忽然诡异地弯起唇角,腕上用力,反手将她给握住,将她硬是向自己身边扯来。
“你……”
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燕沁忽然觉得脚下一滑,带着魔头“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嘭!”
房门被用力撞开,青予安闯进门就看见摔倒在一起的人。
燕沁整个人都趴在魔头身上,而那位素以冷血残忍闻名的魔头,在错愕一瞬后便温柔地抱住了怀中的人,似笑非笑看向他这个闯入的外来者。
“宗主,你进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本尊正在和未婚妻玩耍,请离开吧。”
青予安脸色铁青,手指灵力隐隐波动,长剑直出,指向魔头:“放开她。”
“若她愿意走,我就不勉强。”魔头轻轻拍着燕沁的背,以半卧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青予安,笑容满面。
而他怀中的人,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动过,埋着头紧紧压在他的身上。
青予安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没有禁制,是她自己选择不动。
魔头挑衅地看着青予安:“可以出去了吗?”
“要走你走!”青予安长剑一挑,跃过桌面向他刺去。
魔头浑身包裹着一股浓烈的魔气,眼神中透出兴奋,迸发的杀气充斥了整个房间。
忽然,一道金绳从门口飞来,紧紧缠绕在青予安的腰上,将他给拽回门口。
“嘭!”
门再度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魔头和燕沁。
魔头遗憾地摇摇头,抱着燕沁缓慢坐起身:“无趣,只差一点,本尊就能杀了他了。”
他低头看着还在怀中的人,拍拍她的肩膀:“这次表现还勉强可以,起来。”
燕沁没有动。
魔头微微蹙眉:“燕沁。”
怀里的人终于动了一下,抬眸看向他,冷冰冰的脸,眼尾有点发红。
“你知道他来了,才故意安排这出戏,让我摔在你身上?”
魔头眉梢皱得更紧。
刚才他只是让燕沁跌进怀抱,摔倒纯属意外,不过他也无意解释,效果明显要更好一些。
不过……
他捏住燕沁的下颌,眼眸冷冷的:“这么难过,是因为被你的情夫看见了你和本尊搂搂抱抱?”
燕沁挥开他的手,别开头淡淡道:“他不是我的情夫,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身上的气息,那么像青予安?”
刚才扑在他身上,那扑鼻而来的熟悉气息让燕沁险些没绷住。
她甚至有一瞬以为两人是同一个人。
魔头皱眉:“气息?”
“你不知道?”燕沁有点诧异,“青予安说你是他的双胞胎兄弟,看来是真的。”
“不是。”魔头迅速否认,“本尊和他出生在不同家庭,怎么会是同胞兄弟。”
燕沁脸色古怪:“你也是正常出生的?”
魔头脸色黑黑的:“不然你以为本尊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他嫌弃地看一眼燕沁,虽然不耐烦,还是解释了一句:“无论是魔修还是道修,一开始都是普通人。”
燕沁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她当即好奇问:“那你父母呢?还在世吗?”
魔头危险地看着燕沁,唇角浅浅弯起:“想知道?”
燕沁在危险之下迅速摇头:“不不不,我好奇心不重,不想知道。”
“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里。”魔头嫌弃的目光从燕沁身上掠过,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两人之间恢复一片沉默。
燕沁自觉坐远了一些,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她确定在魔头身上感觉到青予安气息,而且很重,尤其是在刚才青予安进来时,她感觉到魔头的身体有一瞬的异常。
难道这些魔头都没有发现吗?
她看一眼正在无聊品茶的魔头,陷入一阵沉思。
门外,青予安被乔一仙给绑到了大堂之内,众人都神色严肃地坐在里面,萧如月一手紧紧握着放在桌上的剑,刀宗的长老则牢牢按着他的肩膀。
乔一仙将绳子松开,放了青予安。
“捆仙绳?”青予安看着那根今绳冷笑,“看来你当初得到的不只是那把仙器。”
乔一仙耸耸肩没有否认。
刀宗长老道:“怎么样?”
一说这话,青予安的脸色又青了。
他磨着牙,压抑怒火道:“再有一个月,我就可以完全制住他。”
长老点点头:“好,那我们就再等上一个月。”
“我等不了。”萧如月握着剑的手在颤抖,“你们也都看到那魔头是怎么对阿沁的,阿沁一定是很痛苦很难过的,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大家都是一样的。”乔一仙淡淡道,“不过目前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那魔头的对手,只能等一等了。”
刀宗二长老看向青予安:“所以呢?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乔一仙看着他脸上再度冒出来的杀意,轻咳一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问了,魔头故意做戏给我们看的,怎么会是什么好场面。”
众人一阵沉默,萧如月握在剑上的手逐渐放松,垂着眼眸道:“算了……先给他们送午饭吧,那魔头不吃便罢,我的阿沁不能不吃。”
乔一仙看一眼青予安:“你接下来不许单独行动,只是看一眼那种画面你就控制不住,要是你晚上看到一点更刺激的……”
冷冷的眸光射过来,让乔一仙顿时闭上了嘴巴。
青予安沉声道:“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尽快离开,离开这里,燕沁就不必陪着他做戏。”
众人都点点头。
……一个月。
青予安看一眼手腕上挂着的如意,心底一片焦灼。
偏偏这一次轮回这样糟糕,若是当时世界崩塌之时他和燕沁先一起回去……
他本来是不想让燕沁找到他,才用这样的方式,没想到反倒是弄巧成拙,让自己处处受限,而且……是限在自己手中。
捏一下掌心,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魔头和燕沁所在方向,眼眸里闪过一道阴郁。
中午吃到午饭的燕沁,一下午都过得还算顺心,魔头也并未一直都和她一直窝在房间里,自午饭起他便出了门,直至入夜才回来。
燕沁这时都已经准备睡下了,坐在床边打着哈欠。
看见魔头回来,她迅速扯上被子,警觉道:“我睡床,你爱睡哪就睡哪。”
魔头本在想着事,听到这话向她望过来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尊要睡你身边,如何?”
燕沁捂紧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满是警惕。
魔头嗤笑一声,坐到一旁榻上,翻身躺上去,没有再理会她。
两人各怀心思的入睡,燕沁怀中抱着一个玉如意,感觉它正在不断发烫。
从方才魔头不在之时起,玉如意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她知道是青予安在叫她,可她并不想因贸然出去而被魔头发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紧紧抱住玉如意,燕沁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睡。
黑暗中,魔头缓慢睁开双眼,他看一眼另一头的燕沁,片刻后悄然消失在榻上。
门外亭廊前,一道黑雾突兀出现,化作人形立在了青予安面前。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一个娟狂冷傲,一个平静如雪。
魔头目光落在青予安手上,看着那小小的如意形状手势,唇角缓慢勾起:“什么时候动的手脚,我竟然都不知道。”
青予安淡淡道:“我若想动手脚,自然不会让你知道。”
“以后少找她。”魔头伸手去扯他晚上的如意,“若是被我知道还有下次,我会做什么,就不保证了。”
青予安收回手臂,手指迅速在他腰上抹过,一块灵力充沛的玉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魔头脸色沉下来,咬牙道:“东西拿过来。”
“这本就是我的。”青予安抚摸着上面的灵气,不着痕迹地蹙一下眉。
……进度比他所想的慢了许多,是这几日这魔头没有佩戴在身上?
察觉到魔头身上散布出来的恐怖气息,青予安将东西丢还给他:“在将燕沁要回来那日,我自然会将此物也拿回。”
“要?你能要回的只有她的尸体。”魔头笑意中满是残酷,“大婚之后,我会让你看到我是怎么折磨死她的。”
他手中晃着玉牌,大笑两声转身离开。
青予安看着他的背影和手中玉牌,也跟着冷笑了两声。
回到房间,魔头看着那床上缩成一角的人,勾着唇角漫不经心道:“再让我看到你用玉如意和他联系,我就打断你的腿。”
话音落下,并未有任何回应,床上的人仿佛死猪一样。
魔头微微蹙眉,刚要张口,一道清晰的鼾声忽然从床上传来。
……睡着了?
魔头冷笑,看着缩成一团的人,缓慢走过去。
人还是缩成一团战战兢兢的样子,可那睡得安逸的表情,和唇角流出的口水,证明着她确实已经入睡。
魔头唇角抽了抽,眼中满是嫌弃。
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和这样不修边幅的女人同榻,若不是为气青予安,他早就把这种人杀了。
冷脸转过身,他躺在榻上,听着床里再度传出一道鼾声,额头青筋忍不住暴起。
他缓慢抬起头,化为刀刃的魔气不断在燕沁脖颈周围划动。
燕沁清晨醒来,就觉得脖颈处凉飕飕的。
她稍微挪动一下脖子,忽觉一股杀意笼罩下来,让她僵在原地,也让她那点瞌睡彻底飞走。
魔气一点点在她脖子动脉处游荡,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能将她细嫩的脖子给割破。
燕沁团一口口水:“你……你想做什么?”
她已经感觉到那魔头走到了身后,摄人的目光让她头皮发麻。
魔头冷冷的声音传来:“昨晚睡得可好?”
燕沁哆哆嗦嗦道:“挺……挺好的,还梦到了你。”
虽然是个讨人厌的噩梦。
“哦,那梦里的本尊有没有告诉你,你打呼噜的时候真的很吵?”魔头话语中是满满的怒火和怨念。
燕沁讪笑一声,多少有点尴尬和心虚。
不过她也实在没想到,在这个魔头面前,她竟然也能打鼾。
轻咳一声,她道:“那个……我今晚开始注意?”
“还想有今晚?”魔头的声音忽然高了几个调,“早饭之后,就和本尊离开此处。”
“是是是,都听您的。”
燕沁连连点头,她哪里敢有意见。
脖颈上的魔气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还是很快消失,等她在转身,魔头人也已经不见了。
“既然这么讨厌我,还忍着我干什么……”
燕沁小声嘟囔一句,看着床上的玉如意,捡起放在手中,已经变得冰凉无比。
也不知道昨夜他等到了什么时候。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晃而过,燕沁很快收敛心神,将玉如意藏起来后就向外走去。
结果打开门就看到外头一片黑漆漆,不详的浓雾笼罩在房门前,带着浓浓的警告,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出去。
“……我就知道。”燕沁倒也没意外。
要是魔头没有给她下禁制,她才会觉得奇怪。
回到房间,她看着窗外还明媚的日光,无聊地撑腮坐在桌前,不知该做些什么。
魔头去了大半日,才在午后回来。
打开禁制时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说好吃早饭就离开,结果他这被气走后就把人给忘了。
推门走进去,看着地上洒满的纸,再看看站在桌前奋笔涂鸦的某人,魔头面无表情地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纸。
在看到上面极其扭曲的涂鸦时,他的嘴角忍不住抽起。
“你画得都是什么?”
突兀的声音在燕沁身后响起,吓得她险些摔了砚台。
小心翼翼地转回头,她看向魔头讪讪一笑,藏起笔道:“在画画呀,你把我关在里面,我也做不了什么。”
看她脸上、胳膊上和衣服上弄得到处都是的墨水,魔头忍不住掐紧了手中的纸。
他走前一步,忽然见到燕沁紧张的挡住了身后的画。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画得什么?”
燕沁干咳一声:“随便画的,不敢污您的眼睛。”
魔头大步走过去,将她一把给拨开,看着纸上涂抹的凶神恶煞的小人,和对面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竟然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和燕沁。
一张张纸翻过去,生动的故事在他眼前呈现。
故事的最后,小女孩成功制服大魔王,奔向了光明美好的世界。
燕沁在旁狡辩:“我就是太无聊了,就将之前看到的话本上的故事给画了出来,您随便看看就行,要是看得不高兴,那就……”
“话本?”魔头笑都笑不出来,眼眸冷冰冰的,“告诉本尊,话本名字是什么?”
燕沁转着眼眸道:“看得那样多,我怎么知道啊……”
她伸出手去扯那画纸,见魔头压得死,小声道:“要不……我再继续把后面的续集画完了给您看?”
“后面的故事呢?就是大魔王抓住了小姑娘,把她给丢到了另一个轮回空间里,您看这个结局怎么样?”
“本尊看,还是现在直接挫骨扬灰得好。”魔头将那叠画拍下,抬掌向燕沁拍过去,“将本尊画得这样丑,还暴揍一顿,你真是不想活了。”
掌风凌厉地拍下来,燕沁闭上双眼,心里不断想着“完了完了”,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一阵碰撞声后,她就已经被带入一道怀抱,远离了那片杀气。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和清隽眉眼,燕沁吸一吸鼻子,埋下脑袋没有动。
她缩成一团窝在青予安的怀抱中,魔头看着这一幕却觉得甚为刺眼,比他看到这些画还要生气。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放开她,那是本尊的女人。”
青予安反倒用手臂将人给缩紧,横剑在两人身前,作出防御之态。
门外冲进来数人,纷纷围在青予安和燕沁身边。
魔头冷冷地看着这堵将他和燕沁隔开的人墙,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不想死就都让开。”他身上魔气大盛,杀意遍布整个房间,在恐怖的威压下,房间柱子甚至都出现裂痕。
燕沁咬咬牙,攥住青予安的衣角,“放我过去。”
“别怕。”青予安在她耳边低声说一句,手上不知做了什么,那魔头身上的杀意忽然敛去,一口血喷出来,半跪在地上。
燕沁愣住了,众人也都愣住了,就连魔头眼中也露出一丝错愕。
他看着青予安,眼底逐渐卷起一股狂怒:“你做了什么?!”
青予安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有点发白,唇角好像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与魔头如出一辙的伤害。
他将燕沁紧紧按在怀里,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的模样。
青予安轻轻喘一口气,看着魔头忽然一笑:“你不妨猜一猜。”
魔头捂着胸口,深色变幻莫测。
他看一眼青予安怀中的人,冷哼一声,释放出全部魔力。
黑雾将屋子笼罩,众人陷在黑暗中,只觉得无感尽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再度恢复光明,屋内已经没有那魔头的身影。
“人呢?”乔一仙第一时间看向青予安的怀抱,发现燕沁已经不见了。
青予安咬住嘴唇,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被带走了。”
萧如月看着他这与魔头一模一样的状态,表情严肃道:“宗主,你是不是该和我们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还有你所说的消灭那魔头的办法?”
青予安缓慢垂下眼睑,沉默许久。
燕沁从黑暗走向光明,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数公里之外的山洞内。
魔头将她直接摔在地上,神色恐怖地看着她。
燕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在看了许久之后,他竟然将视线挪开,靠着山洞缓慢坐下来,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燕沁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你还好吗?”
感受到她的那丝蠢蠢欲动,魔头冷笑一声:“收起你愚蠢的想法,本尊现在还好得很。”
“……我没想做什么。”燕沁心虚辩解,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坐下来。
上次是陪着青予安住在山洞里,没想到这一回是陪着这个魔头。
燕沁抱着自己的膝盖,想到刚才青予安护着她时的画面,脸颊一阵发烫,又觉得有些怀念,好像从前他们也有这样的事情。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些事情,没有注意到魔头时不时打量着她的目光。
日渐西沉,燕沁本以为晚上就要在这里住下了,不想魔头在入夜之时似乎就彻底好了。
他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看着缩在角落里的人,淡淡道:“三息之内若是不醒,你便一直留在这个山洞里吧。”
“一……”
燕沁麻利地站起来,无辜地眨眨眼:“您不用在这里养伤吗?”
魔头冷冷道:“不需要,本尊很好。”
他看一眼远处隐约的光景,垂眸凝思一瞬:“若是本尊记得不错,今日应当是……”
“是什么?”燕沁下意识追问,又在魔头扫过来的冰冷目光中闭上了嘴巴。
“龙灯祭。”魔头虽有几分不自在,不过还是告诉了燕沁答案。
他向低下光点处扬一扬下巴:“就是那里,魔域最大的城市,也是每年龙灯祭举办之所。”
燕沁“哦”一声,反应平平。
魔头微微歪了一下脖子:“想不想去看?”
嗯?
这是在给她挖陷阱……还是真的在邀请她?
燕沁一时半会儿没有摸准他的意思,最后小心翼翼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魔宫吧,你的伤势看起来有点……”
看着魔头立刻沉下来的脸,燕沁也迅速改口:“去!我特别想去看。”
魔头唇角泻出一丝冷意,不过脸色总算是没那么差了。
他向燕沁伸出手:“过来。”
“干嘛?”燕沁一脸防备和警惕。
“以你的修为,到那里时龙灯几已经结束了。”魔头嫌弃道,“此处相聚多少里,你可知道?”
燕沁乖乖走上了前。
虽然看着那地方不是很远,可魔域里许多东西都是混乱的,眼前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魔头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看着身侧抗拒又勉强的人,心里一阵火大。再想想刚才青予安抱着她时的乖顺模样……
眼中闪过一道隐晦,他捏着燕沁的手腕将她扯进怀抱中,不等燕沁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燕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已经在城门口。
脸上罩下来一片冰凉,燕沁微微一怔,下意识摸了一下,是一块面具。
再看身边的魔头,此时也带着面具,敛去了一身的煞气,好像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走吧。”魔头语调平实,声音竟与青予安有一瞬的重叠。
燕沁恍惚一瞬,跟在魔头身后走进城。
城中人来人往,繁华热闹,街道左右是叫卖的小贩和各种商铺,路边还有不少杂耍和舞龙舞狮,甚至还有斗蛐蛐的,一切看着都和人间之象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还有不少露着尾巴和耳朵的妖怪。
燕沁来这里这样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生机勃勃的城市,一时也是兴致勃勃,蹲在路边买了五彩糖。
“这是什么糖,颜色这样诡异,能吃吗?”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问完才想起来身边的是谁,忽然就顿住,没想到魔头竟然还回答了:“能吃。”
燕沁反倒是不敢尝试了。
魔头忽然变得脾气这样好,本来就不正常,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在整她。
她干笑一声,将糖全都塞在魔头手里:“既然能吃,那您多吃一点……”
看着手里的糖果,魔头嗤笑一声:“本尊还没有幼稚到拿这个恶作剧你。”
“嗯嗯,您不会,就是我单纯想要孝敬您。”燕沁笑眯眯地看着他:“您吃吃看吧。”
说完也不管他吃不吃,慢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魔头看一眼糖果,随意别在腰间,跟在燕沁身后向前走去。
说是龙灯祭,其实燕沁根本就没弄懂是什么意思,街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和灯有关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寻常夜市,各种族在此处和平共处。
若不是魔头强大的存在感压下来,燕沁这会儿可能已经在夜市里潇潇洒洒地玩一回了。
正在她想要去看看前面售卖的金鱼时,手腕忽然被拉住,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魔头向另一侧走去。
走进门之前,燕沁将将看到了“魔域客栈”四个字。
“有空房吗?”魔头已经在开始询问。
小二点头哈腰道:“正巧还有两间,您看您两位是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
“那不知可否有信物?”
魔头直接扔过去一个盒子,小二悄悄打开看过之后,笑容更加灿烂了:“两位请楼上请,龙灯祭期间需要什么,都只管告诉小的,小店已经竭力为两位办到。”
魔头淡淡“嗯”一声,示意一眼燕沁,大步向楼上走去。
燕沁沉默着跟在他身后,就在登上最后一阶台阶时,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却是转瞬即逝,在她转身去寻找时,已经找寻不到。
“这两间房就是最后剩下来的。”小二殷勤道,“两位可需要用晚餐?”
“我们自行解决,你退下。”
“是、是。”
小二恭恭敬敬地将那盒子还给魔头,就自觉向楼下走去了。
燕沁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盒:“这是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想看?”面具底下透出来的眼眸饶有兴趣。
燕沁连连摇头,一步迈进自己房间:“晚一点见。”然后甩上房门。
看着逃进房间的人,魔头定定站片刻,转身走进房门,将门给关上。
楼下,两个藏在斗篷下的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目光。
“你确定刚才那人是燕沁?”
“确定,我不会认错她,虽然面具掩藏了她的气息,可那股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行为举止,我还是可以认得出来。”
司凌压低嗓音,将斗篷压的极低:“我听说他们今日还在凌剑宗,现在却忽然到了此处,定然是出于别的目的,看样子燕沁是愿意配合计划的,我想她会告诉我们缘由,到时候就麻烦顾姑娘传给凌剑宗。“
顾以兰微微蹙眉:“她会配合凌剑宗这不假,可她没有配合我们的理由,是我们把人赶走的。”
“还是要试试看。”司凌道,“万一她愿意配合呢?”
他看向楼上,直接道:“我想办法将魔头给引开,你去找燕沁。”
顾以兰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
不过并未让他们等到晚上,没多就,魔头就从楼上走下来,向不知何处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干脆一同上楼,敲开了燕沁的房门。
久别重逢,燕沁也是心情复杂:“有事吗?”
两人对视一眼,司凌先开口道:“燕沁姑娘,方便进去说话吗?”
“就在这里说吧。”
被他们三番两次出卖,要说没有脾气,那都是假的。
燕沁倚在门口,手握着门框,是随时准备关门的架势。
顾以兰好脾气道:“燕沁姑娘,是这样,我们是想问问你,那魔头为何忽然来此处,好去告诉凌剑宗那边做个准备。”
“我不知道。”燕沁淡淡道。
顾以兰和司凌以为她是在敷衍,就劝道:“你可以记恨我们,可这关乎你的老祖宗,也关系到你自己,燕沁姑娘,如果你知道什么,还请不要隐瞒的好。“
燕沁不耐烦道:“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难道你觉得他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我吗?”
她看一眼隔壁,压低声音道:“你们赶紧走吧,被他知道你们在这里,我们三个都要死。”
燕沁“嘭”地一声甩上门,顾以兰和司凌都是一阵无奈。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身后忽然压下来一道恐怖的气息。
魔头冷冰冰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本尊还当是哪来的老鼠,原来是你们两位。”
司凌下意识间已经挡在顾以兰身前,警惕地看着魔头。
自从来到魔域,其实他与魔头是打交道最多的人,最为清楚眼前这人的实力。
魔头看到他的举动嗤笑一声:“你想护她?”
司凌抿住唇角,没有回答。魔头饶有兴趣地表情分明在告诉他,只要他点头,这个魔鬼就敢当着他的面弄死顾以兰。
一片死寂当中,隔壁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
魔头脸色瞬间一沉,目光在两人身上晃过,手掌一挥,三人都已经消失在原地。
燕沁走出房门,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挠了挠头。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明明刚才还觉得外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看一眼隔壁的门,她摸摸脖子,还是默默缩回了房中。
此刻大街上,顾以兰和司凌怔怔站在原地,都有些没有回神。
他们没想到那魔头竟然这样轻易就将他们给放了。
司凌艰难道:“刚才那一瞬间,我确实感觉到了魔头的杀气。”
顾以兰也道:“我也以为我已经死了,可隔壁房门响起的时候,那魔头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看着很烦躁,却没有面对他们时的杀意,而且那下意识的举动,倒像是害怕燕沁发现什么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好像都猜到了什么。
司凌轻咳一声道:“我们不要再这里胡思乱想了,先回一下凌剑宗,将这件事告诉宗主吧。”
顾以兰表示赞同,刚从鬼门关上转一圈,她并不想再去招惹楼上的那两个人。
两人在魔域逛了这么久,最起码记住了回凌剑宗的路,不过几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见宗主?”门口守卫露出为难的神情,“长老,不是我阻拦您,是宗主下了命令,不许您和顾姑娘进去……”
“那我写下一封信,你帮我转交给宗主。”司凌道,“若是连这都办不到……”
“不不不,这个可以的。”守卫连连点头,“我这就去给您送信。”
司凌淡淡“嗯”一声,将在路上就写好的信给了他:“一定要亲自交到宗主的手中。”
“是!”
守卫匆匆忙忙就去了,正巧就在大殿附近看到青予安。
“宗主!”
他飞快上前,将信递交到他面前:“是司凌长老请我转交给您的。”
青予安将信接过,拆开来一目十行地扫过,目光只落在其中一行之上。
……龙灯祭。
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起来,他淡淡道:“去告诉他们,不要再接近此地,另外,让他们二人去探一探此地。”
一张纸晃晃悠悠地飘到守卫面前。
“是。”守卫接住纸,抱拳离开,很快消失在青予安的视野当中。
“还有人给你寄信?”
一道声音从身后懒洋洋地传来,青予安转身看到乔一仙,淡淡道:“不行?”
“行不行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乔一仙耸耸肩,“我可能会离开一两日,本来是想和萧掌门说一声的,结果没看到他,就麻烦宗主帮我转达一下。”
青予安“嗯”了一声,“你要去何处?”
“这就不牢宗主挂心了。”乔一仙提一提手中的剑,对青予安一笑,脚下金光抹过,已经飞窜至天际。
那个方向……
青予安若有所思地看上片刻,再次将那信取出,细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门口的司凌和顾以兰得到了口信,都放下心来。
司凌看着手中画着的地图,脑中勾勒着大致路线:“此地……好像是魔宫的后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条路通向那边。”
顾以兰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司凌点点头,小心收好手中的地图,与顾以兰一同向远处飞去。
在客栈中窝了几日,燕沁终于被告知今夜出门。
“龙灯祭要开始了?”否则魔头也不会来喊她。
魔头点点头,转身向楼下走去,燕沁看一眼房间中的零食,挣扎一下,还是从里面拿了几颗糖出来,才和魔头一同出门。
看着燕沁一路吃一路走,魔头忍不住问:“没吃饱饭?”
燕沁愣一下,下意识回答:“……好像也没吃饭啊。”
别说今天没吃了,这几天都没有饭,还是她每天悄悄出门去买的。
魔头蹙紧双眉,似乎才知道这件事一般:“小二没给你送?”
“没……啊。”燕沁好像也意识到什么,“都没来敲过我的门。”
她愤愤不平道:“这家店太不地道了,以后不能在这里吃饭住宿。”
连饭都不给她。
她还想再埋怨几句,手腕忽然被一扯,就被带着向路边的一家酒楼走去。
现在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酒楼人不算太多,魔头要了一间雅间,叫小二进来点菜。
“吃什么?”
“呃……都行。”
燕沁规规矩矩地坐好,乖巧道:“如果能有点肉就更好了,我还想要米饭,还有一些凉菜。”
魔头嫌麻烦地皱眉,最后直接道:“看着上吧。”
小二笑容满面:“那您看这样点怎么样?”
他报出一串菜名,魔头见燕沁眼睛都直了,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不多时,饭菜端上来,雅间门一关,燕沁就迫不及待地扯下脸上面具,拾起筷子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她就发现不对劲。
“你不吃吗?”燕沁看着魔头面前整齐的碗筷,再看看他那张隐忍着的脸,忽然明白过来。
……敢情是在嫌弃她。
燕沁嘟囔:“不吃拉倒,吃个饭还那么矜持干什么。”
她继续吃她的,丝毫不顾魔头的脸色。
一桌子的菜,几乎都被她给扫光。
魔头看着桌上空盘子,冷着脸憋出一句:“上辈子是饿死鬼?”
燕沁慢悠悠道:“上辈子我是不是饿死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要死,我一定当个饱死鬼。”
她眯着眼睛笑笑,吃饱喝足之后胆子也大了很多:“魔……尊上啊,这龙灯祭到底是什么节日?”
魔头看着那张干净舒服的笑脸,拒绝的话到了口,还是给咽下去了:“请龙王的节日,传闻龙灯祭这一日请祭司用牛血画法阵请龙王,是能请出来的。”
“每年还会有许多登天者参加比试,第一个登顶成功之人,可以向龙王许愿,必定会得到回应。”
“这样啊……”燕沁若有所思,“这么说,每年都会有人因此实现愿望了?难怪有这样多的人聚集。”
魔头摇摇头:“龙王已经几十年未出现,或许已经陨落了。”
“陨落?”
“万物都有寿数。”
魔头不愿再多说,人已经起身:“吃饱了就起来。”
燕沁后面还有话想问,想着魔头应该是为龙灯祭而来,就不敢耽误,跟着站起身出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街上也越发热闹,除各种小铺外,还有许多玩耍的小店,燕沁感觉自己像是在逛庙会。
不过更吸引她的还是零食。
只是现在吃撑了,她实在没精力再去吃零食,等肚子再空一些,再去买点吃的。
舔一舔嘴唇,她将目光从零食上收回来,看着周围各种新奇的玩法和杂耍,看得也是不亦乐乎。
要不是身后跟着一个魔头,她可能就已经冲上去玩了。
“想玩什么?”魔头忽然开口,让胡思乱想的燕沁有点措不及防。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看起来十分茫然。
魔头耐着性子道:“想玩什么,可以直接去玩。”
燕沁歪一下脑袋,仍是疑惑的表情,魔头没了耐心:“本尊让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不必顾虑,明白?”
燕沁:“……”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不过看魔头这样暴躁,她还是伸出手随意指了过去。
那是一家套圈的店,魔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着燕沁走了过去。
小二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两位来玩一玩?想要几个圈子?”
魔头看向燕沁,燕沁想一想,比了个“十”:“先来十个,我试试手。”
立即有十个圈子递过来:“您请拿好,这里的东西都可以套,不过套中了才算您的,只套一般不算哦。”
燕沁敷衍地点点头,看看手里的十个圈,再看看地上的瓷制玩偶们。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黑白大熊猫上。
国宝啊……看着小小的,应该不难套。
燕沁舔一下唇角,将圈子扔过去,眼看着它飞过了大熊猫,落在地上。
魔王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
燕沁白了他一眼:“我是不熟悉,再扔两个就好了。”
而且地上这么多东西,她不信误打误撞都套不到。
再次拿起圈子,她一股作气地扔出去,第二下,第三下……第五,都没有套中。
她尴尬地挠挠头,看一眼身边满眼戏谑的魔头,心里憋着一股气,随手扔了过去,结果还是飞在了空地上。
小二乐呵呵地道:“姑娘不要着急,慢慢来,一定可以的,先瞄准喽,再扔出去,很简单。”
燕沁白了他一眼,再度尝试着去套大熊猫,仍旧是落空。
看着手中仅剩的两个圈子,燕沁陷入沉默。
“我就不信了,一个大熊猫这么难套。”
燕沁嘟嘟囔囔,再度抬手,瞄准了大熊猫扔过去。
“啪!”
一道细微的碰撞声响起,让燕沁打了一个激灵,结果那圈子只是在熊猫身上擦了一下,便咕噜噜地落在地上,一路回到了燕沁的脚边,“啪嗒”一声倒下去,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小二遗憾道:“就差一点呢,姑娘这最后一个一定行,要不,您换一个试试,您脚下这个比较好丢。”
燕沁:“……”
她在心中呵呵一声,看着大熊猫,再看看手中的圈,陷入迟疑。
要不要换一个?
正犹豫着,一道声音从身边响起——
“蠢笨。”
“拿来,本尊给你投。”
一只手伸过来,将燕沁手中的圈子给拎过去。
燕沁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圈子稳稳地套在了她此前一直套不中的熊猫玩偶身上。
“恭喜这位公子。”
小二殷勤地捧着玩偶过来,送到魔头手上:“请拿好您的食铁兽。”
魔头没有接,小二十分有眼色地递向燕沁:“姑娘,恭喜您。”
燕沁迟疑一下,看一眼魔头,才将玩偶给接过来。
“还玩?”魔头微微低头,面具中透出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燕沁莫名从里面听出一股子的威胁,让她连连摇头。
魔头盯着她看一瞬,忽然向小二招招手,又要了十根圈子递给燕沁。
燕沁:“……”
她明明说了不玩,还要硬递过来,这是在故意耍她?
心中虽然郁闷,燕沁却还是接过来,敷衍地将十根圈子都甩了出去。
又是十根圈子送到手里,燕沁一阵头皮发麻。
她看着满地被她扔出去的套圈,忍不住问:“我必须要套中才能走吗?”
“不想玩?”
“……”
燕沁不知道怎么回答,刚才她回答不想玩,就被硬塞了套圈,现在这话仍旧透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
想了一下,燕沁试探着回答:“……继续玩?”
“嗯。”魔头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燕沁握着圈子的手有点发抖。她觉得离开这里以后,她再也不会想玩套圈了。
敷衍地套了不知道多少圈,终于,她看到自己的圈子套进了一个玩偶当中。
“恭喜这位姑娘。”小二笑盈盈地捧着修罗瓷玩偶走上前来,“三百多圈,总算是中了一个呢。”
……不用你提醒呢。
燕沁无语地翻一个白眼,从他手中接过了玩偶。
一手熊猫,一手修罗,燕沁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开始玩的兴致,
她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了,谁知道他接下来会让她做什么?
魔头见她似乎有些嫌弃那两个玩偶,也觉得一阵烦躁。
要玩的是她,现在嫌弃的也是她。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可算是领教了。
“给我。”魔头伸出手。
燕沁下意识服从,下一瞬,她就看到那两个玩偶在魔头手中化为灰烬。
“你!”燕沁被气到了,人变得暴躁,音调也陡然高了好几个度:“你干嘛要毁了他们!我套了三百多才套出来的!”
还是在胆战心惊的情况下去套的。
魔头一怔,眉梢皱起来,张开嘴巴刚要解释,就见上一瞬还在暴躁的人,下一刻立马变得安静无比,低眉顺眼得不像是刚刚发火的人。
“咳……我……我就是嗓子不太舒服,练练声音。”燕沁讪笑一声,眨眨眼睛,“魔尊大人不会和我计较吧?”
魔头:“……”
他无语地冷哼一声,拔足便走。
燕沁连忙跟上,刚才后背都吓出了汗。
她真是疯了,竟然吼这个大魔头,现在脖子还在脑袋上,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摸脖子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魔头的眼睛,让他心里一阵恼火。
“砰!”
烟火忽然在天际绽放,昭示着龙灯祭庆典已经开始。
无数花火在夜空中争艳,明艳的光照在每一个人身上,带来喜庆热闹的氛围。
燕沁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烟火,被耀眼明亮的花火晃得移不开眼。
她在现代待二十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光景。
直到烟火渐渐式微,远处锣鼓响起,燕沁才逐渐回神。
她咂摸一下嘴巴,回忆着刚才哪一幕,心想这一辈子怕是都忘不掉了。
“看够了?”
一道低沉又阴冷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终于让她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靠,忘记魔头了。
她悄悄斜眼看过去,魔头站在她前方一米之外的地方,浑身沉浸在安静平和的气氛中,那股一直缠绕着他的暴戾,好像在这一瞬间就散了,就像是……青予安。
“青予安?”她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魔头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可燕沁已经冷静下来。
魔头告诉过她,他的名字喝青予安一样……
她干笑一声,掩饰住尴尬,听着远处越来越热闹的动静道:“我们也该过去了,您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龙灯祭吗?若是真请出了龙王爷,你没许上愿,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谁告诉你,本尊来这里是为这种无聊的东西?”魔头声音发冷道,“你觉得本尊还需要许愿?”
燕沁一怔:“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体验生活?”
魔头被气笑了:“本尊为什么而来,还不需要告诉你。”
话音落下,干脆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传音:“半柱香之内若是没到,你知道后果。”
燕沁:“……”
认命地叹口气,燕沁慢慢踱在街上,向龙灯祭典之处走去。
“燕沁。”
一道细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人拉住,不受控制地被扯向一旁茶肆。
她已经认出了来人,没有任何反抗地随着他躲到人群后面。
“你怎么来这里了?”燕沁摸摸鼻子,看向不远处的祭奠,“我还要过去呢。”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他,你不小心在人群中迷路,他不会怀疑的。”青予安褪下黑斗篷,脸上带着一张和魔头一模一样的面具。、
见燕沁怔怔看着自己,他笑着解释:“这样不会给你惹麻烦,不是吗?否则让你看到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传到他的耳中,不知道又有什么变故。”
燕沁低低应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方位的?”
青予安道:“是司凌和小医仙来告诉我的。”
“……是他们。”
难怪这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他们,原来是去通风报信。
燕沁怕那两人乱给她扣帽子,急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那魔头来这里做什么,我只知道他似乎很在意龙灯祭,说不定今年龙王会出现,他才这样在意。”
“我知道。”青予安温声道,“你不用紧张,我了解他,大概知道他来此的目的。”
燕沁点点头:“那就好,那你是来阻止他的?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来阻止他的。”
青予安无奈一笑,轻轻点一下燕沁额头:“我是来找你的。”
明明隔着一道冰冷的面具,可刚刚被他点过的地方,燕沁却觉得升起一道灼热。
她抿一下唇角,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青予安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根手链,红绳穿着,上面缀着一只圆滚滚的熊猫。
“路上看到的,想着你应该喜欢。”青予安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将红绳系在上面。
燕沁看着那只握在她手上的手,不知为什么有一阵恍惚。
“燕沁?”青予安拿手在她眼前晃一晃,“在想什么?”
燕沁回神,发现腕上那只手已经收回去,多少有点怅然若失。
她淡淡应一声,后退两步:“既然你来这里没什么事情,还是回去吧,被那魔头发现就不好了。”
青予安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掩饰住目中的一道失落:“好,我就是过来看你一眼,看你好好的,也就放心了。”
“你再等等我,再过一些时日,我便接你出来。”
“好。”
燕沁轻轻抚摸着手链,看着青予安消失在黑暗中,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又是大熊猫……”她看着手链上的小食铁兽,忍不住笑起来。
将袖子抖一抖藏住手链,她才慢慢向庆典方向走去。
赶到现场之时,已经过去了不知几柱香时间,燕沁左右手都拿着零食,也不急着去找魔头,就站在人群里吃,看前面祭台上法师做法。
“为何这样慢?”
魔头神出鬼没,忽然就出现在燕沁身后。
燕沁随口道:“迷路了,街上人那么多,岔路也不少,我就算追着这个方向,那我也不认识路啊。”
她随手将一根糖葫芦塞在魔头手中:“给你吃。”
魔头看着手上的糖葫芦,憋了憋,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道红色忽然闪进他的眼眸之中。
魔头微微眯一下眼,盯着她的手腕:“这是什么?”
“路上看到可爱,就买了一条。”燕沁随意晃一晃手腕,“你弄坏了我的熊猫,我还不能买一个戴啊。”
她神情随意又坦荡,魔头却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试探性地开口:“东西给本尊带带。”
燕沁毫不犹豫地撸下来,嘴上嘟囔:“今晚是一个大熊猫都保不住了……”
见她动作干脆利落,魔头终于放下心,淡淡道:“不用了,你带过的东西,本尊不要。”
燕沁没说什么,又将手链利落地戴了回去。
台上祭司还在念念有词,用牛血画着复杂的阵法,那密密仄仄的符号挤在一起,让燕沁看得无比压抑。
阵法虽然还未完成,却已经渗出十足十的不详气息。
看来这位龙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燕沁微微眯一下眼睛,看着一旁用冰垒成的不规则高台,直通云霄,再看那上面遍布的陷阱,她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这东西应该就是用来爬的,她可不想上去送死。
在阵法画到一半的时候,祭台旁的绳子解下来,无数人影涌上去,争相向上爬去。
“不去爬?”魔鬼般的低语让燕沁神经紧绷。
她抬眼看向魔头,再看看手中的零食,思索着贿赂他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少。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看?”魔头继续低语。
燕沁干笑一声:“我就是欣赏一下。”
“真不爬?”
“……”
燕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躲过去的时候,魔头忽然又开口:“不想爬就不爬,有什么愿望,本尊也都能满足你。”
“真的?”燕沁跃跃欲试。
“除了放你走。”魔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让燕沁整个蔫下来。
前一瞬还明媚无比,后一瞬就仿佛枯萎了的花一样,魔头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生气:“你就这样想离开本尊?”
燕沁闷声道:“难道你觉得我会想要一直留着吗?”
这种心知肚明的事情,还要拿出来问。
她看向高台,已经有人飞快窜升,遥遥领先。
而且……那个身影多少有点熟悉。
“乔一仙。”魔头淡淡道,“没想到他也来了这里。”
是乔一仙?
燕沁将那道身影带入乔一仙,脑海中立即有了画面。
……还以为只有青予安来,看来一同来凑热闹的也不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萧如月。
她在人群中各种寻找,始终没有找到与萧如月相似的身影。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乔一仙已经与后面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几乎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魔头在旁解释:“他有在悄悄用仙器。”
燕沁:“这个比赛禁制用法器?”
“不禁止,各凭本事。”魔头道,“不过仙器太过招眼,世间之人有之者甚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
燕沁对这个世界了解很少,只知道一些基础和大概,原主被保护得实在是太好……
“仙器啊……”燕沁心里琢磨着,她要是有这个,说不定现在就已经从魔头的魔爪中出来。
似乎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魔头冷冷提醒:“就算有仙器,本尊想杀他,也是易如反掌。”
“是是是,您最厉害。”燕沁敷衍地夸两句,想到那天某人连人都没有抓到……
“快成了。”
人群中不知有谁低低说了一声,逐渐引出一片骚动。
燕沁随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就见那祭司的法阵已经快要完成。
“今年是不是有点快?”
“是,人都在底下呢,只有一个上去的,也还没到顶,一般往年画好的时候,都有好几个人登顶打起来了。”
“所以是什么情况?那祭司偷工减料了?”
“不至于吧?我记得去年的阵法好像也是这样的,没看出哪里有什么变化。”
“那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议论纷纷,各种声音嘈杂响起,燕沁注意到那祭司画阵法的动作确实是变快了,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一般,附文甚至是歪歪斜斜,看着十分敷衍。
“要来了。”魔头看向墨沉沉的天际,唇角轻轻勾起,眼眸里满是兴味盎然。
要来了……
是指龙王?
燕沁看着正在攀登,眼看就要到顶的乔一仙,神色微微一凛。
如果这个龙王真的是什么邪祟之神,那乔一仙不是很危险?
她看向那抖着手画阵法越来越快的祭司,一时间分辨不出他究竟是想要龙王出来,还是不想。
天际划过一道诡异的紫光,无声地将墨夜劈成两半,层层叠叠的紫云接踵而来,似乎有毁天灭地的架势。
“轰!”
巨响声传来,仿佛云层中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游走。
也是在这一瞬间,乔一仙终于登顶。
燕沁捏一下拳,心已经提到嗓子眼里。
人群里不少人已经跪下来,哭着呼喊着龙王爷。
“来了,真的来了,是龙王!”
“几十年了,终于迎来了,龙王爷请将我带走,我愿意做您最忠诚的信徒。”
“不不不,带我,我才是最忠诚的,龙王爷,请将我收走!”
燕沁看着周围不少跪拜的人,他们露在面具外的眼眸中都带着狂热之色。
在一片膜拜呼喊声中,祭司最后一笔落下来,血阵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龙爪,狠狠向祭司抓去。
“噗!”
血肉绽开的声音在空气中格外清晰,可眼前却并未看见那血淋淋的一幕,一只手横在她的面具前,将她的目光牢牢挡住。
周围响起惨叫声和欢呼声,可燕沁却觉得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音。
她有些僵硬而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魔头露在面具之外的眼睛还是有些冷漠,可除了冷漠,好像也没有平日里的那股压迫,反倒极力隐藏着什么。
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让她觉得无比凌乱。
横在面具前的手已经在逐渐收回,可她被搅动的心池却怎么都无法平静。
她甚至很想问问这个魔头,他和青予安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轰然一声巨响,将燕沁那点旖旎之思给打散,天空之上传来沉甸甸的压迫感,迫得人透不过气。
燕沁下意识向魔头身边靠了靠,感觉找到一丝安全感。
仰起头看向天空,沉沉的墨云当中露出一个可怕的龙头,似乎正在与高台上的人对视。
“汝,便是你有求于本王的凡人?”
燕沁看向乔一仙,不知他做出什么回答,龙王忽然哼哧着气,摇着脑袋道:“不成,本王最讨厌仙,你若是肯将仙器都扔了,本王或许会帮你实现愿望,再收你为忠仆。”
“……不愿意?区区凡人,竟然也敢违背本王的意愿?”
“这仙器你必须要扔,也必须成为本王的忠仆!”
“牛不喝水强按头?”燕沁嗤笑一声,“果然不是什么正经龙王。”
“他正不正经本尊不知道,不过乔一仙不是他的对手。”魔头慢悠悠道,“要不要求本尊?”
燕沁:“……”
她对上魔头跃跃欲试的双眸,一脸无语。
扭头头,她没有理会,再看半空,龙王似乎是被激怒,伸出爪子向乔一仙拍去。
尖锐的爪子和兵器碰撞在一起,迸发出一道火花,高台受不住龙王这一击在逐渐崩塌,高台上的人也如短线的风筝坠落,轰然掉在地上。
“乔一仙!”
燕沁冲上前去,拨开浓雾走过去,将地上瘫着的人扶起来:“你怎么样?好活着吗?能动吗?”
“燕沁?”乔一仙迷迷糊糊地出声,捂着胸口坐起来,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他的脸色十分惨白,不过眼眸还算有神,看来即使受伤,也伤得不重。
乔一仙张口正要说什么,注意到燕沁身后走过来的人,面色陡然大变,将燕沁给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魔头冷笑一声:“愚昧。”
“不需要你来评价。”乔一仙拎起仙器,另一手向燕沁抓去。
“你若是现在带她走,本尊保证,魔宫里的几个姑娘,和那位千云宗的老祖宗,都会死。”
乔一仙手一颤,恼怒地咬住了牙。
“凡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做我的忠仆?”
龙王的声音从上面落下来,乔一仙忽然身形一顿,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
燕沁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他的耳朵:“不要听。”
“没用,不必费神了。”魔头握住燕沁手腕,将她从地上扯起来。
他勾起唇角,眼眸里闪烁出狡黠和一丝兴味:“怎么样?要不要求本尊?”
燕沁还未回答,上头龙吟一起,乔一仙喷着血趴在了地上。
鲜红的颜色在地上染成一片,燕沁眼眸发红,咬着牙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魔头低笑两声:“本尊只让你求,没说和你做交易。”
燕沁忍着心底的屈辱,还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求……求你救救他。”
“乖。”魔头轻轻凑在她的耳边一笑,心情似乎颇为愉悦。
他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乔一仙的小腹,将他踹起,提起衣领,甩在肩膀上,一气呵成。
“你轻点!别真的弄死他了。”燕沁气道。
“是,我的夫人。”魔头不正经地回应了一声。
趴在魔头肩头翻着眼白的乔一仙艰难挤出几个字:“……再来一脚,我就算不死,也要残了。”
魔头冷道:“残就残,与本尊何干,能在本尊肩头呆着,是你的荣幸。”
乔一仙气得又咳出一滩血。
对上燕沁有些生气的目光,魔头摊摊手,大步向外面走去。
“站住!那是本王的祭品,你要带到何处去?”
“王?一条恶龙也敢自称为王?”魔头冷冰冰地看向天上的龙,浑身散发出恐怖的气压,“给你一个机会逃命,就赶紧夹着尾巴滚。”
天空中有一瞬的沉默,继而是来自龙王的怒吼:“区区凡人,竟然敢这样待本王,今日本王要将你们全部吞噬殆尽!”
魔头眼中闪过不耐烦之色,他将乔一仙直接往地上一扔,将燕沁向后推去后,缓缓摘下面具。
“三年前还是本尊的手下败将,当日本尊没有抽你的筋,看来你也是忘了教训。”
“你……你是……”嚣张不可一世的龙王声音开始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
本在膜拜的人听到这动静茫然起身,看一看魔头,再看看龙王,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
燕沁小声嘟囔:“原来是个冒牌货……”
现场一片安静中,她的声音就显得十分突兀。
本在畏惧的龙王忽然哼笑一声,恼怒道:“冒牌货?待我杀你之时,你便知道本王是不是冒牌货。”
“三年……整整三年过去,魔头,你觉得你还是本王的对手吗?”
雷声大作,龙王之威压下来,不少人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乔一仙更是彻底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魔头看向燕沁,见她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不由轻轻挑了一下眉。
他将一物塞进燕沁手中:“在此处等本尊。”
话音落下,他便已化作风向上冲去,拖拽着龙王进了云层。
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大作,电光不断在云层之间闪烁,偶尔能看到两人闪现出来的身影。
燕沁摊开掌心,一枚小小的灵石握在手中,能感觉到其中流淌出来的强大灵力。
她猜想应当是护身用的。
乔一仙现在还昏迷不醒,他有仙器的事情已经暴露,周围不少人都蠢蠢欲动,只是碍于魔头的强大不敢上前。燕沁牢牢贴着乔一仙,警惕地看着眼前众人,顾不上再去看云层中的打斗。
不知过多久,云层中终于传来一阵悲鸣,巨龙从天上轰然掉落,狠狠砸在地面上。
在它身上,魔头浑身浴血,手持一把剑,仿佛修罗一般。
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就见那修罗蹲下身,在龙身摸索一阵,抽出龙筋和一片龙鳞,便自上面跳了下来。
众人默默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燕沁面前。
“你……”燕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受伤了?”
“不是本尊的血。”魔头将龙鳞和龙筋扔给燕沁,抬手一拂,身上已经是干净如初。
他嗅一嗅身上的气味,嫌弃地皱眉:“都是这畜生的腥气。”
燕沁手里捏着龙筋和龙鳞,也觉得一阵嫌弃。
“旁人若是得到这东西,只怕高兴得手舞足蹈。”魔头在她手上抹过,那两样东西便都不见了,“这是好东西,来日本尊炼成宝物,再给你看看。”
他看向地上的乔一仙,再看看周围的人,又是抬起一脚将人踹起,给抗在了肩膀上:“走吧。”
燕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所到之处人人避让,不过那目光灼得燕沁脊背发凉。
直到走出城,她才松下一口气。
魔头拉住她的手腕,径直飞回此前的山洞,把乔一仙扔下,掰开他的嘴巴喂下了一颗丹药。
“你给他吃的什么?”
“疗伤的丹药,他若是在此处死了,你又要赖在本尊身上。”
魔头嫌弃地擦擦手指,站起身:“走吧,回魔宫,本尊要好好沐浴一番。”
“那他……”燕沁指着乔一仙。
“难道你还要本尊将他带回去?”魔头不耐烦道,“这要是死了也不关本尊的事,回去。”
他一把扯住燕沁,强硬地带着她离开洞穴,在彻底被带走之前,燕沁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灵石丢到了乔一仙的身上。
两人回到魔宫,魔头立即让人准备汤池沐浴,连带着燕沁也在隔壁好好享受了一番。
回到房间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燕沁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熟悉了这里。
仔细想想,她自从穿越过来,在凌剑宗待的时日短暂,又从未去过千云宗,倒是这里,是她最常住的地方。
燕沁坐在窗前沉思着,多少觉得有点好笑。
目光瞥见挂在手上的手势,她微微一怔后,忍不住笑起来。
也不知道萧如月他们怎么样了,还有乔一仙……
次日一早,燕沁再度见到了那几位姑娘,一旁侍女恭恭敬敬道:“燕沁姑娘,尊上吩咐下来,按照约定,您可以指定一人离开。”
燕沁恍然,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神色复杂地看着八位姑娘,她干脆抬抬手道:“你们自己商量吧。”
几人面面相觑一阵,其他七人同时指向了她们当中的一个姑娘。
“就让瑾娘先走吧,她家里父母年迈,需要照顾,还有青梅竹马的哥哥在等她。”
“就是,我家中还有兄弟姐妹,父母也还健硕,不需要我照顾,她是家中独女,此次失踪一遭,家里还不知道有多着急。”
“反正我也没人等,留在哪里都是一样,在这里还能打打牌,没什么不好的。”
姑娘们七嘴八舌,很快就确定了离开的人选。
那叫瑾娘的姑娘愣愣地看着她们,垂着泪不说话。
“那就你吧。”燕沁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也不要理会,你就说,是被千云宗的圣女请过去玩了几日,若他们不信,你只管去千云宗找人给你做主。”
“多谢燕沁姑娘,谢谢各位姐妹。”瑾娘抹着泪,哭得伤心,“若不是因实在担心父母,我定然不肯接受的……”
“好了,别哭了,快点回去吧。”燕沁温柔地给她抹眼泪,笑了笑,“有机会见到家人还是很好的。”
她已经不记得从前在现代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
瑾娘退后两步,给几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若是来日再见,定当做牛做马回报。”
“快走吧快走吧。”
众姑娘都笑着催促,看着她和侍女离开后,都是一阵怅然若失。
燕沁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让你们都回去的,只是瑾娘先一步离开了而已。
几人都笑一笑,勉强说着轻快的话,气氛却仍低低的,每个人眼中都藏着浓浓的思念和失意。
燕沁拍拍手道:“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打牌放松一下,快快快,玩起来!”
她让人搬来桌子,拉着姑娘们打牌搓麻,没多久,室内就又都是笑声。
走到门口的魔头听到这动作,停住了脚步:“那个女人呢?”
侍女压低声音道:“已经送回家了,按照魔尊的吩咐,只说是千云宗圣女喜爱她,将她叫去为伴,日后说不定还要请她去。”
魔头应一声,听着房间里面的笑声,最终没有走进去。
另一边,山洞内,乔一仙茫然醒来,打量着四周陌生环境,一时没有想起发生什么。
直到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的那颗灵石,再看看身上已经好了大半的伤,他陷入一阵纠结之中。
不用猜,都知道是那魔头看在燕沁的面子上将他给捞出来的,这灵石上都是魔头的气息,也看也是他的东西。
他捡起灵石翻看片刻,暂时收起,打算先回凌剑宗再说。
他一日未归且消息全无,凌剑宗这边已经打算派人去寻找,他却自己晃悠着走进来,除了有些狼狈外,看起来也没什么事。
“小友,你究竟去了何处?现在该告诉我们了吧?”刀宗大长老道,“昨日你和青予安忽然消失,我们都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乔一仙看向青予安,微微挑眉:“你也去了龙灯祭?”
青予安点点头。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龙灯祭?那是什么?”
乔一仙大大咧咧道:“听说会请出龙王,我就想去挑战看看,结果险些丢了命。”
“那你……”
“我遇到了燕沁和魔头,是燕沁让魔头将我救下来的。”
乔一仙将那块灵石丢在桌子上:“这是他们留下的,我想应当是燕沁给我防身的,具体什么作用,我还不清楚。”
青予安建起石头简单看一眼,淡淡道:“扔了吧,这石头与魔头气息息息相关,我们这边有点什么动静,他都能知道。”
“还是留下吧。”萧如月道,“说不定还能用它做点什么。”
刀宗那边也是这样的意思,乔一仙喝着茶,慢慢看向青予安:“所以你是去找燕沁的?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青予安掩饰住眸底一丝黯然,“她目前没有什么危险,那魔头对她颇为客气。”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还是等?”
“等。”
青予安闭上眼感受着魂魄凝实程度,慢慢道:“十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乔一仙看着他,忽然问出一句话:“青予安,你们凌剑宗究竟是如何堕魔的。”
青予安睁开眼眸,清冷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片刻后才道:“我也想知道。”
乔一仙质疑:“该不会是你为除魔,故意的吧?”
青予安忽然一笑,“没有,我想要除魔,不需要先堕魔,这对我反而不利。”
二长老插话道:“此事先不提,我们还是先来商量一下,这十天应当怎么安排。”
青予安道:“需要人手,只有凌剑宗这些人并不够。”
“可魔域大门已锁,我们该如何喊人?”
“我已经让小医仙和司凌尝试着从另一条路走。”青予安摩挲着手中的灵石,“大约再有两天就有结果,大家一起等一等吧。”
众人便不再多说什么。
燕沁回到魔宫几日,始终都没有再见到魔头。
直到三天后,魔头才忽然出现,说要带她去见老祖宗。
燕沁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老祖宗被囚禁在另一处宫殿之中,燕沁和魔头一同进去时,她还坐在榻上修炼,整个人平静温和,看着与第一次见面并无什么区别。
“老祖宗……”燕沁小声唤了一句,尝试着走上前两步。
正在修炼的老祖宗忽然睁开眼睛向燕沁看过来,周身气息一散,人已经跑过来将燕沁给抱住。
“我的囡囡,你还好吗?”老祖宗心疼地抱着她,“你怎么又来了这里?是魔头又将你抓过来了?”
“……没有。”燕沁笑一笑,“是我自己要来的,过来陪老祖宗。”
“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拼死拼活就是为你出去,你回来干什么?”老祖宗握着她的手,提一提手中法杖,“走,我送你出去。”
魔头靠在门口,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始终都没什么反应,只是身上已涌动起一股魔气。
燕沁连忙拉住老祖宗:“别别别,我现在好着呢,等过几天,我们说不定就能一起出去了,你先别着急。”
老祖宗眯一下眼睛,看看门口的魔头,再看看燕沁,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冷静下来,拉着燕沁的手向里面走,一直走进内室,将门关上设置结界,才开口:“如月那边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燕沁点点头:“嗯,凌剑宗宗主说是有办法,不过需要时间,大概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过来了。”
“……行吧。”老祖宗勉勉强强点头,“你来这里几日了?”
“挺久了。”燕沁仔细算一算,“大半个月了。”
老祖宗沉吟一下:“我瞧着他对你态度有点不一样,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燕沁多少觉得尴尬,随口敷衍道:“也没发生什么,可能是相处久了,知道我不会乱跑,也就没那么凶了。”
老祖宗摇摇头:“若他这样和善,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怕他了,不过他待你客气,我也就放心了,这几日还是少来找我,免得被他猜忌。”
“老祖宗……”
“乖,先回去吧,不用来看我,我在这里也很好。”
燕沁看着她和蔼慈祥的模样,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奶奶,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那……您保重啊。”燕沁抱一抱老祖宗,“等过些时日,我和您一起回千云宗。”
“好。”老祖宗笑着拍拍她的背,“快回去吧,别让那魔头猜疑。”
燕沁应一声,和老祖宗简单道别,便走出了房间。
魔头还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神色多少有点奇怪。
燕沁回头看一眼那扇门,思索一瞬,走到魔头面前:“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师父?”
魔头慢悠悠地摇头:“不可能,你与其求本尊,不如等你口中所谓的营救。”
燕沁蹙眉:“你都听见了?”
“整座魔宫都是本尊的,你觉得呢?”魔头勾起唇角,“不过本尊倒是很期待凌剑宗那边送给我们的礼物,希望是个惊喜才好。”
燕沁幽幽看一眼魔头,扁扁嘴绕开他向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察觉到身后始终有脚步声跟随,她无语地转过头:“跟着我做什么?”
魔头眉梢一挑:“跟着你?本尊是要回宫。”
……回宫不会用瞬身术吗?
燕沁心里糟着,却不敢当着魔头的面说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提起裙角快步向自己寝殿所在方向走去。
“嘭!”
用力甩上门,听到外头脚步声停顿,燕沁没有一丝犹豫地走进内室,只当外头的人不存在。
几个姑娘们正在榻上吃瓜打牌,好像依旧与往日一样热闹,可看在燕沁眼里,却像是在强颜欢笑。
“燕沁,你回来了。”坐在最边缘的姑娘放下牌,又向旁边挪了挪,“你来,我们正好有事想要告诉你。”
其他姑娘们也都丢下了纸牌,纷纷让出位置,七嘴八舌地开腔:
“今日秦姐出门去散步,路过后花园时,碰巧遇见了一鬼鬼祟祟的魔卫,本来秦姐是想要走的,毕竟这种地方,是吧。”
“不过秦姐想走的时候,那魔卫却忽然拧开了旁边一个开关,在假山旁开出了一条通道……”
“秦姐跟着走进去看了看,发现是能通向外面的,我们就在想,能不能利用一下。”
通道?
燕沁想到魔头高深莫测的笑意,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看向秦姐:“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还敢跟进去?”
秦姐苦笑一声:“我哪敢啊,我当时真的想走了,可正好后面有脚步声过来,我害怕被发现在偷看,所以才躲进去……”
几个姑娘眼巴巴地看着燕沁:“你能不能从那条路出去,回凌剑宗找人过来?我们几个不认路,又没什么修为,赶路也赶不快,毛手毛脚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得去。”
燕沁摇摇头:“凌剑宗有那个本事,就不会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了,现在魔域的入口也封了,外面的人进不来,要是那魔头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无论是凌剑宗还是我们,说不定都要遭殃,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
姑娘们神情黯淡下去,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恹恹的毫无生气。
燕沁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后花园方向,轻轻摩挲了一下下颌。
……或许可以去看一下。
入夜,如墨的云层压下来,将天际那轮血月遮蔽,魔宫上下除主殿尚还灯火通明,其他各处漆黑得透不出一丝光。
燕沁穿着一身夜行衣,穿梭在黑影中,向后花园疾驰而去。
“就是这里了吧?”
她停在假山附近,四处转了一圈,在山壁上找到了秦姐所说的机关。
迟疑一瞬,燕沁将手放在了上面,向旁边微微一拧……
“嗯?”燕沁看着纹丝未动的机关,挠了挠头,“果然没办法轻易打开吗?”
她走到角落里,找好位置蹲下来,决定慢慢蹲守,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撞上人从这里出去。
……就是有点困。
燕沁托着腮,耷拉着眼皮,靠着石头木然看着假山处,心里已经开始后悔。
不知过多久,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从小道传出,在格外寂静的夜晚当中,脚步声被无限放在,本是昏昏欲睡的燕沁,都被激醒。
……来人了?
燕沁撑直身子,隔着草丛小心翼翼地看向外头,就见一魔卫打扮的人正在靠近此处,一边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应当就是秦姐所说的那个人。
方才还拧不动的机关,被他轻轻一碰,便转动起来,假山山壁上出现一个入口,从燕沁所在的角度隐约能看到向下深入的阶梯。
魔卫迅速钻入通道,燕沁看着龟速闭合的门,犹豫一下后,还是小心跟上去。
洞口一片漆黑,魔卫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地底,等燕沁一脚踏上台阶,底下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声音。
“……跑的这么快,是生怕被魔头发现吗?”燕沁嘟囔一声,跟着慢慢走下去,沿着并不宽敞的通道一路向下。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燕沁走得逐渐失去耐心,就在想要折返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的对话声,另一人的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她小心向前走出几步,还未接近到能听清声音的距离,就听到一声冷喝。
“谁在那里!”
燕沁脊背一僵,震在原地。
“出来!”
燕沁没有动,说不定说的不是她呢?
而且这个声音……
唇角微微抽了一下,燕沁更不想走出去了。
一道冷光从面颊处划过,燕沁本能一躲,后背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不得不开口:“不要动手,是我。”
剑尖停在燕沁面前,剑另一端的人此时也已经看清了她。
“你怎么在这里?”
燕沁用手指将剑轻轻推开,向旁边挪了两步,将姑娘们的话照搬过来:“我听说这里有个通道能通向外面,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和凌剑宗联系上,方便我们的计划,就算不成,我或许也能利用一下魔头身边的卫兵。”
顿一顿,“不过我没想到,和他见面的人是你,司凌长老。”
司凌将剑收回来,目光冷淡:“我也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你。”
燕沁轻笑一声:“说明我们还算有缘份,既然这人是来见你的,那这里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我先回了。”
“不,你来得正好。”司凌晦暗地看一眼上方,“我感觉到上面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会儿你先出去,给他打掩护,我们暂时还不能失去他。”
燕沁轻轻“嗯哼”一声,“我凭什么要冒险帮你?”
“不是帮我,是我们。”司凌纠正,“我已经想办法联系上了外头的人,宗主他们都在开始做准备,这段时间我们必须时刻了解魔宫的动向。”
“魔域的门不是关了吗?”燕沁持怀疑意见。
“还有一条路。”司凌冷冷一笑,“魔头怎么可能将自己关起来,趁着龙灯祭的罅隙,我们这边也做了不少事情,现在已经打开通道。”
燕沁并不相信司凌。
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人将她给抓进凌剑宗,后来三番两次出卖她,即便有正当理由在,燕沁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感。
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把这人揍一顿出气了。
司凌与她对视,读懂她眸中意思,渐渐没了耐心:“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既然被我发现,你不想按我说的做,也必须去做。”
他再次将剑伸过来,抵在燕沁的脖颈处:“现在,上楼,先出去。”
燕沁倔强得没动,仰一仰脑袋挑衅道:“司凌长老,你真的敢对我下手吗?我要是出事,你觉得凌剑宗那边会怎么样?”
她的作用现在不只是拖延魔头,凌剑宗那边的联盟,更多的是靠千云宗来维系,刀宗两位已经对凌剑宗看不惯,乔一仙又与他们亲近,如果燕沁在这个时候出事,千云宗也会选择翻脸,联盟自然也就散了。
司凌握着剑的手在发力。
燕沁轻嗤一声:“想让我帮你做事,就好好来拜托我。”
魔卫在旁焦急催促:“快一点,天要亮了,我还要去值班。”
司凌咬住牙,狠狠将剑收回入鞘,瞪着燕沁:“……此事,算我拜托你……”
燕沁掏一掏耳朵,当没有听见。
司凌:“……”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一字一句软声道:“燕沁……姑娘,方才是我冒犯了,请你帮帮我们,先上去探一下情况,如果是你,有魔头护着,或许不会有什么危险。”
“希望你能保持这样的态度。”燕沁轻轻一笑,懒懒地抻了一个懒腰。
“那我先上去了,让他等着时机吧。”她拍一拍司凌的肩膀,轻哼着歌向通道口走去。
燕沁笑着看一眼司凌,脚步轻快地向来路走去。
在快走到通道口时,那股摄人的气息,即便是燕沁这样修为低的人,也无法忽视。
……是魔头?
她微微拧一下眉梢,调整好了表情和心绪,推开半掩的门走出去。
外头天光已经微亮,原是漆黑的后花园沐浴在晨霞中,多出一抹柔和的色彩,如果忽略坐在一边的魔头,燕沁会很高兴在这里赏赏景。
她轻咳一声,脸上挤出笑:“你怎么在这里?”
魔头看一眼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密道,面无表情。
燕沁拍一拍墙壁,解释:“我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种东西,昨晚睡不着出来散步,结果就发现了这条密道,是你弄的?”
魔头冷笑:“和我装傻?另外两个人呢?”
“什么两个人?”燕沁眨眨眼,“我一路上没有遇上其他人。”
“是吗……”魔头从石头上跳下来,向燕沁身后的通道走去,“那本尊就把那两个人抓出来给你看看。”
燕沁:“……”
……这个办法果然没什么用。
她迅速看一眼那扇门,咬咬牙,直接一脚将门给踹上,紧紧闭合。
魔头停住脚步,笑意森然低看着她:“什么意思?”
燕沁笑容满面:“里面脏得很,还是不要去了,和您身份不符。”
见他没什么反应,燕沁尝试着拉住他的衣摆,干笑一声道:“那个……去吃早饭?”
魔头垂下眼眸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中仿佛罩着一层浓雾,看不出喜怒,只有无形的压迫层层压下来。
燕沁下意识后退一步,都做好了在他动手时逃跑的准备,可下一瞬,她还没来得及松开衣摆,就被魔头拉住手腕。
“你……”
魔头冷着脸哼一声,拉着她向花园外走去,逐渐离开那条密道。
燕沁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几乎是被他拖着向外带去。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魔头的宫殿。
燕沁忐忑问:“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要吃饭?”魔头冷冷回她一句,莫名带着一丝怒气,不知道是在气燕沁,还是气自己。
燕沁“啊”一声,由着他扯到座位上,规规矩矩坐着不敢动。
魔头目光扫过她,向左右吩咐一声,不多时便有饭菜一一上桌,将整张桌子铺满。
馥郁的饭菜香气确实勾动了燕沁的食欲,可看着满桌的菜,她胆战心惊得根本不敢吃。
……这货该不会是让她把这一桌子都解决了吧?
魔头拾起筷子,夹了菜给燕沁:“怎么不吃?不是你自己说要吃早饭?”
燕沁埋着头,犹犹豫豫地夹起菜吃了,放在嘴中嚼得异常缓慢。
“你吃饭何时变得这样斯文?”魔头又夹了菜给她,“放心,本尊不会让你把菜都吃光。”
燕沁松下一口气,整个人都从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下来,眼前的饭菜似乎都变得更加可口。
饱餐一顿后,燕沁毫无形象地倚靠着椅背消食,在注意到魔头嫌弃的目光时,还是多少收敛了一些。
“咳……那我能回去了吗?”她乖巧地看着魔头,“天亮之后还要打牌呢。”
魔头随意点头,在燕沁喜悦的目光中慢慢补充了一句:“正好,你走了本尊就可以去查看一下密道。”
燕沁顿一顿,缓慢坐回去,若无其事道:“其实,我可以再吃一点饭后甜点和水果零食什么的。”
魔头勾一下唇角:“那就再多吃点。”
于是,燕沁吃了一上午,到午饭时间已经吃不进去任何东西。
她瘫在椅子上忧郁地揉着肚子,觉得自己真是牺牲大了。
好在魔头也算讲信用,她不走,他就没有再提密道的事情。
燕沁挪动了一下身子,稍微坐直了身体抻抻腰。
“要走了?”魔头声音悠悠传来。
“……”燕沁,“不走,撑得走不动。”
魔头“嗯”一声,埋头看着书,倒没说什么。
燕沁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认真看书,平日里不是喝酒就是宴乐,每次路过宫殿外都能听到舞乐,今天倒是难得安静,安静得不适应。
她往前坐一坐,尝试着和魔头沟通:“魔尊大人,您现在有时间吗?”
“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也只是普通人,那你是因何修魔,又是怎么变成魔尊的?”
听到燕沁的话,魔头微微一怔,翻书的手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书来。
“你想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燕沁,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无奈好奇心作祟,燕沁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魔头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燕沁。
燕沁被这眼神灼得发烫,便向后坐了坐,放松身体,缓缓地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用眼角的余光向魔头瞟去。
没什么动静?燕沁嘴角一弯,试探着开口说:“可以告诉我吗?魔尊大人?”
魔头看着眼前盈盈的笑脸,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自从燕沁来到魔域,他便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却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
看着燕沁的脸,魔头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梦中的那个女子。
燕沁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伸出手扯了扯魔头的衣袖。
“魔尊大人!”
魔头被燕沁的呼喊唤回了思绪,垂眼看着抓着他衣袖的那手。
“夫人想知道?”
魔头微微一笑,随后将燕沁的手包入掌心,用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把手贴在他的脸上。
燕沁看着魔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玩味的眼神看地燕沁心里发毛。手臂暗自用劲,想把手抽出来,谁知对方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当然!肚子有些饿了,魔尊大人要不来吃些水果?”燕沁扼住心中的怒气,朝魔头讪讪笑道。
“刚刚不是吃饱了吗?”魔头故作惊讶,微微蹙眉,“千云宗的圣女就是不一般啊,胃口都比寻常人大一些。”
还不等燕沁去拿,魔头长臂一伸,将果盘放到她面前。
燕沁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皮,心中不禁有些烦恼,再吃点下去,今天估计就要去地府做饱死鬼了。
看着魔头“关切”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盘中的葡萄。
“喂我”魔头懒懒地托腮,用眼神示意她手中的葡萄。
燕沁看着魔头似笑非笑的脸,白了他一眼,把葡萄放到他手中:“自己吃。”
“夫人不想知道了吗?”魔头歪着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跳脚的燕沁。
燕沁闭上眼,咬牙切齿地拿起桌上的葡萄,放到魔头的嘴边。魔头勾起嘴角,微微张口,将葡萄连同燕沁的手指一并含入口中,舌尖微微一卷,甜软的果肉便滑入口中,临走之前,还不忘用舌尖舔舐干净燕沁手指上残余的汁水。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中一颤,燕沁快速地将手指抽出,心中暗骂,平复了一下心情,佯装镇定开口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本尊是青予安”思索了片刻,魔头开口说道,“那日本尊在凌剑宗醒来,醒来便是青予安了”
“……”
“本尊和凌剑宗宗主不是同一人,也不是你说的双胞兄弟。”魔头淡淡开口“被路过的魔族俘到魔域,修得魔道,功成,杀掉前任魔尊,本尊就是魔域唯一的尊主。”
魔尊青予安?
燕沁呆呆地看着眼前与青予安一模一样的脸,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不同于青予安的澄澈目光,始终像是笼罩着一层浓雾,一丝情绪都不曾显露。
“现在,本尊是夫人的夫君。”他起身,嘴唇贴到燕沁的耳边轻声说。
耳边温热的吐息扫弄着燕沁的神经,她回过神来,推开他的身体,退后了两步。
魔王脸色微沉,将燕沁扯回座位,手按在她的肩头上,隐隐用力。
“就这么讨厌本尊?”魔头目光扫过她,心中不觉有些烦闷,冷哼了一声
燕沁想挣扎,肩头像压了块石头,动弹不得,只得乖顺地应道:“我怎么会讨厌魔尊呢?坐久了有些不适,要不您先让我起来舒展一下筋骨?”
“不讨厌就是喜欢咯?”魔头脸上换上笑容,温柔地注视着燕沁。
这魔头什么毛病?燕沁不免有些疑惑,传闻中的那些魔道是不是都有些变态嗜好?这魔头也有?要不是我修为太低,打不过他,不然……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先拖延时间,为宗主他们争取机会。
燕沁暗自想道,一边垂下了头,也不知道宗主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燕沁想到司凌提起的那个密道,若是那条通道真能通向魔域外,等到宗主他们潜入宫殿,到时候和宗主他们里应外合,就能逃出魔域。
“夫人在想什么呢?”魔头背着双手,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想你离我远一点,燕沁暗暗翻了个白眼,故作委屈地说道:“好几日没见老祖宗了,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魔头便牵起她的手,向宫殿外走去。
已是夜晚,离开灯火通明的宫殿,眼前是漆黑一片,血月的光缓缓洒下,能模糊看到四周的景象。魔头牵着燕沁向黑暗深处快步走去,燕沁不敢动,只由得他牵手,规规矩矩地紧跟着他的步子。
过了一会儿,路过后花园,血红的月光下,燕沁隐隐约约能看到藏在假山后面的入口,只见几个魔族守卫伫立在一旁。
密道的守卫似乎要比上次来探查的时候要多?燕沁微微蹙眉,要是再想去密道查看,怕是难了。
似乎是觉察到身边人脚步放慢,魔头轻捏燕沁的手,出声道:“怎么了?夫人可想去看一看?”
燕沁回过头来,看着魔头神色不明的脸,摇了摇头。
暂且还不能让魔头知道我有逃跑的想法,现在她能做到的,就只有尽量帮宗主他们拖延时间了。
魔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冷哼一声,又大步走了起来。
“罢了,走吧。”魔头摆了摆手,拉着燕沁继续向前走去。
魔头沉默不语,思绪飘远,他在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记不得了?
“跟你有何干系?”
魔头猛然回头,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燕沁被这骇人的眼神给吓到了,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这不是想了解了解你么,毕竟我们以后……”
她这话令人浮想联翩。
魔头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周身戾气慢慢消散,燕沁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魔头她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只能将就就计了。
“怎么,跟本尊结婚你很不情愿?”
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没……没有,怎么可能不情愿呢。”
燕沁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两声。
“别妄图想逃走,不然那条通道里的两个人本尊让他们魂飞魄散。”
燕沁本想说通道里的两个人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可想了想还是忍下了,随意抽了本书看了起来。
翌日,魔尊即将成婚的消息传遍了魔宫上下。
通道里的司凌长老也收到了消息。
“真是败类!”
“耻辱!”
刚推开门,燕沁就听到了司凌长老的骂声。
她眉头一沉,虽然司凌辈分比自己高,但是她可不喜欢别人一边利用自己,一边还在背后谩骂自己。
“司凌长老,看来蜗居在这通道里也没能让你觉得失意啊。”
早知道这样,她昨晚就不该阻止魔头,现在还把自己给逼的没有退路了。
司凌听到声音,神情也没缓和,转身怒目圆瞪,在他看来燕沁已经跟魔头同流合污了。
如果不是有凌剑宗,她早就是自己的剑下魂了。
“魔头已经发现你们的存在了。”
燕沁无视了司凌眼中的怒火。
比起生气,她觉得司凌现在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生命安全。
昨晚她想办法拖住了魔头,但那也是权宜之计。
“是你说的?”
司凌将剑伸出,抵在燕沁的脖颈上。
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燕沁有些不耐烦,这司凌动不动的就喜欢用剑来威胁自己。
她沉声说道:“他自己发现的,跟我没关系。举行婚礼也是为了给你们喘息的机会,司凌长老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走了。”
她是趁着魔头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得赶紧回去。
司凌还没反应过来,燕沁已经脚底抹油溜走了。
木门再次合上。
燕沁刚回到房间,就觉察到了背后一道湿冷的目光。
她心中暗道不好。
“你去哪里了?”
燕沁眯了眯眼,视线落在了床上,果不其然魔头正半躺在那里。
“去看看魔宫装扮的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偷懒。”
“这是我第一次婚礼,非同小可。”
“是么。”
魔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问道。
燕沁心虚的挪开了目光,点了点头。
随后,冷入骨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想到你对我们的婚礼这么上心,说,是不是对本尊倾心已久?”
燕沁暗暗在心里骂人,她是喜欢受虐才会爱上一个绑着自己的人。
“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没等她反应过来,魔头已经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燕沁瞥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忍了忍。
两人并排走在魔宫内。
“听底下魔卫说凡人成亲都要什么凤冠霞帔。”
“嗯,但是我也不算是凡人。”
燕沁敷衍的应了一句。
她跟魔头结婚又不是真的,只为了拖延时间,要什么凤冠霞帔。
但是让燕沁没想到的是魔头还真的给她弄来了凤冠霞帔。
“看看,喜欢不喜欢。”
魔头大手一挥,一套齐整的凤冠霞帔落下。
秀着金丝凤凰的红色碧霞罗坠落在地上,旁边是一双大红色的绣鞋。
“喜欢,喜欢。”
只一眼,燕沁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这魔头从哪里弄来的这一身凤凰霞披。
“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魔头推了推燕沁。
“我突然肚子有点痛。”说着,燕沁就捂着肚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溜。
“你确定?”
魔头冷声问道。
燕沁脚下的步伐顿了顿,揉了揉脑袋,“那我就试试看吧。”
不过一瞬,燕沁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红色的碧霞罗衬托着她更加明丽,不同于前几日的狼狈。
一时之间,魔头有些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可以么?”
燕沁甩了甩衣袖,往日她都是不着边际的,这婚服却是她第一次穿上,着实有些新奇好玩。
“行了。”
魔头出声阻止。
“我也觉得这个不适合我。”
举行婚礼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找到机会,没必要这么隆重。
燕沁重新将衣服换下,又恢复了平常不修边幅的样子。
“婚礼你就穿这个。”
扔下一句话,魔头转身离开。
感觉到了威压消失,燕沁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门外,魔头对着身边的魔卫吩咐道:“可以开始计划了。”
他本想只要燕沁是真心实意跟自己成婚,留在自己身边,通道里的两个人他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她假意迎合的态度真是让他不爽。
“带本尊去通道里看看那两个人。”
魔卫尊敬的应了是,在前引路。
彼时,司凌端坐在通道里打坐,觉察到一股威压逼近,他猛然睁开了眼,拿起了身旁的剑。
“吱呀。”
木门打开。
剑尖直指魔头眉心。
杀意在接触到他的前一秒,凛然消失。
“魔尊。”
“出去。”
魔头冷声道。
司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魔头,悔不当初,他就应该利用燕沁带自己上楼的。
“你打不过我得。”
魔头轻蔑道,语气不屑。
他有藐视众生的实力。
司凌恶狠狠的淬了一口,“那又如何。是不是燕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这还用她告诉么?”
魔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
整个魔域都是他的地盘,自己的地盘进了老鼠,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司凌阖眼,他是绝对不会向魔头求饶的。
“哈哈哈哈哈,居然不怕死,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了。”
魔头刺耳的笑声传来。
司凌握着剑的双手紧紧握拢,终日打雁,没有想到今天居然死在了雁的手上。
他不甘心,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半晌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司凌又再次睁开了眼,跟魔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瞳四目相对,他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怎么还不动手?”
司凌撞着胆子催促道。
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忍不住在心里安慰自已。
他死了会有人替他报仇的。
“我突然改了主意了。”
魔头收敛了周身的杀气,似笑非笑的看着司凌。
听到自已不用死的司凌,心中一喜,但是转念一想这魔头突然放过自已肯定没有那么的简单,肯定有所图谋。
“你想干什么?”
司凌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那会他也算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回了。
他还不想死。
魔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着,不说话。
“我不会归顺你们魔族的,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杀了我呢。”
司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头别向了一边。
如果魔尊让自已归顺他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倘若被别人发现自已归顺了魔族,出去后那些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自已。
名门正派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已的名声,他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魔尊冷笑两声,“魔族不收你这种贪生怕死之徒。”
魔族的人虽然是魔,但是绝不贪生怕死。
通道里灯光昏暗,魔头自然也没发现司凌异常的脸色。
“那你想知道什么?”
司凌再次问道,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他加入魔族什么都好说。
“谁告诉你们这里的通道的?”
魔头的脸色少见的凝重,他希望不是自已想的那个人,可是有些事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不是只要我说出幕后的人你能放我走?”司凌追问道,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魔头似乎被这句话给触怒了,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冷声道:“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趁着我现在心情好,还能听你说。一旦本尊不想知道后了,你的后果可想而知。”
“是燕沁。”
司凌想也不想的就将锅丢到了燕沁的身上,并且没有丝毫的愧疚。
他看魔头待她不一般,应该不会怎么样。
如果真的有事,那也算是借刀杀人了,反正他本就看那女人不爽。
魔头没有说话,垂下的眼里裹着伤感,转瞬即逝。
他本来还是挺看好燕沁的,如果可以他会想办法让她陪着自已,生生世世。
凡人又如何,修仙者又如何,只要她愿意。
司凌不敢说话,低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通道里没了动静他才敢抬头,魔头已经走了。
他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自已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至于被他出卖了的燕沁会怎么样他一丁点也不关心。
通道外的木门上,魔卫低眉顺眼的,刚才魔尊进去这么久,看来是已经发现了通道内的人了。
“魔域不留吃里扒外的人。”
一道声音过后,魔头消失了。
“唉。”
房内,这是燕沁第一百零八次的叹气了,她只是忧心接下来的婚礼该怎么办,完全没想到司凌已经把自已给出卖了。
她看着挂在衣架上的凤冠霞披更加的坐立不安了。
她担心婚礼上会出现差错,更担心魔头会出事。
只是那担忧细小的连燕沁自已都没有觉察出。
房门外脚步声响起,燕沁急忙端坐回了床上,想也知道是那魔头来了。
“是不是该到晚饭了?”
燕沁收起了刚才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嬉皮笑脸的看着门口的人。
“嗯。”
魔头点了点头,敛下了所有的情绪。
“开饭了开饭了,我早就饿死了。”
燕沁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厅堂挪去。
两人抵达厅堂的时候饭菜已经上齐了,看着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燕沁可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饭菜不合胃口?”
“来人,撤了。”
声音刚落下,留守在门口的侍女就连忙进来用最快的速度撤走了桌上的饭菜。
“我没说没有胃口啊。”
燕沁拿着筷子有些无语了。
她不敢被魔头看出自已的情绪。
“我看你看着饭菜发呆还以为你是不喜欢呢,还是说有心事?”
魔头冷不丁的问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燕沁的身上。
他不信燕沁会这这么做,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没什么不开心的。”
燕沁干笑两声,挥了挥手让侍女再次将饭菜摆上了桌。
她重新拿起了筷子,在怎么没有胃口,也必须要吃点了。
晚饭过后,燕沁回了房间,她本来想去通道里看下司凌他们的,顺便跟他们说下婚礼的事情,可魔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回头撇了一眼,又收回了自已的目光。
她这是从一个牢笼掉进了另一个牢笼里了。
“你不要休息的么?”
燕沁实在忍不住了,停住了步伐问道。
“本尊是魔尊。”
寻常的修炼得到的魔卫都可以省去五谷杂粮了,更别说他是魔尊了,吃饭也只是为了陪着燕沁,休息他就更不需要了。
燕沁一噎,她也觉得自已的问题有点傻了,果然心急还是不行。
“那我要休息了,你别打扰我。”
她丢下一句话,急急忙忙的关上了房门。
知道魔头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离开,燕沁还有模有样的上了床,合上了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再次睁开眼,房内一片漆黑,她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穿上了鞋子,打开了房门,朝着通道走了过去。
房顶上,魔头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的望着那抹背影消失的地方。
“你怎么又来了?”
通道外的魔卫看到燕沁的到来有些意外。
他本来以为魔尊回去后会杀了燕沁的,但是这女人现在居然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自已的面前,看来魔尊对这女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怎么了?”
燕沁觉察出了不对劲。
魔卫生怕被发现什么,急忙低头,眼神暗了下去,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的耳畔还回荡着走之前魔尊提醒他的那句话。
燕沁心中疑惑,却还是推开了木门。
觉察到通道内他人的气息,司凌猛然睁开眼睛,紧张的握着自己的剑,将剑心对准了来人。
“你又想干嘛?”
燕沁忍不住大声喊道。
如果不是自己动作迅速,估计这会已经成为司凌的剑下亡魂了。
如果不是司凌的身份摆在这里了,她才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涉险,毕竟魔头可不是好对付的。
“你怎么来了?”
发现来人是燕沁,司凌收回了自己的剑,回到了原处继续打坐。
自从魔头走之后,他就开始打坐了,目的就是为了好好的储存力气,好在魔头来的时候有抵抗之力。
“你没死?”
司凌忍不住,继续问道。
他以为出卖燕沁后,魔头会找她算账的。
现在看来这魔头对燕沁真的动了感情了。
“难道我该死么?”
燕沁翻了个白眼。
她帮着司凌,还被他盼着自己早点死?
“我没说。”
司凌别过头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下你死了没有。”燕沁没好气的说道。
她本是想来告诉司凌自己跟魔头的婚期已经快到了,让他赶紧想办法递消息出去。
看司凌这态度,已经靠不住了。
“你……你……”
“走了。”
燕沁不顾司凌,转身出了通道,谁也指望不上,看来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司凌望着燕沁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深思,本来以为魔头对她只是玩玩的,图个新鲜,下午自已都已经出卖了燕沁了,照理来说魔头不应该留她的,把她给推出去也是为了抵命。
但是没成想燕沁此刻居然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已的面前。
这究竟是为何?
“下午有人来过么?”
燕沁停在木门前,问着魔卫。
这通道是唯一一处可以连接外处到魔宫的地方,只派了这一个魔卫来看守,显然还是不够的,不知道是魔头太放心了,还是不把名门正派看在眼里。
魔卫摇了摇头,“没有。”
他可不敢告诉燕沁其实下午魔尊来过。
“好吧。”
没人来过,证明通道还是安全的,燕沁也就松了一口气,大摇大摆的再次回了房间。
黑暗笼罩着大地,燕沁弓着身子,凭着自已的记忆摸索着向前的路。
“吱呀。”
房门打开。
燕沁脱了外衣,朝着床上躺去,她伸手想扯被子盖,却不知道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这是什么?”
“本尊的肉体可舒服?”
一道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燕沁的瞌睡瞬间被吓跑了,她腾的一下从床上起身,点燃了一旁的油灯,只看到一身玄衣的魔头半卧在自已的床上,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谁能告诉她,自已不过就是出去了一会,为什么这个魔头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我们还没成亲呢!”
燕沁大声质问道,试图用自已的大嗓门来掩盖自已的心虚。
要是早知道魔头会出现在这里,她晚上是绝对绝对不会出去的。
魔头默不作声,黑瞳幽深。
“你去哪里了?”
半晌了,他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赏月。我看今晚月色挺好的,我睡不着所以就出去看看月亮。”
燕沁随意扯了个借口。
她可不想被魔头发现自已去了通道,也不想让魔头发现通道里的人。
殊不知,魔头已经将她辛辛苦苦撒谎的事实弄清楚了。
“是么?”
魔头似乎有些不信。
燕沁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朝着天空望去,这才发现天空漆黑一片,连个星星都没有,更别说月亮了。她迅速的合上了窗户,愣在了原地。
魔头也没揭穿她,“本尊累了。”
“那你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你。”
燕沁慢慢的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她的床被魔头给占领了,她只能坐一个晚上了。庆幸的是魔头没有追究自已晚上偷跑出去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看来着魔头的警惕性也没有那么高,也许大婚之日,也就是她自由之日。
“过来伺候本尊,别让本尊说第二次。”
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
燕沁一愣,“这不合适。”
“过来。”
魔头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似乎下一刻燕沁不过去就会让她血溅当场。
“来了。”
燕沁小心翼翼的给魔头合上了被子,正打算坐在床沿上,一股力袭来,她腾空在床上,等到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魔头的身边了。
“睡觉。”
魔头的声音落下,燕沁再也不敢多话,只得战战兢兢的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份一秒流逝,困意渐渐袭来,燕沁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一抹刺眼的阳光照耀在了燕沁的眼皮上,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记忆回笼,她记得昨晚魔头可是跟自已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她本想着假意装睡,可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
“还好,都在都在。”
燕沁急忙起身,看了看自已的四肢,都是健全的。
在扭头一看,房内就只剩下了自已一个人。
魔头不在。
“醒了就走吧。”
才高兴没多久,魔头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在魔宫门口等你。”
燕沁看了好几次,房内没人,确定这是隔空传音。
她踢了踢脚边的凳子,不想去,可自已跟魔头的实力相差太大,一个天一个地,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燕沁洗漱完后就朝着魔宫门口慢悠悠的逛荡了过去。
彼时,魔头已经站在马车前等着了。
“又要去哪里?”
燕沁看着马车,还有魔头那一身普通装扮,心头滚烫。
“去外面看看。”
“你舍得放我出去了?”
燕沁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要知道刚开始的时候魔头跟自已可是寸步不离的,现如今居然敢让自已出去了,难道真的不怕自已逃跑了么?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难道你不想出去了么?”
魔头盯着燕沁问道,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燕沁可以放弃她所有的计划,继续回到魔宫,往事他可以既往不咎。
“去,怎么不去。”
燕沁干笑两声,提着罗裙,熟稔的上了马车。
只有出了这魔宫她才可以继续寻找逃跑的机会,谁要留下来跟这魔头结婚。
魔头的眼神暗了暗,也跟了上去。
“你不骑马么?”
看着坐在自已身旁的魔头,燕沁奇怪道。
难道这魔头不会骑马?
“本尊想多陪你不可以么?还是说你不乐意?”
“绝对没有不乐意,荣幸之至。”
燕沁急忙收起了眼底的不乐意,笑着说道。
“嗯,知道就好。”
魔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我们这是去哪里?”
看着马车渐渐驶离魔宫,燕沁好奇的问道。
她走了,那通道的那两个人该怎么办?
她想魔尊都已经离开魔宫了,只剩下了魔卫,依照司凌的修为解决几个魔卫,从魔宫离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魔头在离开之前特意用了魔域里的法器掩盖了自已身上的魔气,也掩盖了燕沁身上的味道,这就是为什么昨晚他会突然到燕沁的房间内,跟她睡一起了。
燕沁掀开了马车的围布,好奇的看着窗外,想在路上做点标记,好让众人能够得知她离开魔宫后循着这些标记找上来,解救自已。
“外面的风景难道比本尊还好看么?”
燕沁闷闷不乐的放下了围布,百无聊赖的靠在马车内,:“随便看看,你又不跟我说话,我看看风景还不行么?”
“是么?”
魔头反问道。
“自然了。”
燕沁不知道自已在怎么丢东西也是于事无补的,因为自已身上的味道已经被掩盖了,凌剑宗的人根本不会因此找到自已。
“我修炼了。”
说着,燕沁就合上了眼睛,开始打坐。
不知道马车行驶了多久,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到了么?”
“嗯。”
魔头一个飞身下了马车。
燕沁从马车上缓缓的踏了下来,伸了个拦腰,坐了快一天的马车了,终于到了。
她扫了一圈,突然发现这里除了自已跟这个魔头外,没有其他人了,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山顶,“你该不会是怕他们找上门来所以打算把我藏进山洞里么?”
燕沁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她确定在自已的有生之年没有来过这里。
周围已经没了那些令她不舒服的魔气了,说明她们已经出了魔域了,可是她也感受不到周遭的灵气,所以他们这究竟是在哪里?
“这到底是哪里?”
燕沁有些害怕。
“跟我来。”
魔头不打算解释太多,迈开步子朝着山顶走去。
他想要的东西在山顶。
燕沁还伫立在原地,不说清楚,她是不会走的。
她虽然害怕死,但是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天黑了。”
魔头再次提醒道。
“我只是灵力没有你高,但是不代表我眼瞎。”
燕沁没好气的应道,她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天黑了她还是看得到的,这么点小事不需要魔头来提醒自已。
“天黑了,这附近多野兽出没,食人。”
话音落下,魔头不在管燕沁,继续向上走去。
“呜呜呜……”
燕沁听着耳畔传来的呜咽声,打了个寒颤,没听错的话那是狼的声音,一般情况下只有没吃饱的狼才会发出呜咽声,她再次扫了扫四周,确定只有自已跟魔头后,身体已经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小跑着跟了上去。
“我来保护您。”
燕沁紧紧的搂着魔头的胳膊,不敢松开。
魔头的魔力可比她的修为高了不知多少倍,杀几头饿狼绰绰有余了。
魔头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们去山顶做什么?山顶好像看起来没人。”
一路上,燕沁不知道问了多少此。
而魔头的回答始终只有你到了就知道了,被问得不耐烦了,他就会沉下脸,让燕沁暂时性的闭嘴。
一条路铺开在燕沁眼前。
“这里有平路了。”
爬了不知道多久的山路,她终于看到了一条平坦的路,不知道有多开心。
“嗯。”
魔头冷冷的嗯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你来过这里。”
燕沁肯定道,如果魔头没有来过,为什么对于这条突然出现的路一点也不好奇,而且刚才上山爬的那么累也不肯用魔力。
这山里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多年前来过。”
魔头破天荒的回答了燕沁的问题。
他对成为魔尊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了,就连为什么会成为魔尊都不记得了,可是他却记得这里。
来昆弥山不能用魔力。
“你在这里生活过?”
燕沁猜测,魔头记得这里肯定有特殊的原因,也许他就是在这里修炼成魔尊的,所以才记得这里。
如果这山真的跟魔头有关系,那么这山里肯定有魔头的秘密,也许很快她就额可以找到魔头的弱点了。
思及此,燕沁心情也与愉快了不少,哼着小曲大步的朝前走去,刚才爬山的劳累一扫而空。
“知道我在这里生活过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为什么?”
魔头不解,却也没有告诉燕沁其实自已根本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没有很开心,就是觉得来过你生活过的地方可以拉近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燕沁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她不能开心的太明显了,万一被觉察出了不对劲就不好了。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山顶。
“昆弥山。”
燕沁抬眸,看着面前山寨的牌匾,轻轻的念了出来。
这里既然有牌匾了,那么说明山里肯定有人居住,可为什么山底下却是一片荒芜呢?
“这山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燕沁问道,下意识的朝着魔头身后挪了挪。
“进去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魔头推开了大门。
跟山脚下的荒芜不同,山顶上房屋错落,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像是一个小村落,比起山脚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哇。”
燕沁忍不住发出惊叹,没成想山顶居然有如此景色,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魔头早已经见怪不怪的走了进去,根据记忆,他来到了村内一处角落,那里伫立着一个茅草屋,跟他脑海中的镜像相差不多。
他走上前,抚摸着桌子,试图寻找过去的记忆,可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魔头想用力去看清白雾后面的景象,可一用力脑子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痛难忍,他惊呼出声。
“啊。”
“你没事吧?怎么了?”
燕沁闻声赶来,看到魔头满头冷汗的蹲在地上,神情痛苦。
她怎么觉得着魔头出了魔域后虚弱了不少。
燕沁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伸手打算去扶魔头,但是却落空了。
“本尊没事。”
魔头脊背挺直,脸色沉凝,恢复了如同往日一般的冷漠。
“你刚才是怎么了?”
燕沁刚才忙着看村外的风景,只觉得这村庄很神奇,没有注意到魔头进入茅草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魔头刚才发生的极有可能是找到他弱点的关键!
燕沁开始后悔自已没有寸步不离的跟着魔头了,居然错过了重要的事情。
“本尊站累了,想蹲一下。”
魔头敷衍道,再次起身他脑海中的那种钝感已经消失了,这究竟是为何他也不得已而知,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已,在这昆弥山内他可以找到自已想要的东西。
“收拾一下,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什么?”
燕沁惊呼道。
她本来以为到了山顶后就可以回去了,没有想到魔头居然还要在这里住下,还让自已收拾屋子。
要知道以前在凌剑宗她虽然资质平平,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可却也不会沦落到给人打扫屋子的地步。被这魔头给捋来后不仅日日提心吊胆,现在还成了洒扫丫鬟。
她不干!
“这么大的屋子,我扫的话晚上我们估计都睡不了了,魔尊您不能用一下您的魔力么?”
虽然不情愿,可燕沁的语气还是挺正常的,她在努力说服魔头用魔力还解决这件事。
“本尊累了。”
魔头不在理会燕沁,直接从她身边绕过,来到了屋中的唯一一张床上,用袖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躺了上去。
“希望本尊醒来可以看到这屋子已经干净了。”
说着,就轻轻的合上了眼睛。
燕沁气的直跺脚,让自已来打扫屋子,这魔头肯定是故意的。
既然来了这里,那么肯定有来这里的理由,趁着他睡过去的功夫,燕沁决定,去村子里打探打探看看这昆弥山到底有什么不同的。
燕沁出了茅草屋顺着小路走着,没多远就看到了一个木屋,她心中一喜,急忙跑了上去。
木屋门口,一个青年正在劈柴。
燕沁抿了抿唇角,露出了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凑了过去。
“少年郎。”
劈柴青年听到声音,回头,扫了一眼后,只当没看到又挥起了手上的斧子,手起斧落,原本粗壮的木头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燕沁吓的往旁边挪了挪,这少年郎看起来不是很好惹的样子,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再找下一户人家打探好了。
“你在喊我?”
燕沁都打算离开了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沙哑却不刺耳的声音。
“是啊是啊。”
她急忙回头。
“你是外乡人?”
劈柴青年一眼就认出了燕沁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村里的人都是有图腾的,你没有,所以你不是。”
劈柴青年解释道,说着他还翻了翻粗布衣裳衣角的太阳图腾给燕沁看。
燕沁还没来得及细看,青年已经放下了衣裳。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村子将图腾绣在衣服上的,还真是有点意思。
“你们每件衣服都有?”
“嗯。”
劈柴青年点了点头。
“你们村应该不排斥外乡人吧?”
燕沁想起有的地方的人民族意识很强,很排斥外乡人,甚至还会仇视外乡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劈柴青年再次问道。
昆弥山已经很久没有外乡人进入了,之前虽然有,但那也是走错路了,迷路到了这里,他们也很快会将那些外乡人送出去,不会在村子里停留。
燕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来这里干什么?这问题的答案她也不得已而知,她也是被胁迫来到此处的。
“路过此地,加上天色暗了,想着在这里将就将就,等休整好了就离开,我就住在那个屋子里,你们家的上面。”
燕沁转身,指了指茅草屋的位置。
她现在开始有些担心,如果下雨了,茅草屋会不会漏雨。
燕沁没发现劈柴青年的脸色突变,眼中满是恐惧。
她再次转身的时候,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一把砍柴的斧子。
“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的?”
燕沁左右看了一圈,都没寻到那青年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了那紧闭的木门上。
“走,赶紧给我走。”
突然,门内传来了一阵怒吼声。
没等燕沁反应过来,门从里面开出了一条缝隙丢出了臭鸡蛋。
“还好我躲得快。”
燕沁看着碎在地上的鸡蛋,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要是自已没反应过来,这鸡蛋就砸在自已的身上了。
她不知道要跟魔头出远门,所以也就带了那么一身衣服。
只是这青年听到茅草屋为何反应如此大?
怀着这疑问,燕沁再次去了下一家。
可依旧如此,一开始都谈的好好的,可一听到自已是住在茅草屋内的那些村民立刻翻脸。
燕沁怕自已被臭鸡蛋给砸到脏了衣服,没有继续在往前了,一边叹气,一边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等到她回到茅草屋的时候,魔头还在睡觉,燕沁没好气的看了眼床上的人,很想拿一盆冷水浇醒他,既然是他带自已来的这里,那么他肯定知道缘由。
但是燕沁并没有这么做,一来是因为打不过,二来是因为没必要。
嗯,她觉得没必要。
她可以一边洒扫屋子,一边等这魔头醒来。
暮色渐渐笼罩了大地,燕沁叹了无数次的气,魔头才醒来。
没有在房内看到燕沁的身影,魔头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疾步离开了房内,最后在茅草屋的另一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颗心回到了原处。
“可以吃饭了么?饿了?”
魔头出声问道。
燕沁气的想扔了手中的东西,她从村子里回来后就一直在打扫屋子,好不容易停下来了,他居然跟自己说饿了?
“我也饿了。”
她气愤的回头,精致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怒意。
忙了一天了,她也确实饿了。
“你去做饭。”
魔头吩咐的理所应当。
他现在没了魔力可用,也要跟寻常人一样吃三餐饭,食五谷杂粮。
“你睡得可舒服?”
燕沁咬牙问道,眼神凶狠。
要不是打不过这魔头,她才不受气。
“舒服。”
魔头打了个哈欠。
“你睡得可舒服,我没睡,晚饭你来解决。”
“更何况,在凡间没有娘子给夫君准备饭菜的规矩。”
燕沁怕魔头会拒绝,随意扯了个谎来骗他。
反正魔头是魔族中人,凡人的规矩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还不是随便自己瞎编。
“是么?”
魔头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抹笑意,他开心是因为燕沁的称呼。
这声称呼让他心甘情愿的做晚饭。
如果可以,他希望燕沁可以一直这么想。
“我去村里看看有什么吃的。”
魔头背过手去,转身就打算朝着村子里去。
“等等,你还是别去了。”
燕沁拦住了打算进村的魔头。
村里的人无一不例外的对住在茅草屋里的人很害怕,她担心魔头去了以后会更加让那些村民害怕。
“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是昆弥山?”
燕沁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声。
魔头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来的这里。
“本尊想在大婚前跟你度个假,不可么?”
魔头随意敷衍了一句,不顾燕沁抬腿走了下去。
燕沁站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怔了怔,还是追了上去。
她也想看看不可一世的魔头碰壁的样子。
也许是晚上,村里没了白天的热闹,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经关了门,两人在村里转了一圈才发现村里真的没有客栈跟酒楼。
“走不动了。”
燕沁直接坐在了地上,一副打死也不肯走的样子。
大早上出门本来就没有吃什么,又做了那么多的体力活,她的肚子早就饿扁了。
“真弱。”
魔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燕沁,眼神中丝毫不掩饰他的不屑。
“跟您自然不能比了。”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的修为还没有到可以辟谷的阶段。
“我去村民家里看看。”
魔头就近找了一家开着门的屋子,他径直走了进去,屋内正坐着一个老妇人。
“阿姥,我跟我娘子途径此地,一天没有吃饭喝水了,不知道方不方便……”
剩下的话魔头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想他堂堂一个魔尊居然会沦落到没饭吃需要化缘的地步,说出去以后在魔域如何立足。
坐在木椅上的老妇人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的人,随即又垂下了眸,摇了摇头。
“没有,赶紧走吧。”
村子不大,传播消息的速度也很快,不过一个下午他们就已经知道了魔头跟燕沁是住在茅草屋里的人。
茅草屋是昆弥山的不祥之地,住在那里的人也是不祥之人,所以也不受待见。
“赶紧走。”
老妇人见魔头还站在门口,不由得有些生气了,大吼一声。
“你这该死的妇人,你知不知道…”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魔头就被燕沁给拉走了。
一直走出了许久,燕沁这才松开魔头。
她早就猜到结果会是这样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想看本尊出丑?”
魔头后知后觉,发现燕沁一点也不惊讶。
燕沁耸了耸肩,“方才我让你别去,是你自己坚持要去的。”
“这靠山,我们还是去山里看看有没有能吃的吧。”
燕沁觉得去山里打猎,比去村里要吃的更靠谱。
话落,她不在理会魔头,朝着山上走去。
她的修为不高,得亏之前在秘境猎过魔兽,猎物也是不在话下。
燕沁在路上随意捡了个石子,蹲在草丛边,闭上了眼睛,开始感受周边的风吹草动。
“砰!”
石子飞快的朝着草丛中央飞去。
“成了。”
燕沁听到兔子倒地的声音,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晚饭有着落了。
“走吧。”
她跑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兔子,朝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刚才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后面有个灶台。
“没发现你还会打猎。”
魔头跟了上去,觉得有些新奇。
“这兔子没有你的份。”
燕沁将兔子往身后藏了藏,今天被这魔头压榨一天了。
回到茅草屋后,燕沁熟稔的将兔子处理干净,开始生火烧兔子。
不过片刻,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茅草屋。
“这么快就好了。”
“你是故意的!”
燕沁刚将肉盛出来,魔头就出现了。
她怀疑他是掐着点来的。
嘴上说着不给,燕沁还是盛了两碗,看着在自己面前大快朵颐的魔头,她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么?”
之前在魔宫,她只看过魔头日日喝酒作乐,但是从来没有看过魔头食五谷杂粮。
为什么来到了这昆弥山他反而开始喜欢这些了?
魔头夹肉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燕沁,没有说话。
燕沁跟魔头离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魔宫上下,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去了哪里。
而青予安也收到了消息。
“确定么?”
他看着汇报的手下再次问道。
“宗主,消息不会出错的。”
“知道了。”
青予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如何解救燕沁,但是奈何魔宫内守卫众多,魔头的魔力也是十分强悍,硬攻只会伤人伤己。
现在魔头带着燕沁离开了魔域,看来机会来了。
青予安轻轻的闭上了眼,燕沁是他的,没有任何人能跟自己抢,即使是魔头也不可以。
昆弥山上,燕沁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早晨从山里摘来的花草。
反正无聊不如修剪修剪花草来消磨消磨时光。
“看不出你还有这手艺。想来修为不高是太贪玩了。”
魔头扫了一眼桌上的花草,鄙夷道。
作为千云宗的圣女不想着如何提升修为,反而整日吃喝玩乐,实属不该。
燕沁忍下了心中的气,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花草,她才不跟这魔头置气。
“我得夫君是魔尊,有你在就够了,难道说你还保护不了一个我么?”
她抬眸,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跟这魔头朝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有些摸清了他的脾气,性子傲最不允许别人说他修为差了。
魔头沉默,燕沁这话还真的没毛病,但是他听着怎么就那么不舒服。
“看来你已经接受了魔尊夫人的身份了。”
燕沁将手中的花重重的丢在桌上,她不想接受,但是也没有办法,不得不接受。
毕竟这魔头的手上握着老祖宗的性命。
她不是原主,老祖宗跟千云宗这么多年庇护的也不是她。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大可以狠心点舍弃他们,不顾他们的生死。
可是她做不到,所以只能留下。
“我去打猎。”
燕沁不想在继续跟这魔头呆下去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午膳了,干脆就出去了。
她想多去山上走走,也许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只要自己比这魔头先离开昆弥山,就可以联系到千云宗的人让他们去魔宫救老祖宗。
魔头不在魔宫,魔宫内的魔卫不过都是些小喽喽罢了。
“本尊跟你一起去。”
魔头起身,跟在了燕沁的身后。
燕沁脚步顿了顿,“打猎这种事情让小的做就行了,尊上在这里等着就好。”
这魔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还怎么找逃出去的路?
“保护你,是为夫该做的事情。”
说着,魔头上前将燕沁拦入怀中。
“你还真是会顺杆爬。”
燕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刚才故意那么说的,没想到魔头还顺杆爬了。
她抬头,四目相对,清楚的看到了魔头眼中的困惑。
这张跟青予安一样的脸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但是很快,燕沁就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只是长的跟青予安一样,但是里子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在想什么?”
魔头伸手,强制性的掰过燕沁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他知道她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没什么。”
燕沁忍着痛,轻声道。
要是让魔头知道自己在想青予安,后果不堪设想。
“在想青予安?”
魔头冷笑一声,眼底寒意迸射。
下一刻他冰冷又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燕沁,你要记得你是本尊的娘子。”
“多谢尊上提醒。”
魔域内,青予安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去找燕沁。
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什么,他居然感觉不到了燕沁的气息。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宗主,你去哪里?”
小仙医刚入大堂就看到青予安在收拾东西,心中有些不安。
“去找燕沁。”
青予安头也不抬一下。
虽然小仙医救过自己,但是她跟司凌合伙将燕沁送回魔宫让他很是不喜。
如果换了其他人,他早就下死手了。
“不可。”
顾以兰想也不想就挡在了青予安的面前。
她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她真的想不清楚那个燕沁有什么好的,修为低,长的还没自己好看,唯一一点就是身份比自己高。
“你逾矩了。”
青予安声音冷漠,绕过了顾以兰。
整个凌剑宗上下没有人敢拦他,以前还有司凌,现在他也已经不是凌剑宗的长老了。
顾以兰咬了咬唇,心中像是被刀子割开一般的疼痛。
原以为只要燕沁跟魔头完婚,成为魔尊夫人,他也许就会忘记她。
但是现在看来没可能了。
“我跟你一起去。”
既然改变不了青予安的想法,那她就跟着他。
“如果你在路上受伤了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疗伤,反正带上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生怕青予安拒绝,顾以兰连忙道。
在外她是药宗的小仙医,多少人为了求她医治奉上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可在青予安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不需要。”
青予安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顾以兰的提议。
带回燕沁他一个人可以。
顾以兰双眸中水雾腾起,他不让自己跟着,她偏要去。
看着那抹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青予安一开始以为只要自己不理会顾以兰,她会自行离去的。
可直到快出了魔域,她还跟在自己的身上。
“回你的药宗去,不然我就只能请药宗的人来带你回去了。”
青予安停下了步伐,沉声道。
顾以兰一怔,他真的那么厌恶自己么?
“我是我,药宗是药宗。更何况,这出魔域的路只此一条,宗主何以得知我是在跟着你?”
青予安不在理会顾以兰,继续朝前走去。
他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草屋内。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燕沁不死心的追问道。
“时间到了就回去了。”
而魔头的回答依旧没有改变。
“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魔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
“不去。”
燕沁转过身,她已经在村民那里碰了很多次的壁了,还去讨无趣么?
“上次去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感受到了么?这里的村民根本就不欢迎我们。”
本来以为魔头在这昆弥山应该有什么不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没什么不同的。
“那又如何?”
见燕沁不肯动,魔头直接伸手拉着她就朝着村里走去。
此刻,村内的村民都聚集在空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看,谁说村民不欢迎我们的。”
魔头指着村民,得意忘形的对着燕沁说道。
“他们在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燕沁指了指不远处台上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青色服装,脸上画着不知名的图案,嘴里念念有词。
魔头顺着燕沁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台上还真的站着一个人。
台上的老人身穿米色长袍,那长袍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咒,这是燕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符咒。
“这符咒你以前见过么?”
燕沁回头疑惑的看着魔头。
原身之前一直在千云宗,极少出门,所以不认识这跟鬼画符一样的符咒也是正常的。
但是魔头不同。
魔头沉默不语,一双漆黑的瞳仁却一直盯着台上的人。
他也没有见过这符咒。
这昆弥山果然有点意思。
“你怎么不说话?”
燕沁看身旁的魔头没有反应,她轻轻的推搡了一下。
“本尊也没见过。”
魔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比起撒谎,他更喜欢说实话,虽然会被嘲笑。
“真的假的?”
燕沁惊呼出声。
也正是因为她句话声音太过嘹亮,吸引了不少村民的注意,原本低着头的村民此刻正在望着两人。
燕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村里的人本来就很忌讳他们了,现在他们还出现在这里打扰到他们。
她干笑了两声,缓缓转身,正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却听见身后一声大喊。
“是那两个住在草屋里的外乡人!”
“他们破坏了我们的祭祀!”
村民们愤愤不平的瞪着两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此刻的燕沁跟魔头早就已经被凌迟了。
“走呀,走!”
燕沁看魔头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个劲的冲着他使眼神。
比起魔头,她更担心村民。如果这些村民惹怒了魔头,后果不堪设想。
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台上的人用力的将拐杖锤在地上,发出闷响,村民们都沉默了,朝着台上看去。
他们在等村长做出决定。
“绑起来带下去。”
村长苍老的声音响起。
声音刚落下,村民们就拿了麻绳过来,将燕沁跟魔头捆了起来,骂骂咧咧的推进了库房里。
“你怎么不反抗呀!”
燕沁挣脱了两下绳子,见挣脱不开,干脆也就放弃了。
她知道魔头肯定有办法的。
魔头睨了燕沁一眼,直接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不是……你怎么……怎么没反应啊!”
燕沁特意将自己被捆绑的双手凑了过去,凑到了魔头的面前,希望他可以睁开眼看看自己。
“好歹你也要用魔力把我这解开吧。”
一直到举的手都酸了,燕沁才将手垂下,可嘴里还是嘟嘟囔囔的,十分的不满意。
站了会,燕沁觉得累了,也坐了下来。
“你不疼么?”
燕沁决定曲线救国,疼惜的目光落在了魔头被紧紧捆住的双手上。
“你太吵了。”
魔头突然睁开了眼,眼底布满了寒意。
他真不清楚青予安喜欢这女人什么,聒噪的很。
“我担心你手被捆着疼。”
燕沁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有些心虚了。
毕竟这库房困的住她,困不住这魔头。
“本尊不疼。”
魔头冷声道。
他绝对不能让燕沁知道自己在这昆弥山不能用魔力。
“刚好本尊也想体验体验这生活。”
燕沁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让魔头给自己解绑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再次追问道。
“等他们来放了我们。”
魔头幽幽道。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破坏了人家的祭祀,这些村民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放了他们。
“他们根本不会来的。”
她还是没忍住多嘴了。
燕沁觉得自己有义务要让魔头知道两人的处境有多危险。
“等着吧。”
魔头不再过多的解释,再次闭上眼睛。
魔域外,顾以兰还是继续跟着青予安,她的目光紧紧的跟着面前的人,深怕一个不注意,人就会跟丢了。
“去找燕沁怎么不带我一个。”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青予安跟顾以兰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到乔一仙站在剑上。
“宗主,小仙医。”
乔一仙落地后,将剑收了回去。
“找燕沁,我一人足矣。”
青予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略过乔一仙,朝着远处走去。
不知为何,他不喜欢乔一仙。
“哎,多个人多份力量,宗主一个人在外多无聊啊,有我们两个在也可以陪你解解闷聊聊天。”
乔一仙背着剑,拦在了青予安的面前。
没等他反应过来,乔一仙继续道:“再说了,那魔头魔力深厚,到时候打不过我们还能御剑逃跑啊。”
“宗主,他说的没错。”
往日里,顾以兰对这种打不过就逃的做法嗤之以鼻。
但是现如今为了可以跟着青予安,她也只能被迫认同。
青予安扫了两人一眼,薄唇紧抿,看起来像是在考虑两人的说法。
就在顾以兰以为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青予安的时候,对面的男人还是摇了摇头。
“不需要。”
青予安声音冷漠至极。
将燕沁从魔头那里带出来,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无关凌剑宗,也无关药宗。
如果此刻跟着自己的人是千云宗的人,他也许还会考虑考虑。
顾以兰之前跟司凌密谋做过的事情他可不会忘记。
“宗主。”
顾以兰眼睁睁的看着青予安走远,生气的跺了跺脚。
“都怪你,本来都好好的。”
顾以兰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乔一仙一眼,在他没来之前青予安已经默许了自己跟着。
乔一仙无奈的耸了耸肩,“小仙医何出此言?”
他也是出于好意,好意被拒绝就算了,现在还莫名其妙的被记恨上了。
顾以兰冷哼一声,懒得解释,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青予安不让自己光明正大的跟着,那她就悄悄的跟在后面。
青予安一边赶路一边感知燕沁的方位,可是他却一点都感应不到。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抬眸看了眼旁边的石碑。
虞城。
没有多加思考,青予安入了虞城。
他猜不出魔头会带燕沁去哪里,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客官,您是吃饭呢还是住店啊?”
酒楼小二看到青予安,脸上堆砌起了笑容,迎了上去。
“你们城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青予安将佩剑放在桌上,沉声问道。
这魔头最喜热闹,性子桀骜不驯,如果进城肯定会有动静的。
小二蹙了蹙眉,又马上摇了摇头,“城里最近挺太平的,没发生什么呀。”
“确定么?”
青予安追问道。
“您还是先点菜吧。”
小二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进酒楼不吃饭不住店,打听些有的没的。
“上二两酒,来二两牛肉。”
青予安沉声道。
“好嘞。”
小二随即对着后门大喊道,“二两酒,二两牛肉。”
没有感应到燕沁,青予安也没什么心思吃饭,草草的吃了两块肉后起身离开了酒楼。
这虞城不大,他在各个街道里走上一圈就能判断的出燕沁在不在这里。
“走了,快跟上。”
酒楼门口不远处,乔一仙看到青予安离开酒楼,拍了拍身旁的顾以兰,让她赶紧跟上。
青予安不让两人跟着,顾以兰不甘心,还是悄悄的跟了上来。
“不用你提醒我。”
顾以兰冷声道,她越发的觉得乔一仙烦了,怪不得会被逐出师门,在外当个散修。
青予安合上了眼,踱步在这虞城的街道中,风轻轻吹过,抚平了他心中的焦躁。
“你看,这人闭着眼睛的该不是个瞎子吧。”
“可能是。”
“可惜了这么年轻就瞎了。”
周围人议论的声音纷纷入耳,可青予安只当没有听到。
他需要用心去感受燕沁的存在,别人说什么他不在乎。
“宗主真是疯了,疯了。为了那个女人居然被人说是瞎子。”
顾以兰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罗裙,如果换了以前她早就冲上去了。
可是现在不行。
如果就这么上去,不仅暴露了自已,也会让青予安更加的讨厌自已。一步错步步错,上次她就不应该帮着司凌,也不至于让他更加的厌恶自已就连让她跟着都不肯了。
乔一仙两眼闪着光,以前只听说错宗主是千年难遇的修炼奇才,为人公正道义,可现在他才明白宗主原来是个情种。为了燕沁不仅敢反抗魔尊,还敢独自出魔域。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的门派在盯着他。
“我一定会帮宗主找到燕沁的。”
乔一仙默默的下了决定。
“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顾以兰嗤之以鼻,跟燕沁走的近的人不管是谁都是自已的敌人。
如果燕沁肯好好的做她的魔尊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
“不在这里。”
青予安从城内最热闹的地方走到了城外最偏僻的地方,这虞城的每一条街道他都走过了,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燕沁的踪迹,在加上刚才酒楼小二说最近城里没有什么异样,看来魔头跟燕沁没有来过这里。
既然不在,青予安也不会在这里耽误,翻身上马,前往下一处。
昆弥山上,被关押了将近一天的燕沁现在已经快要没有体力了,她虚弱的靠在墙角,也不像刚被关进来那会活蹦乱跳的,她需要不动来保持体力。
这原身不仅是个修炼废柴,而且体力还极差。
“唉。”
燕沁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她本来以为魔头会替自已解绑的,现在看来希望应该是不大的,因为他自已的双手也被麻绳给捆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就在燕沁第九十九次叹气的时候,库房的门被打开了。
“走吧。”
门口的青年人对着两人道。
燕沁别多头去,只当没听见,凭什么他让自已走,她就得走?她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睡了。
她要让这昆弥山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许久,燕沁都没听到门外的人有什么动静,心里十分得意,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想看看门外到底是什么情况,却看到一身墨色长袍的魔头此时正站在那年轻人的身旁,两道目光齐刷刷的看着她。
这魔头什么时候起身的?
为何她什么都不知道?
燕沁也按捺不住了,睁开眼不解的望着魔头,似乎在问你为什么要站起来?
魔头无视了燕沁的眼神,背着手跟着青年人朝着村里走去。
燕沁也急忙起身,小跑着跟了上去,跟魔头并肩,她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干嘛要起身?逆来顺受可不是你魔尊的做法。”
这天底下能够让这魔头听话的人几乎没有几个,以前的青予安算一个,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至高无上的那个他了。可是如今在这昆弥山,自已居然能看到魔头乖乖的跟着这青年走。
莫非这青年是什么武学奇才?
不对,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对。
燕沁摇了摇头,似乎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给清除。
从入了这昆弥山,她就觉得魔头不对劲了,这魔头肯定跟昆弥山有关系。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立刻下山,发誓以后永不在上昆弥山,一个就是明日献祭。”
青年在山门前停住了步伐,将村长告诉自已的话,一词一句的转达给了魔头跟燕沁。
“我们马上下山。”
“我们不下山。”
两道声音响起。
燕沁不可思议的看着魔头。
不下山,难道在山上等死么?这魔头有魔力庇护,可自已什么都不会啊,只有等死的份了。
“小兄弟,你别听他的,我们马上就下山了,以后也不会在来这昆弥山了。”
燕沁大着胆子推了下魔头,让他别再发表意见了。
“带我去见你们的村长。”
魔头目光凌然,看着那青年。
燕沁很想吐槽,但是却也不敢,魔头也不看看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处境,连个绳子都解不开,拿什么见村长。
“好。”
就在燕沁以为那青年会拒绝的时候,他突然点了点头,直接带着两人去了村长的住处。
“到了,进去吧。”
青年推开了门。
“尊上,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了?”
燕沁撇了撇身旁的人,看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猜测魔头肯定早有准备,也许这些都是他一开始就策划好了的。这魔头惯会蛊惑人心。
“什么也没有。走一步看一步。”
魔头朝着村长的屋子里走去。
典礼结束后村长就换下了那米色长袍,身穿亚麻粗布的衣裳,衣角处依旧有刺绣。
“为何来此处?”
村长问道。
来昆弥山的人大多都是迷路在这山上的人,最多一两日就会离开,可这两人来了已经快要一周了,一直不走,而且还住在了那个地方,村子里的禁地。
“想来就来了。”
魔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随意的挑了个椅子坐下,那娴熟的样子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
“刚才阿贤让你们走为什么不走?不走明天就会把你们给献祭,你们二位可知,昆弥山献祭的规矩是什么么?”
“放光我们的血是么?”
魔头笑着回答道,眼神里丝毫看不出害怕。
村长哑然,好奇的开始打量起了面前的年轻人。
“是……是你!”
村长怎么也不会忘记他的长相,本来以为这辈子应该见不到了,可没想到今天会再次见到,并且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年轻。
他急忙起身上前,迅速的替魔头解开了绳子。
没等燕沁反应过来,那老村长已经作揖弯腰开始为今天所发生过的一切道歉了。
“今日之事是我们的过错,老朽没能认出您来,是老朽有眼无珠了。”
村长声音中充满了歉意,满是皱纹的眼睛里也布满了真诚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糊弄两人的样子。
燕沁惊得张大了嘴巴,谁能来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这村长对魔头的尊敬不像是魔宫里的那些魔卫跟侍女,是因为忌惮魔头的魔力不得不害怕,他是打从心底里的尊敬。
难道两人之前就认识?
所以这魔头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居然还骗自已说走一步看一步。
燕沁恨的牙痒痒,将自已被捆了将近一天的双手主动的凑到了村长面前。
虽然是村长下令捆了自已一天,也让自已在库房里被关了一天,但是如果他此刻给自已松绑,那发生过的一切她都可以既往不咎。
想到自已的双手马上就可以活动了,燕沁的眼里都在放着光。
村长抬手正打算替燕沁解开绳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像是征求意见一般又看了看一旁的魔头。
得了魔头的允许,他这才解开了燕沁的绳索。
“村长,我不知道你们昆弥山有没有学过一句话叫做来者是客。我今天才第一次在你们村里走动,你就吩咐人把我给捆了,这就是你们昆弥山的待客之道么?”
燕沁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如果不是这魔头认识村长,也许晚上就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尊上,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燕沁凑过去,笑嘻嘻道。
之前的龙王再加上现在的村长。
“在聒噪,我让村长继续捆了你。”
魔头将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警告意味十足。
只有他知道这村长口中的熟人应该是青予安,而不是他。也不知道青予安需要多久才能找到这里来,但是他必须要在他到来之前,找到自已想要的东西,带着燕沁离开这里。
燕沁缩了缩脖子,终究还是决定不在多嘴了,只因为被捆着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你去做点吃的,本尊饿了。”
“厨房就在最左侧的房间,食材也是最新鲜的。”
村长出门,指了指最左侧的房间。
燕沁一边不满的揉着自已的手腕,一边还是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房内,只剩下了魔头跟村长两人。
“您如今还修炼么?”
村长问道,他想只有修炼的人才会保持五十年前的面容吧,除了这个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了。
“嗯。”
魔头随意的敷衍了一句,他只想在昆弥山拿到东西后尽快离开。
“当年离开时交给你的东西呢?现在既然本尊来了,那就物归原主吧。”
他刚才故意支开燕沁,就是为了问村长当初青予安留在这里的东西现如今在何处。
“您当初没留下什么呀?”
村长蹙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面貌跟五十年前的那位恩人如出一辙,可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他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偷偷的打量着魔头。
“没有?”
这下换魔头迷糊了。
可是那东西明明就在昆弥山的。难道青予安没有把那东西交给任何一个人,而是偷偷的藏在了这山上的某一处?
觉察到了老人疑惑的目光,魔头放松下了神情,哈哈大笑,“想来是本尊记错了。”
他也不知道当年青予安在这昆弥山发生了什么,直接问村长要也失败了,看来只能在这山上慢慢找了。
“您这几十年过的可还好?”
村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初昆弥山因为感染了一种病,村里的人几乎快要死完了,是恩人路过此地,不忍心看着村子里的人惨死,出手救了他们。在这之前昆弥山的人都是信奉山神的,可青予安救了他们后,他们就开始将青予安当成了神。
村长也是当年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病好过后,他还特意下山让人画了青予安的画像,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让这昆弥山的世世代代要记住这恩情,以后也许会有报答的机会。
“很好。”
魔头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他这样子看着像是不好的么?
他也不敢让这村长发现他不是青予安。
“那就好那就好,您这一身的能力就是到了哪里也断然不会受苦的。”
“嗯。也许是时间隔的太久了,我都快忘了当年在这昆弥山的日子了,只依稀记得我是住在这茅草屋的。只是这村子里的人好像对住草屋的人很是害怕,难道我当年离开后又发生什么么?”
“唉,这草屋死过几次人,在加上有时候夜里会突然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村里也开始有些谣言了,久而久之的村民们也对这草屋敬而远之了。只是有的人不知道这草屋曾经的主人是您,是昆弥山世代的恩人,如果知道的话,他们断然不会这样的。”
当初青予安离开的前几年,还有村民自发的打扫草屋,时间一久在加上传言,那草屋也就没人敢去了。
魔头心中一喜,冲村长这话听来,那东西很有可能就在草屋里。
“尊上,饭菜好了。”
门口,燕沁不情愿的喊了一声。
虽然被当做奴婢使唤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好。”
魔头看了一眼村长,甩了甩袖子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做饭的时候有没有偷吃?”
看燕沁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魔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不饿。”
燕沁抬了抬眼眸,还在琢磨这魔头跟昆弥山的关系。
“是么?那一会你看本尊吃。”
魔头有些不信,进了厨房,小小的木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看起来还不错。”
他低头嗅了嗅,看起来不错,闻起来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看来以后在这昆弥山本尊应该不会饿肚子了。”
魔头一边嚼着口中的饭菜,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我是你的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可以天天让我做这些粗活?”
燕沁反抗道。
也就在这种时候未过门的妻子有点用处了。
“是么?你不是也没有承认过么?”
魔头端坐在木椅上,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燕沁。
她有什么小九九,自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魔域里的那几个人,燕沁根本不会妥协。
燕沁心中不快,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
“过来伺候本尊吃饭。”
魔头手一伸,将站在不远处的燕沁拦入怀中,将右手的筷子直接塞进了她的手中,也不管燕沁是否愿意。
燕沁挣扎了几下,可是她越挣扎,魔头就越用力。
因为不高兴,燕沁的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饭菜都给你做好了,你难道不会自己吃么?”
“你在生气?”
魔头眯了眯眼,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没有。我怎么敢呢。”
燕沁精致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笑意,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令人不舒服。
“不过呢。”
她话锋一转,抬头跟魔头四目相对。
“如果你要是愿意告诉我你跟昆弥山的关系或者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昆弥山我就愿意伺候你用餐。”
用伺候魔头用餐来换取答案这个买卖她觉得十分的划算。
“你很想知道?”
“也不是很想,只是好奇罢了。”
燕沁没有告诉魔头自己心中的想法,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很想弄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的话,也许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魔头冷笑一声,“既然只是好奇,那不知道也罢。”
昆弥山的事情燕沁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为什么?”
燕沁追问道。
“本尊的耐性不多。”
魔头不在过多的解释,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筷子上。
燕沁楞了楞,之前问魔头事情,他虽然不会过多的解释,但是也会告诉自己一点苗头,可是昆弥山的事情,他一丁点也不肯透露给自己。
这究竟为何?
燕沁蹙了蹙眉,起身离开了魔头的怀抱。
“知道了,不问就不问。”
她低着头,将自己的表情掩藏了起来。
魔头不让自己问,但是不代表自己不能偷偷调查。
用完餐后,魔头带着燕沁正打算离开,村长追了上来。
“您还是别去草屋了,我这里还有几间客房,我刚才已经收拾出来了。”
村长担忧的看着魔头,刚才趁着两人去吃饭的功夫,他已经把客房给收拾妥当了。
那草屋毕竟是个不详之地。
“本尊不忌讳。”
魔头挥挥袖子,毫不在意。
越是不详他越喜欢,更何况那里还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您……这…”
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有在劝说了,因为他知道这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已经做好了的决定自然也是不会改变的。
“那草屋不祥?”
燕沁惊讶道。
草屋是个不祥之地,怪不得村里的人之前都躲着他们。
魔头无视了燕沁的反应,朝着草屋的方向走了去。
“村长,那这草屋到底发生过什么?”
燕沁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站在原地,好奇的问着村长。
如果那草屋真的不干净,她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村长没说话,看了一眼魔头离开的方向。
方才在屋内,魔头告诉过他,不管燕沁问什么都不允许告诉她。
“不知道。”
村长摇了摇头,背过身打算回屋。
燕沁不解,既然不知道那村长为什么又要说草屋是个不祥之地?
这两者有冲突。
“等等我。”
等燕沁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头已经走远了,她大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魔头听到声音,没有直接停下,脚下的步伐却是慢了下来。
此次昆弥山之行有燕沁在,也不算是太无聊。
翌日清晨,魔头还没醒,燕沁就已经洗漱完了。
她要去村里打听打听这魔头跟昆弥山到底有什么关系。
燕沁顺着进村的路一步一步的晃荡过去。
“她怎么还没走?”
“难道今天村长要血祭他们么?”
看到燕沁的村民议论纷纷。
“不用你们担心,我是不会死的。”
燕沁停下了步伐,咧了咧嘴唇,露出了一抹笑容。
按照这魔头跟村长的关系,她不仅不会死,而且还有可能会在这昆弥山过的很好。
燕沁凑了过去,挤在了村民中间,“问你们个事情。”
没等她话说完,村民们已经满脸惊恐的逃走了。
看着突然空下来的广场,燕沁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难道自已就真的这么煞气么?
她正打算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角落处的一抹身影,她勾了勾唇角,朝着角落里走了过去,看来也是有不怕自已的人。
“你怎么不跑。”
燕沁蹲下身,跟那孩子平视,好奇的问道。
这村里的人除了村长,也就没有不怕自已跟魔头的人了。
这孩子还真是神奇,难道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为什么要跑呢?”
蹲在地上的孩子眨了眨眼,反问道。
燕沁将孩子拉了起来,面向茅草屋,指了过去,“看到了没有,我住在那里,茅草屋里,你们村里的不祥之地。”
她觉得有必要要让这孩子知道什么是不祥之地。
安娜苏朝着燕沁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我知道这个地方。”
“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安娜苏接下来的话让燕沁瞠目结舌。
她本来以为自己跟魔头住在那里就已经很晦气了,没成想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居然是从茅草屋里出生的。
燕沁好看的桃花眼里浮现了一抹心疼,这孩子的日子肯定很难。
“那你母亲呢?”
她紧接着问道。
“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安娜苏稚嫩的脸颊上布满了悲痛。
她生来就没有了双亲,村里的人也认为她是不祥之人,如果不是因为村长的偷偷救济,她早就死在这昆弥山上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燕沁放柔了声音,如果知道这孩子无父无母,她不会有意提起的。
“我习惯了。”
安娜苏声音很小,随着风渐渐飘散,她的脸上也被同学的随之消散,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那你知道为什么村里人看到我都躲开么?”
安娜苏解释道,“那草屋很不祥,之前那里死过人,再加上村里的人迷信,所以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禁地。”
燕沁沉默不语,这一切都跟她猜想的差不多。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上去么?”
安娜苏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回答了燕沁,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不消片刻,两人间就回到了草屋。
魔头听到临近的脚步声,停止了动作,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燕沁进来。
他打量的目光落在了燕沁的身后。
“这娃娃从哪里来的?你不是说要去弄吃食,吃的呢?”
“我把这事给忘记了。”
燕沁懊悔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遇到安娜苏过于开心,竟然忘记了自己出门的目的。
不过这安娜苏是村子里第一个肯跟自己来草屋的人。
魔头薄唇轻启,吩咐道,“你去村长那里看看吧。”
“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燕沁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安娜苏身上。
跟魔头出门的这段时间,可是把她给闷坏了,没人玩也就算了,就连想聊天也没有人。
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燕沁自然是想时时刻刻都跟她一起的。
“她在这里等你。”
没等安娜苏答应,魔头已经替她做了回答。
“她……”
一道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三炷香内你回不来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燕沁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了,不满的蹙了蹙眉,转身离开。
村长家距离草屋不远,三炷香走个来回,时间绰绰有余了。
魔头伫立在草屋中间,估摸着燕沁应该走远了,脸上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你不怕这里?”
安娜苏点了点头,只看了魔头一眼便心生寒意。
这男人好可怕!
魔头继续问道,“为什么?关于这草屋你知道什么?”
刚才燕沁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将这草屋搜了一下,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有人提前来过?
“我什么也不知道。”
安娜苏摇了摇头。
“是么?”
魔头冷笑一声,一点都不相信安娜苏说的话,这孩子既然敢到草屋来,说明她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的,也许她知道那东西究竟在哪里。
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高大的身躯将安娜苏完全的笼罩在了阴影下。
“本尊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话里话外满是威胁的意思。
“说,那东西到底在何处?”
魔头伸手紧紧的掐住了安娜苏的脖子,眼神冰冷,安娜苏瞬间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脸涨的通红,使劲的摇着头,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啪嗒。”
“魔头,你在干嘛,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刚从村长家拿回吃食的燕沁刚一入门就看到魔头掐着安娜苏的脖子,眼看着她就要死了,燕沁急忙上前使劲的拍打着魔头的胳膊,让他放开孩子。
“你是不是疯了啊!”
燕沁大声的吼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如果因为自已,安娜苏今天死在了这里,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松开,快松开。”
她漆黑清亮的眼眸中腾起了水雾,麻木的拍打着魔头。
“算了,本尊今天不跟你计较了。”
就在安娜苏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魔头手中的力气一松,她无力的摔倒在了地上。
燕沁急忙抱起了地上的她,神情焦急,轻轻的抚摸着安娜苏的胸口替她顺气,“你没事吧?”
“咳咳咳。”
“咳咳咳。”
一阵咳嗽过后,安娜苏的眼睛再次恢复了一片清明。
“姐姐……我没事……”
她扯了扯燕沁的衣服,让她不要太过于着急了。
听到安娜苏沙哑的声音,燕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低声的轻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反应过来后,燕沁松开了安娜苏,直接将她送到了门口,她不能在留在这里了,太危险了,而且这魔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在发疯。
“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虽然在赶人,可燕沁脸上还是遮不住的担心。
“赶紧走!”
看到安娜苏还站在原地不肯动,燕沁低声吼道,直接将木门关上。
安娜苏轻咳了两声,看了眼紧闭的门,缓缓的朝着村里走去。她知道姐姐并不是真的再赶自已走,她只是担心自已罢了。
房内,魔头轻笑了两声,“怎么你是怕我对那孩子下死手么?”
“尊上如果想谁死的话,依我的力气应该是怎么也阻止不了的。”燕沁声音清冷,语气也冷静了下来。
自已跟魔头的实力悬殊,魔头如果真的想掐死安娜苏的话,她的确阻止不了。但是刚才魔头并没有继续,难道真的是看在自已的面子上么?
燕沁很快就否定了自已心中的想法,自已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想法?
“你知道就好。”
对于燕沁的认知,魔头很是开心。
燕沁身子一僵,伫在了原地,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谁也不知道如果魔头玩够了,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她。
“我替安娜苏多谢尊上的不杀之恩,不知道她有什么冒犯到尊上的,但是我替她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燕沁轻声道,当务之急就是赶紧逃离昆弥山,不然她总是有一种将死不死的感觉。
“你替她?怎么,不过是一个早上的相处,难道你们很熟了么?”魔头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燕沁抿了抿唇,不敢轻易回答了。
这魔头喜怒无常,她还是少说话吧。毕竟古人也曾经说过,沉默是金。
“东西都被我给打翻了,我去村长家里在拿一份来。”
话落,燕沁小跑着出了草屋,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跑了去。
看到去而复返的燕沁,村长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记得恩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一些不该问的事情。
村长很快就将另一份吃食装在木盒里递给了燕沁。
吃完饭后,魔头依旧在房内不肯出去,燕沁也陪着他在屋内。
但是久而久之,燕沁就开始有些坐不下去了,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魔头身上,难不成这魔头来这里是为了换一个地方睡觉的么?
虽然好奇,可她还是忍住了自已的多嘴,早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尊上,您累么?”
魔头没回答燕沁,可眼睛却睁开了。
燕沁知道没问题后,继续道:“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吧?我们都来了这么多天了,除了后山跟村长家还哪里都没去过呢。”
“要去你自已去,本尊不去。”
“好嘞。”
燕沁从椅子上起身,一溜烟的跑出了草屋。
她等的就是魔头的首肯,燕沁害怕没有魔头的同意就离开草屋,他会生气。
燕沁站在台阶下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比较清新啊。”
跟这魔头待在一个屋子里,她都快要发霉了,偏生这魔头还是个不好惹的脾气,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燕沁一边哼着歌,一边朝着村里走去,她想去找下山的路,经过早上的事情,她更加坚信了逃跑的念头了。
绝对,绝对不能死在这魔头的手上!
“姐姐。”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燕沁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已听错了,没有在意,继续朝前走去。
“姐姐。”
那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燕沁笃定自已没听错了,她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到安娜苏蜷缩在草丛里,小心翼翼的对着她招了招手。
燕沁下意识的想过去,可大脑已经做出了思考。
早上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安娜苏也不会被魔头给掐了,她心疼的目光落在了安娜苏的脖颈上,雪白的肌肤此刻已经成了血红一片,无一不提醒着她早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是一瞬间,燕沁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过,也只当什么都没看到过,继续朝前走去。
对不起了,安娜苏。
燕沁默默的在心里给安娜苏道歉。
她认为只有自已远离这孩子,她才能安全。
安娜苏呆呆的看着燕沁远去的身影,想了想,扒开草丛,跟了上去。
“姐姐,你不认识我了么?”
燕沁听着耳边的声音,脚步没有停下,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她没有想到安娜苏居然敢跟上来。
难道她不害怕么?
“姐姐,你是不是也怕我?”
耳边再次传来安娜苏小心翼翼的询问,燕沁的心也止不住的疼,她很想告诉安娜苏,自已根本就不怕她,也不怕什么不祥之地,但是她不能。
燕沁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交叉在了一起,遏制着自已的情绪。
“早上的事情我不怪姐姐,我也知道姐姐赶我走其实是好意,是为了救我对不对?”
安娜苏明亮的双眸再次染上了笑意。
燕沁是她孤单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的温暖,她的出现就好像是黑暗里的灯塔。
“你在瞎说什么?”
安娜苏的聪明没有让燕沁觉得开心,反而是忧心忡忡的,她停下了脚步,脸色沉了下来,一双黑眸染了怒意,不耐烦的看着安娜苏。
“不要自以为是,我早上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已,我不想跟死人染上什么关系,更何况我跟尊上一起出门,如果你死在了茅草屋里,收拾尸体的只能是我,我只是不想脏了自已的手所以才这么做的。”
燕沁的话如同一把把的小刀扎进了安娜苏的心中,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别烦我。”
燕沁别开眼,不敢去看安娜苏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已会心软,她甩了甩袖子,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一直走了很远很远,燕沁才停下步伐,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苦笑了两声,“希望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到不祥之人,她想她比安娜苏还要不祥。
自已被魔头给掳走也就算了,还害的老祖宗也连累自已受苦。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黑暗笼罩着大地,村民们大多数都已经回了家,安娜苏确定路上没人后,这才打开了门,钻进了村长家中。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村长看着失魂落魄的安娜苏有些惊讶。
安娜苏自草屋出生一直都是他在照顾,这孩子长大了一点后就不肯在跟他生活了,村长劝了很多次,可安娜苏不听,他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将安娜苏需要的食物跟衣服放在后门。
“村长爷爷,我受伤了。”
安娜苏说着,解开了衣服,露出了一颗裸露在外面的七彩玲珑心。
她的身体特殊,自打出身起就带着这颗七彩玲珑心,每次伤心的时候七彩玲珑心就会散发出暗黑色的光芒。
村长眼神暗了暗,朝着窗子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急忙关上了门窗,又替安娜苏合上了衣服,“孩子,爷爷跟你说过的,以后轻易不要再把这颗心给露出来了,懂么?”
安娜苏身上的这颗七彩玲珑心正是魔头要寻找的东西,但是村长却没有选择告诉他,因为他知道如果魔头带走了这颗七彩玲珑心,那么安娜苏就会死。
安娜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爷爷,我只是太难过了。”
燕沁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听到她的身世不害怕的人,可是刚才她却告诉自已不让她死只是因为怕脏了自已的手。
“怎么了,孩子?”
村长看到安娜苏重新将衣服系好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坐在了桌前。
当初安娜苏离开他的时候,也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短短几天没见,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外面的人千姿百态,各种各样的都有,不必为了他们的话感到伤心。”村长以为安娜苏又被村里的人给欺负了,继续安慰道。
村民迂腐,很多人都不知道真相,而当年知道真相的人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真相的人,也是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所以他看的很开。
“不是村里的人,爷爷。”
安娜苏解释道。
“那发生了什么?”
安娜苏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将自已跟燕沁的事情告诉村长。她猜测村长跟草屋里的那个男人关系应该不一般,不然的话为什么他们两人明明打断了祭祀,可到了现在还是完好无损的住在草屋里,而且燕沁还到村长家里来拿吃食。
她也不想说出来让村长为难。
“爷爷,什么都没有发生。”
“孩子,你还信不过爷爷么?”
村长拍了拍安娜苏的手背,似是安慰。
安娜苏收起了刚才那副悲悲戚戚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目的就是不想再让村长追问下去了。
“爷爷我真的没事,好了我该走了要是有人来找你看到我该不开心了。”
她抽回了自已的手,没等村长反应过来,已经打开后门离开了。
村长看着无边际的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孽缘啊。”
他很想告诉村民草屋不是不祥之地,草屋曾经的主人是昆弥山的恩人,可是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屋外,燕沁从树后走了出来,这村长居然跟村里的不祥之人安娜苏有牵扯,还真是有点意思。
下午的时候,她顺着脑海中的记忆在找下山的路,可走了很久,一直都在原地打转,燕沁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想离开困密山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村长,顺便到村长家来找点吃的带回去,也好算是给魔头一个交代了,可是没想到她刚打算进去就看到安娜苏从村长的后门走了出来。
“村长,我能进来么?”
村长刚坐下,就听到了屋外的敲门声。
他一边庆幸安娜苏已经走了,一边给燕沁开了门。
“燕姑娘,你来了,吃的我早就备下了,在厨房里呢。”
村长猜测燕沁这个时间点来,应该是来拿晚饭的,他将燕沁带去了厨房。
“谢谢村长了。”
燕沁看着村长在灶台面前忙活着,眼睛转了转,旁敲侧击的问道,“村长,你知道安娜苏么?”
“自然是知道的。”村长装食物的动作顿了一顿,担心燕沁会多想,他又多加了一句,“那孩子降生在草屋里,也就被村里的人认为是不祥之人了,所以我知道一点,那孩子挺可怜的。”
村长手上的动作不停,眼角的余光偷偷的观察着燕沁的神情。
这姑娘是跟着恩人一起来的,两人看起来像是主仆,可是这姑娘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恩人。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敢确定燕沁跟恩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如果她是替魔头来试探自已的,那就完了,村长也不敢肯定安娜苏离开的时候,燕沁有没有看到。
“都装好了。”
村长心神不宁,可面上却不显,跟往常一样,挂着憨厚的笑,将食盒递给了燕沁。
“谢谢村长了。”
燕沁不动声色的接过,道过谢后离开了村长家。
日复一日,燕沁白天借口无聊,一直在村里找离开昆弥山的路,而魔头则在草屋里找七窍玲珑心的下落,两人谁也没有线索。
“唉,难道真的逃不开这魔头了么?”
燕沁坐在石墩上,这已经是她第五十二次叹气了。
这么多天了,她始终找不到路,也始终离不开这昆弥山。她本来想自已先趁着魔头不注意离开这昆弥山,然后再用纸鹤给老祖宗报信,等到魔头发现自已不见了的时候,老祖宗肯定早就已经离开魔域了,而魔头再也没有可以控制这她的把柄了。
“你是在找下山的路么?”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燕沁猛地回头,果不其然,安娜苏蹲在草丛里。
似乎是因为害怕,安娜苏并没有起身。
四目相对,燕沁很快就挪开了自已的目光,声音淡淡,“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她想,如果自已可以离开这昆弥山也要把安娜苏给带走,她要让她知道,这山外的世界有多美好,不仅有好看的风景还有好吃的食物,比这山里可有趣多了。
更重要的是,山外的人没人知道安娜苏的身份,也没有人会排挤她,只因为山外的孤儿很多,世人多忙碌,没人会关心一个孤儿的来历。
“我知道怎么下山。”
安娜苏声音不大,却十分的坚定。
燕沁也只是片刻的晃神,却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知道下山路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村里就你一个知道么?”
她也很想让安娜苏给自已指路,但是她更害怕如果计划失败魔头提前一步先找到了自已,到时候,她没有保护安娜苏的力量。
她是绝对不会让安娜苏跟着自已一起冒险的。
“只有我跟村长知道。我猜村长应该是不会告诉你的。”
安娜苏起身,其实从村长家离开后她一直都在悄悄的跟着燕沁,看着她从村长家拿吃的给草屋里的人送去,又看着她在走同一条路,本来她是不知道燕沁在找下山的路的,可是燕沁每天都在走同一条路,她也就猜到了一点。
“你别胡说,村子这么大,肯定还有其他人知道的。”
燕沁气的小脸通红。
“就算村子里有其他人知道,可是他们愿意告诉你么?姐姐,在村民的眼里,你跟我已经没有区别了。我们都是不祥之人。”
安娜苏理智的分析道,如果村里有人愿意跟燕沁说话的话,她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在走同一条路了。
燕沁沉默,安娜苏看着年纪不大,可分析问题的思路却很清楚。
“不用你管。”
她起身,拍了拍罗裙上的脏东西,略过了安娜苏,朝着草屋的方向走去。
这是她自己跟魔头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孩子。
草屋内。
“尊上,我们已经来这山上半月有余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燕沁试探性的问道,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魔头的表情。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离开魔宫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青予安怎么样了。
“跟本尊在一起你不开心么?”
魔头挑了挑眉,冷不丁的问道。
“开心,自然开心了。”
燕沁的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天天跟一个想杀了自己的人共处一屋,她还就真的挺开心的。
“既然开心就别急着回去了。”
魔头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燕沁打消了劝说的念头。
“我们去村长家里看看。”
话昆,魔头已经起身了,燕沁也急忙追了上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天了,这魔头也舍得离开这屋子了。
如果不是这草屋真的很小,小到一眼可以看到头,燕沁真的怀疑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财宝。
村长老远就看到了魔头,急忙起身,迎了上去,态度恭敬。
“您来了。”
“嗯。”
魔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厅堂内的主位上。
对于魔头的自来熟跟不客气,燕沁嗤之以鼻。
“我去厨房看看。”
燕沁知道这魔头估计也不想让自己听到两人的谈话,主动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主堂。
“恩人。”
在魔头的示意下,村长坐在了木椅上,眼角的余光担忧的看着厨房的方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安娜苏离开了没有。
“嗯。你跟我说说看这些年除了我,还有什么人在草屋里长住过?”
他在草屋里住过一些时日,但是对那个东西的感应丝毫没有,所以他猜测这草屋在他到来之前也有人住过。
“没有的。”
村长的心咯噔了一下,生怕魔头不信,又继续道:“村里的人都认为草屋不详,您在这么这么些时日,也都看到了。他们躲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主动去草屋呢。”
看魔头这架势,如果找不到七窍玲珑心应该就不会离开了。
村长有些忐忑不安了,自己也不知道能替安娜苏保管多久的秘密了。
“是么?”
魔头似信非信。
村里的人都害怕么?这可不一定,前些天燕沁带回来的那女娃娃看起来就不怕那草屋,也不怕他。
魔头还记得那女娃娃被自己掐着脖子的样子,没有一丝的害怕,也没有求饶。
这女娃娃有点意思。
“是的。”
这次,村长回答的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生怕自己的迟疑会让魔头觉察到不对劲。
“下午把你们村里的孩子都召集到这里来。”
魔头翘着二郎腿,吩咐道。
他势必要把那个女娃娃给找到,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孩子肯定不简单。
“以何理由?”
村长问道,他没有反驳魔头。
魔头并不知道村里到底有多少个孩子,到时候他只要让安娜苏躲起来就好了。
“随便,你看着办吧。”
厨房内,燕沁推门而入,刚入内,她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安娜苏?”
燕沁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一道声音响起,安娜苏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燕沁摸了摸鼻子,她只是觉得这屋子有些不对劲,想试试看,没有想到安娜苏还真的在这里。
“你赶紧走。”
想到还在厅堂的魔头,燕沁也笑不起来了。
上次魔头不知为何愿意放过安娜苏,但是今天如果让他在看到安娜苏,不知道会怎么样了,而且她也没有信心再次从魔头的手中救下她了。
“姐姐,我会走的,你不用一看到我就赶我走。”
安娜苏垂着头,眼神失落。
因为燕沁的一次又一次驱赶,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也开始怀疑燕沁是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了。
“对,我很讨厌你,真是倒胃口。”
燕沁故作嫌弃,直接出了厨房,留给安娜苏的只有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厅堂内,魔头本打算去找燕沁的,可是没等他出门,人就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
燕沁不着痕迹的侧身,将去往厨房的路给挡住了,希望魔头不要一时兴起往厨房走,不然的话她真的是保不住安娜苏了。
“你吃独食?”
魔头看着燕沁两手空空,挑了挑眉。
“什么独食啊?村长没准备吃的,我过去的时候厨房都是空的。”燕沁无奈的耸了耸肩,将目光落在了村长的身上。
村长虽然好奇为什么燕沁会替安娜苏开脱,反应过来后也江将急忙点头,“不知道您亲自来了,所以没有备上食物。”
燕沁不由得在心里给村长的应变能力点个赞了。
“没有就算了。”
“我之前去后山得时候在后山发现了一条河,不然我们去扑鱼,烤鱼吃如何?”燕沁笑着提议道,想着把这魔头支的越远越好。
村长也附和道:“燕姑娘不仅人长得聪慧,眼光也好,这后山河里的鱼可以说的上是昆弥山的一绝了。”
“那就去看看吧,本尊可说好了,捕鱼杀鱼这种累活你一个人做。”
“自然了,不会劳烦尊上动手的。”燕沁忍下了心中的怒火,只要这魔头肯离开村长家,什么都好商量。
达成协议后,魔头跟燕沁离开了村长家。
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村长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也不知道安娜苏离开了没有。
“尊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燕沁跟在魔头的身后,眼神时不时的朝着身后看去,希望安娜苏已经离开村长家了。
“你很急着走?本尊都在这里,你还想去哪里?”
“不是,我想念老祖宗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这一次燕沁没有撒谎,她是真的想念那个将自己当成孙女来看的老祖宗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老祖宗也不用在魔宫里受苦了。
魔头撇了一眼燕沁,沉默不语,心中思绪万千。
什么是想念?
他身为魔尊,整个魔域的主人,注定不能拥有任何的感情,所以他也不懂什么是想念,做任何的事情也是随心。
“时间到了自然就出去了。”
许是因为看到了燕沁流露的感情,魔头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冷硬了。
“哦。”
燕沁点了点头,敷衍了一下。
时间到了就出去了。
这段时间只要她问魔头,就是这个答案,那到底是什么时间?
她也不继续在追问了,因为问了也是白问,魔头还会不耐烦。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后山。
燕沁将袖子掳了上去,露出了雪白的肌肤,直接将布靴拖了放在一旁。
“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她低头在地上寻了一根尖锐的木头打算一会用来叉鱼用。
“你真的会?”
魔头双手环胸站在岸边看着燕沁在忙碌,有些不信。
“这没什么难的。”
燕沁信心十足的拍了拍胸,只差没有跟魔头保证了。
原主在千云宗的时候也是经常不好好修炼,跑去打猎捕鱼的。
魔头佯怒,威胁道:“要是敢让本尊失望有你好看的。”
燕沁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捏着木头就下了水。
这河里的水不深,因为没有污染,绿的清澈见底,在阳光的折射下,鱼鳞在水中闪闪发光,燕沁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她目光专注的对着水中的鱼,屏气凝神,用了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木头插了下去,一击即中。
“看,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
燕沁手中举着战利品,炫耀的看着魔头。
“嗯。”
魔头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燕沁的脸颊上,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青予安会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念念不忘了,她跟其他的女修确实不同。
觉察到魔头炙热的目光,燕沁有些不自然的低着头,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魔头该不会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了吧?
她以前就听说过,这魔头年纪轻轻的修为却十分上乘,并不是因为他天赋极高,而是他修的是魔族禁术。
燕沁淌水回到了岸上,“尊上,我脸上有东西么?”
她还是没有忍住好奇,问出了声。
魔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漆黑的瞳仁再次布满了寒意,面目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沉声吩咐道:“赶紧弄好,我回去等你。”
话落,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河边,朝着草屋的方向走去。
看着魔头渐行渐远的背影,燕沁忍不住想骂人。
“一天天的就知道吩咐人。”
跟魔头出来这么多天,她又是做饭,又是收拾屋子的,已经将一个侍女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就差没有伺候他穿衣了。
燕沁虽然心中十分不满,可还是乖乖的生火,将鱼处理干净后放上了自制的简易烤架。
她拍了拍地上的泥土,直接坐在了火堆前,百无聊赖的翻着架子上的鱼。
“到底出去的路在哪里呢?”
“不知道问村长他会不会跟我说?”
“姐姐。”
安娜苏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火堆前的燕沁,她喊了一声便跑了过去。
燕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第一时间不是回应安娜苏,而是看了看周围。
“姐姐,在村长爷爷家你是故意的吧?”
安娜苏自来熟的蹲在了燕沁的旁边,稚嫩的眼神里却闪着一股异样的光芒。
燕沁挪了挪身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生硬,“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你别离我这么近,很晦气的,你知不知道?”
说着,她还捡起了路上的树枝戳了戳安娜苏,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可安娜苏依旧蹲在原地,丝毫没有反应,目光紧紧的盯着燕沁。
燕沁看起来是在生气,可是她的眼底没有一丝的怒意。
“姐姐,你差点就又骗了我。”
安娜苏嘴角挂着笑,果然村长爷爷说的没有错,看一个人有没有撒谎就要看他的眼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别烦我了。”
燕沁提高了音调,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的不耐烦了。
安娜苏直接忽视了燕沁的表情,挪了挪步子,凑到了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姐姐,我真得知道出去的路,没有骗你。”
燕沁看她一脸的认真,也知道安娜苏没有在骗自己。
虽然她真的很想离开昆弥山,很想摆脱魔头的控制。
但是她走了,昆弥山可能会有大难的。
她绝对不能这么自私。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想法,风轻云淡道,“安娜苏,离开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不需要你操心了。”
“另外,你别再来找我了,如果被魔头看到的话你会没命的。到时候,你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了。”
燕沁犀利的眼神落在了安娜苏的身上。
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不希望再有人因为自己遭殃了。
“姐姐,我不是怕死,更不怕你说的那个魔头。”
安娜苏大概已经猜到了燕沁口中的魔头就是跟她同行的那个男人。
“你不怕他?不怕死么?”
燕沁有些惊讶。
安娜苏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怕他。”
之前的时候她也听村民讨论过魔头的长的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村民也说住在草屋里的魔头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
“你别瞎说。”
燕沁翻了翻手中鱼,觉得安娜苏是在说大话。
魔头可是魔域的主人,整个魔域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怕他的,更何况他的魔力深不可测。
“安娜苏,我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燕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是严肃了不少。
“姐姐,我真的不怕他。”
此刻,安娜苏也是一脸的认真。
“我先走了。”
燕沁不在多话,鱼烤好后就起了身,不在理会她,直接离开了河边。
草屋内,魔头正躺在床上,开始梳理思绪,他很肯定那东西就在这草屋里,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尊上,我回来了。”
燕沁的声音打断了魔头的思绪。
“放桌上吧。”
燕沁乖巧的将鱼放在了桌上,正打算关门离开,却被魔头给拉住了。
“你身上有其他人的气息。”
魔头肯定道,刚才烤鱼的时候燕沁肯定不是一个人在岸边。
燕沁心中咯噔了一下,可脸上却依旧十分的淡定,还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没有味道啊。我一个人在岸边烤的。”
魔头眯了眯眼,“是么?”
在这昆弥山,他虽然用不了魔力,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做不了。
“肯定呀。”
燕沁毫不犹豫的答道,可飘忽不定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本尊再问你最后一遍。”
魔头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捏着燕沁的下巴,强制性的让她看着自己,声音淬着寒意,“有没有其他人?是不是他来了?”
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后,魔头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青予安。
他可能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燕沁自然知道魔头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
她挣扎了两下,没有挣扎开后,就只能忍着痛摇了摇头。
这该死的魔头!
“不是他。”
燕沁忍着痛,再次答道。
“是安娜苏。”
魔头这才松开了燕沁。
“村里的一个孩子。她路过后山,只是告诉我这鱼怎么烤好吃罢了。”燕沁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硬是没有喊痛。
她才不会在这魔头面前喊痛呢!
“你要是敢骗本尊……”
魔头警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燕沁给打断了。
“尊上,你手里捏着我得软肋,你就是借我一百个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
“最好。”
魔头拂了拂衣服,坐在了桌前。
“明天跟我去村里的广场一趟。”
“知道了。”
拒绝的话本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可燕沁却又改了口。
在魔头面前,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在这该死的世界,修为才是说话的权利。
翌日。
村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村里的孩子都集中到了广场上,唯独没有通知安娜苏。
他还特意通知安娜苏去自己的密室里躲好,最好这两天都不要出来了。
安娜苏本来不同意,因为她还要去找燕沁,让她相信自己,自己真的有能出去的办法。
可村长凌厉的眼神吓到她了,安娜苏只好乖乖的点了点头,待在了密室里。
魔头跟燕沁此刻正带着帷帽站在广场上。
两人的身边就是村长。
村长脸上带着笑,指了指底下的孩子,对着魔头道,“这就是我们昆弥山全部的孩子了。”
魔头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安娜苏。
“确定都在这里?”
“确定。”
村长点了点头,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了。
燕沁不知道这魔头将孩子们都召集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也就没有出声了。
“不对吧。”
魔头又扫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安娜苏后,将目光落在了村长身上。
村长强装镇定,干笑了两声,不解道:“怎么不对?村里的孩子确实都已经在这里了。”
难道魔头认识安娜苏么?
“少了一个女娃娃。”
魔头笑着说道,笑意未达眼底。
这话一出,村长更加确定,魔头要找的人就是安娜苏了。
燕沁看村长的模样,大概猜到了一点,村长应该是为了保护安娜苏,将她给藏了起来了。
她咬了咬牙,疑惑的凑了上去,“什么少了一个女娃娃?”
“让他们散了吧,这些人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魔头大手一挥,让村长将底下的孩子都带回去。
这些孩子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满是害怕跟疑惑,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们都离开后来草屋找我,我在那里等你。”
话落,魔头不在多话,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广场。
“孩子们,没事了,回家吧。”
村长强撑着力气,对着底下的孩子们喊道。
他知道魔头这是让自己带着安娜苏一起过去。
虽然不知道安娜苏到底怎么招惹了魔头,可村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把安娜苏交给他,也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燕沁抬眸,看到魔头已经走远了,这才敢跟村长说话。
“安娜苏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村长惊讶的看了燕沁一眼,却没有说话。
只一眼,燕沁就已经可以肯定安娜苏应该是在村长那里。
“把她带到草屋来。”
跟在魔头身边这么久了,燕沁也算是了解他的为人了。
她想他已经知道安娜苏是被村长藏起来了。
刚才魔头的吩咐是给村长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村长不照做,那么很有可能魔头会杀了他。
燕沁想自己能救下一个是一个吧。
“绝对不可以!”
村长低声吼道,将安娜苏交出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燕沁沉声道,“如果你信的过的话我会保护她的。”
如果村长将安娜苏带到草屋来,那遭殃的就只有安娜苏。
如果不带,那就是两条人命了。
“我在草屋等你。”
燕沁急忙道,随即小跑上去跟在了魔头身边。
村长两步作一步的朝着家中赶去,他打开了密室的门,看着正在看书的安娜苏,叹了一口气。
“安娜苏。”
“村长爷爷,你回来了。”
安娜苏放下了手中书,迎了过去。
“怎么了?”
她这才发现村长的表情十分的不对劲。
“安娜苏,爷爷对不起你,也没有能力保护你。”
村长擦了擦眼尾的泪,安娜苏这次去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发生什么了?”
安娜苏问道,村里的人虽然不喜欢她,觉得她晦气,但是看到她挺多就是绕路走,不会过分的为难她。
村长想了想还是将魔头的话告诉了安娜苏,如果她不愿意去的话,自己是绝对不会为难她的。
他也希望安娜苏可以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
“安娜苏啊,你不用管爷爷,反正爷爷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么时候死已经不重要了,你能平安爷爷就是死了也会放心的。”
没等安娜苏开口,村长继续说道,“指路鸟还在老地方,一会等爷爷走了后,你就跟着指路鸟离开昆弥山吧。外面的世界虽然危险,但是也许会比昆弥山好。”
村长拍了拍安娜苏的手背,似是安慰。
他希望安娜苏走的越远越好,以前是他自私了,不让安娜苏离开昆弥山,现在也拖累了她。
“村长爷爷,我不走,姐姐会保护我得。”
安娜苏坚定道。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燕沁会保护自己。
即使她这么多次的说了讨厌已自己。
“好了,村长爷爷我去了,你放心吧。”
安娜苏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么多年村民的冷眼也让她变的十分有主见。
村长也知道安娜苏的性子,自己是劝不住她的。
他别过头,不忍的扬了扬手,“走吧,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就在村长以为安娜苏离开了的时候,她却又折了回来,一把抱住了村长。
“村长爷爷,你别太担心了,我会没事的回来的。”
“嗯。”
安娜苏离开村长家后就朝着草屋走了去。
而燕沁则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到不远处那抹小小的身影,她脸上的神情更加的不安了。
她知道安娜苏不会逃走的。
“姐姐。”
安娜苏奶声奶气的喊道。
“你不应该来的。”
燕沁无奈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跟我一起进去吧。”
她伸出了手,似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半空中就折了回去。
“一会进去别说我们以前的事情。”
燕沁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对着安娜苏说道。
魔头这人本来就疑心重,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跟安娜苏之间有关系,他肯定会对安娜苏不利的。
燕沁走在前面,推开了木门,一身玄色衣袍的魔头正端坐在桌前。
虽然在这昆弥山上不能用魔力,但是他的乾坤袋还是可以用的。
所以在出门前,他准备了不少的衣服。
“尊上,人来了。”
燕沁指了指安娜苏。
安娜苏低着头,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魔头打量的视线落在安娜苏身上,拍了拍自己不远处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他没有动手,反而让安娜苏坐下说话的操作让燕沁有些看不懂了。
她背在身后的双手对着安娜苏摇了摇,让她别坐。
“我还是站着吧。”
“本尊让你坐,你敢不坐?”魔头脸色沉了下来。
“尊上,她不是这个意思。”
燕沁听魔头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急忙拽着安娜苏,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魔头很满意燕沁的做法,面色也缓和了一些,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安娜苏的脸颊上。
“你不怕我。”
就在燕沁想辩解的时候,安娜苏已经快她一步的点了点头。
魔头哈哈大笑,“很好。本尊就喜欢这样的人。这昆弥山呆的也腻了,就差你这种有意思的人,既然如此你就跟在本尊身边吧。”
燕沁有些惊讶,魔头将安娜苏待在身边真的是少个解闷的人还是有其他目的?
“怎么不乐意伺候本尊?”
魔头看安娜苏迟迟不答应,挑了挑眉,沉声问道。
“可以。”
安娜苏点了点头。
就这样,她也成了魔头的侍女。
“西侧有个小屋子,你自己收拾下,就跟燕沁住一起吧。”
“好。”
一想到留下来可以跟燕沁在一起,安娜苏心中的那点不快也就消散了,离开了草屋。
安娜苏一走,燕沁就坐在了魔头的身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尊上,难道是我伺候的不够好么?”
魔头将安娜苏留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觉得呢?”魔头反问燕沁。
“不知道,我不懂。”
燕沁坦然道,看魔头刚才在村里的架势,她还以为他会对安娜苏不利的,没想到只是让她留下来伺候他。
魔头一脸嫌弃道,“你做饭很难吃,衣服洗的不干净,桌子也擦的不干净。”
燕沁气的想打人,可想想还是忍下了,毕竟这魔头的武功比自己高多了。
她咬牙切齿道,“我以前是千云宗的圣女,根本不用做这些。”
“这么说,还是本尊委屈你了?”魔头挑了挑眉,笑着反问道。
千云宗的圣女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样的圣女他也是第一次遇上。
“你说呢?”
话落,燕沁也懒得跟魔头废话了,出门转身去了西侧。
西侧屋内,安娜苏将房间随便收拾了一下。
“找个机会你就走吧。”
燕沁一边关门,一边压低了声音对着安娜苏说道。
她总觉得魔头将安娜苏留下,没有那么简单。
“姐姐跟我一起走我就走,如果姐姐不走的话,我也不走。”
“你别闹了。”
燕沁低吼了一声。
“最好晚上就走,你不是知道下山的路么?自己下山去。”
燕沁想,安娜苏留在这昆弥山还是不够安全。
只有离开这里,让魔头彻底的找不到才可以。
安娜苏摇了摇头,“我不走。”
燕沁生气的挠了挠头发,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难搞的么?
“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安娜苏上前扯了扯燕沁的衣服,抬眸望着她。
燕沁无法忽视她眼里的期盼,可是她不能就这么离开了。
魔头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
“我不能走,你先走。”
燕沁抽回了自己的衣服。
如果一起走,被抓到后后果也更加严重。
“为什么?姐姐不是也很想离开昆弥山么?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走?更何况我还知道下山的路。”安娜苏一脸的疑惑。
“我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赶紧走。”
燕沁冷下了脸。
安娜苏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算了,随你。”
对于安娜苏的执拗,燕沁有些生气,但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她不走自已也没办法了。
担心魔头起疑心,燕沁也不敢在房内久留,随即就离开了,她们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能被魔头给发现了,不然她怎么都保不住安娜苏的。
看着燕沁离开的身影,安娜苏暗暗的在心里下了决定,她一定会带姐姐离开这里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草屋时,燕沁打开了草屋的门,望着天边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尊上,我去村长家了。”
燕沁冲着门内喊了一声。
这魔头跟村长的旧关系也就这点好了,每餐都可以有着落。
“等下,今天让安娜苏去。”
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魔头起身,对着燕沁说道。
安娜苏跟村长之间肯定有关系,但是具体是什么,他还需要多加试探。
“我去喊她。”
燕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急忙朝着西侧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魔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她也要提醒下安娜苏别跟村长太亲密了。
“嗯。”
魔头点了点头,算是允许了。
“那魔头让你去村长家拿早饭。”
燕沁对着安娜苏说道,提起魔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面的尊敬。
“好,我这就去。”
安娜苏翻了个身,从床上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自己的罗裙就打算朝着山下走去。
“等等。”
燕沁还是没忍住,在她即将出门的那一刻拉住了安娜苏。
“小心。”
“姐姐放心。”
安娜苏微微一笑,笑容憨态可掬。
燕沁不忍心让这样的笑容就此消失,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
村长家内,村长一早就准备了草屋里三人的吃食,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出去了,可是今天不同。
他站立不安的站在门前,时不时的看向外面,在等着燕沁来。
燕沁可以带来安娜苏的消息。
“村长爷爷。”
“安娜苏,你……你没事吧?”村长听到熟悉的声音,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检查安娜苏。
“我没事。”
“转一圈给爷爷看看。”
村长拉着安娜苏转了几圈,确定她没事后,一颗提着的心又归了原位。
“昨晚发生了什么?”村长拉着安娜苏坐了下来,急忙将自己做好了的粥盛了一碗,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么多年了,他膝下无子,就只有安娜苏陪着自己,他早就已经将安娜苏当成了自己的孙女。
如果安娜苏出事了,他会带着愧疚过一辈子的。
“没事,那魔头就是想让我留下来伺候他。”
安娜苏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粥。
为了不让村长爷爷担心自己,她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语气放轻松。
“不是有燕姑娘了么?”
村长低喃道,他记得当年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姐姐她不顶用。不像我从小开始就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安娜苏无奈的耸了耸肩。
村长看着安娜苏无恙,对她的话也是半信半疑的。
“好了,不能让尊上等久了,我先走了。”
安娜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收拾了食盒朝着草屋走去。
村长望着安娜苏离开的背影,擦了擦眼尾的泪痕。
被自己掩藏了多年的秘密也许马上就要公之于众了。
早饭过后,魔头带着安娜苏去了村里,美名其曰为观赏村子。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话落,魔头挥袖,一阵风刮过,木门紧紧的合上。
“为什么不带燕姑娘?”
门外,安娜苏疑惑的看着魔头。
“本尊做事,不容你质疑。”
魔头懒得解释,背着手,朝着村里走去。
“你看他们来了。”
“真晦气。”
“赶紧走。”
村民们看到魔头跟安娜苏一起,议论纷纷,可是却也不敢上前指责什么,大多数人都选择给两人让路。
早晨本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刻,此刻只剩下了魔头跟安娜苏两人。
“你对燕沁跟对本尊似乎不同?”
“尊上,没什么不同的。”
安娜苏想了想,沉声道,不知道魔头这么问是因为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试探她跟燕沁之间的关系么?
魔头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洛城外,青予安眉头紧锁,洛城已经是他走过的第三个城了。
这一路走来,空气中丝毫没有燕沁的气息。
这魔头究竟将燕沁带去了哪里?
“宗主这两天就走过了三个城,他的身体吃不消的。”
顾以兰躲在不远处,心疼道。
这几天为了跟上青予安的步伐,她也顾不得休息,平时里精致的妆容现在也简单了不少,因为怕被认出来她还戴了帷帽。
“我看你马上也要吃不消了。”
乔一仙一针见血,这世间最难懂的还是情。
“我没事。”
顾以兰一边说着一边翻出了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
“真是浪费了。”
乔一仙咂了咂舌。
如果被修者知道了大名鼎鼎的小医仙把丹药当成糖豆来吃,肯定会心疼死的。
“不用你管。”
顾以兰横了乔一仙一眼,目光紧紧的跟着青予安。
她想了想从布袋里拿出了一个瓷瓶丢给了身后的人。
“想办法把这个给青予安。”
她还是担心青予安,也知道他不会接受自己的丹药,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帮他了。
“另外这是给你的报酬,不会让你白做的。”
看乔一仙还在原地没有动,顾以兰又扔出了一个瓷瓶。
“好东西。小仙医还真舍得下本钱。”
乔一仙打开了瓷瓶,轻嗅了下,就知道这瓷瓶里的丹药是上乘,也知道这是他需要的东西。
“这件事交给我了,我保证帮你把宗主照顾的好好的。”
“最好。”
顾以兰冷声道。
对于乔一仙的谄媚,她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给他丹药,助他晋升,他替自己照看好青予安,不过是一宗交易罢了,再好的丹药也比不过青予安的平安。
乔一仙将瓷瓶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中,他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在服用这丹药,朝着城外走去,去追青予安了。
“宗主,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又在这里遇上了。”乔一仙露出了一抹微笑,试图让青予安相信两人的相遇只是巧合。
青予安薄唇轻抿,直接揭穿了他,“你不是已经跟了一路了么?”
他现在的功力虽然不如从前了,但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被揭穿的乔一仙也不脸红,讪笑了两声,表达了自已的来意,“我自由散漫惯了,对于燕沁我没有任何的想法,我想跟你一起去救她,也只是为了还人情。”
他想青予安如此的排斥自已想来应该是误会自已跟燕沁了。
“嗯。”
青予安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他跟着自已了。
城门边上的顾以兰看着两人离开,也从门内探出了头,悄悄的跟了上去。
草屋内,燕沁坐立不安,时不时的要到屋外去看一看魔头跟安娜苏回来了没有,她真的担心两个人出去会是一个人回来。
“不然我去村里看看?”
屁股刚沾上板凳,她又急的起身,想下山去看看,可是又怕魔头会起了疑心。
一直到了晚上,魔头才带着安娜苏一起回来,燕沁急忙迎了上去,“尊上,你回来了。”
她的目光止不住的打量着安娜苏,看安娜苏看起来没事,燕沁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淡定的收回了自已的目光。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嗯,你在等本尊么?”
魔头问道。
“嗯,山下的村民本来就讨厌我们,我担心你。”燕沁撒谎不打草稿,其实巴不得魔头就在村里出事,回不来是最好的。
“这是本尊第一次听你说担心我。”
魔头冷笑了一声,他很清楚燕沁担心的是自已身边的人,绝不是自已。
燕沁心里一个咯噔,可面上却还是刚才的模样,将魔头脱下的衣袍整整齐齐的放好,“此一时彼一时。出门在外,我还要仰仗尊上呢。”
她话虽然说的漂亮,心中十分的鄙夷。
如果不是因为这魔头,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昆弥山,天天被人当成是扫把星来看待,现在还有个小不点需要自已去保护。
“本尊累了。”
魔头挥了挥衣袖,直接躺在了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燕沁忍住了心中的嫌弃,轻手轻脚的带着安娜苏去了西侧。
“怎么样?他今天有没有为难你?”
刚合上房门,燕沁就忍不住问出了声。
“姐姐,我没事。”
燕沁看到安娜苏的神情跟刚出去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彻底的放心了,背过身去也打算休息了。
今天替安娜苏操了一天的心了,她也累了。
“姐姐,你还想离开这里么?”
燕沁刚上床,安娜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了上来,偷偷的在她耳边低喃道。
“你干嘛突然上来。”
燕沁吓的缩了缩脖子,翻身,瞪着安娜苏。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不是姐姐说的么?隔墙有耳,说话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看着面带愠怒的燕沁,安娜苏不解道。
她也只是按照燕沁说的去做了,姐姐怎么就又生气了呢?
燕沁的眼睫颤动了下,“对不起,我刚才只是被你给吓到了。”
“没事的,我不会讨厌姐姐的。”
安娜苏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把姐姐真的给惹生气了。
“我会离开这里的。”
燕沁似乎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眼神坚定。
既然决定要走了,那么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不能被魔头给发现,更不能被他给抓到。
安娜苏的眼神也暗淡了下来,姐姐走了以后她又是昆弥山最孤单的人了,没有家,就连说话的人也没有。
“但是这次不一样,我会带着你一起走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燕沁搭上了安娜苏的手,将她的小手攥在自已的手中。
将安娜苏一个人留在这里过于残忍,如果魔头发现自已不见了,更会迁怒于她,还不如就把她带在自已身边这样更加安全。
“真的么?”
安娜苏一脸的激动,又问了一次,深怕刚才是自已听错了。
“真的,而且我们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燕沁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次,握紧了她的小手。
她要打魔头一个猝不及防,等到他发现,自已跟安娜苏早就已经跑远了。
“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露端倪。”
燕沁还是不放心,再次嘱咐道。
魔头生性多疑,且最喜欢猜测人心,逃跑的事情露了一点端倪都有可能会失败。
“我一定会做到的。”安娜苏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燕沁都打算带她一起离开了,那么指路鸟的秘密也不需要瞒着了。
“姐姐,其实想要离开这昆弥山很简单,穿过大雾的秘密就是指路鸟。”
“什么是指路鸟?”
燕沁蹙了蹙眉,问道。
她之前也试图穿越大雾,可走来走去都是在原地打转。她也在自已走过的路上做了标记,但是还是穿不过那大雾。
“指路鸟是我们村里的一种神鸟,只有它们才可以穿越大雾,只要跟着它们走就可以离开昆弥山。”安娜苏解释道……
想要离开昆弥山的人并不多,村民们都很安于现状,所以用不到指路鸟。
“是后山的那些鸟么?”
燕沁之前去后山也看到过很多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
“不是的,指路鸟在村长爷爷那里,整个村子,只有他那里有。其实指路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村子里的人都把你们视为不详,所以即使你们问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之前安娜苏就是利用了村里人不会跟燕沁说话,所以才要挟她,让她带着自已一起离开。
可是现在燕沁主动要带着她走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来如此。”
燕沁恍然大悟。
她也想过出昆弥山应该是需要什么指引的,没想到所有的秘密都在一只鸟的身上。
“那明天我去问村长把鸟给要来,明天晚上我们就走。”
燕沁当下就做了决定,既然要走,那么就要趁快了。
“这种事还是我去吧,村长应该不会把鸟轻易给别人的。”
安娜苏紧接着说道,之前来到昆弥山要离开的人都是村长带出去的,由此可见村长是不会把指路鸟给外人的。但是她不一样,之前村长就说过让她跟着指路鸟离开,她不愿意走。
现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她也有姐姐,有依靠了。
安娜苏始终相信燕沁会是自已的依靠。
“嗯,先睡吧。”燕沁拍了拍安娜苏的肩膀,暗示她躺下,自已也躺了下来,轻轻的合上了眼睛,一直听到身边的人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明天绝不是她第一次逃跑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翻来覆去一整夜,燕沁并没有睡好,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了。
“尊上,早上好啊。”
燕沁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跟魔头打了招呼。想到很快就可以摆脱这魔头了,她的心情也忍不住愉悦了起来。
“嗯,过来伺候本尊穿衣。”
魔头起身,背对着燕沁。
燕沁将挂在木架上的衣袍拿了过来,熟练的披在魔头身上,将衣带系好,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退后半路。
“可以了。”
看着外衣上的蝴蝶结,魔头也露出了一抹笑,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
“这结很特殊,谁教你的。”
“这是蝴蝶结。”
燕沁这才想到在这个年代应该没有蝴蝶结一说。
“我自已创的,看起来很像蝴蝶,所以顾名思义蝴蝶结。”
她又多嘴解释了一下。
“很好看。”
魔头伸手摸了摸蝴蝶结。
“谢谢尊上夸赞,那我先下去了。”
话落,燕沁就朝着山下村长家走去。既然要走,那么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她本来是想趁着魔头睡觉的时候带着安娜苏偷偷离开的,但是这魔头魔力深不可测,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他。
就这么离开,很快就又会被抓回来了。
她必须想个办法,让魔头醒不过来,至少晚上不能醒来。
“您来了。”
因为魔头的关系,村长对燕沁也是十分的尊重。
“燕姑娘?”
村长看燕沁脸色不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又喊了一声。
燕沁回神,抬眸看到了对面人眼底的担忧,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刚才她在想离开的计划,想的太入神了,一时没听到村长再喊自已。
“安娜苏很好。”
燕沁回过神后,急忙解释道。
想来能让村长记挂的也就是安娜苏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递给了燕沁。
燕沁走到门口了,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村长你知道村里哪里有药方吗?”
看到手里的食盒,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中。
不知道蒙汗药对魔头有没有作用。
“出门左拐。只是燕姑娘去的话,恐怕不行。”村长指了个方位,燕沁跟魔头还有安娜苏在村里的身份敏感,村里人最是讨厌他们三人了,只怕去药房,估计也是什么都买不到的。
没等燕沁开口,村长继续问道,“是谁生病了么?是安娜苏么?”
“不是她。”
燕沁朝着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关上了房门。
“是我,我要买蒙汗药。”
燕沁也不知道村长信得过信不过,更加不知道他会不会跟魔头告密,但是现下他是自已可以唯一拜托的人了。
“你要这东西什么用?”
村长挑眉,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要用到蒙汗药的事情,都是些鸡鸣狗盗之事。
“村长,我决定带着安娜苏一起离开昆弥山,但是魔头他是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我想用蒙汗药迷晕他一段时间,至少要让我们两人出了昆弥山才可以。”
“这……”
村长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已改不改帮燕沁了。
良久,他还是点了点头,“晚上你让安娜苏来拿吧。”
“谢谢。”
燕沁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打开了门,快步的离开了村长家。
等到回到草屋的时候,安娜苏也已经起来了,燕沁将食盒里的食物摆在了桌上。
“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呀。”
魔头起身,坐在了桌前。
燕沁每次去村长家,他看似什么都不理会,可每次都是计算好了她离开到回来的用时。
“路上遇到点村民,耽误了。”
燕沁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没想到魔头这么敏锐,差那么点时间都能感觉的出来。
“安娜苏,来吃饭了。”
燕沁将碗筷递给了安娜苏,拍了拍自已身边的位置,让她坐在自已的身边。
“你最近怎么不问本尊什么时候离开了?”
魔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刚来昆弥山的时候,燕沁可是每天能问好几次的,也曾说过在这山上无聊的快发霉了。
最近不问了,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既来之,则安之,尊上在哪里我肯定就在哪里的。”燕沁笑了笑,回答道。
不知道这回答,能不能让这魔头满意了。
“哈哈哈,你要是真这么想本尊会很开心的。”
燕沁的吹捧让魔头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哈哈大笑了两声,气氛也没有刚才那般的冷凝了。
这关应该是过了,就看晚上了。燕沁放在桌下的手也缓缓的放松了。
跟往常一样,魔头依旧没有离开草屋。
到了晚上的时候,燕沁借口不舒服,让安娜苏去拿晚饭。
安娜苏回来的很快,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村长。
燕沁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安娜苏,村长怎么也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娜苏给她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姐姐,村长说有事跟尊上说,我们先出去吧。”
话落,她就拉着安娜苏离开了草屋。
门一合上。
“何事?”
魔头端坐在桌前,冷声问道。
“您之前要找的东西,有些眉目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后山的山洞里。”村长低着头,不敢去看魔头。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已的恩人撒谎。
“真的么?”
魔头的眼底闪过一抹狂喜。
只要找到那颗心,他就可以知道自已成为魔之前的一切事情,也可以知道自已跟青予安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了。
“嗯,您之前总是留在后山的山洞里,我一想起来就赶紧来禀告您了,希望没有耽误您的事情。”村长低眉顺眼道,心中的愧疚感不轻,但是为了能让安娜苏跟燕沁离开,他也就只能这么做了。
燕沁的计划是用蒙汗药,可他想了一天,总觉得蒙汗药没有用,魔头不是普通人,也就不能用普通的办法来对付他了。
思来想去,村长才想出了调虎离山的办法,希望可以拖延住魔头。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本尊都忘了,幸亏你还记得。”魔头眯了眯眼,他想这凡人不敢骗自已。
更何况,他不知道自已的身份,所以才愿意和盘托出。
既然那东西很有可能就在后山,他要抓紧时间了。
这昆弥山他也要呆腻了,不仅不能用魔力,就连酒都不能喝。
“那山洞你还记得在哪里么?”
魔头压下了自已心中的狂喜,沉声问道。
“您的事情我不敢忘。”
村长尊敬道。
后山有很多的山洞,他打算将魔头带到最远最深的那个山洞去。如果被发现了,他也会跟魔头解释,但是如果魔头怪罪下来,村长也做好了自杀谢罪的准备。
“带本尊去。”
如果不是在这昆弥山不能用魔力,魔头恨不得马上到那个山洞前。
“只是这天黑了,现在进山的话……”
村长蹙眉,看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
他也在赌。
上次魔头问自已的时候,语气很焦急,他就猜测魔头对那东西应该是势在必得。
门外,燕沁认真的在听着屋内的动静,等到魔头吃了蒙汗药昏睡过去后,她带着安娜苏马上就走。
“姐姐,别看了,村长没有在饭里下药。”
安娜苏扯了扯燕沁的衣角。
“什么?”
燕沁回头,满眼的不可思议。
“安娜苏,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的。”
早上离开的时候,村长明明答应好好地,燕沁也觉得他应该会为了安娜苏帮自已。
“吱。”
木门打开。
魔头跟村长一同走了出来。
“本尊去趟后山,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魔头沉着的瞳仁中布满了寒意,半威胁半警告道。
“自然。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燕沁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坦然的对上了魔头的眼神。
这魔头自从来了昆弥山后就没离开过草屋,更别说主动去后山了,可晚上为什么突然说要去么?燕沁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村长的身上。
村长只当没看到,带着魔头朝着山上走了去。
燕沁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慢慢变小,直到看不见。
“姐姐,我们可以走了,抓紧时间。”
安娜苏拉着燕沁朝着村长家走去。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村长爷爷觉得蒙汗药不安全,所以决定以身试险,用调虎离山来帮我们。”安娜苏解释道。
当村长提出这个计划得时候,她就拒绝了。她跟姐姐是绝对要离开昆弥山的,但是绝对不是用这样的办法,依照魔头暴戾的性格,回来后发现自已跟姐姐不见了,村长就凶多吉少了。
“这不是胡闹吗?我去找村长回来。”
燕沁停下了脚步,朝着山上跑去。
她要走,但是也不会连累任何一个人。
“姐姐,别去了,我们要抓紧时间。”
安娜苏眼疾手快的拉着燕沁,时间紧迫,她们两人要用最快的速度取到指路鸟,离开昆弥山。
“村长爷爷说他有保命的办法。”
她扯不动燕沁,大声的喊道。
“真的么?”
“真的。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村长爷爷跟魔头很早之前就认识的。”
燕沁急着离开,也没有发现安娜苏的眼神飘忽。
两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村长家,村长早就将指路鸟放在了桌上,燕沁打开了鸟笼,青色的指路鸟欢快的飞出了鸟笼,朝着山外飞去。
“赶紧走吧。”
燕沁握住了安娜苏的手,目光紧紧的跟着指路鸟,两人朝着山下跑去,一刻也不敢耽误,一刻也不敢停歇。
后山山洞内,魔头用魔识探查了整个山洞,丝毫没有反应,他看向了一旁的村长。
村长低着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可能是我记错了。难道不在这里么。”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即使害怕,可计划还是要进行。
安娜苏能不能安全的离开昆弥山就靠自已了。
“尊上,我们再去另外的山洞看看吧,山洞长得都差不多。”
村长大着胆子解释道。
算算时间,安娜苏跟燕沁应该跟着指路鸟离开昆弥山了,只要自已在拖延一会就可以了。
“嗯。”
魔头压下了心中的不耐烦,等找到七彩玲珑心了再跟这老头算账也不迟。
两人出了山洞后,又朝着另一处山洞寻去。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燕沁累的麻木了,可脚下的步伐却也没有停下来过。
“安娜苏,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我们在坚持坚持。”
燕沁看安娜苏有些体力不支了,转过身对着她喊道,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太危险了。
如果要休息,也要等出了昆弥山再说。
“姐姐,我可以的,你不用管我。”
安娜苏喘着粗气,一想到自已跟燕沁马上就会有新生活了,也就没有那么累了。
一声惨叫划破了天际。
指路鸟从高处跌落,如同一块破布一样躺在了地上,毫无声息。
“姐姐。”
安娜苏惊慌的喊着燕沁。
燕沁神色凝重,走到了指路鸟的尸体前,摸了摸,已经感觉不到气息了。
“它死了。”
指路鸟突然死亡,接下来的路她们该何去何从。
燕沁望着看不到底的大雾,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安娜苏,村长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种情况?”她看向了一旁的安娜苏,希望她能有应对的办法。
“燕沁,不告而别是你们千云宗一贯的作风么?”
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燕沁的大脑,她不得不低着头,用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她眼中的恐惧,她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没有想到魔头这么快就识破了他们的计划,还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看到本尊很意外么?”
魔头一个飞身,从树上落了下来,稳稳的站在燕沁的面前,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意。
燕沁低着头,咬着下唇,不敢回答。
逃跑被当场给抓到了,按照魔头的性格不知道她跟安娜苏的下场会是怎么样。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想逃走的,跟安娜苏没有一点关系。”
燕沁挪了挪步子,用自已的身体,挡住了安娜苏。
安娜苏还小,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魔头的手底下了。
魔头双手环胸,看穿了燕沁的恐惧,却也没有直接揭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解释下,本尊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想逃跑呢‘?”
“因为这昆弥山实在是太无聊了,都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陪我玩,我发誓我只是想下山看看。”
燕沁觉着魔头还肯听她解释,那事情就还有挽回的办法,她急中生智,一脸媚笑的看着魔头。
希望可以用这借口来骗过魔头。
“是么?你来说。”
魔头转头,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安娜苏也知道两人逃跑已经无望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性命了。
魔头笑而不语,捡起了地上的指路鸟,一只手摁住了尸体,尸体瞬间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在燕沁跟安娜苏的震惊中,他淡定的从怀中拿出了丝巾,将自已沾满鲜血的手擦了个干干净净。
“要是被本尊发现,你们两个骗了我,这指路鸟就是你们的下场。”
魔头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可燕沁跟安娜苏感觉到的只有无边的寒意。
燕沁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当然不会了。再说了,尊上我们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么,我怎么会骗你呢。”
她暗示魔头,两人可马上就是夫妻了,也是希望他能放过自已,放过安娜苏。
“嗯。走吧。”
魔头很满意燕沁的反应,转身朝着北边走去。
“尊上,你走错路了,那是下山的路。”
燕沁喊住了魔头。
计划被发现了,她们暂时应该是逃脱不了魔头的掌控了。
“我们下山,回魔宫。”
魔头冰冷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他想他要找的那颗心已经找到了。
“真的么?”
燕沁有些怀疑。
既然魔头一开始就准备要下山了,那她还费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
“嗯。把安娜苏给带上。”
就这样,三人一同朝着山下走去。
“姐姐,村长爷爷怎么样了?”
一路上,安娜苏都是皱着眉的,她很担心村长爷爷。魔头能够在她们下山之前拦住她们,说明村长爷爷已经暴露了。
“别急,我等下问问看。”
燕沁拍了拍安娜苏的手背,她不敢告诉她的是,魔头的性格暴戾,杀人不眨眼,村长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她敛下了眼底的悲伤,不敢在此刻告诉安娜苏。
“村长会没事的,别多想。这魔头只是看着凶残,要是真杀人的话,他不敢的。”
燕沁轻声安慰道。
“真的么?”
安娜苏心中还是有隐约的不安。
“你还不信姐姐么?”
“姐姐,我信你。”
安娜苏还是选择相信了燕沁。
暂时安慰住了安娜苏的燕沁,心情也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更加的沉重了。让魔头突然离开昆弥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魔头来这昆弥山的原因是什么?这些疑惑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你来驱马。”
就在燕沁打算进马车的时候,魔头出声阻止道。
“尊上,我不会啊。”
燕沁苦着脸。
想她堂堂千云宗的圣女,怎么就沦落到了给人驱马车的地步?
魔头没理会燕沁,带着安娜苏进了车厢内。
看着缰绳,燕沁即使不会,也不敢在多话了,任劳任怨的拿起了缰绳,“驾。”
马车开始缓缓的起步。
车厢内,魔头的目光落在了安娜苏身上,眼瞳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困意渐渐席卷了安娜苏,她看着面前的魔头,强撑着,不敢睡去。
“睡吧。”
魔头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安娜苏便失去了意识。
魔头上前解开了安娜苏的外衣,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着安娜苏的身躯,他勾了勾唇角,让自已找了这么久的七彩玲珑心,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确定是七彩玲珑心后,魔头合上了衣袍,只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颗心,他要留着到魔宫在炼化。
“什么人嘛。就知道使唤别人。”
“等有朝一日,我的修为上去了,我一定要翻身做地主。”
马车外燕沁的嘟囔声悉数被魔头给听了去,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有朝一日修为上去?
他想按照燕沁这废物的体质,这辈子估计是别想超过他了。
曦城外,青予安正在地上打坐,乔一仙也在旁边。
“燕沁出现了。”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出了魔域这么长时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燕沁气息的波动,这说明魔头跟燕沁都在这附近。
“真的?”
乔一仙也从地上起身。
“嗯,借你的剑一用。”
乔一仙会意,取出了剑,御剑飞上了半空,两人就站在曦城最上方,往下看去。
城内的人如同蝼蚁一般渺小,青予安继续感受着燕沁的气息。
乔一仙也不敢打扰他,就连呼吸声也放轻了不少。
“在北边。”
青予安指了个方向。
两人脚底下的剑朝着北边飞去。
“就这。”
青予安再次出声,这底下的气息最为浓郁,这说明燕沁很有可能就在这城内。
“好。”
乔一仙驱使着剑,两人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有具体的方位么?”
“还不行。”
青予安再次摇了摇头,虽然此处的气息很浓郁,但是具体方位他感觉不到,还是要慢慢的找。
“没事,我们分头行动就可以了。”
“不可以。”
青予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乔一仙的建议。
他打不过魔头,更别提还要带着燕沁逃走了。
但是如果乔一仙在的话,可以御剑飞行,逃跑的时候也多一分胜算。
“那我们该怎么找?”乔一仙蹙眉,虽然不认同青予安,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青予安是凌剑宗的宗主,做什么肯定都是有缘由的。
“我有办法。”
青予安沉声道。
魔头最喜热闹了,他只要想办法将城内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处,这魔头就会不请自来。
乔一仙看他胸有成竹,也不在多话。
只看青予安朝着闹市中走去,最后在一处青楼底下停了下来。
“哎,宗主,不是说找燕姑娘么?你怎么……”
乔一仙连忙拉住了想进入青楼的青予安。
“公子,来玩呀。”
“在门口站着多无趣,快进来。”
门口迎客的姑娘们看到风度翩翩的青予安,双眼都在放光了。
来青楼的人大多都是来发泄的,有江湖上的剑客,也有腐败的官员,但是更多的是最底层的人。
青予安跟乔一仙这样的修行者倒也是第一次出现。
“把你们这里的花魁请出来。”
一入青楼,青予安就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这恐怕不行。”
端茶的侍女摇了摇头。
鸿楼是城内数一数二的青楼,但是这里的花魁只卖艺不卖身,传说有富家子弟曾开出五百金的高价买花魁一晚,但都被拒绝了。
青予安不说话,将身后带的佩剑重重的放在桌上,眼神冷冽。
侍女吓的一哆嗦,不敢对上青予安的眼神,看着架势,不是好惹的主。
“我去叫鸿姨来。”
话落,侍女将茶水放在了桌上,脚步匆忙的朝着门外跑去。
“宗主,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乔一仙坐不住,起身看着青予安,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他本以为青予安是不同的,但是现在看来跟那些自诩是名门正派的修行者没有区别,一样的卑鄙无耻。
青予安抬眸,将乔一仙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随即又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魔宫里最多的是什么?”
青予安抿了一口茶水,不急不忙的问道。
“不知道。”
乔一仙摇了摇头。
他对魔宫的关注真的不多。
“女人,美酒。”
青予安沉声道。
在乔一仙的注视下,他解释道,“我很肯定燕沁就在城内,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们,那不如就让他们来找我们。”
魔头喜欢热闹,所以他要让鸿楼的花魁公开拍卖,他肯定会来。
“可是这跟青楼有什么关系?”乔一仙撇了嘴。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魔头。”
青予安冷声道,眼神中有不耐烦。
乔一仙也识趣了,不在多问,再问不就显得自己很蠢了么?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得知青予安的计划后,乔一仙也散漫了下来,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始慢悠悠的品茶。
很快,侍女就将鸿楼的主事人带来了,可来的远不止这些人,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那几个壮汉将包厢门口堵的死死的,满脸的杀气。
青予安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放下了茶杯。
没有人敢在鸿楼闹事,因为鸿楼的打手个个都是身手不凡。
“交给你了。”
青予安看向了乔一仙。
“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他们只是来跟鸿楼谈合作的,没有必要弄的太僵。
他们能乖乖听话最好,如果不能他不介意动武。
“好。”
乔一仙起身,刀尖指向了门口,一个一个来太浪费时间了。
“一起来吧。”
他挑衅的看着门口的几个壮汉。
那几个壮汉愣了愣,在鸿楼这么久了,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几人同时将目光看向了门口的女人,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出去打。”
鸿姨慢悠悠的摇了几下手中的锦扇,打量的目光落在了青予安的身上。
看来这位公子才是重头戏。
乔一仙一跃,跳下了楼,站在一楼,对着门口的壮汉招了招手。
鸿姨扭着腰肢进了包厢,坐在了的青予安的对面,红唇轻启,“如果公子是来玩乐的,那我鸿楼肯定欢迎。但是如果是来找事的,我也警告你,我们鸿楼能够在这曦城立足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青予安赞同的点了点头。
鸿楼的花魁艳名远扬,而且还能够只卖艺不卖身,可见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既然你知道还来鸿楼找事?”
鸿姨眯了眯眼,神色冷了下来,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我不是来找事的,而是要跟你做生意的。”
“哈哈哈哈,花魁是么?我听侍女说了,这生意我不做。”
鸿姨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一千金,陪我演场戏。”
青予安沉声道。
鸿姨怔了怔,这青年的衣着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张口就是一千金,难道真是什么权贵?
可也只是瞬,她就反应过来了,“我们不缺这点钱。趁着老娘心情还好之前,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青予安沉默不语。
算算时间,乔一仙应该也将楼下的打手都解决完了。
“宗主,都解决了。”
一阵风刮过,乔一仙稳稳的站在了青予安的面前。
鸿姨脸色突变,朝着楼下看去,刚才自己带来的那几个打手,此刻正躺在地上呻吟。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鸿姨气的咬牙,可却也没有办法,鸿楼了里最优秀的打手都折在了他们的手里。
青予安不说话,从布袋空间里拿出了一千金,直接丢在桌上。
“是做生意,还是砸场子,选择在你。”
鸿姨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千金上,随即讪笑了两声,“自然是和气生财了。只是我们花魁卖艺不卖身,这规矩不能破。”
青予安冷声吩咐道,“张贴出去,明日晚上鸿楼花魁公开拍卖初夜。声势越大越好,我要让这曦城内的老老少少都知道这个消息。”
鸿姨脸色突变,没想到这男人还在打花魁的主意。
“公子,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的花魁是不会卖艺的。”
没有人可以让鸿楼破例,虽然打不过面前这两人,大不了就是拼死一搏。
“不会让你们的花魁卖身的,只是接她一用。”
魔头肯定会拍下花魁的。
“借你们的名声一用,其他的我们自会解决。”
“真的?”
鸿姨半信半疑,只看到青予安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如果花魁出了任何问题,我们鸿楼跟你们至死方休。”
“多谢。”
青予安轻声道谢,吩咐人拿来了纸跟毛笔,打算用张贴的方式来告诉曦城的人。
牡丹楼内,魔头带着燕沁跟安娜苏正在用膳。
“接下来我们是回魔宫么?”
燕沁眨了眨眼,如果回了魔宫她逃跑的机会才是真的微乎及微,只能乖乖的待嫁了。
魔头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燕沁。
他知道她还没有打消逃跑的念头。
既然如此,他就陪燕沁玩一玩。反正他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你想去哪里?”
魔头冷不丁的问道。
燕沁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他刚没听错吧,魔头居然在询问自己的意见?
“我不知道,听说万兽国三年一度的选拔赛要开始了,不然我们去凑凑热闹如何?”
燕沁想了下,只有把魔头往热闹的地方引,她们才更有逃跑的机会。
“那就依你说的来。”
“谢谢尊上。”
燕沁心中一喜,等到了万兽国她在好好计划逃跑的事情。
“听说了么鸿楼的花魁明晚要拍卖了。”
“真的假的?这么多年了鸿楼花魁只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可是从来没有破过啊。”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凑凑热闹?”
包厢外,响起了一阵交谈声。
“去把外面的人叫进来。”
魔头看着安娜苏吩咐道。
“两位,我们公子有请。”
安娜苏开门,做了个邀请的的姿势。
两人互看一眼,还是踏进了包厢门。
“刚才你们说的花魁拍卖是什么?”
魔头直入主题。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魔头果然到了哪里都改不了这死性子。
“你们是外乡人?”
两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坐在首位的魔头,看这人衣着靓丽,气度不凡,身份肯定也不低。
“这鸿楼是我们曦城的第一青楼,鸿楼里的花魁更是绝,回眸一笑百媚生,肤色白腻,身段更是少有的勾人。”
两人光是如此描述,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们有幸看过鸿楼花魁的表演,只一眼就忘不了了。
燕沁看了两人一眼,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然后呢?”
魔头继续问道,显然是对两人口中的花魁起了心思。
魔宫内的女人已经够多了,燕沁也不想看到再有无辜少女落入魔头之手。
燕沁冷笑一声,言语之间都是不屑,“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一点的女人,有什么好稀奇的。更何况还是流落到青楼里的女人,说什么卖身不卖艺,手段罢了。”
她这么说只是不想又有女人被这魔头祸害,更不想看到有人在被囚禁在魔宫当玩物了。
“鸿楼就是鞋业的规矩,你这人不懂就别瞎说。”
“就是。”
两人一唱一和的,挤兑燕沁。
魔头却笑了笑,“娘子这是吃醋了?”
“她是你娘子?”
站在门口的男人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燕沁跟魔头居然是夫妻,只是这两人怎么看都不般配呀。
“是呀。”
魔头承认的爽快。
“你娘子都在这里了你还……”
那男人看着魔头,有些鄙夷了,拉着同伴朝着门外走去。
可魔头只是耸了耸肩,并未将两人放在眼中,审视的目光落在了燕沁的头上。
“要是你承认是吃醋了,本尊就不去了。”
燕沁放在桌下的手渐渐收紧,这魔头太不要脸了。
她抬眸,脸上挂着笑,“你这样我自然是不开心的,就算是以后我们两人成婚了,你也是只能有我一个,其他的女人你就别想了。”
如果她这样可以让魔头打消抢其他女人入魔宫的念头,那么一切便是值得的。
魔头哈哈大笑,对燕沁的回答,显然是很满意的。
安娜苏一脸惊讶的看着燕沁,她本以为姐姐只是魔头的侍女,没想到两人居然是这样的身份。
“既然娘子都如此说了,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魔头一边说着,一边给燕沁夹菜。
她低头看着碗中的菜,胃里翻江倒海,虽然嫌弃,却也没有任何表现,反而还笑着将魔头夹给自己的东西都吃了下去。
鸿楼内,侍女跟侍从们已经开始装饰了。
乔一仙看了看门外的大红灯笼,忍不住扶额,“宗主,有必要搞这么大的声势么?”
他担心声势浩大,最后没有引来魔头。
“必须要大。”
青予安冷声道。
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全套。
“如果魔头不来呢?”
乔一仙担忧道。
青予安笃定道,“他会来的。届时我来缠住他,你带燕沁走。”
没等乔一仙反应过来,青予安就朝着楼下走去,困住魔头单靠他的话是根本不行的,还是要借助阵法。
青予安抬手一招,一只巨大的毛笔悬浮在半空中,他闭着眼,按照记忆,开始驱动毛笔。
“宗主,你刚才这是…”
乔一仙第一次看到青予安出手,眼里闪着光芒。
“这个阵法能够暂时困住魔头。”
毛笔在青予安的手心中越变越小,最后直至不见。
“这么神奇?之前只听人说过阵法师,没想到是真的。”
乔一仙在刚才青予安画过的地方走来走去,被画过的地方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青予安看了眼乔一仙,背着手走进了包厢。
听到关门声,乔一仙往楼上瞧了瞧,确定青予安进去后,闪身离开了鸿楼。
“是不是找到燕沁了?”
顾以兰看到乔一仙抓着他,紧张的问道。
能让青予安停下来的,只有那个人了的。
“对。”
“我就知道。”
顾以兰冷笑了一声,满眼的失望,抓着乔一仙的手也无力的垂落。
“说吧,你们这次又有什么计划?”
顾以兰很快就恢复了心情,沉声问道。
她不想看到燕沁回到青予安的身边,但是更不想看到青予安为了她涉险。
乔一仙踌躇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将两人的计划告诉顾以兰。
“我不会对燕沁怎么样的。同样的事情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顾以兰像是保证。
“宗主打算正面跟魔头对上,他让我带着燕沁跑。”
“不可以。这个计划绝对行不通的。”
魔头的魔力深厚,让青予安跟他对上,不死也得重伤。
“但是想要带走燕沁,必须要有人缠住魔头。”
乔一仙一开始也不认同,后来想想青予安的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是却也可行。
“你觉得她配么?”
顾以兰激动的声音响起,燕沁算个什么东西,修行能力低下,长的还不如自己,她根本不配让青予安冒险。
“配不配的,作为旁观者我不知道。”
乔一仙耸了耸肩,有些无奈。
情情爱爱的,他不懂,也不想懂。
“想办法阻止宗主。”
顾以兰思来想去,只有把计划扼杀在摇篮里才能阻止他冒险。
乔一仙想也不想的拒绝道,“那恐怕不行。燕沁曾经也有恩于我,这忙恐怕我帮不了小仙医了。”
虽然他是散修,不理会门派之争,但是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顾以兰脸色突变,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乔一仙,只要你肯帮我,我们药宗的丹药任你取之。”
天下有多少人都想跟药宗攀附关系,正是因为药宗的丹药,一颗好的丹药可以助修行者事半功倍,她不信乔一仙会不心动。
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散仙,无依无靠,最需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条件确实很诱人。”乔一仙咂了咂舌,药宗的丹药任他取之。
“你知道就好。”
顾以兰神情得意,她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拒绝药宗的。
“但是我不需要。”
乔一仙话锋一转。
“看来我注定跟你们药宗无缘。你之前给我得丹药是让我帮你跟着宗主,我已经做到了。所以,小仙医我们两个现在已经两清了。”
话落,他不在理会顾以兰,朝着鸿楼走去。
“乔一仙,你这就是在跟我们药宗作对!”
“随便吧,反正我乔一仙的敌人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乔一仙无所谓,继续朝前走去。
觊觎他的人多了去了,药宗还指不定排的上名号呢。
“啊!”
顾以兰大声尖叫,这种所有一切都脱离她掌控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我要让你死,燕沁。”
她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眼中恨意流淌。
之前她还想过留燕沁一命,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所以跟她抢青予安的人,都必须死!
青予安只能是她的。
酒楼内,燕沁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她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尊上,可以走了。”
一阵风刮过,魔头站在了燕沁的面前。
“走吧,我们去鸿楼看看。”
燕沁眉头深锁,这魔头怎么出尔反尔?
“不是说好了不去?”
“本尊只说过不会让其他女人再入魔宫,可没有答应你不去鸿楼。”魔头漆黑的瞳仁里满是笑意。
他倒是挺好奇昨日那两人口中的花魁到底有多天香国色。
至于其他的,他如果真的想做,燕沁也拦不住他。
“怎么,你不乐意去?”
魔头回头,看到燕沁还站在原地,脸色沉了下来。
“尊上,姐姐愿意去的。我们都路过这里了,不去实在可惜了。”
安娜苏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急忙上前拉住了燕沁,跟在了魔头的后面。
“姐姐,你别不高兴了。”
她低声安慰道。
虽然不知道燕沁跟魔头到底是怎么成为未婚夫妻的,但是她知道燕沁不喜欢魔头。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
燕沁低着头,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不仅没有救出老祖宗,现在可能还会卷入其他不想干的人。
“这不怪你。”
安娜苏拍了拍燕沁的肩膀,稚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安慰。
“是么?”燕沁苦笑了一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鸿楼,楼门口早就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大家都想知道名满天下的鸿楼花魁究竟会花落谁家。
魔头看着挤在自己面前的人,蹙了蹙眉,一个飞身落在了楼顶上,俯视着底下的人。
“姐姐,他上去了,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这里?”
此刻楼内楼外的人都很多,如果她跟燕沁在此刻逃跑,魔头不一定追得上他们。
“不行。”
燕沁眉头深锁,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她们两人的逃跑会激怒魔头的,也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姐姐,难道你不想走?”
安娜苏甩开了牵着燕沁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不肯逃。
“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燕沁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快看!”
“花魁出来了!”
阵阵花香飘散在空中,随着琵琶声响起,一个披着面纱的女子从包厢内缓缓走出。
“逃跑的事情你别再想了。”
燕沁压低了声音警告道,目光落在了最中央的花魁身上,她怎么觉得这个花魁如此的眼熟?
安娜苏不服气,却也还是没有多嘴了,不高兴的将头别到了一边。
魔头伫立在楼顶上,从他的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花魁的侧影。
“有点意思。”
鸿姨也从包厢内走出,站在了花魁的身边,她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静一静。今天诸位齐聚在此的目的我想诸位都知道了,废话不多说,开始吧。起拍价一千金。”
“两千金。”
“三千金。”
“五千金。”
男人们看到花魁的眼睛都直了,不要命的向上加价,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花魁身上,只有角落里的乔一仙。
他扫了楼下一圈,并没有发现燕沁,更没发现魔头的踪迹。
“会不会没有来?”
乔一仙低喃道,可是青予安那副笃定的模样,让他觉得不至于会没有收获。
突然,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找到了。”
乔一仙心中一喜,连忙朝着楼下跑去。
魔头纵身一跃,从楼顶上下来,漂浮在半空中,冷声道,“本尊出价一万金。”
他突然对这个蒙着面纱的花魁来了兴趣。
“一…一万金。”
鸿姨的眼神中闪着贪婪,吞咽着口水,她第一次知道鸿楼的花魁如此值钱。
“这位公子出价一万金,还有人么?”
回过神后的鸿姨,对着底下的人大声喊道。
“男人本性。”
燕沁在心中淬了一口,要不是打不过这魔头,她肯定不会让他染指这花魁的。
“燕姑娘。”
“燕姑娘。”
乔一仙低着头,扯了扯燕沁的衣服。
青予安曾经说过,让他们悄悄的退出鸿楼,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魔头就让他来处理。
燕沁回头,对上了乔一仙的目光。
“乔一仙,你怎么来了?”
燕沁忍不住惊讶道。
“等出去再说,你先跟我走。”
乔一仙拉着燕沁的胳膊,两人猫着腰,朝着鸿楼外走去。
“等等,还有个人。”
燕沁停下了步伐,拉着安娜苏。
她觉得乔一仙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宗主是不是也在这里?”
不知为何,燕沁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青予安。
乔一仙点了点头。
“想跑?”
魔头一眼就看到了楼底下试图逃跑的燕沁,眼神沉了下去,也顾不上什么花魁了。
他大手一挥,黑色的气息不断的在鸿楼门口升起。
“燕沁,你忘了你的老祖宗了么?”
一道充满寒意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燕沁脚步顿了顿,她这么离开真的可以么?
乔一仙恨铁不成钢,扯了扯她,“燕姑娘,现在不能停,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行,我不能走。”
“宗主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你担心的事情他都会解决好的。”
乔一仙将早上青予安的话一五一十的传达给了燕沁,他早就料到她不会就这么离开了。
燕沁恨恨的望了一眼魔头,把心一横,跟着乔一仙出了鸿楼。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咯。”
魔头看着燕沁越行越远,一丝杀意在心头盘旋。
等回魔宫,他就让燕沁知道不听话的下场是什么。
魔头正打算去追燕沁,一道巨大的压力席卷而来,猛然往下落去。
鸿姨一见这情况,吓的脸色苍白,脚步慌乱的朝着包厢内跑去,而楼底下的客人也因为这个小插曲散的七七八八了。
花魁也掀开了面纱,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没想到居然是你。”
魔头顶着巨大的压力,半跪在地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青予安。
“青予安,你打不过本尊的。现在求饶,也许本尊可以放你的心上人一命。”
他想能够让青予安心甘情愿出魔域的,只有燕沁了。
“不必。”
青予安沉着脸。
“是么?”
魔头一边说话,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破阵。
“别白费力气了,今天你出不去了。”
青予安冷声道,坚硬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阴冷。
这是他前世学的阵法,虽然他的能力不如从前,但是困住魔头,绰绰有余了。
“那就试试看?”
青予安冷声道,口中低喃咒语,地上乍现光圈,光圈渐渐收紧,朝着魔头靠去。
魔头直起身子,一脸烦躁,眼神中满是戏虞,“青予安,你就这么点本事?”
楼外,顾以兰拦住了燕沁跟乔一仙,她拿着剑,神色冰冷。
“燕沁,你就这么离开了,宗主会死的。”
“你还真是个自私的人。”
燕沁怔了怔,回头看了乔一仙一眼,他明明说青予安有逃跑的办法的。
她不想看到青予安为了自己以命相搏。
“我要回去。”
燕沁甩开了乔一仙,头也不回的朝着鸿楼内走去。
“燕姑娘,你就这么回去我们的计划就都白费了。”
乔一仙瞪了顾以兰一眼,追上了燕沁,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
燕沁声音凌厉,看乔一仙还伫立在原地,直接撞开了他,朝着鸿楼内跑去。
青予安鼎盛时期的修为也只是勉强跟魔头打个平手,但是现在他只有过去修为的十分之一。
结果可想而知了。
“住手。”
燕沁气喘吁吁的扶着木门,对着楼内的人大喊道。
“谁让你回来的?”
青予安沉声道。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魔头笑了笑,还不忘调侃燕沁。
“看来娘子还是放心不下我。”
青予安脸色突变,释放出的威压让魔头膝盖一弯,差点跪倒在地上。
“雕虫小技。”
魔头挥手,黑色的气息从四处奔涌而来,这些气息是残存在四周的魔气,黑色气息钻入了魔头的体内。
魔头的眉头舒展开来,在青予安的注视下慢慢从地上起身。
“赶紧走。”
青予安知道囚魔阵限制不了魔头多久,推了推燕沁,让她赶紧走。
“我不走。”
燕沁咬了咬牙,冷意一闪而过。
她不能这么自私。
“让你走你就走。”青予安恨铁不成钢,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跟魔头对抗。
此刻,顾以兰跟乔一仙也赶回了鸿楼。
顾以兰看着拼劲全力抵抗魔头的青予安,心头一震,眼底生出惊愕。
他真的疯了。
“我来帮你。”
乔一仙取出长剑,剑光一闪,剑尖笔直的朝着魔头刺去。
“自不量力。”
剑尖还未接触到魔头,就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黑色气息给吞没了。
青予安咬着牙,脸色沉沉,飞快的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血滴落在了之前画过阵法的地方。
普通的符印已经封不住魔头了,但是青予安的精血可以加强这阵法的力量。
“宗主,你疯了么?”
顾以兰死死的看着滴落在地上的血,眼中水雾腾起。
如果不是过不去,她一定会阻止青予安这种自残的办法。
青予安红润的脸色迅速的苍白了下来,他薄唇轻抿,目光落在了燕沁的身上,“快走。别担心我,等着,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燕沁眼底闪烁着泪光,转身打算离开鸿楼。
顾以兰看着燕沁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人身上,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呵护了一路的人?不过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罢了。
“青予安,值得么?”
为了一个没认识几天的人,搭上自已的性命。
顾以兰模糊了视线,她已经分不清自已是为了什么难受了。
眼看着燕沁就要出去了,一阵风刮过,大门再次紧闭。
她回头,对上了魔头冰冷的眼神。
“既然来了,一个都别想走。”
魔头强忍着阵法对自已的反噬,从地上起身,冷然一笑。
“青予安,本尊虽然杀不了你,但是可以让你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你敢!”
青予安目光冷然。
绝对不能让魔头伤害燕沁,不然这次他们就又失败了。
话音还未落下,燕沁就已经被一道巨大的气流卷进了阵内,还没反应过来,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睁开眼,魔头嗤笑了一声,“游戏应该结束了。”
“别。”
青予安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燕沁纤细的脖子被魔头的大掌掐着,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失去生息。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你别伤害她,我让你走。”
他挥了挥手,地上的光圈消散。
魔头冷然一笑,只是依旧没有放过燕沁,“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斗不过我的。你还是太弱了,青予安。”
成大事的人必须短情绝爱,可青予安此刻心里装满了情,自然也就成不了强者了。
“死魔头,你出尔反尔。”
被掐着脖子的燕沁,真实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伸手拍打着魔头。
魔头曾经答应过自已,不会杀她的。
燕沁的拍打对于魔头就像是挠痒痒,没了阵法的囚禁,他的魔力再次恢复,身上的黑色气息也渐渐散去。
他松开了燕沁,神情淡漠,“可本尊也没有杀你啊。”
燕沁只是他的一个筹码,一个用来对付青予安的筹码。
而且这个筹码还十分的好用,他自然不会让这个筹码就这么轻易的离开的。
燕沁瘫坐在地上,轻咳了两声,脸色也慢慢开始恢复。
“闹剧也该结束了。”
魔头根本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他杀不了青予安,但是其他人也该对冒犯自已而付出代价。
顾以兰精致的脸颊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了。
她求救的目光落在了青予安身上,可男人却别开了眼,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魔头嗜杀,刚才的囚魔阵已经激怒了他,这股火他必须要发泄。
如果必须有人要死,那顾以兰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以兰失落的收回了自已的目光,大声的笑道,笑的泪水都在眼里打转。
她没想到她喜欢了青予安这么久,换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还真是可怜。
燕沁也意识到青予安的想法,不可思议的看着台上的男人,他疯了么?
“别杀她,求你了。”
她抓着的衣摆,顾以兰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至死。
“你?还不配跟本尊谈条件。”
魔头踢开了燕沁抓着自己的胳膊,瞳仁被猩红色的杀意覆盖。
顾以兰大声吼道,“闭嘴,燕沁,少在那里假惺惺了。你以为你掉几滴眼泪,替我求求情就可以掩盖自己的罪恶么?如果我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临死居然是自己最讨厌的人替她求情。
顾以兰不能接受,她绝对不会就这么死的。
她从空间中祭出一个鼎,青铜色的三角鼎悬浮在半空中。
这是药宗的秘宝,宗主出门前告诉过她,如果真的有生命危险,三角鼎也许可以救她一命。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这是你们逼我得。”
顾以兰厉声道。
三角鼎一寸一寸的变大,迅速的笼罩了整个天空,鸿楼内变的漆黑,众人都被鼎给罩住了。
“什么鬼东西?”
魔头拍了拍鼎,无所畏惧。
这天底下能困的住他的东西几乎不存在。
“无知。”
顾以兰冷笑一声,看着魔头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屑。
他们药宗能够在江湖中立足,靠的不仅仅是医术。
一阵眩晕感袭来,众人渐渐失去了意识。
三角鼎也变回了原来的大小,从半空中跌落,掉在了地上。
“头……好痛……”
燕沁睁开眼睛,所见之处一片荒芜,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是哪里?
她记得明明是在鸿楼内,顾以兰祭出了一个三角鼎……
“青予安?”
“乔一仙?”
燕沁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朝前走,一边喊道。
过了许久,也无人回应她。
宫殿内,万盏烛火再次被点燃,主位上的红纱缓缓落下,依稀可见一道背影。
殿下,老者低着头,尊敬道,“公主,有人闯入。”
“让灵卫把这些人带上来。”
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
梦之国有多少年没来过外人了,这次她要好好招待招待这些人。
“诺。”
老者得到命令后就转身离开。
他们被封印在这里多少年,梦之国就有多少年没来过外人了。
街道上,魔头跟青予安两人大眼瞪小眼,突然晕倒后醒来两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魔头冷哼一声,别开了眼,深吸一口气,试图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的魔力再次被封了。
“不会吧?”
魔头低声轻喃,再次调用自己的魔力,可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青予安也发现了异样,他的修为也被封了。
可以说,他现在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了。
“带我出去。”
魔头对着青予安吩咐道。
青予安只当没听见,朝前走去,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然后找到燕沁一起离开。
“青予安,你敢不听本尊的,你信不信…”
魔头这才想起燕沁,他扫了一圈,街道上除了其他人,似乎并没有燕沁的踪影。
“别烦我。”
青予安回头,眼神不耐。
用不了魔力的魔头,就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也不需要畏惧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
魔头沉声道,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青予安停下了脚步,转身,目光沉沉,毫不留情的戳破了魔头,“你的魔力应该被封了吧。”
没了倚仗,魔头拿什么嚣张。
“我跟你一起去。”魔头想了想,跟了上去,言语之间并没有被戳破的不好意思。
“不需要。”
青予安脸色清冷。
他要独自找到燕沁,然后带着她离开。
魔头不再言语,默默的跟上了青予安。
燕沁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那片白际,她看着底下的石子路,扯了扯嘴角,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没有性命危险,让她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找人了。”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锤了锤自己发酸的膝盖。
她向前看去,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门。
有了目标后,她不知累的朝前走去。
“看,大长老她在那里。”
一个士兵用剑指了指燕沁,对着身后穿着尊贵的老者道。
突然被剑指着的燕沁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第一想法就是逃。
不能刚出虎口就又落入狼窝。
她提气,脚尖轻点,试图用轻功逃跑。
“怎么回事?”
过了几秒,燕沁依旧在原地。她探查了自己的丹田,居然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
不是吧。
她本来修为就低下,现在直接没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别人粘板上的肉了?
那侍卫以为燕沁想逃跑,提着剑就追了上来。
燕沁看着发光的剑尖,心头跳了跳,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就是跳着玩的,没想逃走。”
老者挑了挑眉,倒是对燕沁的不反抗来了兴趣,这姑娘有点意思。
“走吧。”
燕沁走在中间,侍卫们走在双侧,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宫殿内走去。
街道上,一群铁甲侍卫围住了青予安跟魔头。
“两位,我们公主有请。”
侍卫统领冷着脸,对着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这手势看起来强硬又不耐烦。
魔头摇了摇头,正打算拒绝,却被青予安给阻止了。
“劳烦带路。”
青予安沉声道。
这地方是哪里还没有搞清楚,他们两人的修为被封,如果动起手来,他肯定会吃亏的。
青予安甩开了魔头的手,跟着侍卫进了宫。
宫殿内,燕沁伫立在殿上,她好奇的看着红纱,想知道坐在里面的到底是谁。
“别乱看。”
大长老走到了燕沁的身边,冷声警告道。
燕沁干笑了两声,“就是有点好奇,没有其他的意思。”
老者对着红纱微微鞠躬,“公主,人已经带到了。”
“其他人呢?”
“应该在路上了,也快到了。”
说话间,全副武装的侍卫带着众人走了进来。
燕沁回头,没想到自己找不到的人居然都在这个殿内齐聚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魔头不在这里的话,那就更好了。
“怎么,看到本尊不开心?”
魔头挑了挑眉,将燕沁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魔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么?还是说自己对他的厌恶表达的还不够明显。
“没有。”
她敷衍道,眼中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闭嘴。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老者看着聒噪的一群人,大声呵斥道。
“你们从何处来的。又是怎么进的梦之国?”
老者沉声问道,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众人。
梦之国被封印多年,从来没有外人进出,他们也曾经想过破封印而出,但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成功过。
时间久了,他们也就放弃了出去的念头。可终究不甘心。
不甘心被困在这里,不甘心苟且偷生。
也许这些外来的人是一次机会。
“梦之国。”
青予安在书上读到过这个国家的人因为会读梦解梦助人入梦被天下的人奉为座上宾,可是后面梦之国的人却突然消失了。
原来不是灭族了,而是被封印在这里。
他猜测被顾以兰祭出的三角鼎只是一个连接的容器。
“本尊是魔族的统领。”魔头冷声道。
青予安跟燕沁互相看了一眼,决定不曝光自己的身份,走一步看一步。
“我们几个人是商队的,路上遇到了抢匪,被打晕后醒来就到了这里了。”青予安作揖,轻声解释道。
“是么?”
红纱后的人半信半疑。
商队的人?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她自然是不信的。
“他可是说自己是魔族的统领。”
红纱被掀开,露出了一根白皙又纤长的手指,指向了魔头。
魔族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不好意思,他从小脑子就被石头给打了,脑子不怎么好使,见人就说自己是魔族首领,给我们惹了不少的麻烦。”燕沁拍了拍魔头的脑袋,暗示他别再多嘴了。
魔头的目光沉了下来,燕沁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再多嘴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你们看起来并不像商人,更像是江湖中人。”
青予安继续解释道:“江湖乱,我们贩卖的东西又特殊,所以才打扮的像江湖中人,这样可以避免不少的麻烦。”
公主沉吟,似乎在思考青予安的说法。
她挥了挥衣袖,“先关进地牢。”
“是。”
老者得令,让侍卫将众人关进了地牢。
“砰。”
木门合上,侍卫在木门上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铁锁。
“不至于把。”
燕沁无奈道,这么多的锁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顾以兰瑟缩在角落里,宗主只跟她说这鼎关键时刻可以救命,但是从来没有告诉她里面究竟是什么。
“你来说。”
青予安走到角落,居高临下的看着顾以兰。
他的任务是保护燕沁,其他的人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宗主如此神通,何不自己想?”
顾以兰抬头,恶狠狠的瞪了青予安一眼。早在他想用自己的命换燕沁的命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别这样,有话好说。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乔一仙出来打圆场,刚才被侍卫带走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被封了,想来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在未知领域,修为还被封了,此时的众人就如同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走一步看一步,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坏人。”燕沁柔声道,如果那些人想伤害他们的话,在路上就可以动手了,大可不必将他们带到这里来。
现在还留着他们,说明他们还有用。
“真是让本尊看了一出好戏。”魔头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笑,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这般的不团结还想着拿下魔域,怎么可能?
觉察到几道不善的目光后魔头也没有收敛自己,直接迎了上去。
殿内,红纱被掀开,梦羽公主端坐在木椅上,大长老恭敬的站在一旁。
她沉声吩咐道,“把从禁地里跑出来的那个女人带来。”
能从禁地全身而退的人肯定不一般。
地牢内,大长老对着侍卫指了指,让他们将燕沁带出来。
“你,出来。”
侍卫推搡了几下燕沁。
青予安脸色一凛,起身挡在了侍卫跟燕沁中间,不让他带走燕沁。
“阻拦者,死。”
侍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将佩剑从剑鞘中拔出,抵住了青予安的脖子。
青予安脸色分毫未变,眼底寒光迸射。
“没事,我就是出去一下,别担心。”
现在众人的修为都被封了,硬碰硬的话肯定会吃亏。
她不能让青予安涉险,燕沁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没等侍卫反应过来,燕沁已经走到了牢房门口。
“走吧。”
她回头,喊了下侍卫。
侍卫伫立在原地,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大长老,看大长老没反应,这才收回了自己的佩剑,扬长而去。
出了地牢后,阳光直射而来,燕沁抬手遮了遮。
“你们这是想带我去哪里?”
燕沁询问道,本来以为他们是想对自己严刑逼供的,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燕沁也不在多话,默默地跟在了大长老的身后。
依照现在这个情形,话少才能保得住命。
“进去。”
大长老在门口停下,将燕沁推了进去。
燕沁一个踉跄,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她四处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殿中央。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来这里?”
梦羽公主掀开红纱,缓缓的走了下来,头上的步摇也发出了清脆又好听的声音。
“我是梦羽公主。”
梦羽公主在燕沁疑惑的眼神下,解释了自己的身份。
她也是这个国家最后一个公主。
如果在不解开封印,离开这里的话,梦之国将永远被埋葬在这里。
“公主,你好。”
燕沁扯了扯嘴角,不清楚这些人独自把她带到这里的用意,但是她还是笑着行了礼。
“我们梦之国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外人了,你们是第一批。”
梦羽公主自顾自的说着。
“我们不是有意闯入的。”燕沁想了想解释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离开这里的路,她想自已面前的这个女人肯定有答案。
“我知道,但是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梦羽公主的眼神里带着审视,他们能进来,说明封印是有缺口的,那么他们就可以顺着这个缺口离开。
“怎么进来的?我也不清楚。”
燕沁低喃道,她醒来后就已经在这里了,再然后就被关进地牢里了。
怎么进来的,她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梦羽公主脸色铁青,显然是不信燕沁说的话,觉得她在骗自已,这群人来到梦之国肯定是有所图。
可是他们图什么呢?
一时之间,梦羽公主竟然还真的想不到。
燕沁抬眸,悄悄看了眼站在自已面前的人,手在微微发抖,难道自已说错什么话了么?惹到了这位公主么?她还不想英年早逝。她还没有救出老祖宗呢。
梦羽公主不耐烦的回到了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只是此刻,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铁青。
“大长老,你进来吧。”
殿门被打开。
“公主。”
大长老疑惑的眼神看向了梦羽公主。
“把我寝殿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带她过去。”梦羽公主忍住了心中的不高兴,既然燕沁不肯说,那她就自已查。
把燕沁留在自已的身边,总归有点线索的。
大长老惊讶,反应过来后随即劝梦羽公主。
“公主,三思啊,这群人来历不明,是何身份尚且不清楚,您就这样把她留在您的身边,不妥当呀。”
大长老知道公主心急,但是在急也不能用自已的生命来冒险。
一旁的燕沁有些无奈,难道自已长得就一副坏人的样子么?要让这些人如此的防备自已。
不过随即她马上就想到了地牢里的魔头,他们一行人也许不像是坏人,但是地牢里的魔头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坏人的气息。
“大长老,我们没有恶意的。”
半晌了,燕沁才弱弱的替自已辩解了一句。
大长老鄙夷的看了燕沁一眼,“坏人可没在脸上写着。”
这些人突然闯入,让他们不得不防。
燕沁一噎,辩解的话到了嘴边了,可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了,大长老,你去安排吧。”
梦羽公主再次发声。
大长老拗不过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陪我走走吧。这里好久没来外族人了,宫里的人对我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我就是想聊天也找不到人。”梦羽公主起身,走在了燕沁的前面。
燕沁此刻没什么心情逛皇宫,可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她顿了顿,还是跟上了前面这道纤细的背影。
“梦羽公主,你们很讨厌外来的人么?”
刚才她说很久没来外人了,难道是因为这些人讨厌外来的人,所以才没有外人的么?
梦羽公主失声笑了笑,讨厌么?她们连见到外族人的机会都没有,谈何讨厌?
她幽幽道,“我们这里没有外族人。外族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进不来,出不去,梦之国的边界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屏障,将里面的人跟外面的人彼此隔绝。
梦羽公主眼眸微敛,领着燕沁走到一处宫殿。
殿内通透光亮,和地下囚牢阴暗森冷全然不同。
燕沁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暗自松了口气。
眼前这公主虽然气势十足,似乎没什么很强烈的敌意。
燕沁眼神闪了闪,眼看着梦羽公主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梦羽公主冷冷说着,随后看了一眼一旁的燕沁。
燕沁低头:“好的。”
虽然不明白梦羽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但眼下自己的情况比较安全。
放下警惕后一阵困意袭来,她看了看一旁还在看书的梦羽公主,索性靠在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沁靠在椅子上直接睡了过去。
梦羽公主仿佛是有所察觉,她起身视线停留在一旁陷入了熟睡当中的燕沁。
陌生的坏境,她也能睡的这么香?
她对面前这个外来人充满了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好看的瞳眸泛着些许疑惑和小心翼翼。
梦羽公主下意识的伸手在的那张恬静的脸前摇晃了两下。
但面前的人是真的睡得熟了,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梦羽公主的动作。
“不……”
忽然,燕沁的一声呓语让梦羽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
梦!
梦羽公主看着燕沁的眼神越发的凝重。
她站在燕沁的面前,双手结印,很快一道蓝色光芒从手中闪过。
探寻梦境的耗费灵力。
她深呼吸,双手缓缓靠近燕沁的眉心。
这是和梦境相连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快能感知到对方梦境内容。
梦羽公主的灵力不弱,探寻梦境虽然耗费灵力很高,但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蓝色光芒没入燕沁的眉心。
就在梦羽公主以为即将要成功时,
蓝光卡在一半,怎么都进不去。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和她做斗争。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能进去?
梦羽公主双手悬在空中,面上的轻松之态逐渐换成了讶异。
这异族,居然还有反抗她的能力。
她紧皱着眉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是她本身的力量,刚才也没有必要那样顺服。
不对。
梦羽公主乱了心神,浑身上下的灵力乱窜。
掌心中不断流出的蓝光从一开始的刺目逐渐转化为黯淡。
这明显是灵力不足。
“公主!”
大长老刚一进门便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到了。
公主是他们的根基,况且这外来人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厉害,为什么只是一个探寻梦境的法术,居然让公主费力到这种地步!
震惊之余,大长老连忙喊停:“公主,不要在这种人的身上浪费灵力,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问就是了。”
大长老说的情绪激动,然而声音刚一落下。
梦羽公主整个人被弹飞,纤弱的身躯重重的撞击在墙壁上。
砰!
一声巨响后梦羽口中喷出一道鲜血。
灵力反噬的太厉害,连她都不是对手。
“公主!”大长老惊呼一声,连忙上前。
二话不说直接扶着梦羽公主从房间里面退了出去。
“公主,你怎么样了?”
大长老用灵力探寻了公主身上伤口随后关切的问道。
梦羽公主摇了摇头:“没事,反噬的厉害而已。”
在看到梦羽公主受伤的那一刻起,对燕沁他们一行人的厌恶就更加明显。
“我早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是祸害,是会给梦之国带来灾难的,这些人用他们肮脏的心灵亵渎了这片地,我们必须要严刑逼供,知道他们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大长老的口吻是少见的严肃。
但最后还是被梦羽公主一口否决:“暂时不要,这件事情从长计议。”
梦羽公主艰难的撑着身体,缓缓起身说道。
“可是公主……”
“不比再说冷这件事情我心里有安排。”
说完,公主挥了挥手重新回到房间里面……
此时,地牢内。
燕沁被带走后,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青予安看着魔头越发的不爽。
魔头瞥了一眼青予安,也恨的牙痒痒。
“现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青予安忽然开口,轻落下的声音让一旁的乔一仙愣了愣。
这是什么意思?
青予安眯着眼睛笑了笑,嘴角虽然上扬,但那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敌意。
“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而且修为都被封了。”
随着青予安声音的落下,对面的魔头脸色一沉,扭动着手臂想要凑上去打他。
但双手早已经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
“真可惜你打不到我。”青予安嘚瑟的看着魔头,他就是吃准了魔头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况且现在双方修为都没有,等到恢复了之后魔头又会成为隐患。
现在动手是最好的时间。
“乔一仙,你等什么,现在动手除了他,以绝后患。”青予安最后这个字咬的很重。
魔头冷笑一声:“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正面打不过我,想要在背地里面阴我!”
魔头通红的双眼紧盯着青予安。
乔一仙坐在地上,一时间为难。
他这是上手还是不上手?
“青予安,你不要脸!趁人之危。”魔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青予安脸上的笑容扬的更大了:“不要脸又怎么样?杀了你,我就没那么多麻烦。”
魔头气的整张脸通红。
这真称得上是趁他病要他命。
“对!杀了魔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杀了他。”
一道又一道虚无的声音传来,乔一仙缓缓起身,眉头皱的很紧。
“呵,卑鄙无耻。”
魔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去说被人无耻。
自己可是魔族的首领阿!
“有本事呢,你就反抗,没本事你就乖乖受死,你死了大家都开心,还为世界和平提供了帮助,也算得上英雄了。”
青予安说出口的每句话都让魔头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吓人。
要不是此时魔力全无,他又何必在这里受人屈辱!
“去你大爷的,谁稀罕你的英雄!”
魔头怒吼一声,巨大愤怒导致手上的链条断了一截。
顿时,起身的乔一仙停下了动作,看着魔头手腕上的铁链眨了眨眼睛。
这要是突然跑出来怎么办?
虽然此刻大家的修为都被封了,可也不见得能打得过魔头。
角落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嗤笑声,顾以兰知道青予安激怒魔头是为了燕沁。
“乔一仙,你真的要趁人之危么?”
她充满讥讽的声音响起,目光毫不避违的落在了乔一仙身上。
乔一仙自由散漫惯了,虽然是个散修,但绝对不会喜欢趁人之危。
跟满口仁义道德的名门正派还是有区别的。
乔一仙楞了楞,如果此刻他真的下手了,那跟之前自已鄙夷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不下手的话,出了这地牢,也许就再也没机会了,魔头也会记恨自已的。
他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定,目光落在了泛着银光的剑上。
“乔一仙,你别忘了你欠燕沁的,只要你现在杀了这魔头,她以后也就自由了。杀了他,你就还清了欠燕沁的人情了。”
青予安低声道,一步一步的在蛊惑着乔一仙。
如果不是他没有办法亲自杀了魔头,此刻的魔头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魔头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讥讽,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危险,他没有丝毫的惧怕。
“燕沁可不喜欢乘人之危。”
魔头笑着说道,弯了弯身子靠墙坐下了。
燕沁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可却有一颗炙热的心,跟满口仁义道德的门派确实有些不一样。
魔头把她留在自已身边,不仅仅是因为青予安喜欢她,更多的还是她很有意思。
“宗主,乘人之危确实不妥。”乔一仙说着就将长剑收起。
角落里的顾以兰发出笑声,没想到在这地牢里她还能看一出好戏。
既然乔一仙不愿意下手,青予安也不在多说,说多了,反而会让人起疑心。
“看来我今天能活着,都是沾了我娘子的福气。”魔头把玩着刚才锁着自已的铁链,漫不经心的说道,可目光却落在了青予安的身上,挑衅味十足。
众人都知道魔头口中的娘子就是燕沁。
“住嘴。她不是你能叫的。”青予安起身,眼底寒光炸裂。
他不允许魔头这般侮辱燕沁。
“事实如此。宗主怎得还不想面对现实么?”魔头耸了耸肩,笑着解释道。
没等青予安开口,他继续道,“等离开了这地牢,我们就可以举行婚礼了。到时候就请宗主你也一同来。”
“你给我闭嘴。”
青予安起身,狠狠地揪住了魔头的衣领,拳头朝着他的身上落去。
魔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大声的笑声,也不还手。
“安静点。安静点。”
门口的守卫听到牢内的动静,用自己的佩剑敲打了几下地牢的木门用来警告众人。
乔一仙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分开了青予安跟魔头。
魔头揉了揉自己被打的脸颊,将口中的淤血吐出。
他脸上被打的红肿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如刚才一般。
“这……这……这…”
乔一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魔头不仅魔力深厚,恢复力也惊人。
魔头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宗主,他居然…”
乔一仙回眸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青予安。
青予安神色淡漠,刚才的怒气也已经消失了,对于魔头恢复能力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嗯。”
青予安靠在了墙边,点了点头。
恢复能力惊人就代表寻常的武器伤不到魔头。
乔一仙也靠着墙缓缓的坐了下来,开始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有下手。
另一边,燕沁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大长老从地牢里带出来了。
“有人么?”
燕沁从躺椅上起身,轻声的问道。
许久,殿内还是无人回答,她朝着门外走去。
现在殿里没人,此刻离开是最佳的时间。
燕沁加快脚步朝着殿外走去,她要先去地牢想办法把他们给救出来。
“燕姑娘,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一道苍老又严肃的声音响起,大长老冷冷的看着燕沁。
果然跟他猜的没错,一会不看着,就想逃跑。
想起还在疗伤的梦羽公主,大长老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燕沁脚步顿了顿,扯了扯嘴角,笑嘻嘻的回过头。
“大长老,这么巧啊。我没有想逃的,就是刚睡醒有点饿了,我看殿内又没有人,所以就想出去找点吃的。”
对于燕沁的解释,大长老是一个字也不信,但是梦羽公主有命令,不能伤害她。
“跟我走。”
话落,大长老就背过身去朝着后面的小厨房走去。
燕沁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且不说她现在修为被封了,就算修为没有被封,她也打不过大长老。
不如就以不变应万变,等有机会在逃。
“大长老,梦羽公主呢?”燕沁凑了上去,询问道。
是梦羽公主将自己从牢内放出来的,又将自己带回这殿内,可一觉睡醒她人却不见了。
除去她将自己打入地牢的事情,燕沁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梦羽公主应该不是坏人。
“哼。”
大长老冷哼一声,推开了小厨房的门,直接无视了燕沁。
燕沁也觉察到了提起梦羽公主,大长老的神情怎么更加不对了?
“吃的都在这里,吃吧。”
“谢谢。”
燕沁随便拿起了个馒头,啃咬了几口。
现在青予安他们还被关在地牢里,生死未知,她心在大,也没有胃口了。
“以后你就跟在梦羽公主身边,伺候她。”
大长老沉声道,虽然他不同意将燕沁留在公主身边,可是公主执意如此,他也没办法。
“哎,好的。”
燕沁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跟在公主身边当个侍女,总比被关回地牢里来的强。
而且她还能找机会跟公主解释下,让她将青予安他们给放出来。
“吃完了没有?”
大长老不耐烦的看着燕沁,催促道。
“我吃饱了。”
燕沁将剩下的馒头塞进了嘴里。
“跟我去见公主吧。”
大长老带着燕沁弯弯绕绕的又走了不少路,最终在花园后的一个殿前停下。
“华沐殿。”
燕沁抬眸,低声的读着牌匾上的字。
刚一推门进去,她就觉察到了阵阵寒意,冷的燕沁缩了缩脖子。
“别东张西望的。”
对于燕沁的探头探脑,大长老很是不喜欢,冷声提醒道。
虽然梦之国现在被封印了,可之前疗伤的圣池都还在。梦羽公主天生寒性体质,平日里在寒潭修炼也是事半功倍,现在受伤了在寒潭疗伤也会更见效。
只是大长老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将外人带到这里来。
要知道在宫里寻常的侍卫都不一定能进这里,更别说燕沁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了。
“好。”
黑暗中,燕沁嘴上应着好,对着大长老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没两步,两人就到了寒潭中,大长老背过身去,燕沁却是打量着潭内的人,即使潭内的人低着头,还是能看清她精致的五官,昏暗的光照在了梦羽公主那张苍白的脸颊上。
难道梦羽公主生病了么?
燕沁的面上略过一抹疑惑,转瞬即逝,带着歉意开口道:“抱歉,不知道公主在沐浴。”
话落,没等她转过身去,梦羽公主已经飞身来到了衣架旁,披上了外袍,湿漉漉的头发散落在肩膀后。
“还不过来伺候本公主更衣。”
梦羽公主不悦的声音响起。
将燕沁留在自已的身边,成为她的贴身侍女,才更方便监视。
好半晌了,燕沁看大长老还是背着身的,这潭内也没有别的人了,她伸手指了指自已,梦羽公主是在喊自已么?
“在喊我么?”
梦羽公主抬眸,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点了点头。
燕沁小跑着走了过去,拿起了衣架上的衣服,在手中翻来覆去了好久,也没分清楚该怎么穿。
她的灵魂来自现代,对于这些繁琐的绫罗绸缎也是十分厌恶,在心里吐槽了一次又一次,来了这么久了也就只会穿几件简单的,现在要帮梦羽公主更衣,她有些发愁了。
“你不会?”
梦羽公主的声音冷了下来。
“嗯。以前在千云宗没穿过这么繁琐的衣服。”燕沁低着头,想了想还是承认了。
在千云宗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就算是宗主跟她也是平辈的,平时的衣食住行自然有人伺候得当,就算是偶尔想偷懒穿的简单点也没人说什么。
出了千云宗她就被抓到魔域去了,阴差阳错成了魔头的未婚妻,身边侍女无数,也不需要操心穿衣服的问题。
“算了,我自已来。”
梦羽公主拿过了燕沁手中的衣服,在她的注视下轻松的将衣服穿戴整齐。
她又拿起了一旁的发髻,熟稔的将头发盘好,不一会就恢复了初次相见隆重又精致的模样。
“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女了。”
梦羽公主朝着门外走去。
“贴身侍女?”
燕沁低喃道,也不知道侍女平常都是需要干嘛的。
“那我平时需要干嘛?伺候公主您么?”
她追了上去,轻声问道。
她很想知道如果自已这个侍女做的好的话,那公主是不是可以下令放了青予安他们呢。
梦羽公主的脚步顿了顿,很是无语,压下了心中的无名火,她的唇边泛起了一抹幽深的笑,“不需要干嘛,寸步不离的跟着本公主就可以了。”
她本来还想让燕沁伺候自已的,但是从刚才看来,她什么都不会。也许在进梦之国之前,燕沁还是个被伺候的主。
“给本公主端茶倒水,伺候我用膳。”
担心燕沁起疑心,梦羽公主还是补充了一句。
“这个简单,我会。”
燕沁笑了笑,如果连端茶倒水都不会的话那她就真的成了废人了。
她直接忽视了大长老不满意的目光,不管如何,公主的大腿她是抱定了。不仅如此,她还要想办法跟梦羽公主解释,她们的闯入是无意的并非有意。
“好了,大长老你也忙了一天了退下吧。”
出了华沐殿,梦羽公主就对着大长老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大长老满是褶皱的眼里带着几分的担忧,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他还是对着梦羽公主作揖,微微弯腰,“那臣就先告退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燕沁的脸上在次充满了笑容,现在就只剩自已跟梦羽公主了,说起话来也方便多了。
“梦羽公主,我们不是有意闯入这里的。”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了。”
梦羽公主朝着主殿里走去,刚才受的伤在寒潭里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我们对你们并没有恶意,能不能把我在地牢里的其他伙伴也给放出来啊?”燕沁试探性的问道,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身边人的反应。
“恐怕不行,等事情调查清楚后再说吧。”
梦羽公主眼底一片清冷,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燕沁。
放了他们?
这些人可是出去的唯一机会,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燕沁眼中的光渐渐的淡去,既然不肯放过青予安他们,那梦羽公主为什么单独将自已给放出来了呢?
“我只是看你顺眼一些,在加上近来宫缺人,所以才将你带在身边的,既然你不想留在本公主身边,那就回地牢把。”
梦羽公主似乎看穿了燕沁心中的想法,她这样说,赌的就是燕沁不想在回到那湿漉漉的地牢里。
不过至于那些人,只要她将燕沁的来历搞清楚了,他们也就不足为惧了。
“别,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沁讪笑了两声,在梦羽公主身边当贴身侍女比起在地牢里可强太多了,最起码她有自由。
“陪我出去走走吧。”
燕沁乖巧的跟在了身后,跟着梦羽公主走到了荷花池边,看着她伸手将花瓣摘下来,扔进了池塘中喂鱼。
这梦羽公主看着年纪不大,可一双褐色的眼眸,始终让人看不透。
“公主,需要我去拿些吃的来么?”
燕沁看着已经被摘的只剩下一瓣花骨朵的荷花,开始有些心疼了。
这荷花需要多久才能开放,不过片刻就被这梦羽公主摘的只剩花骨朵了。
“不用。”
燕沁不知道的是这池塘里的鱼不过是幻术罢了,梦之国早就已经片草不生了。
梦羽公主一路无声的走着,即便两旁鸟语花香,可她却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沁摸不透她的脾气,又怕说错话被关回地牢里,自然也是摸摸鼻子,只是跟在她身后走着。
“你觉得,我们梦之国如何。”
梦羽公主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是极美的,我甚少瞧见,这般诗情画意的地方,应该所谓的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燕沁回答的很痛快,但这话也不算恭维,这梦之国确实很美,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梦羽公主轻笑了一声,指尖当空一点。
霎时间无论是鸟鸣声,还是被风吹动的树叶,全都瞬间静止不动了。
燕沁到底也是圣女出身,眼界还是有些的,但还是不禁惊讶地说道:
“好高明的幻术,这一切竟然都不是真的。”
难得有人,不卑不亢陪着她说话,梦羽公主此刻心情还不错,回身间嫣然一笑的说道:
“你还不算太笨,所以想不想看一眼,这幻术背后的梦之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人都有好奇心,燕沁当然也一样了。
若这一切都是幻术,她很可能迷失在幻镜里,更别提她还心心念念着去地牢救人。
所以知道更多关于梦之国的事情,也是燕沁求之不得的。
“我如今是公主殿下的侍婢,您说什么我自然就听什么。不过……以后我也要生活在梦之国追随在您左右的,若能一睹真容,自然是心之所往。”
燕沁这番文绉绉的话,简直是搜肠刮肚才说出来的,全为了哄梦羽公主开心。
就见梦羽公主,冲着她包含深意的一笑。
随后,指尖再度一点,就见整个空间,就像碎裂开的镜面一样,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没等燕沁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就见得四周的景象开始彻底变了。
明媚的阳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沉,狂风大作的天气。
什么鸟鸣,绿树成荫,这一切全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是一地的动物骨架,还有枯死的树干,以及焦黄的杂草,四周充斥的全是荒凉死寂的感觉。
“公主殿下,这里究竟怎么了。”
面对燕沁的询问,梦羽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想救你的那些同伴,那你就要想办法叫本公主可以离开这里,帮我恢复梦之国昔日的生机勃勃。”
燕沁一听这话,顿时就干巴巴的笑了两下,不敢置信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您没有在说笑吧,我如今都沦为您的婢女了,这梦之国的事情,哪里是我有本事管的。”
一见燕沁竟然回绝了,梦羽公主顿时激动的抓住了她的肩膀,眼神变得狂热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却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否则你是来不到这梦之国的!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帮助梦之国!”
说完,梦羽公主还喘着粗气,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松开手,又恢复成一副清冷的模样才接着说道:
“反正我的条件已经告诉给你了,要如何做是你的事情。”
燕沁能有什么办法,但她双眼微微的眯了下,却觉得这是一个提条件的大好机会。
“既然公主这样说,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其实地牢里的那些人,各个都身怀高绝本领。你想叫我帮忙,但我却需要他们的协助,所以你先放人。”
虽然沦为侍婢了,但是燕沁这会有了筹码,这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至于梦羽公主,在冷冷的看了她两眼后,忽然竟笑了。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你到是有几分胆气,竟然敢跟本公主讨价还价。
“不过就算你救出他们也无妨,这梦之国你们出不去,不过是从一个地牢,换到另一个更大的笼国内罢了。”
本来梦羽公主,确实想暗中观察下燕沁,再做决断的。
可是她在这个枯败之地,已经被困太久了。
如今脱困的机会就在眼前,她自然是迫切的想要打破这里的禁忌。
“拿着这个令牌,去地牢救人吧,包括大长老在内,不会有人拦着你们的。”
欢欢喜喜的接过羽毛状的令牌,燕沁没有片刻的耽搁,向着地牢就赶了回去。
结果这才进去,瞧见的就是魔头被暴揍,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靠在那。
反倒是青予安气的,脸色都变的阴沉沉的,被乔一仙拼命的拉着。
“你打都打了,没有用的,而且他的伤口溢出魔气将你的手都沾染上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滋生心魔的。”
青予安一听这话,神情间更不好看了,毕竟他最大的心魔,此刻不就坐在那充满挑衅的冲着他笑呢。
“好了,别打了,我回来救你们了。”
瞧着燕沁手里晃动着钥匙,这下就连顾以兰都不淡定了。
“还真有你的,你是怎么弄来钥匙救我们的。”
将牢房的门打开后,示意大家赶紧出来。
燕沁将自己,刚刚遭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就苦着脸说道:
“虽然我用这种说辞,是劝动公主放大家出来了。但是若解决不了这里万物枯败的问题,怕是要不了多久我和你们,就要一起被关回来的。”
青予安看着燕沁,郑重其事的说道:“别担心,有我在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好好护着你的。”
结果他这话说完,就惹得魔头一通耻笑。
“你如今都要靠燕沁回来,打开牢门救出去呢,凭你怎么保护我娘子,别忘了你那一身本事,可都被封印起来了。”
青予安想反驳,但是架不住这就是实际情况。
“说我之前,看看你自己不也一样,难道你有办法破解不成。”
青予安心里气不过,自然要挤兑魔头几句的。
可是就见魔头,竟然潇洒的站起身来,老神在在的说道:
“还真别说,我就是有办法解决,不信你们连我一起带出去,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瞧着魔头那轻佻的笑容,青予安就特别有想再揍对方一顿的冲动。
不过这一次,燕沁一把将他拦下。
“别说是你了,其实最恨这魔头的人,你们在场都谁没能比得过我,可不得不说,这魔头确实有些本事,咱们就先带上他,先离开梦之国才是最要紧的。”
这里透着一种诡异,而且众人被封住全部都实力,难免有种心慌感。
因此燕沁的这番话,马上就得到大家都一致认同。
至于青予安别看他对魔头的态度,依旧是最厌恶的。
这种厌恶更多的是源自于青予安深知,他们两个无法分割的这一点。
“带上你没问题,但出去后你凡事都要听我的,我如今能在公主殿下面前说上话,你若表现不好,我就将你重新丢回到地牢里来。”
唯恐魔头闹出岔子来,燕沁重新进入地牢后,就凶巴巴的先警告了一番。
但是再瞧魔头,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骤然站起身来,望着被他的身影,笼罩住的燕沁,那小小的身影,他嘴边玩味的笑意更浓了。
“娘子这是打算管起我这个夫君来了是吗,不过你这个样子我喜欢,青予安是不是很羡慕,我有如此体贴的好娘子啊。”
魔头真是无时无刻,不想刺激一下青予安。
而很显然,他非常都唱功,青予安这会又冲过来想给他来上两拳了。
燕沁看的头疼,而且魔头那种看向她事,极为露骨的眼神,也叫她浑身都不自在。
一行人就这么氛围奇怪的走出了大牢,等到了外面,瞧见四周枯败死寂的环境后。
所有人的反应,几乎同燕沁最开始一样,全都愣住了。
毕竟在死寂的地方,也是有一丝生机存在的。
可是这里却不一样,除了腐败和死亡,竟然真的一丝丝的生机都感应不到,这本身就太不正常了。
“我若没看错,这里应该说被封印了,也可以被看做说一处被诅咒的地方。”
说这话的人是青予安,他本就是修真正统出身,见多识广。
其实封印也好,诅咒禁忌之地也罢。
其实这些字眼,不过是叫法不同,但实际上解释起来只有一个含义,那就是这里很危险,必须赶紧离开。
就在众人还研究,周遭的一切,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的时候。
就见得魔头竟然仰天大笑,竟然极度的开心。
接着就见他迈步上前,手中结印一段,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接着所有人就看着,这魔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四周的这种腐烂,死亡的气息,竟然向着他汇聚而去。
“真是没有想到,竟然阴差阳错,会叫我遇到这般纯净的死地,当真是意外收获啊。”
魔头疯狂都吸纳四周的死气,而他身上的禁忌封印已经被冲破。
并且所有人几乎瞬间就感应到,魔头的实力比以往更强了。
而这种强大的气息,更是在以一种疯狂攀升的趋势,不断变得更加强大着。
“不好,大家快拦住他,这里的死气对魔头来讲,就是增进功法的大补之物。”
青予安是这世上,可以说最了解魔头的人了。
毕竟真说起来,魔头就是他,而他也是魔头。
而若是魔头的实力真的强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那最后很可能,被吞噬掉的是他青予安,而魔头却成了主导体,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你们撑住,我去找公主帮忙。”
燕沁这会真有点后悔了,明显这个魔头又在利用她的信任。
但是如今大家都实力都施展不出来,燕沁不禁想到了梦羽公主。
梦之国到底是她的地界,想必出手制服魔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才走出去百十来米,燕沁就瞧见梦羽公主,正带着大长老等一众人,向着她这边所在的方向,浩浩荡荡的赶来呢。
等到瞧见燕沁的时候,梦羽公主更是难掩激动的说道:
“大长老你如今也都亲眼看见了吧,本公主就说,这些外来人必然是咱们梦之国的转机所在。如今国度里再度有了生机,这说明所有的束缚都要冲破了。”
大长老也是激动的老泪纵横,连连说道:
“公主说的对,都是我老糊涂了,险些将人给杀了,差点断送了我梦之国的生机。”
梦羽公主笑着上前,就将的手给握住了,而后就一脸亲昵的说道:
“以后你若愿意,你我姐就以姐妹相称,不过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叫这里也有了生机。”
燕沁能说啥,她什么都没做就算了。
最要命的是,燕沁总觉得,这一切真的都是魔头弄出来的。
“公主,其实这件事情吧,说起来就有一些复杂,要不你先回去,等我过会去仔细同你详谈。”
燕沁如今,只想先把梦羽公主支开,至于叫这位公主出手对方魔头的事情,她现在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梦羽公主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瞧出燕沁似乎有话在隐瞒她。
所以她立刻将燕沁给推开了,接着不由分说向前走去,所以自然就将魔头正在吸纳死气的一幕全都看个清清楚楚。
而在魔头的四周,因为死气被吸纳的最干干净净,所以竟然已经有绿油油的野草冒出头来了。
这野草本就是生命力最顽强,会最先冒头再正常不过。
但是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过真正植物的梦羽公主,顿时直接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叩拜起来。
圣主在上,请受我等卑微的子民朝拜于你。
感谢您驱散黑暗与死亡,将光明与生机,再次普照到梦之国的天空。
梦羽公主有信仰的神明到没啥,但是瞧着她跪拜的人,竟然是魔头时,所有人就知道要坏了。
果不其然,吞噬了无数死气的魔头,满足的睁开双眼,等到瞧见跪了一地的梦之国人,他不不禁邪魅的笑了。
“本尊接受你们的虔诚朝拜,作为本尊最忠诚的信徒,现在听我号令,将这些人通通拿下,打断他们的四肢,除了本尊的娘子,其余人全都剁成肉泥。”
魔头的话一出口,虽然梦羽公主愣了下,但还来立刻照办。
“大长老,快按圣主的话去办,将这些人通通处死剁成肉泥。”
梦羽公主本来还以为,他们都是一伙的呢,所以才会略微有些诧异。
但是她的先祖一直有个预言流传下来,能给梦之国重新带来光明和生机的就是圣主。
只要追随圣主,就能走向光明,而在梦羽公主的眼中,魔头自然就是能给这里带来生机那个圣主了。
燕沁也是瞧的傻眼了,想不明白,魔头怎么到哪里,都这般威风凛凛的,来了这里竟然还直接就变成圣主了。
青予安也是一脸震怒,更是厉声说道:
“魔头你可别忘了,若是没有我的话,你也未必能独活。”
青予安这话,旁人听不懂,魔头怎么会不知晓。
但是就见他狞笑一下,眼中闪过伶俐狠辣之色:
“所以将你们都剁成肉泥,到时串成丸子,本尊一口一个全都给吃了,就此不分你我。”
眼瞧着事情,这是要坏了,燕沁急得不行,顿时大喊一声道:
“魔头你还想不想迎娶我了,这大婚前见血可是不吉利的,你要是杀了他们,那我宁死也不嫁。”
燕沁这话说完,为表决心,甚至拔下发簪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而再瞧魔头,玩味十足的看向了燕沁,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其实燕沁是生是死,他本来根本就不在意,会牵扯这么深,完全都是阴差阳错。
但是后来他发现青予安竟然对燕沁是真的特别在意。
而且是那种,甚至可以不够自己性命的担心,这不禁叫魔头更加在意了。
所以燕沁叫他好奇,更叫他觉得,必然身份没看着这么简单,没弄清楚这些前,他怎么能叫燕沁死掉呢。
“好,既然娘子亲自开口了,那就先留他们几个的狗命,再多活一阵子好了,正好可以来参加咱们的大婚,也更加热闹嘛。”
魔头深知青予安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句话了。
可偏偏他就是要说,而且说还不算,上前还将燕沁直接往怀里揽去。
青予安看的眼睛都瞪圆了,若非乔一仙一直死命的拉住他,冲上来拼命的心思他都有了。
而对于魔头与燕沁这种密切的关系,也颇为在意的还有梦羽公主。
堂堂的圣主,怎么能与这种卑贱的女子成婚呢。
若是真说起来,能与圣主般配的,除了她这个公主谁还有这个资格,所以为什么最终被选中的竟然是这个燕沁。
被魔头搂住,燕沁全身简直都是僵硬的,但她又躲不开,只能笑容僵硬的说道:
“其实咱们这婚事不用重新办了吧,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再说这里是梦之国,这么麻烦梦羽公主多不好啊。”
燕沁若是可以,她真想找出一百个理由,去拒绝为了魔头穿上嫁衣。
但是很显然她越不想干嘛,魔头就偏要逼着她做什么,仿佛这样他才高兴一样。
“梦羽公主不会有意见的,对吧。”
魔头望过去,只这一眼,甚至都叫梦羽公主心跳加速。
此刻的梦羽公主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冰冷感,简直是脸颊绯红,满脸娇柔的点点头恭敬的说道:
“圣主的话,梦之国上下自然无不遵从,我这就叫人立刻去布置。”
燕沁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魔头却在她脖后枕处点了一下。
顿时燕沁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的昏死过去了。
“将本尊都新娘子,好好的安置妥当,不容有失,一会我就去探望她。”
将燕沁交到梦羽公主的手里,目送她们离开后。
就见魔头不禁看向,满脸怒容看向他的青予安,顿时咧嘴一笑。
“你若想叫燕沁好端端的,那你最好就安分一点,否则你应该知道的,即便她是我的娘子,但我并不建议捏断她的脖子。”
青予安的瞳孔猛的一缩,咬牙切齿的警告道:
“你最好别碰燕沁,若她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算拼着和你同归于尽,也绝对会拖着你一起下黄泉的。”
魔头对于这种告诫,却明显不屑一顾。
瞪了青予安一眼,哼笑了几声后,就扬长而去,他要去别的地方继续吸纳死气,强大自己的实力。
只有这样,将来的某一天,说不定他才有机会吞噬掉青予安,而不是被对方给吸纳杀掉。
也不知道为何,魔头的脑子,总是对燕沁的身影挥之不去。
因此吞噬完死气后,他就准备去瞧瞧燕沁。
可是哪曾想才进去屋子,就瞧见梦羽公主正掐着燕沁的脖子,脸上更是杀气腾腾的。
“你在做什么,快点放开他!”
魔头说完,上前一把扯住梦羽公主的手腕,直接将他甩到了一边。
跌坐在地的梦羽公主脸上全是伤心之色,就见她一脸狂热的说道:
“圣主大人,您何等尊贵的身份,这种如燕沁一样卑贱的女子,怎么配成为你的新娘子呢。”
说到这里,梦羽公主不禁跪直身体,满脸娇羞的继续说道:
“我愿意将自己当成贡品,献给圣主您,只要能永远陪伴在您身边,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呢。”
梦羽公主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简直连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毕竟在她看来,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燕沁算什么东西,跌入尘埃里的一堆臭泥巴,怎么可能与她相提并论呢。
可是她的话音才落,就见得魔头已经走到她近前来,伸手就将梦羽公主的脖子给掐住了。
“你给我听清楚了,燕沁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本尊的手里,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伤她,甚至还想取而代之,简直是可笑至极。”
梦羽公主只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但说在圣主面前,她是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的。
“是,谨遵圣主之命,都是我不对,梦羽再也不敢了。”
梦羽公主简直是挤出来的这几个字,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彻底窒息之前,魔头总算将手给松开了。
“滚吧,以后燕沁这里你就不要来了,派人过来照顾好她,若她掉一个头发丝,我就在你身上割一片肉。”
魔头眼中闪过嗜血的杀戮,梦羽公主从未觉得,竟然离她这般近。
她拼命的点点头,眼中甚至落下晶莹的泪珠。
魔头的神情间流露出丝毫怜悯,可依然一甩手将她丢出到了门外。
揉着脖颈,不住咳嗽的梦羽公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云。
圣主代表的是光明与生机,但是魔头适才展露出来的,只有无尽的毁灭与杀戮。
梦羽公主有些迷茫,这真是梦之国,预言里提及的圣主吗,怎么痛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呢。
就在她缓缓起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忽然间一抬头,发现青予安竟然就在不远处,正皱眉注视着她呢。
在魔头面前,表现的极度臣服虔诚的梦羽公主,瞬间又变得高高在上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被圣主看见的话,莫非你真想被剁成肉泥。”
梦羽公主这会心情很差,说出口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但是再瞧青予安,却忽然间笑了一下。
“说了你或许不信,你所谓的那位圣主,他做的事情我隐约都有感应,所以他差点杀了你对吧,这样的人,公主殿下真要一直追随吗。”
青予安与魔头,本来彼此相隔千万里,都有感应呢。
如今离得这样近,他可没有诓骗梦羽公主,魔头那边的一举一动,虽不敢说心中全然有数,但隐约知道个大概还是不难的。
“你究竟想所什么,圣主做事自有道理,容不得你在这里妄议。”
梦羽公主说这话的时候,那到的确是义正言辞的。
可关键就在刚刚,她自己的内心都有一丝的动摇,因此这会态度越凌厉,就说明她实际上已经心乱了。
青予安向来眼光锐利,自然发现了这点,顿时一笑说道:
“放心吧,我并非要说你们的圣主什么坏话,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婚事我要救燕沁,你也不愿看见,为何咱们不能联手呢。”
梦羽公主瞬间有些心动,可同时又忍不住冷眼哼笑了一下。
“联手?就凭你们,似乎还不配同本公主说这番话吧。”
梦羽公主这盛气凌人的样子,确实不招人待见。
真说起来,若非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真在外面就以青予安的身份来讲,还未必瞧得上这梦羽公主这身份呢。
但此刻为了燕沁,他也只能强压下不悦,循循善诱的继续说道:
“公主这话说笑了,如今的我确实不配谈合作,但若你叫我等的实力,不再受到压制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魔头的本事,梦羽公主已经亲眼看见了。
别看她刚刚对青予安,表现的嫉妒不屑一顾。
但是这些人是一起来的,说不定本事确实与她家圣主相差不多。
想到这里,梦羽公主不禁心动了,但也透着隐隐的担忧说道:
“若我答应的话,你们对圣主不利,对我梦之国出手加害又该如何。”
青予安一听这话,当即就马上保证道:
“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我绝对不在梦之国做屠戮之事,我只想带走燕沁,若违背誓言的话,叫我道心受损,魂飞魄散。”
青予安是修行之人,这誓言他用道心来起誓,只要违背天罚就会落下。
这一点梦羽公主也看出来了,当即她心里松了口气,总算露出了几分和善的笑意。
“你既然这般有诚意,那我就索性信你一次好了。一会我会叫大长老给你,还有你的同伴恢复实力,解除所有的封印,到时你再来同我相谈联手的事情吧。”
梦羽公主这话说完,转身就走。
她要去瞧瞧,圣主适才施展恩泽,重新复苏的那一片青青绿草。
一想到梦之国很快,就会再度恢复生机盎然,梦羽公主的笑容不禁更深了几分。
大约半个时辰后,青予安梳洗好,换了整洁的衣服后,就再度来拜见了梦羽公主。
这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话说的当真一点不错。
在地牢内又被封了实力的青予安,适才难免略显狼狈。
但如今他只是往这里一站,那简直就是气宇轩扬,仙风道骨。
梦羽公主不禁看得也是微微有些恍神,脸颊微微一红,她就示意青予安落座。
“说说你的计划吧,你到底想如何做。”
青予安的真实想法,自然是杀了魔头,然后带走燕沁的。
但是当着梦羽公主的面,他不能说这话,因为就算恢复了实力,在梦之国若有这位公主配合的话,他斩杀魔头的可能性,就会高上许多。
“这瓶灵液你拿好。”
青予安将一个琉璃瓶递给了梦羽公主,里面装着一种泛着湛蓝色幽光的灵液。
“你们圣主不是要大婚,这算是我送他的礼物吧,到时你只要放到他饮用的酒水里,那他就必然要睡上三天三夜的,到时我就带着燕沁离开,而你取而代之,成为他的新娘。”
这个计划,可以说简单而有效。
但是梦羽公主,在一喜之后,却不免露出愁容的说道:
“这个办法虽然咋一听不错,但是圣主苏醒之后,岂非要震怒,而且他若是厌弃我又当如何。”
想到魔头今天险些,活活将她掐死的那一幕,梦羽公主简直不敢相信,就算她强行与对方圆房了。
恐怕圣主苏醒之日,就是她丧命之时。
青予安对此,却循循善诱的再度说道:
“你放心好了,这是定情水,只要是你亲手倒进他的杯子里,对方饮用下,再度苏醒的时候,就只会对你情根深种,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的。”
梦羽公主,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放心了,当即笑容灿烂起来。
“世上竟然还有这般神妙之物,当真是有趣的很,若如此的话,只要我得偿所愿,就放你们离开。”
青予安拱手道谢,眼瞧着事情成了,心情一好顿时也笑着说道:
“你们这位圣主,脾气大,急难伺候,我观您们梦之国的建筑还有装扮,与我们那里很不同,恐怕大婚装点完他也不会满意的,不如布置大婚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保证叫公主满意。”
魔头可以叫梦之国,恢复生机,梦羽公主对他爱慕又崇拜,这确实不假。
但是魔头那脾气,梦羽公主也算领教了,若是大婚布置的叫对方不满意的话,她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行吧,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吧,本来那个燕沁,又怎配叫本公主亲自帮她布置大婚的事情,你肯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了。”
得到梦羽公主的允许后,青予安就告辞离开。
等到与桥一仙等人,汇合一处后,对方立刻急不可耐的问道:
“事情如何了,咱们如今实力也都恢复了,是否可以赶紧离开这里了。”
“对啊,这里处处透着古怪,本姑娘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宗主咱们快点走吧。”
青予安这才一回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快被这些吵杂的声音搅扰的头疼欲裂了。
“好了!都别吵了,全都听我说。”
青予安大喝一声,眼瞧着众人可算是闭嘴了,他这才神情凛然的讲道:
“这里确实古怪的很,但却自成一方世界,与我们那里,更是彼此阻隔开的。所以魔头在这里,也无法像在外面一样四处遁走,是杀了他的最好机会。”
乔一仙当然最清楚,青予安在想什么,顿时就赶紧说道:
“莫非咱们要留在这里,趁机杀了魔头不成,可刚刚我们亲眼瞧见的,这魔头吸纳了无数死气,貌似变得更加强大难以对付了。”
青予安闻言,却哼笑一声后说道:
“其实我一直留有个杀手锏,那就是净魔露,只要是魔物,一滴就可毁去百年魔气,若是一杯的话,再厉害的魔头,也要元气大伤。”
乔一仙先是一喜,但紧接着就皱眉嘟囔道:
“这东西怎么听着,对魔物来讲,就像剧毒一样,那咱们岂非暗中投毒,这手段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乔一仙的性子就是如此,别看是散修,但一向坦坦荡荡的,即便打不过魔头,但是背后下手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去做的。
但是青予安就不同了,他这次是被真的逼狠了,只要能阻挠燕沁与魔头真的大婚洞房,什么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对付魔头,就该用非常手段,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而且我已经哄骗住梦羽公主,答应大婚当天她来想办法叫魔头喝下灵露。”
“否则的话,若这魔头实力暴增,真的冲破这里,到时必然是生灵涂炭,这莫非就是乔一仙你愿意看见的一幕吗。”
天下苍生都被青予安给抬出来了,乔一仙还能说啥,自然是没哟异议了。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
乔一仙也想明白了,既然决定出手,与魔头殊死一战,那自然就要赶紧做好万全准备。
青予安忽然压低声音,而后就对众人说道:
“这大婚布置的事情,也已然交到我的手上了。所以我希望诸位帮忙,咱们在这喜堂之上布置下各种大阵还有机关,务必要将魔头斩杀在喜堂之内。”
就见青予安说到这里,忽然手掌向上一翻,接着一枚银灿灿的珠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此物是噬灵珠,能吞噬灵力,只要灵力灌注到极限,一旦引爆毁天灭地,灵露和机关,若都无法重创魔头的话,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了。”
瞧着青予安,这真是好东西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拿,乔一仙等人全都露出一丝羡慕。
但转念一想,青予安的身份,顿时也就是释然了。
“行,那这珠子先放我这,咱们一人一天往里灌注灵力。就从我先开始吧。”
乔一仙拿过珠子,开了个好头,见他往里灌注灵力,也没什么不适,当即也就没人再提出异议了。
紧接着,青予安一刻不闲着的,立刻开始去布置喜堂。
瞧着喜庆的红绫,还有红灯笼,以及龙凤红喜烛,青予安不禁露出一丝丝向往。
本来这一切,应该是他给燕沁的,结果如今却是他亲手为自己最珍视的人,与最厌恶之人来操办婚事,这憋屈的感觉,堵得他心口阵阵闷疼。
可是等到青予安,瞧着四周的柱子,地上,甚至是房梁上,已经绘制好的大阵,他不禁咬咬牙,决定再忍一忍。
只要魔头身死,他将其彻底吞噬,到时燕沁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谁也别想将人再从他身边夺走。
被青予安念念不忘的燕沁,是直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才悠悠转醒的。
屋内很黑,也没有点烛台,她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口渴的厉害,摸索着下地就要找点水喝。
结果哪成想,屋里实在太黑了,她一个不甚也不知绊在什么东西上,惊呼一声向着地上就倒了下去。
“担心,真是笨死了。”
一声责备传来,接着燕沁就觉得自己,被稳稳当当的扶住了。
接着一缕黑色的火焰亮起,虽然颜色挺怪异的,但总算叫燕沁能瞧清楚周遭的一切了。
“魔头!你怎么在这里。”
燕沁被吓了一跳,结果直接将魔头这个称呼都给喊出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更是觉得自己这下算是完了。
但是没想到,魔头却没生气,反倒好整以暇的坐下后说道:
“这个称呼不好听,以前你叫我的尊称,本尊也听腻了,反正都要大婚了,从今往后你只能叫我夫君,或者是相公记住了吗。”
瞧着燕沁的表情,瞬间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魔头知道她是不愿的,但这种逼着燕沁只能服软低头的感觉,非常的有意思,已经变成他如今的一大乐趣了。
“恩……那行吧。”
燕沁回答的很敷衍,全身无一处不写满了抗拒。
“那你到是叫一声,给我听听。”
魔头的声音透着戏虐,燕沁的火气也冒上来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说你适可而止一点吧,这么折磨我是不是叫你很开心啊,所以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要不你杀了我吧,也算给我个痛快了。”
被魔头带在身边,提心吊着,小心翼翼的燕沁,她不是不委屈,不难受。
而这一刻,她的情绪愤怒的极点下,也是彻底的爆发了。
燕沁一通怒喊后,还真别说,这心里长久以来憋闷的那口气,总算是顺畅了。
本来燕沁还以为,这下将魔头彻底得罪了,对方必然是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可是哪里想得到,魔头起身确实向她走来,但却是将一盏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小身板瞧着瘦弱纤纤的,没想到嗓门到是挺大。”
“有这力气,留到拜堂入洞房的晚上再用吧,你还怕到时没得喊不成。”
魔头说出口的话,一如既往的叫人觉得难听。
但是被强行往手里,塞了一盏茶的燕沁,当感觉到茶盏子上,竟然还带着温热的感觉,整个人不禁愣住了。
魔头竟然给她茶,
而且这茶还是对方,故意在手上先温了一下的。
什么时候魔头竟然如此体贴了,她怎么不知道呢。
“你到底想干嘛,还是直说吧。”
燕沁连这茶水,甚至都不敢喝了,就怕魔头暗中动了手脚。
魔头的眼底,闪过一丝恼火,但他不是不清楚,燕沁为何这般提防他。
说到底,会闹到今天这个局面,何尝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放心吧,要对付你,本尊还不需要在茶水上动手脚。”
燕沁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才苏醒过来,她确实口渴的厉害,这才赶紧将一盏茶全给喝了。
“以后我同青予安的事情,不会将你牵扯其中,只要你肯好好的听话,做我的娘子,那本尊自然也会待你好的。”
魔头觉得,燕沁听到这番话,必然会感激涕零。
毕竟这世上,除了燕沁,还没有人会叫他这般放在心上。
但是燕沁心中只有冷笑,她又不是阿猫阿狗,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占有,还有这副高高在上的施舍,不过她也不愿意解释,因为就算说再多,魔头也不会懂的。
但是燕沁的无言以对,在魔头看来,却只当对方是同意了。
顿时高兴之下,他又亲自给燕沁倒了一盏茶,接着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至于燕沁,这期间完全就没被允许离开过房间。
她虽然担心,青予安,乔一仙等人的情况,但是却半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而等到她被允许离开房间的时候,已然是三天之后了。
这一天大早上,梦羽公主就亲自来了,她的手里捧着凤冠霞帔,红的叫人觉得刺眼。
本来这和大婚牵扯上关系的事情,就该叫人觉得喜庆开心才对。
但是梦羽公主,却是一脸的冰寒,看向燕沁的时候,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真不知道圣主瞧上你什么了,就你这般女子,怎配得上他的伟岸。”
燕沁不禁苦笑连连,叹口气说道:
“公主殿下怕是想多了,他对我可不是喜欢,不过是折磨罢了,我也奉劝公主,这样的魔物,还是不要与之为伍的好,否则早晚你一定会后悔的。”
梦羽公主如今,那是一句魔头不好的话,甚至都听不得,她内心里的崇拜,甚至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了。
“你再敢说圣主一句不好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的。”
警告了一句后,梦羽公主就将手里的凤冠霞帔,向着燕沁丢去。
“赶紧穿好吧,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帮你们离开这里的。”
只要这群人真的走了,在梦之国里,她就能同圣主朝夕相处,到时对方就能看见她的好了。
燕沁本来是不愿的,看见凤冠霞帔,甚至有的只是厌恶。
但是一听说可以离开,她赶紧穿戴起来,并且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瞧公主似乎并不愿意困守在这里,既然有离开的办法,那你为何自己不走呢。”
梦羽公主,起初只是瞪了一眼燕沁,却完全不愿意同她讲话。
但这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而且凤冠霞帔穿起来极为繁琐耗时。
实在待着无聊,梦羽公主这才开了尊口说道:
“被困如此之久,自然还是掌握了一些规律的,送几个人出去不难,但若我离开的话,梦之国会崩塌破碎掉的,这里的子民就没有活路了。”
虽然梦羽公主的这脾气,确实不算太好。
但为了梦之国的存亡,她甘愿牺牲自己被困在这里的做法,还是叫燕沁很佩服的。
“公主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能离开,到时必然会想办法,叫梦之国恢复本来该有的样子。”
“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好好看一看外面的湖光山色了。”
梦羽公主的眼中,确实露出一丝向往。
但她不愿意在燕沁面前,表现的太脆弱,当即哼笑一声说道:
“你这人也真是好笑,有这时间还是赶紧担心下自己,怎么能叫圣主放你离开吧。”
这话说完,梦羽公主就将一封信,悄然的递到了燕沁的手中,接着便立刻避嫌的离开了。
而燕沁一惊,等到低头瞧去,发现这信竟然是青予安写给她的,顿时心里不禁一喜。
等到将信上的内容,全都看完后,她不禁更加激动了。
一来是因为,青予安等人,没有事她安心不少。
二来也是因为,这些人竟然说动梦羽公主帮忙配合,并且已经布置好一切了。
被困在魔头身边许久的燕沁,总算是看见摆脱对方的希望了,她怎么可能不激动了。
顿时燕沁穿凤冠霞帔,都变得积极起来了。
等到对着梳妆台,好好的装扮一番后,望着铜镜之中的新娘子,她终究忍不住苦涩一笑。
“所以今天,一个弄不好的话,不是魔头的忌日,就是我的忌日,不过所有的事情,终究该有个了结了。”
虽然青予安的信上,写的很含糊,但是燕沁知道,对方这是怕梦羽公主察觉异样。
可是燕沁怎么会不了解青予安,在对待魔头的事情上的态度。
他怎么可能只是想着离开,既然出手,必然是步步杀招。
将心里的不安强压下去,但是燕沁也不知道为何。
明明看信上所写,青予安等人,应该是布好天罗地网了,但她就是觉得十分的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燕沁不但觉得不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她走出房门,变得越发严重起来。
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没办法同青予安取的联系。
若是她现在真的中途不肯嫁了,先不说魔头会不会答应,青予安等人布局良久的这番好棋,也算全都付之东流了。
所以燕沁没有退路,只能一步步向着喜堂走去。
“快瞧,本尊的娘子到了。”
才一迈步走进喜堂,魔头不禁就迎了上来。
“没想到,这身凤冠霞帔确实适合你,看来青予安对你果然上心。”
到了这会,魔头也不忘拿话去刺激下青予安,瞧见对方一脸怒容的样子,他心里就觉得高兴。
“好了,我人也来了,想如何悉听尊便。”
这人世间需要三媒六聘,拜天地,进洞房才算是大婚结束。
但是显然魔头,是不会如此的。
就见他甚至直接将燕沁的红盖头,直接掀开了,然后就心情不错的说道:
“与本尊大婚,你需要饮下我的魔血,在体内中下魔种,如此以后我死你便死,我生你就生,咱们夫妻一体再不分彼此。”
魔头的这番话说完,就直接用指尖将手掌划破,然后将燕沁扯到身边,明显就是打算叫她将魔血喝下去。“
“且慢”
“等等”
几乎是同时,两道阻挠的声音传来。
燕沁也是一把推开魔头,这种魔血她才不肯喝呢。
至于阻挠的人,一个是青予安,一个是梦羽公主。
青予安为何要拦,魔头心里当然清楚。
甚至瞧着对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他都觉得痛快。
“连你也要阻挠本尊不成,好大的胆子。”
被魔头凌厉的眼神瞪来,梦羽公主心里一颤。
但她赶紧拿起,事先就准备好的酒壶,笑着凑过去说道:
“圣主息怒,我怎么敢拦着您呢,实在是因为,这大婚的喜庆日子里,怎能不喝交杯酒呢。”
梦羽公主这话说完,就倒了两杯酒出来,并且亲自递到了魔头的手中。
“而且圣主,您实在是太不懂我们女子的心思了,就算您的圣血再珍贵无比,但是哪有女子,真能做到直接饮血的。”
梦羽公主说到这里,指了指魔头手里的酒杯。
“不如圣主滴一些到这酒水里,然后再叫新娘子饮下,想来燕沁姑娘就不会这般抗拒了。”
“当真是麻烦至极。”
魔头看了燕沁一眼,虽然满脸的不耐烦,但还是将魔血,滴进了酒中三滴。
而燕沁趁着魔头,看向梦羽公主的时候,
暗中她与青予安,也是交换过眼神的。
所以燕沁知道,这酒水是关键所在。
因此就算瞧见,这酒里有魔血,但是燕沁更清楚,魔头若是不除掉,后患无穷的这个道理。
顿时她一咬牙,就同魔头将交杯酒给喝了下去。
瞧着燕沁这次到是听话,魔头挑衅的看了青予安一眼后,就哈哈大笑,心情别提多好了。
“好,看来你果然想通了,放心好了,跟着本尊你不会后悔的。”
魔头说完这话,就开始掐诀念咒,要引动燕沁体内的磨血,与自己缔结捆绑在一起。
“你这魔头,休要伤害燕沁。”
青予安暴怒一声,再不做忍耐。
手中灵光大显,就将早早布置好的阵法,全都给启用了。
而魔头的双眼也是骤然睁开,一把扯住燕沁在自己怀里,一面躲闪着大阵落下的杀招,满脸全是不屑一顾。
“就凭这点小手段,竟然还想来伤本尊,简直是不自量力。”
其实青予安会在喜堂里动手,魔头不是没想到。
所以别瞧他好像一直很轻松似的,但他可是警惕心一直提着呢。
否则也不会阵法才被启动,他就这般飞快的全都躲开了。
“哼,那你就没觉得,自己的体内的魔气,调动起来越发的吃力了吗。”
青予安一面控制着大阵,另一面也忘讥讽的嘲弄了一句。
只要魔头暴怒,那就会多出许多的破绽。
而魔头先是一愣,等到查看了一番自己的状况后,他确实怒了。
“青予安你就是个卑鄙小人,你竟然敢暗算我。”
就在魔头,想聚集起魔气,将体内那股乱窜,摧毁着他身体的灵力,强行逼出身体的时候。
忽然他就觉得自己的小腹一痛,低头看去的似乎,就发现是燕沁目光冰冷的,将发髻间的簪子,刺入了他的丹田之中。
“这一簪子,是替所有那些枉死在你手中的人还给你的。魔头你有今天是咎由自取,我燕沁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十恶不赦的魔物。”
想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燕沁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本可以好好的活着,但都是因为魔头,所以才丧命的。
“你竟然厌恶我到如此地步,呵呵,好啊燕沁,你这女人还真是会装模作样,我竟然被你给骗了。”
魔头并非不清楚,他所做下的事情,人人得而诛杀。
但他从未想过,燕沁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对他出手。
顿时就见魔头,周身涌现起一股强大的魔力。
他甚至不去管体内肆虐的灵力了,并且开始强行吸纳梦之国的全部死气入体,瞬间他的实力再度暴增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而紧接着,魔头竟然手一挥,就将空间撕裂开一道大缝隙。
然后他扯着一身嫁衣的燕沁,眼中包含恨意,却也有一丝道不明的情愫在。
“你是我的娘子,拜过天地,喝了我的魔血,你就休想再与旁人双宿双飞。既然我注定得不到你,那我就毁了你,青予安对你那点心思,生生世世本尊都不会叫你们如愿以偿的。”
燕沁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魔头一把推进了裂缝之中。
“燕沁!”
青予安想都没想,甚至直接就要跟着跳进去。
但是却被魔头缠斗住,只能看着燕沁消失在了眼前,而几乎她才被吞噬进去,时空裂缝就消失不见了。
“我杀了你!”
青予安全身爆发出浓烈的杀气,更是将众人灌注灵力多天的噬灵珠拿了出来,然后就向着魔头丢了过去。
魔头本来就被体内乱窜的灵气,逼的魔气受损严重。
结果他又强行开了一道空间裂缝,如今更加的虚弱。
因此这噬灵珠,他哪里还有能力去抗衡,在一阵肆虐的大笑声中,就彻底被精纯的灵力所吞噬。
“青予安,本尊没有输给你,而是拜在了燕沁的手中,所以你也别得意,如今求而不得,再难见面的那个人变成了你,本尊要叫你包含痛苦的活着。”
魔头消失了,但他张狂无比的大笑声,伴随着这番话,却在整个喜堂内久久回荡着不肯散去。
青予安脸色阴沉的上前,在魔头的气息没有彻底消散前,伸出手就将这缕气息全都吸纳进体内。
而如此一来,他其实才是真正的青予安了,算是将自己完完整整的找回来了。
可是这个代价,却是燕沁消失不见了踪影,这是青予安最无法接受的。
“这小木人偶,是燕沁姑娘消失的地方捡到的,你拿着全当个念想吧。”
乔一仙知道青予安这会,怕是心情糟糕的厉害。
但他还是将手里酷似燕沁的小木偶,递了过去。
青予安低头瞧着木偶,忽然心中一动,然后就立刻说道:
“这里的事情已了,我也该离开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就此便与诸位别过了,若有缘只当再见。
乔一仙等人,也知聚散离别,本就不能强求,当即也是点点头,目送青予安离开。
不过梦羽公主,这会却冲过来,一脸悲愤的说道:
“你竟然利用我害死了圣主,那我们梦之国怎么办,你们谁都不不许走。”
瞧着梦羽公主,竟然敢拦下他的去路,已经实力全都恢复的青予安,其实并不惧对方。
但到底魔头就是他,这段因果,确实需要个了结。
“那魔头本就不是救你梦之国的生机所在,可笑你却奉他为主,也罢今天能除掉这祸害,你也确实帮了忙,我且助你一次吧。”
就见青予安说完,挥手间无数仙气洒落,当即这死气沉沉的梦之国,就变得生机盎然起来了。
梦羽公主眼瞧这一幕,不禁都被震惊住了。
毕竟当初魔头吸纳死气,叫野草得以复苏,她都立刻拜对方为圣主。
而青予安这一手枯木逢春,可想而知梦羽公主这心里,又该有多崇拜。
所以她脸上的怒容不见了,反倒是情意绵绵的看向了青予安。
“我果然错了,原来你才是预言里的圣主,还请您原谅梦羽的无知,我愿意一追随在您的身边,奉养您,服侍您。”
比起魔头的狂妄肆虐,喜怒无常。
其实青予安这仙风道骨,儒雅斯文的样子,自然更得梦羽公主的钟意。
所以这次她甚至更加的主动,话一说完竟然就要去拉扯青予安的手。
但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得一片海棠花落下,看似娇柔的花瓣,却直接将梦羽公主的手背划出一道伤痕,鲜血瞬间溢处。
而梦羽公主更是吃疼之下,不得不将手给收了回来。
“予安你还真是逍遥自在,竟然还有此等绝色女子相陪左右,就是可怜了正清,怎的又变成这副模样了。”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嫣然,这承载着正清一缕魂魄的木偶,本就是她所做的。
如今正清的魂魄感应不到,木偶也变回原来模样,嫣然感知到这一切,自然是要到这下界来一探究竟的。
瞧见是嫣然,青予安赶紧上前,然后就焦急的说道: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瞧瞧,正清她究竟身处何处,我竟然推演不出。”
按理来讲他如今已然吞噬掉了魔头,算是将自己的实力全都找回了,但是正清所在,他竟然还是找不到蛛丝马迹。
嫣然对此自然更加精通,将木偶拿到手中,接着指尖淡淡的红色仙气打了进去,而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木偶我就是为了保护正清的一缕魂魄安然不受损害。”
“究竟是何人不但将她的魂魄强行从这里抽了出去,还将她打落进一个残破的世界里去历劫。”
青予安的脸色更加难看,接着就将事情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
“有没有办法,叫我去那个残破的世界找到正清,我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嫣然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忍不住劝阻道:
“你我都是上界之人,予安你就更加该清楚,这缘分因果不能强求。阴差阳错你们这都是多少世了,却最终都以不得善终,无法相守而结束,或许你不该去打扰正清,而是返回上界才对。”
但是再瞧青予安,却固执的摇摇头。
“难道叫我独善其身,看着她在无数次轮回里不得解脱吗。”
“嫣然你该知道我做不到,当初是她一直庇护我到大,会落得这般境地,更是与我脱不开关系,无论付出对大的代价,也不管还要经历多少世,我都要找到她,将她带回到上界去。”
嫣然叹口气,无奈的说道:
“好吧,但因为那个世界是残破的,若是崩溃掉的时候,即便你来自上界也会跟着支离破碎委实危险,所以你将一半的元神封印到木偶里,带着记忆去找正清回来吧。”
嫣然说完,就见她掌心向上一翻,顿时一个容貌酷似青予安的小木偶人,就出现在她的手里了。
但是再瞧嫣然,却脸色变得惨白了一下,这每一个木偶做出来,对于她来讲也是很不容易的。
青予安当然清楚这一点,顿时就见他感激的说道:
“嫣然等到我将她带回来后,必然会好好谢你的,你不愧是与她最交好的人,总是这般处处替正清考虑。”
嫣然一笑,催促的说道:
“你若想去寻就要快些,到时你元神受损,需要沉睡闭关,我就守在你身边,你这里的肉身不用担心,快些去吧否则她的气息消散掉,我也无法送你过去的。”
青予安闻言,当即强忍着元神一分为二的痛楚,将一半的元神打入木偶之中,而他也随即因为元神耗损太大陷入了沉睡之中。
青予安一显然沉睡之中,嫣然就立刻伸手,召出来一片海棠花,然后将对方放在其中,小心翼翼的守护好。
梦羽公主全程,都眼睁睁的看着,完全都傻眼了。
“你们都是上界的仙人,对吗?难怪圣主这般厉害,竟然挥手间就给我们梦之国,带来了生机盎然。”
说完这话,梦羽公主更加眼神痴迷的看向沉睡之中的青予安。
而嫣然此刻,也打量起梦羽公主,忽然她就笑了。
“你喜欢予安对吧,你的眼神骗不了我的。”
心思被戳破,梦羽公主虽然红了一下脸,但也不回避的点了点头。
“我是梦之国的公主,在我的祖先传下来的预言里,圣主尊贵无比,只有公主才能侍奉左右,所以我喜欢圣主有何不可。”
梦羽公主在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于一丝丝挑衅的语气在里面。
因为刚刚她可听得真切呢,圣主要去找一个叫正清的女子,而这个嫣然就是帮忙的人。
若非如此,圣主无法去寻人,那她或许就真的有机会,侍奉圣主左右了。
但是再瞧嫣然,丝毫不因为梦羽公主态度而生气,反倒笑吟吟的说道:
“那我若是给你个机会,叫你真的能侍奉予安,甚至是嫁给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一听这话顿时梦羽公主,不禁都愣住了。
“你这话当真,可你干嘛要帮我呢。”
嫣然的双眸,不禁看向陷入沉睡的青予安,流露出的都是满满的心疼。
“因为不想他在这样煎熬下去,一世又一世的去找寻守护,最后却毫无结果,他的身边或许真的该换一个人陪着他了。”
梦羽公主顿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并且赶紧保证道:
“这位仙子,你若真肯帮我的话,那我向你保证我会对圣主全心全意的好,为了他就算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甚至是我的性命。”
梦羽公主其实只是希望,嫣然知道她对青予安的心意有多强罢了。
但是就见嫣然,满意的笑了之后,竟然手一挥,完全藤蔓出现就将梦羽公主给缠绕住了。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想来叫你魂飞魄散,然后我借你这副身体下界走一趟,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吧。”
被藤蔓缠绕住的瞬间,梦羽公主就觉得脑海里,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你要对我做什么,你不是答应我,要叫我陪伴在圣主身边的吗。”
面对这声声质问,就见嫣然一个转身间,竟然变得同梦羽公主一般无二了。
“你区区下界之人,能有一副身躯陪伴在予安身边,已经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了,还望向能留下魂魄不成,简直是可笑至极。”
嫣然一步步,诱导着梦羽公主说出,愿意舍弃一切的话。
如此她在出手的话,就不会沾染因果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了解女人的永远还是女人。
此刻嫣然看青予安的眼神,再到她这番话说完,梦羽公主其实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也喜欢圣主,说什么帮他找在意的女子,根本是在他面前装好人罢了,亏得圣主这般信任你,你这个女人真是够歹毒的。”
其实若是青予安此刻在的话,必然也是要惊讶万分的。
因为在他的心里,嫣然就是那个古道热心,一世又一世帮着他一起去救正清的人。
而且他就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嫣然对他竟然还存在别的心思。
至于嫣然,这一装烂好人,就是好几世,她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带着这个伪装的面具,都快要摘不下来了。
因此如今总算有人,看见她的真面目,嫣然竟然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不愧是公主,到是有几分机灵,没有错若非我出手干预,就凭着青予安对正清的那份执着,她或许早就回到上界来了。”
瞧了眼手里,酷似正清容貌的小木偶。
嫣然变了脸,直接将木偶丢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凭什么青予安的眼中,就只有你,却永远看不见我的好呢。”
“所以我故意在木偶上做手脚,并且做了无数的木偶人,故意到下界去干扰你们相守在一起,可是他还是放不下你。”
等到将木偶,硬生生踩了个稀巴烂后。
就见嫣然手一挥,梦羽公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彻底的魂飞魄散在天地间了。
接着就见嫣然,在原地消失不见,藤蔓全都舒展开后,梦羽公主睁开双眼,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此刻的公主,其实就是嫣然。
而她拥有了这个身体后,对整个梦之国,也有了掌控的能力。
就见她走到青予安的近前,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脸痴情的说道:
“我要利用这一方世界的全部生灵,来改变你的记忆。”
几乎是她的话音才落,就见得才变得生机盎然的梦之国,再度化为了腐朽。
而这一次,甚至连梦之国里所有的人,也都在惶恐之中,变成了一座座的石头雕像失去了生机。
源源不断的生机,向着嫣然这里围绕而来,她伸手点向了青予安的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说道:
“你钟情的女子叫做嫣然,你要将她带回上界,阻挠你的人是燕沁,她是这世间最恶毒的女子,你要在下界亲手除掉她,毁掉她的元神,予安你一定要记住,这就是你这一世的使命。”
当最后一缕生机,也打入进青予安的意识深处后。
嫣然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只剩下半个元神的青予安,想篡改他的记忆,还是很轻松的。
接着就见嫣然,在原地消失,追寻着青予安还未消散的气息,也向着那一方残缺的世界下凡历练而去。
南武国。
将军府,萧家。
就听得同一时间,忽然传来两声婴孩的啼哭声。
接着就见两个产婆,急匆匆的从产房里跑了出来。
只是一个满脸慌张,一个却是喜上眉梢。
“将军不好了,夫人诞下嫡小姐,难产血崩,怕是要撑不住了,姑娘她还一直在笑,瞧着可瘆人了。”
“启禀将军,沈姨娘生下二姑娘,母子平安,而且姑娘还口含海棠美玉,屋内更是传来阵阵花香,这是祥瑞之兆,可见这孩子必然是有大福报的。”
十八年后。
将军府最冷僻的西院内。
阵阵笑骂声,伴随着狗吠,清晰的传来。
“燕沁瞧瞧你这废物样子,还想偷偷的尝试苏醒灵根,可你的灵根早就被姑父亲手剔除掉了,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
躺在地上,努力躲避两只大黑狗扑咬的燕沁。
其实她再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脸上手上,这会全都是伤痕累累了。
可即便身上无一处不再疼,但是燕沁最疼的还是心里。
在这一方大陆上,人人崇尚强者,并且天资聪颖者会有灵根,十八岁这一天灵根觉醒,就能找寻适合自己的修行之路了。
而她作为将军府嫡女,世家贵族的血脉里,是注定有灵根传承的。
可她的灵根,却被亲生父亲剔除掉了,将她亲手变成了一个废物。
“我就算是你们口中人人称道的废物,可我依旧是将军府的嫡长女,你们今天有本事,索性就杀了我吧,总耍些手段来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燕沁声声泣血的喊着,她甚至真的很想,将这些纨绔子弟们激怒,然后冲出来一个人给她个痛快。
毕竟十八年来,她虽然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冷水馊饭,残瓦漏窗之中长大。
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萧将军,真的会将她的灵根剔除。
“杀了你,那我们岂非要少了好多的乐趣。”
一个穿俏粉色锦绣罗裙的少女,捂着嘴娇笑连连。
她叫沈莲儿,本来沈家就是做小香料生意的,但是她的姑母沈氏,容貌出众,又识文断字,得了萧将军的钟意抬进府做了姨娘。
结果她这姑母真是好福气,生下了个仙子临凡的好女儿,所以母凭女贵,直接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的续弦正室夫人。
所以沈莲儿经常来将军府玩,她出身卑微,在一众世家贵族千金里,总是抬不起头来。
所以对于将军府嫡长女燕沁,她惯是喜欢欺凌的,不但能讨好姑母沈氏,最关键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一想到将军府的嫡女,被她踩在脚下肆意羞辱,沈莲儿就觉得特别有优越感。
燕沁这会气的,银牙咬得樱唇都渗出血来了。
“沈莲儿,你绝对会后悔,没有杀了我的这件事情。因为早晚我会将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全都一一的还给你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燕沁此刻真的很绝望,也对自己的父亲再不报任何幻想了。
她曾经总在想,或许当年只是因为她出生不详,克死母亲。
帝都恰逢大火,离着将军府最近的几户人家全都葬身火海之中。
所以迫于灾星降世的压力,她的父亲假意说剔除了她的灵根,实际上并没有真的伤害她呢。
毕竟虎毒不食子,哪怕燕沁无数次在铜镜面前,瞧见她后背上那道丑陋的伤疤。
哪怕这十八年来,这位亲生父亲加起来,看过她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但是燕沁依旧坚信,这个亲爹爹不会真的对她如此残忍。
但如今看来,大错特错的那个傻子,竟然是她自己。
“好啊,燕沁你竟然还敢威胁我,看我今天不叫大宝和小宝,将你的脸撕烂了,我就不见沈莲儿。”
就在沈莲儿,马上要叫下人们按住燕沁,然后叫俩恶犬更方便,朝着对方的脸扑咬而去的时候。
忽然一声不悦的呵斥传来了:
“莲儿你怎么又在这里欺负我大姐姐,还不赶紧过来,今天我父亲大寿,在府邸中设宴,你休要胡闹。”
这说话的人,是这府中的二小姐萧嫣然。
当初她降生的时候,口含美玉,天降异香,这香味更是飘散进皇宫之中。
如今的太后娘娘,当时还是郑贵妃,得了重病奄奄一息。
结果闻了一口这香气,竟然就不治而愈了。
后来就有传闻说,萧嫣然是仙女下凡,这香气是她一身的仙气所化,因此才有这般奇效。
郑贵妃觉得与萧嫣然有缘,所以对方还在襁褓之中是婴儿的时候,这位贵妃娘娘,就将人认为了义女受封郡主。
所以在嫣然面前,沈莲儿一向都只有巴结的份,可不敢违逆她说的话。
“郡主表姐,你就是心肠太好了,若是换做我,这样的灾星,怎么还会护着她到现在,早就禀明姑父,或者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将她放到火里给烧成灰烬了。”
沈莲儿还要接着说下去,却被萧嫣然不喜的出言打断了。
“你这叫什么话,就算燕沁再不祥,所有人都说她的灾星。可是在我心里,她依旧是我的嫡姐姐姐,是与我同天出生的好姐妹。”
嫣然说完,一脸关心的上前,就将燕沁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她不详,但是这些年,燕沁也没伤害到你们任何人。还不赶紧离开,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沈莲儿撇撇嘴,心里虽然不服气,但还是赶紧说道:
“郡主表姐别生气,我带着大宝还有小宝走就是了。”
反正再怎么护着,这个表姐经常要进宫陪着太后,想刁难萧燕沁有的是机会。
沈莲儿这样一想,不禁又开心起来了,终于肯离开了。
而再瞧嫣然,这会正用灵力,帮燕沁将全身的伤全都渐渐的愈合如初起来。
“其实你不用为了我,总这般耗损灵力的,其实我死了也挺好,除了你之外,怕是所有人巴不得我赶紧消失吧。”
燕沁感激的看了嫣然一眼,笑得很苦涩。
“不许你这样胡说,燕沁你不是同我讲,就算为了你那拼死也要护着生下你的母亲,你也要好好活着。”
“而且我的灵力有所精进,就算你伤的太重我都能医治好你。”
虽然按时辰,燕沁确实早出生一会。
但是因为她和嫣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所以姐妹俩经常互相称呼名字。
尤其是燕沁这个嫡长女,委实不受待见,嫣然若多叫她几声姐姐,传到沈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耳朵里,反倒是要更加刁难她几分的。
“嫣然你真好,这些年多亏有你,否则我早就不知道死上多少次了。”
瞧着自己全身的伤口,全都愈合了,燕沁心里感动,眼圈都红了。
而嫣然只是冲着她温和笑着,但心里却也冷笑了一下。
自然是要好好护着你活着长大,否则如何等来青予安亲手杀了你,这一次有我在,你必然魂飞魄散。
等到予安彻底绝了带你回上界的念头,我便与他可以常伴千万年了。”
嫣然想到开心处,这嘴角不禁都勾起了笑容。
恰巧燕沁瞧见,不禁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嫣然,是不是也你也觉得,我如今这副样子,狼狈可笑的很,不过也是呢我适才听沈莲儿说,太后有意给你同太子赐婚,以后你就是太子妃了,真是要恭喜你了。”
说不羡慕是假话,但是燕沁这一声恭喜,也是真心实意为嫣然感到高兴的。
而嫣然赶紧扶着燕沁起身往屋里走去,然后就赶紧说道:
“你别听莲儿瞎说,你啊就别操心我的事情了,反倒是你自己,今天可是父亲的寿辰,难道你真的不准备前去贺寿吗。”
想到半月前她年满十八岁,就开始尝试唤醒灵根,结果直到这两天被沈莲儿发现,遭受到无情的嘲笑羞辱。
这半个月之内,其实燕沁对萧将军这个亲生父亲,可以说彻底的死心了。
“我若不去,他最多是记不得还有我这么个女儿罢了。”
“可我若是去了,那他必然震怒,说不定还会将我撵出席面,我何必去触霉头呢。“
燕沁对自己在将军府的处境,认知的还是很清楚的。
但是就见嫣然,却不愿意错过一出好戏,顿时就怂恿的说道:
“你别这么想啊,其实你我都是父亲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在意你呢。”
“若是你准备好寿礼,叫父亲看见你的诚意,说不定这灵根,父亲大人就还给你了呢。”
想到自己被硬生生剔除掉的那一节骨头,或许还在萧将军的手中,燕沁的眼中再度重燃起希望。
“嫣然,你真的觉得,父亲是在意我的吗,你可千万不能骗我啊。”
已经对这段父女之情,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燕沁,她在这府中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人,其实就只有嫣然了。
“自然会的,所以你且好好准备着,我先去哄着父亲开心,等一会你到了,他心情大好,自然你再提灵根的事情就能事半功倍了。”
燕沁感激的连连点头,然后就握住了嫣然的手,甚至都舍不得松开了。
“还好在这将军府内,我还有你这个好姐妹,一直帮衬护着我,否则这些年我怕是都难以熬过来了。”
嫣然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这才满眼关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只是才走出院门,她嘴角的笑容,就被讥讽所取代了。
“放心吧燕沁,我会一直护着你的,你受伤了我就为你治疗,叫你好好活着,一遍遍的伤痕累累却死不掉。”
“你不是想要灵根吗,那我就给你机会去见父亲,否则我怎么能瞧见,你在寿宴之上,众人面前丢人现眼的一出好戏呢。”
是啊。
燕沁感动之余,却完全没意识到,若是嫣然真想帮她。
就凭嫣然的身份,给她随便准备寿礼,哪里需要燕沁自己来想办法。
而且她这身衣服,还是去年除夕当晚,嫣然送她的一件旧衣。
虽然燕沁一直都很珍惜,但是架不住这衣服早就破旧不堪了。
而嫣然刚刚全看在眼里,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她。
燕沁不是不想开口叫嫣然帮忙,可对方走的太快了,她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在自己破败的小院子里瞧了一圈,燕沁也没找到一件像样的东西能当寿礼的。
正愁着的时候,忽然一颗落下来的核桃正好砸中了她的额头。
“有了,我知道送什么好了。”
这院子荒僻,所以也无人打理,也不知是谁当年在院里中了一棵核桃树。
不过这树对于燕沁来说,感情却是很深的。
之前她还小的时候,就在这院子里单独生活了。
那会她还没跟着奶娘学会刺绣,无法交给管事拿出去卖钱换些米面来吃。
所以冷汤馊饭,难以下咽的时候,每年核桃收获的时候,都是她最开心日子。
所以核桃对于燕沁,就是最好吃的东西。
而当初奶娘还没有被撵走时,也是变着法弄来食材,给她用核桃做糕点吃。
如今的燕沁,靠着绣活贴补自己,其实除了被偶尔欺凌外,日子到还过得去。
就见得她进了屋,将藏起来的米面拿出来一些,然后就在院子里,自己搭建的炤台前忙活了起来。
恐怕谁也想象不到,这富丽堂皇,天恩尽显的将军府内,竟然还有一处荒僻的院子里,过的生活犹如乡下农间一样。
最原始的炤台,最破旧的屋子,还有一个为了父亲的寿辰,飞快忙碌着的清瘦身影。
而再瞧此刻的将军府前院这边,那是热闹非凡。
戏台子上,好戏正在开罗,戏台子下,萧将军正满脸笑容,接受着众人道喜贺寿的话。
但是为由萧嫣然,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坐在那里也不言语。
这若是换成旁的萧家小辈,这副模样,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必然是要被训斥的,甚至严重些直接撵出寿宴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嫣然可是将军府,众星捧月宠着的二小姐,她的待遇当然就很不同了。
“女儿,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心意啊,要不母亲叫人单独给你再准备一份。”
最先发现嫣然不对劲的,就是沈氏了。
她生有一子一女,向来这儿子,都比女儿更得家门重视。
但在沈氏这却不然,她早就知道,嫣然这个女儿是金贵的命,她能成为将军府的续弦正室,也是因为这个女儿。
所以沈氏对嫣然的疼爱,那简直就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察觉到丁点不对,都是要紧张半天的。
“母亲不必担心,我没有事,只是想到燕沁刚刚说,要来给父亲贺寿,我怕她搅扰了父亲的好性子,有些担心罢了。”
“什么,这个扫把星,谁允许她来寿宴上的。”
一听到燕沁的名字,都觉得晦气的沈氏,顿时就直接将这话喊了出来。
沈氏本就是妾,并非世家大族出身,这骨子里就颇为的粗鄙。
平时装的还像那么回事,这一着急粗鄙的本性就暴露了。
而嫣然的心里闪过一丝厌恶,若非沈氏同意,燕沁一会才会顺利出现在寿宴上,她才懒得搭理这个所谓的母亲呢。
“母亲不用动怒,其实你就叫燕沁来就好了,一来这也是她的孝心一片,二来还能彰显您这位当家主母对她的宽容,三来父亲若震怒,燕沁也就死心了,以后安分下来,便不会再胡闹折腾。”
嫣然的一番话,听得沈氏连连点头。
虽然她根本不想见到燕沁,但这些年听从嫣然的话,在这府里她是越来越站稳脚跟了。
甚至就连那些后来被抬进府的姨娘,小贱人们,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分毫。
“行吧,女儿你就是太软的心肠了,总是顾念着那燕沁是姐妹,处处这般帮衬着她,这种扫把星你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嫣然亲自开口了,沈氏立刻吩咐下去,若是燕沁来了不必拦着直接将人带过来。
几乎是沈氏一走,就见将军府的嫡长子萧楚恒,满脸感激的来到嫣然近前。
“二妹,适才你为了燕沁说的话,为兄全都听见了,真是多谢你了。”
萧楚恒与燕沁,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他也是萧家的嫡出长子,身份自然也是极为尊贵的。
虽然沈氏生下个儿子萧楚昕后,就总是想取代萧楚恒的地位,甚至想将他撵出萧家。
但是萧将军是不喜欢燕沁,但是对这个大儿子还是很满意的,并且极为的器重。
“兄长这话说的,就太折煞嫣然了,我们兄弟姐妹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的,就像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楚昕,兄长不也是一直帮衬教导着嘛。”
萧楚恒也笑了,觉得嫣然,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我虽然想护着大妹,但是我一个男子,这内宅里的事情实在是插不上手,但愿燕沁今天来献寿,父亲能开心,那她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了。”
嫣然眼睛一转,然后就笑着提议道:
“兄长不必担心,一会若是父亲真的震怒,你我就一起去给燕沁求情,父亲一向器重长兄,我也算能说得上几句话,想来也出不了太大的乱子。”
对于萧家嫡长子这个身份,嫣然到没真想争过。
但是她见不得,任何人真心去在意燕沁。
所以这个萧楚恒若留着,将来他掌权将军府,那燕沁不就熬出头了,这是嫣然不愿意瞧见的。
索性还不如,怂恿着萧楚恒,一次次的去惹恼萧将军这位父亲。
等到他被厌弃,甚至撵出家门了,自然燕沁想翻身的机会也就没了。
这人就是不禁念叨,这边才说到燕沁,她此刻也已然来到了寿宴之上。
“将军府大小姐燕沁,前来给萧将军贺寿,献上笑口常开,核桃酥饼一提,馒头寿桃一对。”
这向来办寿,在这帝都内有个风俗。
那就是贺寿人送了什么,会当众被念出来。
本来是大家凑个热闹,笑闹一番听个新鲜。
但久而久之,也存在攀比之心,谁若是给的寿礼太上不得台面,自然是要耻笑的。
“这点东西,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上门拜寿,恐怕都是拿不出手的,这礼官莫非是念错了。”
“你们也不想想,人家是将军之女,这寿礼贵在心意,可不再值多少银子。”
“不过将军府何时有了位大姑娘,我只听说过二小姐嫣然郡主啊。”
“哎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扫把星萧燕沁。”
燕沁几乎才一进来,就立刻议论声不绝于耳。
她从来都单独生活在小院里,哪里见过这般大的阵仗,这么多的达官显贵。
本来她就吓得头都不敢抬,结果也不知道是谁,竟然一下喊出了她的名字。
顿时这寿宴上,一些同萧将军年纪相仿的人,全都想起燕沁就是当年那个,出生就不详的女婴来了,顿时可就炸开锅了。
“这将军府究竟是怎么想的,这种不详人怎么还叫她出现在寿宴上,难道也不怕晦气吗。”
“咱们还是赶紧走吧,离这个扫把星太近,会被克死的。”
所有的宾客,这会就像避瘟神一样的看着燕沁。
这种感觉,叫燕沁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明明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这些人却要如此对她。
这短短的一个席面,其实走到萧将军面前,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
但是燕沁却觉得异常煎熬,总算到了主桌前,她不禁跪在地上,就将精心做好的糕点高举过头。
“知道父亲今天大寿,所以女儿亲自做了糕点,还希望父亲福如东海,寿……”
燕沁话还没说完,就见得萧将军已经起身,一巴掌就将她的糕点,全都掀翻在了地上。
“贺寿?”
“我看你是存心来给我添堵的,本将军早就说过,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上,我不杀了你这孽障,但我也绝对不会认你这个女儿的。”
瞧着众宾客全都惊慌不已,对将军府颇为埋怨的议论纷纷。
萧将军在朝数十载,何时这样丢脸过。
只见他走上前来,将地上散落的糕点,踩的稀巴烂,却没有低头去看一眼。
“究竟是谁允许你出来的,简直是岂有此理,我看你不是贺寿,你是来存心给本将军添堵,想要气死我的,你果然就是个孽障。”
萧将军这话,明显是要彻查此事。
嫣然在旁,这出大戏别提瞧得多津津有味了。
其实她很清楚,就凭萧将军对她的疼爱,就算事情真查到她头上来,最后也不会有人责罚她的。
大家只会觉得她是太过善良,此事传扬出去,对她也未必是件坏事。
但是就见嫣然,却还是立刻露出一脸慌张的模样,然后就将一旁的萧楚恒衣袖给抓住了。
“长兄这可如何是好啊,都是我的错,本来瞧着父亲寿宴上开心,我才叫燕沁来的,现在父亲要追究此事,怕是我也要难逃家法了。”
萧楚恒是耿直忠正的性子,自家妹妹燕沁此刻被训斥,他已然很难受了。
若是这件事情,还要连累到嫣然,萧楚恒怎能忍心。
所以就见他立刻上前,跪在了燕沁的身边说道:
“父亲此事你要罚,就罚孩儿一个人吧,燕沁是我叫她来的,糕点也是我给她准备的,全是儿子思虑不周惊扰了宾客,也叫父亲生气了。”
“哥,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的。”
虽然同这个亲哥哥,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但是兄妹俩感情很好。
燕沁顿时急的都哭了,拼命的摇头,不想连累到萧楚恒。
而萧将军冷哼一声,满脸不悦的说道:
“惊扰宾客,罔顾为父的话将这孽障放出来,楚恒你一向稳重,这次真的是叫人太失望了,一会寿宴结束,自己去祠堂领三十鞭子,再有下次休怪为父不认你这儿子。”
三十鞭子,就算是如萧楚恒这般,习武的练家子,那一通领罚下来,也是要十天半个月躺在床上,别想起来了的。
萧将军这处罚,确实不算轻了,当即众宾客自然也没人再好意思埋怨下去。
接着萧将军不禁看向了燕沁,满脸嫌弃的说道:
“哭什么哭,今天是本将军的寿宴,你哭丧个脸给谁看呢,赶紧给我滚回内宅去,少在这里给将军府丢人现眼。”
本来燕沁,这次前来,还是心存憧憬的。
毕竟之前嫣然给她编织出的那个美好的画面,她确实是信以为真的。
结果如今灵根的事情一个字没有机会提就算了,还连累得亲大哥要受一挨上一顿鞭子。
此刻燕沁都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只要谁对她好,凑近她身边,就会霉运连连。
“父亲,叫燕沁待在我身边吧。”
就在燕沁绝望的,想要回到自己破旧的小院时,嫣然走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嫣然,不用了,我还是回去吧。”
燕沁想挣脱开嫣然的手,可对方却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她。
“燕沁你别这样,就算你真的不祥,但是我经常也去探望你,不是好端端嘛,可见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但你完全影响不到我的。”
嫣然在说这话时,到是一副护着姐妹的模样。
可她说出来的话,顿时就惹得四周宾客,暗暗称奇不已。
“听见没,不愧是仙女临凡啊,这命格就是金贵,连这样的扫把星都能镇得住,难怪连太后当年,都要收嫣然郡主为义女了。”
“也不知道我家那几个臭小子,有没有福气,能迎娶到嫣然郡主,到底我们家也是国公府,与将军府到也般配。”
“你们省省吧,没听到消息,太后娘娘可是要叫嫣然郡主许配给太子的,你们那点心思都收起来吧。”
适才谈论到燕沁的时候,众人那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但如今讲道嫣然,可就完全不同了,一个个眼中全是羡慕不说。
有的恨不得趁机,多看两眼嫣然,都觉得自己能沾上福气,好运临门呢。
“将军,要不就听嫣然的吧,咱们这女儿太心善,而且就这么将燕沁撵走,也确实不妥。”
沈氏本不想替燕沁说话的,但架不住嫣然一直用眼神暗示她,这才不情不愿的也跟着求情起来。
“你们娘俩啊,真是叫本将军说什么好呢,一个比一个心肠好,等哪天这个小孽障,真闯出祸事殃及满门的时候,我看你们还怎么给她兜着。”
虽然萧将军这话看似在责备,但是明显没有生气。
毕竟人都是如此,自己的妻女如此良善,内宅自然安宁,萧将军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嫣然,真是谢谢你,不过我坐的远一些就好了,在你身边会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
在嫣然的身边落了座,燕沁依旧十分的不适应。
一旁的沈莲儿,瞧着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顿时哼笑一声说道:
“这不也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怎的好端端的,竟然就非要跑来这寿宴上自取其辱呢。”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一会太子和宸王景王等人都是要来的,留你在这真是够丢人的。”
沈莲儿无时无刻,只要逮住机会,都要嘲讽燕沁一通的。
之前在那个小破院子里的时候,虽然欺负燕沁
也挺有意思的,但到底不像如今,有这么多官家千金们瞧着。
沈莲儿在她们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如今总算有个出身好,却处处不如她的燕沁出现了。
她当然是要狠狠的踩上几脚,这样才能彰显出来,自己也是有体面尊贵的。
“燕沁,你且忍忍吧,适才强行求得父亲叫你留下来,已经惹得父亲不悦。”
“莲儿又是个炮仗脾气,我若因你与她争执,恐怕到时我受罚不打紧,就怕护不住你。”
嫣然一脸为难的看着燕沁,做出一副很自责的模样。
可实际上她甚至不用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瞪视过去,沈莲儿哪里还敢呱噪。
“没关系的嫣然,我能坐在这里,已经是沾了你的光。不过就是几句挤兑我的话,不疼不痒的我根本就不放在心里。”
其实燕沁真的很想说,她刚刚就没打算留下来的,也清楚这里的富贵,与她有多格格不入。
可是嫣然为了她这般出头,燕沁只是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好意,所以这会就算心里难受,也强挤出笑容,将所有的委屈都默默咽了下去。
瞧着燕沁这副模样,嫣然的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甚至她已经再想,以后要经常带着燕沁出来转一转。
这般瞧着她颜面扫地,受尽嫌弃的事情,可远比将对方始终关在院子里不见天日来的有意思多了。
“太子殿下,宸王殿下,景王殿下到。”
就在这时,将军府下人来报,顿时所有人全都站起身来,准备恭迎太子等人的驾到。
“瞧见没,太子亲临,之前传言嫣然郡主要赐婚给太子,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可我怎么听闻,宸王和景王,对嫣然郡主也是倾心有加,如今这三位一起来,怕是有好戏瞧喽。”
燕沁跟着站起来,耳中听着这些人的话,她羡慕的偷偷看了眼嫣然。
而就在她有些恍神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有一双手,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燕沁完全就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整个人就惊呼一声,竟然狼狈的直接跌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正好太子等人从她身边路过,这一摔当然就惹得三位皇子全都齐刷刷的向她看了过去。
将手偷偷缩回来的沈莲儿,差点没笑出声来,更是赶紧扬声说道:
“燕沁你也太过分了吧,竟然在几位殿下面前这般莽撞无礼,你个扫把星也不怕给殿下们沾染上晦气,以下犯上你这是死罪啊。”
燕沁的双手,甚至都跌的磕破了。
但她被这话吓坏了,当即赶紧看向三位皇子,连连摆手的说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有人推了我。”
结果她才一抬头,慌张的都未解释清楚呢,就见得宸王李青君,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竟然是你。”
宸王的话,不禁叫所有人都是一愣,都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话,究竟因何而来。
而燕沁也是一脸发懵,忍不住指了指自己说道:
“你莫非认识我。”
可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自己曾经见过这般尊贵的人。
萧将军也是有些诧异,自家这个孽障,从出生起就没出过府门半步。
但瞧着这位宸王殿下的反应,明显就是和这孽障认识。
不过所有人里,最心惊胆战的其实就是嫣然了。
因为只有她清楚,李青君就是青予安的转世。
如今他瞧见燕沁,竟然是这副表明,嫣然不禁也在担心,是不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太深了。
所以导致见到燕沁,就连青君被她利用一方小世界,强行压制住的记忆,也彻底的苏醒过来了。
想到这里,嫣然不禁赶紧上前,翩然见礼后就赶紧说道:
“这是我长姐燕沁,因为久病将养在内宅,从未抛头露面过,若有规矩欠妥的地方,我替姐姐向三位殿下赔罪,还请几位殿下快些上座吧。”
太子李易,闻听这话,不禁笑着点点头说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原来这位也是将军府的千金,之前到确实没有见过,那快些起身吧。”
景王李冕也是笑嘻嘻的模样,他年纪小不过十五六岁。
总是喜欢跟着诸位兄长身后四处乱串,与宸王的关系又最是要好。
“四哥今天是怎么了,这般紧盯着萧家千金瞧,都把人给瞧的不敢起身了呢。”
太子都没介怀,又有嫣然打圆场,这事情眼瞧着也该被掀过去了。
结果哪成想,就见宸王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嫣然,接着快步走向了燕沁。
“你站起身来,抬起头叫本王好好瞧清楚你的这张脸。”
一听宸王这话,再结合刚刚景王那番玩笑的话,顿时在场的众人又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了。
毕竟谁人不知,虽说太子是嫡出,但是皇帝最疼爱的柔妃,正是宸王李青君的生母。
而柔妃早故,所以皇帝爱屋及乌之下,对李青君是众多皇子里最疼爱的一个,甚至好几次都生出要改立他为储君的念头。
可偏偏这位宸王最是性子寡淡,又一向只对领兵打仗感兴趣,所以常年驻守边疆,若非皇帝看他到适婚年纪,却连女子都不沾染一下。
焦急之下将他宣回帝都来,恐怕这位宸王殿下,还在边疆待着呢。
因此李青君如今在帝都,正是被选妃的事情困住,如今他对燕沁这般另眼相看。
众人不禁都在暗暗的猜测,莫非这将军府是要出了两位王妃不成,那这可真是一门荣华尽显啊。
“我……”
燕沁犹豫了一下,害怕的看了眼李青君,就将头再度低下去了。
因为只有她离得近才感觉的最清楚,甚至对她另眼相看,这位宸王殿下全身都透着一股杀气腾腾。
“本王叫你抬起头来,莫非你是听不懂吗。”
李青君常年领兵,厮杀在疆场之上,这身上难免就带着一种凛然决绝之气。
而且他的脾气,不像太子那般谦和,也不同于景王的玩世不恭,反倒是一向强势至极。
因此见燕沁不肯抬头,李青君可不管她是害怕,还是羞涩,竟然直接掐住对方的脖子,迫使燕沁不得不将头抬了起来。
“果然是你,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你这个人。”
李青君仔细的端详完燕沁的容貌后,就松开了手,而后转身就回到了太子的身边。
“四弟,你这是何意啊,若你对这位萧姑娘真的有意,为兄替你禀明父皇。”
太子本来说这话的时候,是满眼带笑的。
可等到李青君一个冷冷的眼神凝视过来的时候,太子哪里还瞧不出来,这个四弟应该不是瞧上萧家这位嫡女了,顿时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而萧将军此刻,心里越发忐忑,忍不住试探的询问道:
“宸王殿下,不知道我家这个孽障,是不是刚才冲撞您的缘故,若王爷有任何不满只管说出来,我必然狠狠的重罚她。”
结果就见李青君没有接话,只是坐稳后才淡淡开口说道:
“我与她的事情,你们谁也插手不了,也不会懂的。”
宸王这话,简直叫众人听得更加疑惑了。
但是他不肯说,众人自然也不敢问。
吃了个瘪的萧将军,他到底也是位高权重的人,加上今天这好好的寿宴,弄了一肚子的闲气,这换谁都是要恼火的。
因此就见他冷哼一声,这股火气不敢冲着李青君而去,所以燕沁自然就成了出气筒。
“你还傻愣在这作甚,赶紧给我去祠堂外面跪着去,惊扰了三位殿下还不自知,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萧家没有礼数呢,赶紧给我退下去。”
其实要不是因为嫣然,不想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燕沁在这里多待一会,都是一种煎熬。
如今哪怕罚跪,她甚至都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当即赶紧磕头告罪一声,就急匆匆的向着祠堂而去了。
而在这将军府,除了那一处小院子外,燕沁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祠堂了。
毕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三天两头要去跪祠堂,有错要跪,没错也要跪,被欺负惹得家宅不宁依旧要跪。
燕沁一走,这寿宴上再度恢复了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模样。
但是嫣然却有些心里焦躁不安,她总觉得李青君的反应抬不对劲了。
想到这里她实在坐不住了,当即就凑到了李青君的身边,满脸自责的说道:
“青君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替燕沁给你赔罪,你瞧她也受罚了,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当年李青君曾身染恶疾,结果来了一神医,说要仙人之血为药引才能救治好。
而嫣然仙女临凡的美名,那可是从出生起就跟着她的。
因此嫣然取了血,果然救治了李青君。
而从那以后,皇帝觉得嫣然金贵,加上太后疼爱她,所以竟然宣进宫里。
因此私下里,嫣然同这些皇子公主,相处的极为和睦,也是相护称呼名字的。
因为那次的救命之恩,李青君待谁都冷冰冰的,却对嫣然到是另眼相待几分。
瞧着她赔罪,李青君不禁摆摆手,然后就说道:
“与冲撞无关,而是我真的见过她,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的那些噩梦,有个人总是提刀将我一遍遍的杀死,而那个人就是你的好姐妹燕沁。”
嫣然一直心里惴惴不安,那是担心,青君的记忆苏醒过来。
可如今一听完李青君的话后,她差点没笑出声来,更是忍不住感慨,燕沁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燕沁连灵根都被我父亲剔除掉了,而你是我朝的战神啊,她怎么可能有本事伤的了你呢。”
嫣然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李青君的那些梦境,就是因为当初记忆被篡改后造成的一种结果。
但她这会自然要替燕沁说话,若是落井下石的话,那她在李青君面前,就不够完美无瑕了。
而李青君也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不过他还是嘱咐道:
“嫣然在这个世上,自从我母妃过世后,我唯一还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毕竟我这条性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在我心里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这些事情我同你讲过后,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自己慢慢会查清楚的。”
被堂堂的王爷,视若推心置腹的好友,这对于很多人来讲,或许都是一件极为荣幸的事情。
但是嫣然却觉得,这话听得格外的刺耳。
毕竟在上界的时候,她就眼睁睁看着,青予安为了正清,是如何的一遍遍入世去守护找寻对方的。
反观她呢,在青予安的心里,就是最信任的伙伴,最好的朋友。
可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啊,她的满心爱慕,怎么对方就是瞧不见呢。
“青君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且燕沁的事情我都清楚,你有什么问我就好了。”
李青君不禁点点头,觉得嫣然依旧这般贴心,有这个一个朋友在身边确实很好。
但是他此刻脑海里,却忍不住再次露出,燕沁刚刚那惊恐不安的小脸。
虽然容貌一样,但是与梦境里,那个一脸冰寒将刀刺入他心窝内的女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嫣然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但是脸色却难看的厉害。
恰巧沈莲儿因为也想结识皇子,所以巴结的这会凑了过来。
“郡主表姐你这脸色为何如此的难看啊,出了什么事情你与妹妹我说,莲儿愿意为你分忧的。”
嫣然的心情确实不好,自己费尽心机,结果换来的还是青君将她视若知己,两人间就再无进展了。
反倒是燕沁,如此狼狈不堪,甚至还是李青君这些年的噩梦。
但是嫣然看得出来,李青君的眼中,对燕沁是感兴趣的,那是看向她时从来没有过的眸光。
“莲儿,我没有事,只是想着兄长还有燕沁,都在祠堂那领罚呢,可我身为将军府的二小姐,这寿宴又脱不开身,委实太过担心罢了。”
既然燕沁不叫她好过,那嫣然决定也给对方添堵一下。
这沈莲儿刁蛮又没脑子,拿来利用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就凭沈莲儿的性子,到了祠堂必然是要开闹的,燕沁可就不单单是罚跪那么简单了。
果不其然,一听说这话,沈莲儿的眼睛都亮了,当即就连忙说道:
“我当什么事情呢,表姐若走不开,我替你跑一趟去瞧瞧就好了啊。”
“不过等妹妹我回来,不知姐姐可否带着去给太子请安呢,我保证不是为了去争姐姐的风头,我就是想一度储君的风采罢了。”
沈莲儿能不积极嘛,燕沁倒霉,她巴不得去嘲笑两句呢。
而且替嫣然办事,对方就必须领她这个人情,再开口去见太子,就变得容易多了。
虽然太子妃的身份,沈莲儿还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想的,但若能做嫣然的陪嫁,去东宫当个侧妃的话,那她做梦也是要笑醒的。
沈莲儿的那点心思,嫣然如何瞧不出来。
但她本就对太子无意,嫣然全部的心思,都在李青君的身上。
她还巴不得太子能喜欢上别人了,当即也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莲儿你在同姐姐这般客气,表姐真要生气了,都是自家姐妹,一会等你回来,就跟在我身边,我送殿下等人离开时,你说不定还能与太子讲上几句话呢。”
沈莲儿听得,整个人都要翩翩然了。
以至于后来,她是一路傻笑到祠堂院门口的。
结果一瞧燕沁果然跪在那里,当即她二话不说,一脚就踢在了对方的背上。
“啊!”
燕沁完全没有心里准备,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
她之前一直揪着心,在听祠堂内自家兄长领罚受鞭子的声音呢,要不然也不会结结实实挨上这一脚了。
“沈莲儿你做什么,刚才就是你把我推出去,在三位殿下面前惊扰了王驾对不对,你简直太歹毒了。”
沈莲儿以前还有所收敛,但是嫣然说带她去见太子后。
也不知道沈莲儿是怎么想的,她就觉得太子一定会对她一见钟情,必然这东宫侧妃是她囊中之物。
所以这底气足了,她就下手就更肆无忌惮的了。
当即就见她扯着燕沁的头发,竟然仗着自己有灵力加持,将她的头向着地上一下下的磕去。
“既然是领罚,你就该有点诚意才对啊,对着你萧家的列祖列宗磕头,这不算委屈你吧。瞧瞧这见了血才说明你足够虔诚啊,我好心帮你可千万别客气啊。”
没有错,
这会燕沁的眉心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了。
但是因为沾染了很多泥沙的缘故,所以沈莲儿,完全就绝发现,燕沁的眉心有一滴黑色的血滴落下来。
而这血正是当初,魔头在大婚当天,滴落进酒杯里,叫燕沁喝下的那盏交杯酒。
因为魔头的实力确实太强了,即便燕沁一缕残魂转世投胎,其实这一滴魔血也未被消融了。
但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的阴差阳错。
燕沁依旧想不起来,她是清君时的种种过往。
但是上一世的事情,却因为这一滴魔血,彻底的苏醒过来了。
而且魔血化作魔气,彻底融入她体内的瞬间,燕沁的双眼一阵黑气闪过。
然后就见她反手握住沈莲儿的手腕,然后就将对方像个破麻袋般,重重的摔了出去。
沈莲儿就算再比不得,官宦人家的千金。
这些年仗着沈氏成为王妃,沈家到也算是跟着沾光,日子过的很滋润。
所以沈莲儿身边,也是跟着许多丫环小厮随行的。
可是向来他们助纣为虐,帮衬着沈莲儿欺凌燕沁,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谁也没有想到,燕沁竟然会突然出手,而且力气还这样大,明明在所有人眼中,她根本就是个废物。
“你们还傻站在那里看什么啊,赶紧将这个贱人给我逮住,我今天要叫她生不如死。”
沈莲儿一直在世家贵族这个圈子里,活得很边缘化,甚至因为出身不好,总是被人嘲笑。
面对那些世家贵女,她确实可以陪尽笑脸,也想努力挤进去她们的小圈子里。
但是换成燕沁,她就不能接受了,所以才一站起身来,就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是!”
沈家跟着她来的丫环小厮,总算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然后就向着燕沁冲了过去。
“就凭你们吗,简直是不自量力。”
燕沁虽然也察觉到,自己体内没有灵气可以调动。
不过在场除了沈莲儿之外,这些丫环小厮全都只是凭着一股子蛮力冲过来罢了。
她虽然是丢了灵力,但是昔日与人斗法时,已经如火纯情的身手功法还是在的,对付这些宵小之辈,燕沁可一点都不担心。
“住手,你们敢动我妹妹一下试试。”
就在燕沁都以手化刀,准备好好收拾一顿,这群狗仗人势的下人时。
不了祠堂内,萧楚恒赶了出来,虽然他因为才受完鞭刑,衣服上都带着点点血迹呢,脸色也是惨白的厉害。
可即便这样,萧楚恒却还是立刻护在了燕沁的身前,眼神里充满了凌厉之色的再度呵斥道:
“这里是我萧家,我妹妹再不济,也还是萧家的子女,而且这是我萧家祠堂,容不得你们在这里撒野。”
面对这位萧家的嫡长子,就算沈莲儿觉得,凭她姑母沈氏的本事,这萧家将来继承家门的,必然是她表弟萧楚昕。
但至少沈莲儿,此刻在萧楚恒的面前,还是立刻收敛了不少。
“萧大公子,你这就是存心包庇,难道你没瞧见嘛,如今受伤的人可是我,这都拜你的好妹妹所赐。你要护短可以啊,我这就去禀明姑母,叫她给我评理”
沈莲儿这话说完,当即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燕沁也懒得追上去,反倒是赶紧上前将萧楚恒扶住,一脸担忧的说道:
“兄长你伤的这样重,就莫要为了我的事情担心了,适才那些丫环小厮就算打上来,我也是不怕的,断然不会叫自己吃亏的,你就放心好了。”
燕沁如今记忆苏醒过来,这副身体本来也是她的投胎转世,就是她自己。
所以这十八年来的记忆,燕沁也是直接承载,并且感同身受的。
与萧楚恒之间,那种血浓于水的兄妹之情,点点滴滴她都铭记在心。
因此这会她是真的很担心这个兄长的伤势,更是暗恼若有灵力的话,就可以帮对方疗伤了。
“胡说,沁儿你不用怕我担心,就说这样的话委屈自己。这些年你在内宅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为兄虽然无法时长去探望你,但也是心里清楚的。”
萧楚恒别说探望了,甚至这般同燕沁兄妹之间好好说一说话,都是很难有机会办到的。
“但是沁儿你不用担心,如今为兄也要入仕做官了,等到我在这个家里,有足够的话语权时,就一定会护着你,叫你过上好日子的。”
燕沁点点头,这话她自然是信的。
毕竟她这个兄长确实努力,幼年丧母,又摊上她这个臭名远扬的妹妹。
府中继母又多有刁难的情况下,还得到她那个渣爹的赏识器重。
这都足以说明,萧楚恒有出众干练了。
“兄长,我说的也是实话,妹妹我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被欺负惯了,纵然没有灵根修炼,但是身上却有把子力气,只要不是碰上厉害的灵师,她们想伤我也是做梦。”
心里估摸了下,沈莲儿离开这么久了。
按照对方的个性,必然是要将沈氏,闹着过来惩罚她才肯罢休的。
若是这个兄长还在,只一味的护着她,这场风波反倒闹不起来了,。
可不是燕沁愿意瞧见的一幕,所以她连忙催促道:
“瞧瞧兄长你这一身的伤,看着都触目惊心的,你快去包扎处理一下吧。”
“我按父亲说的继续跪着领罚,否则被人瞧见咱们兄妹只顾着聊天,到时父亲又该训斥咱们了。”
萧楚恒对于这内宅女子间的事情,确实不算了解,更想不到沈莲儿还敢恶人先告状。
虽然有些不舍得,但他的伤势不好好处理,都无法去上朝了。
萧楚恒还要更努力的在朝堂上,建功立业呢。
所以这次没在坚持,点点头就有些不舍的离开了。
毕竟这次见完燕沁,兄妹俩下次能这般聊上几句,不知又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至于燕沁,就见她哪里还肯老老实实的跪着。
推门直接进了祠堂之内,瞧着祖先牌位前面,供奉的瓜果梨桃,还有各种精致的糕点。
尤其是那些熏鸡,烤鸭,烧乳猪。
她瞧得不禁咽了下口水,直接伸手拿起来就开吃。
“列祖列宗在上,你们被供奉在祠堂内,为的也是庇佑后代子孙的。如今我这个后代都快饿死了,所以拿你们点吃的,也不算过分对吧。”
满嘴都是肉香味的燕沁,她回忆了下,不禁替自己都感觉可怜。
在这里生活的十八年,这竟然是第一次吃到如此丰盛的食物。
而在过去的日子,将军府的一众人活得那叫锦衣玉食确实没错,但她的吃食甚至连上供的供品都比不过。
就在燕沁,一边感慨,一边拿起糕点继续大吃特吃的时候。
沈氏带着哭唧唧的沈莲儿,气势汹汹的杀来了。
一瞧见正在大吃特吃的燕沁,沈氏一行人全都懵在了原地。
不敢相信这个萧家的弃女,什么时候胆子竟然如此大了,竟然敢惊扰萧家祠堂。
若说最开始,沈氏确实第一反应就是震怒,觉得燕沁简直是太张狂了。
紧接着她又心里暗喜,因为这下她无论如何惩罚,那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萧燕沁你简直是大胆,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将你父亲的寿宴搅合的一团糟糕。”
“如今到好又跑到祖宗祠堂来,胆大妄为的惊扰祖先,你是要将我将军府闹的天翻地覆才甘心不成。”
沈氏在说这话的时候,那简直是一脸的正气凛然。
燕沁她生母在世的时候,沈氏只是个姨娘妾室。
如今对方到底是正室夫人,而且还是嫣然的亲生母亲。
就算沈氏对她再苛待,燕沁都是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可是如今的燕沁,她都没正眼去瞧沈氏,手里拿着的熏鸡腿,吃完后将骨头一丢这才开口说道:
“我什么身份?我若没记错,我出生之前,沈氏你就入了将军府做了姨娘吧。”
“所以我这个嫡长女出生的时候,你应该很清楚啊,怎么还敢问出这般大不敬的话呢。”
沈莲儿本来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盼了半天她怎么觉得被羞辱的那个,是她的姑母沈氏呢。
“萧燕沁你简直放肆,我姑母是将军府的正室夫人,是你的母亲。”
“所以你竟然敢这般同她说话,我看你是这一身的皮子又紧了。”
沈莲儿赶紧怒斥起来,一来是有沈氏在,给她撑腰,所以她再怎么肆无忌惮都没关系。
二来这一通训斥,也是为了讨好沈氏这个姑母。
沈莲儿不傻,沈家给不了她荣华富贵的前程,但是这个姑母只要疼爱她,那她将来必然可以高嫁。
正吃的有点腻,将供奉的茶水,也一饮而尽的燕沁。
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将手里的茶盏子,向着沈莲儿直接摔了过去。
“啊!”
一时间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沈氏更是气的脸色都发白了。
“萧燕沁你今天是疯魔了不成,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这般举止无状,来人啊将她给我绑了。”
“今天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定要给你长个教训,否则你就不知道,这将军府内宅到底是谁说了算。”
所有人都以为,燕沁必然是要反抗的。
哪成想两个粗使婆子一上前,燕沁就老老实实的任由她们将自己绑了个结结实实。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再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的嫡女,父亲既然没将我撵出家门,我就是正室原配所生的女儿。”
“你区区一个妾室抬上来的续弦,有什么资格动我。”
燕沁这话,就是存心激怒沈氏。
她要没记错的话,她那个渣爹,每次过生辰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是贤孙孝子,都要在正午时分来祭祖的。
而一众宾客,这种事情自然会陪同而来,然后一起在外头进香以示尊敬。
燕沁就是察觉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一次次的去刺激沈氏。
“好啊,你在老娘我的面前,想摆正室嫡出的架子是吧。
你那个死了的亲娘,都不知道坟头草长多高了,你还想仗着个死人来压我一头,萧燕沁今天看我不活活的打死你。”
沈氏彻底暴怒失态了,毕竟她如今的日子,过的越春风得意,就更将过去当姨娘的那段日子,视若一种耻辱。
沈氏歇斯底里的一通怒喊还不算,竟然气到顺手抄起东西,就向着萧燕沁的身上砸去。
就在这个时候,萧将军正同一众宾客走进来。
而且萧将军今天,觉得自己特别有面子,因为三位殿下虽然不可能给萧家先祖进香,但却肯陪着同来萧家祠堂,这已然是满门的荣耀了。
“沈氏你给我住手,你个泼妇在做什么!”
萧将军一进来,顿时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
他瞧见沈氏竟然将萧家先祖的牌位,向着燕沁的身上不住的砸去。
这地上散落的,全都是萧家先祖的牌位,当即萧将军训斥了一句,就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没有昏死过去。
嫣然也被眼前这一幕彻底的惊呆了,因为是带着记忆而来,她又是上界的仙人。
所以沈氏这所谓的母亲,一直都是得不到嫣然认同的,甚至觉得这个生母过于粗鄙给她丢人。
但她也深知一点,若是沈氏不堪,绝对会连累到她,因此只能强压怒火上前说道:
“父亲还请明察,母亲这些年,在将军府也是兢兢业业打理着内宅的所有事情,今天举止这般失态,一定是有原因的啊。”
嫣然这话说完,就立刻看向被绑着的燕沁,焦急的忙说道:
“是不是你惹母亲生气了,燕沁没关系的,只要你主动认错,并且将事情说清楚,那我保证会替你向父亲求情,不会叫你受到责罚的。”
嫣然的一番话,瞬间不禁叫所有的宾客,全都暗暗点头,觉得她真是太善良了。
太子的眼中,也露出欣赏之色,觉得太后说的对,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成为太子妃。
将来成为皇后,才能做他的贤内助,叫后宫一片祥和。
这若换成以前,燕沁一听这话,也必然会立刻认错。
因为她下意识就会觉得,嫣然做什么都是为了护着她。
但这一次就见燕沁非但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认错的念头,更是一脸无辜的说道:
“嫣然你这话,我到真的有些听不懂了,明明是我好端端的在祠堂跪着领罚。结果先是沈莲儿过来打扰我,被我说走之后,沈氏又来训斥我。”
燕沁说到这里,故意晃了晃,将自己绑着的麻绳方便所有人瞧见。
“结果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沈氏就将我绑了起来,还用我萧家先祖的灵牌,向着我不停的打过来。”
“我受些委屈不打紧,但瞧着祖先被这般惊扰,真是心里滴血般的难受。”
一瞧被五花大绑的燕沁,众人不禁也听得连连点头。
这话也没错啊,人都被绑成这样了,还能掀起什么祸事。
反倒是沈氏,一直丢灵牌砸人的一幕幕,那可是所有人都瞧得真切的。
眼瞧着燕沁,一向都像个木头一样,这次竟然还辩解上了。
沈莲儿不禁气的不行,指着燕沁喊道:
“大家伙别听她瞎说,瞧瞧我这伤,都是燕沁一下将我丢出去摔伤到。”
“我姑母只是来训斥她,结果她竟然敢无礼顶撞,还管我姑母叫姨娘,对当家主母一点都不懂得尊重,这才被绑起来的。”
瞧着满地的灵牌,沈氏的脑袋都一片空白了。
刚刚她确实被气疯了,也没注意是灵牌,捞到东西就向燕沁砸去。
沈莲儿一开口,沈氏不禁如梦方醒般,赶紧替自己辩解道:
“将军明鉴,确实如莲儿说的一样,而且我也只是想吓唬一下燕沁,叫她懂得规矩。”
“而且她如此不祥,出现在祠堂内会惊扰祖先的,妾身也不知为何,刚刚就像失去理智了一般,否则我怎敢对祖先不敬,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沈氏当初做姨娘,能与正室夫人同时有孕,可见那是相当得宠,并且手段了得的。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清楚,她又不是疯魔了,怎会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还是因为燕沁不详,她才受到影响的。
一扯到这件事情上,萧将军顿时所有的不满,就再度冲着燕沁而去了。
以前的燕沁,记忆还没恢复之前,就算对这个亲生父亲再失望,但到底还是因为血脉相连。
总盼着萧将军会有一天,对她改变态度的。
如今的燕沁,记忆既然全都恢复了,对于这种渣爹,她是不会抱有任何幻想的。
若非现在她没有了灵根,没办法修炼,定要直接就同将军府翻脸,就此离开也算逍遥快活。
“父亲这话,女儿委实听不明白。”
暂时还要在将军府内待着的燕沁,既然无法离开,那索性她就打算,将这十八年来的帐,好好的清算一下。
“人人都说我不祥,但我从出生起就被父亲剔除掉的灵根。”
“试问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道里,我一个寻常人,到底能做出什么祸国殃民,为害天下苍生的事情。”
燕沁的这番质问,不但叫萧将军的训斥声,为之一顿。
甚至就连一众宾客,也纷纷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燕沁的不祥,那是从出生就传得人尽皆知的。
她究竟如何不祥,其实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场的都是世家贵族,很多人出生就继承了家族的灵根。
而在他们眼中,毫不夸张的说,动动手指头都能杀了燕沁。
这样的人就算再不祥,那又能如何呢。
燕沁一见自己的话,显然是起作用了。
至少很多宾客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厌恶嫌弃,甚至有心肠软的,已经带上一种同情的目光了。
燕沁再接再厉,神情更加哀伤的说道:
“我也想问问父亲,既然您并未与我断绝父女关系,那我依旧是咱们将军府的嫡长女吧。”
“那为何沈莲儿一个外人对我指手画脚,沈氏既然是我将军府的正室夫人,那为何要偏帮着娘家人,在我萧家作威作福呢。”
燕沁说这话时,其实一直有个人,在默默的暗中留意着她。
这个人正是青君,他的嘴角更是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个小妮子很有意思,看着好像楚楚可怜,被绑着回话,到现在都无人帮她松开绳子。
对方的话却句句诛心,先是表明自己的弱小,将不祥的一面弱化到最低。
她不提自己受委屈,反倒说沈氏偏帮着娘家,这就等同有损萧家的颜面。
在李青君看来,这下萧将军就算不想管,都要过问此事了。
有趣,
当真有趣的很,今天这趟将军府他到是没白来。
“沈氏,沁儿说的话,可句句属实啊,你可真是好啊,身为将军府的夫人,竟然纵着你娘家人在萧家肆意妄为,还欺凌到本将军女儿的头上来了。”
要知道在萧将军的口中,提及燕沁这个女儿,不是小孽障,就是小畜生这些称呼。
如今他竟然叫上一声沁儿,还当众说燕沁是他的女儿。
换做以前的燕沁,必然是感动的都会哭出来的。
然后就会接着幻想一番,这个渣爹的心里其实还装着她。
只是因为她的名声太差,对她太好的话,会连累整个将军府的幻觉。
如今的燕沁,拥有两世的记忆,人心她多少能看明白几分。
这就相当于,自己家的事情,关起门来怎样都行。
沈家敢在将军府内张狂,那打的就是整个萧家的脸面。
即便这个渣爹再不待见她,可只要她还姓萧,自然是要护着她的,否则还去偏帮着沈莲儿不成。
“将军明鉴,真的不是燕沁说的这样,这孩子你你也瞧见了,到现在还一口一个沈氏的叫我,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将我视若母亲,所以讲出来的话不能信啊。”
沈莲儿也吓坏了,眼瞧着沈氏都跪下了,她也赶紧跟着跪在了地上。
“姑父,莲儿打小也是在将军府内住过好些年的,所以我的性子姑父最该清楚不过了,我对嫣然姐姐一向都是最姐妹情深的。”
“燕沁就是妒忌,不信你问在场的所有下人,她们刚刚都亲眼瞧见,对方有多张狂的。”
跟着沈氏前来的下人,忙不迭的全都开始作证,一时间声音乌泱泱的,瞧着就特别没规矩。
再瞧燕沁,恰到好处的叹口气,并且落下两滴眼泪后哽咽的说道:
“父亲您瞧瞧,咱们将军府的下人,对我这个嫡姑娘,都是这般随意诋毁呢。她们都是沈氏身边伺候的,说的话怎么能信。”
“我是府中嫡女,讲的又是实情,却连这些下人都随意反驳,可想而知您瞧不见的时候,这偌大的内宅,沈氏又该多一手遮天了吧。”
萧将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燕沁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心里很清楚,甚至算是默许了沈氏的这种做法。
背地里不在意这个女儿是一回事,如今当着一众宾客的面,被掀了老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就见萧渣爹这脸色瞬间黑的就像锅底灰一样。
“萧将军,到底这是您的亲生骨肉,就算被说成不祥,但也不该如何苛待啊。”
“就是啊,我与你已故的夫人,当初关系也是极为交好的,若她泉下有知,自己的女儿,竟然过的这样凄惨可怜,恐怕也是要难以心安的啊。”
“区区一群刁奴,竟然敢对嫡姑娘不敬,这将军府不愧是武将之家,终究是少了些规矩。”
一时间求情的声音,议论纷纷的动静,那是响彻整个院子,萧将军的脸色难看的,已经憋红如猪肝了。
“你们还愣着作甚,全都是死人不成,还不给大姑娘松绑。”
碍于这种,同情的声讨,萧将军也实在有点扛不住,赶紧就想叫下人先将燕沁身上的绳子解开,如此瞧着至少就不这么狼狈了。
却不料就在这时,嫣然主动上前,一脸羞愧的说道:
“父亲,下人笨手笨脚的,再弄痛了燕沁,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母亲做的不对,还是叫我亲自去帮姐姐松绑吧。”
嫣然这话,算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众人不禁都连连点头,觉得就算沈氏做的不对,但是嫣然郡主,依旧是这般善良仁厚,顿时大家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的充满赞许欣赏了。
等到嫣然,真的来到燕沁的身边后,却用一种很小的声音哀求的说道:
“燕沁,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母亲不对,但你一向都是最懂事孝顺的,今天可是父亲的寿辰啊,这般闹下去丢人的只能是我萧家。所以算我求你好吗,就认个错,你是小辈旁人也只当你不懂事罢了,为了这个家你就委屈一下好不好。”
对于嫣然,因为原来的燕沁,再没恢复记忆之前,一直都对她充满了信任和感激。
所以即便是恢复记忆后,燕沁的心里,是真的觉得嫣然是她的好姐妹。
瞧着对方要亲自给她松绑,这心里还特别的温馨感动呢。
可是真等到她听完嫣然的这番请求后,这心里算是瞬间拔凉拔凉的了。
燕沁如何听不出来,嫣然这就是要推她出来承担下一切,还故意用家门孝道来压她一头。
心里冷笑一声,她脸上却不露分毫,保持一贯的憨厚模样,认真的点点头说道:
“嫣然你既然这样说,那一定就是对的,我向来都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所以你将我松开吧,我这就去同父亲请罪。”
一瞧这件事情,果然还是要她亲自出手,才能完美的解决。
嫣然一面在心里暗骂,沈氏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另一边不禁也是颇为得意的。
这种将燕沁,玩弄在掌心之中,对方还对她这般信任有加,听之任之的感觉,确实是相当不错的。
再瞧燕沁,被松开绳子的束缚后,竟然真的来到渣爹近前,然后就直接跪下了。
“父亲今天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被生下来,如此母亲不会身亡,父亲也不会虎毒食子剔除我的灵根,家里也不会因为我不得安宁了。”
燕沁先是无比沉痛的,做了一番自我的检讨后,再度看向渣爹时,已经是泪流面目了。
“今天的事情也是一样,我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废人,但我到底是母亲所生的正室嫡女,是这府上除了您和兄长最尊贵的人。”
这妾室,说到底就是有点脸面的奴婢罢了,即便再被抬身份,也是卑贱的。
按尊卑有序来讲,燕沁这话确实没错,她是正室嫡女,确实真说起来,比沈氏这个所谓的当家主母还要尊贵。
“所以我怎能管一个姨娘抬上来的续弦称呼母亲呢,那我就是对自己的生母大不孝啊,也是将您至于无情无义的处境之中,女儿实在是不忍心。”
今天的燕沁,说话一套一套的,萧将军有限的记忆里,实在不记得,这个女儿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一听说自己竟然要背负无情无义的骂名,顿时萧将军就紧张起来了。
“沁儿,你这话是何意,为父可吧知道,沈氏竟然这般大胆,竟然叫你称呼她为母亲,否则为父必然是会阻拦的。”
萧渣爹赶紧也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但是燕沁又岂会叫他这般容易就脱身。
“父亲,我自然知道,我母亲是您的结发妻子,您对她也是情深义重。但这将军府确实没有我一席之地,如今我也按着嫣然说的,家和万事兴将错全算在自己头上了,还请父亲允许我离开家门,给女儿一条活路吧。”
燕沁这一句情深义重,简直等同将渣爹的脸,当众狠狠来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萧渣爹,顿时觉得脸真的好疼。
嫣然也是猛然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燕沁。
自己竟然就这样被燕沁给卖了,她的完美无瑕被破坏了。
沈氏瞧着满地的灵牌,又看了眼燕沁,心里不禁忌惮的觉得。
难道真是萧家先祖,这是惊怒了,所以叫燕沁的脑子都变得好使起来了。
这般巧舌如簧,还是过去那个人人可欺的闷葫芦嘛。
燕沁的头,本来具被沈莲儿弄破了,这会一下下向着萧渣爹磕头的样子,确实叫人瞧着不忍心。
眼瞧着局面,算是一边倒的对燕沁有利起来。
太子却在此刻,忽然开口说道:
“要我说诸位都散了吧,这将军府内宅的事情,说到底是萧将军的家事,今天大家是为了贺寿而来,不如就回到前院继续看戏听曲吧。”
太子这话说完,隐晦的向着嫣然点了点头,明显就是英雄救美,再帮对方故意解围呢。
而太子都亲自开口了,也没谁不开眼到,会驳了他的意思。
燕沁瞧在眼里,心里不禁恼火,果然就算机关算尽,没有绝对的实力,她依旧摆脱不掉,上位者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生死的这种无力的局面。
就在燕沁也觉得只能暂时作罢,暗暗可惜这次的大好机会了。
李青君忽然哼笑出声,然后就淡淡的说道:
“太子这话所言似乎不妥,我瞧着燕沁姑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在这将军府都要活不下去了。”
“莫非太子是非要等闹出人命来,才觉得此事需要干预不成,本王到是觉得,既然碰上了,那就该管上一管。”
宸王突然开口,竟然要管的还是内宅这种琐碎的事情,所有人全都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太子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表情,随即就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四弟今天到是好闲暇的性子啊,这朝堂上的事情,你都一向不愿意插手呢,今天到是一反常态的很那,竟然对此事这般有兴趣,真是叫愚兄颇感到意外。”
再瞧李青君,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冷冷说道:
“事不公自然难叫人服气,太子能视而不见,一心讨好佳人芳心,但本王却偏要管上一管,难道二哥是觉得我没这个资格吗。”
李青君这话说完,抬眼就向着太子看了过去,眼神里丝毫恭敬都没有,甚至还略微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众宾客顿时心里叫苦连连,觉得这就是活脱脱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瞧见没,这位宸王殿下,果然是野心勃勃啊,这哪里是要帮萧家嫡长女主持公道,分明是借着这件事情,与太子故意针锋相对。”
“都说这位宸王,一心带兵,对储君之位没那个心思。要我瞧啊这就是相府在背后撑着皇后与太子呢,否则这储君之位谁来坐,还真就不好说。”
“你们是不想要脑袋了,竟然敢非议储君的事情,我可要离着你们远一些,省的受到牵连。”
一时间这些宾客,再度小声议论起来了。
燕沁自然跟着听了一耳朵,但是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否则宾客散去,困在这将军府内,她就算机关算尽,沈氏等人没了顾虑,对她的迫害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今天借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必须在萧家重新确立好自己的身份地位。
等到寿宴散了,哪怕碍于面子,至少近期内萧渣爹不会动她分毫的。
“王爷,求您给我做主,我不求在这府中有一席之地,也不求沈莲儿被撵出府去,更不求沈氏受罚,我只求能离开这里,求您替我向父亲求情,就给我一条生路吧。”
燕沁一想明白,自己接下来想要的是什么之后,顿时自然是付之于行动。
她现在没有灵力,想要自保就只能将事情往大了去闹,最好人尽皆知,整个帝都津津乐道才好呢。
反正她顶着灾星,祸害这种名声,也已经有十八年了,她才不怕丢人现眼呢。
反倒是闹大了之后,萧家就算为了撇清自己苛待嫡长女的这个事实,也必然要善待她几分的。
瞧着冲上前来,抱住他大腿后,死活就不松开的燕沁。
这若是换了旁人,李青君早就一脚将人给踢开了。
但是一想到梦里杀机凛然的燕沁,再瞧瞧面前这哭到鼻涕泡都要冒出来的萧家嫡女。
这反差不禁叫李青君的心里,莫名觉得荒诞可笑。
“燕沁姑娘,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情本王既然说管,就一定会言而有信的,莫非你是不信我。”
李青君问这话时,到还算和颜悦色的。
燕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对方挺瘆得慌的。
本来还想哭的更声泪俱下的燕沁,顿时这哭戏都快演不下去了。
“那就多谢王爷了,我真的没有要求,只盼着能离开萧家就好了。”
瞧着燕沁那一脸无辜的模样,李青君不禁更加想笑了。
看似没有要求,却将自己的诉求全都边哭边说出来了。
不就是要将沈莲儿撵出去,叫沈氏给她道歉嘛,真当他听不出来。
“萧将军,今天是你的寿宴,本王不过是来恭贺的。但是昔年将军夫人进宫的时候,本王顽劣恰好落水,太子二哥在旁却不敢相救,对亏夫人大义救我上岸,否则本王恐怕早就死了。”
李青君在说这话时,故意向着太子看去,还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后者这次没有言语,反倒是尴尬的咳嗽一声后,立刻就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李青君也懒得管太子心里如何想的,只是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
“所以如此说来,你这嫡长女,对我来讲也算是恩人之后,既然今天瞧见她过的这般落魄,本王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了。”
宸王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儿子,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当年柔妃会病故,也是因为李青君落水后,一直昏迷不醒,她悲痛交加之下,孩子最终保住了,但她却扛不住的香消玉殒了。
更有人说,柔妃对神明许愿,要一命换一命,结果真就应验了,所以宸王才会活过来的。
“王爷不说,末将也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的,我那结发的妻子,确实最是耿直中正,乐善好施之人了。因此她故去,留下的一双儿女,末将怎会苛待呢。”
萧将军这会,已经是在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了。
其实真说起来,当年他不过是参将,靠着自己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军功,能爬到守城营参将的位置,还在帝都内做京官,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但就是因为,燕沁的母亲,救了宸王的缘故,就连他也受到皇帝褒奖。
加上萧渣爹到也算骁勇,是个有真本事的,这才开始平步青云,直到今天坐上大将军的位置,也算是成为权臣了。
“没忘记就好,所以令千金的事情,该怎么处理,萧将军不知你有何高见啊。”
眼瞧着光是承诺不算,这位宸王殿下,明显是现在就要瞧见个结果。
萧将军虽然不情不愿,更觉得今天委实丢脸,但还是立刻瞪视向沈氏呵斥道:
“你出身卑贱,但一向瞧着也是循规蹈矩的,所以本将军将你抬为正室续弦。却不料这些年,你竟然暗中苛待我结发之妻留下的一双儿女,简直是可恶至极。”
萧将军说还不算,上前直接就将跪在那的沈氏踢翻在地,而后这才满脸怒容的接着说道:
“苛待嫡女在先,不敬我萧家列祖列宗在后,现在你就给我跪在祠堂内思过三天,至于你沈家的人,以后也少来将军府打秋风。”
“来人,将沈莲儿轰出府去,她若不肯走,就直接乱棒打出去。”
一场闹剧,随着沈莲儿哭喊着,被硬拖出将军府。
沈氏被罚,跪在祠堂内思过也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众宾客还真觉得,今年这将军府的寿宴是真没白来,这好戏精彩的,帝都之内都未必年年能瞧得见。
“燕沁别哭了,要不你同我们一起去前院吧,一会同我一起送送女眷宾客,毕竟母亲要罚跪祠堂,这事也只能我来办了。”
嫣然走上前来,依旧亲昵的拉住燕沁的手腕,好像一点都没因为自己生母被罚而迁怒对方。
伸手将嫣然的纤纤玉手推开,这若是以前的话,燕沁一定不会拒绝的。
甚至瞧着嫣然难做,说不准还要主动退让,求情叫沈氏出来呢。
很显然燕沁如今不会这样了,甚至于她还故意装出一副拘谨憨傻的样子说道:
“我就不跟着你过去了,虽然同为嫡女,可是大家未必愿意瞧见我。我也没想到,父亲责罚的这样重。”
“沈氏受罚万幸这内宅的事情,还有嫣然你撑着,那我就先回自己的院子了,省的继续待在外面惹人嫌。”
嫣然本想再说点什么,叫燕沁松口。
事情因她而起,也只有她去亲自同萧将军求情,沈氏才会免于受罚,被网开一面。
可嫣然的情绪才酝酿到位,眼中含着泪水的抬头,要接着说话的时候。
燕沁留给她的,却只有几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言辞哽在喉咙里,像被塞进去一块滚烫的火炭,上不去下不来的。
难受得嫣然将手里的锦帕绞捏的全都是褶皱,最后狠狠丢在了地上。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贱人怎么这么不对劲。”
用脚踩着锦帕,这帕子是燕沁送给她的。
一年到头就得了点好料子,燕沁都没舍得给自己用,却做了这帕子。
上面绣着姹紫嫣然的海棠花,是她送给嫣然的除夕礼物。
嫣然为了体现姐妹情深,也为了叫燕沁更信任她,这帕子是一直带在身边。
今天是气的狠了,瞧着帕子都觉得厌恶,这才直接踩进泥土里,就像在对待一直以来被她踩在脚下的燕沁一样。
“莫非她是想起什么了?青君近些日子也是,总盯着燕沁,还替她说话,明明噩梦里要杀他的人就是燕沁!”
嫣然百思不得其解,深吸一口气叫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她就弯腰嫌弃的捡起帕子。
她决定了,等到寿宴一散场,就去找燕沁探探虚实。
另一边的燕沁,这会儿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的院子甚至连门栓都没有,沈氏美其名誉,担心她自己住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方便府里的人随时监视她。
如沈莲儿之流,可以随时进出欺凌她。
燕沁进了屋,就直接推动破旧的梳妆台,挡在了房门前,防止任何的人进来。
“果然,我的力气比寻常人强很多,且确实与灵气无关。”
在祠堂前,她将沈莲儿一下摔出去那么远的时候,燕沁就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对劲了。
按道理没有灵力的人,与常人无异。
怎么会有这样惊人的力气?
将房门彻底挡住,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后,燕沁马上坐在自己的破旧床榻上,盘膝入定了起来。
结果这一自查,燕沁就发现自己的丹田处,竟然有一颗黑漆漆的珠子。
那珠子散发着淡淡的魔气,缓缓地自行旋转着。
“魔丹?是魔头的气息!”
被魔头困在身边那么久,即便这魔气里,只有对方一缕气息,燕沁也绝对不会感觉错的。
“没想到,这最后唤醒我记忆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你。”
燕沁心中万千感慨,说实话,对于魔头,能摆脱对方,她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可抬手间,掌心里汇聚起的黑色魔气时,燕沁不禁苦涩的笑了下。
“如今我无法修灵,却掌握了来自大魔头最精纯的魔气,反倒可以入魔道。”
燕沁知道,很多魔物要千百年,才能在体内凝聚出魔丹。
如今她却先拥有了魔丹,只要每天勤加修炼,她不出多日便能掌握魔丹中的魔气,直接能拥有上百年修为。
说不心动那是假话,但是修炼魔道,燕沁还是犹豫了。
直到日暮降临,燕沁也没拿定主意,毕竟一旦修魔道,那走的就完全是另外一条路子了。
就在这时,一阵叩门声传来。
“燕沁我来看你了,房门怎么推不开啊,瞧你席面上也没吃东西,一整天了,这会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吃的过来。”
燕沁将梳妆台移开,然后开门,笑着将嫣然迎了进来。
“我就知道,还是你待我最好了。”
在祠堂内一通狂吃,燕沁到现在还不饿。
可东西送到嘴边,不要也是浪费,毕竟她明天的三餐还没着落呢。
“我是替母亲,来向你赔罪的。”
将食盒子一放到桌子上,嫣然顺势就要跪在地上赔罪。
不过她这举动,自然是做做样子罢了。
按照燕沁的性子,一定是会拦着她跪下的。
嫣然想的的确没错,可现在的她不是过去的燕沁,阻挠的话她都不会说上一句。
顿时,嫣然尴尬的站在桌边,膝盖半弯曲着。
跪吧,她不甘心!
不跪的话,她也没理由自己站起来。
燕沁其实也不是非要瞧嫣然跪下,她只是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好姐妹,待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如今这么一瞧,燕沁心里全明白了。
“嫣然,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如此,瞧你把我吓的,险些没反应过来,你这膝盖是不是伤了,竟然弯不下去,也好,我哪能受你这样大的礼呢。”
燕沁真假参半地说着,瞧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却臊的嫣然脸通红一片。
心里总琢磨着不对劲,可瞧着燕沁依旧一副憨傻的样子,同自己也亲近的很。
嫣然不禁又疑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为防万一,嫣然决定再好好试探下。
将尴尬的感觉强行压下去后,嫣然同燕沁一起落座。
她将那被踩得脏兮兮的帕子拿出,满脸歉然的说道:
“燕沁,这帕子是你绣给我的,图案十分精美,本是好好珍藏着,但百密一疏,今日弄脏了,你能不能再绣给我一个?”
这帕子用的双面绣,别看就这么一小片的海棠花,没有个把月是绣不出来的。
若燕沁真恢复了记忆,嫣然觉得,她定然不会这般有心绣帕子送给自己厌恶之人。
但她恰恰算漏了一点,燕沁恢复的只有前世的记忆,上界的事情她全然不知,如今自然还能稍加掩饰自己对嫣然的恨意。
“我如今没有拿得出手的好料子,若你想重绣一个,那得你自备料子才行。”
燕沁说罢,也没给嫣然反应的机会,便下了逐客令。
“嫣然,你若没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父亲若知道你来我这里,会责罚我的。”
燕沁是整个将军府内,公认的不祥人。
即便是嫣然来看她,在所有人眼里,这是二姑娘心善,最后的错处也都算在燕沁的头上。
被下了逐客令,嫣然也不好多待。
在离开前,她眼泪婆娑,望向燕沁,“燕沁,你看我也代替我母亲同你赔罪了,你能不能别再怪她了?”
嫣然很清楚,只要她落泪,燕沁一向都会心软。
本想仔细观察下燕沁的反应,结果不曾想到,燕沁竟然上前一把,就将她搂在了怀里。
“嫣然你别哭,我答应你,我不会怪沈姨娘的。”
嫣然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吓了一跳,但也松了口气。
连沈氏的欺凌都能忍下来,看来燕沁如今还真没什么问题。
至于祠堂内那番伶牙俐齿,嫣然这会儿也全当成燕沁是被沈家那姑侄女俩逼急了,才反击的。
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那太好了,如此我就做主将母亲从祠堂内接出来了,燕沁你想来也没有意见吧。”
怀疑消失后,在嫣然看来,燕沁依旧是那个软弱好糊弄的蠢货。
这无理要求她提的特别顺口,只觉着向来她们之间都是如此,燕沁必定是会答应的。
不料,刚这般想完,燕沁皱着眉头有些为难。
“这怕是不行,此事是宸王在场时,父亲亲自责罚的。嫣然救母心切,我能理解,但你该去询问宸王,或问父亲要不要放人。”
“虽说我原谅沈姨娘,但也人微言轻,怕是只能盼着你将沈姨娘救出来。”
燕沁的话说的特别好听,但没有丝毫意义。
但嫣然其实也懒得救沈氏,要不是怕影响到自己,这种只会给她丢人现眼的亲娘,死了她都不觉得难受。
“燕沁,此事因你而起,你若亲自去说情,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嫣然一副哭兮兮的样子,这若是以前,燕沁一定会心软。
可如今的燕沁,那拒绝的速度,简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嫣然,不是我不帮你,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从我一出生起,就叫我背负上不祥的名声,父亲见了我只会觉得晦气,今日是他的生辰,真气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挨千刀的嫣然喉间一哽,被骂的狗血淋头也还只能忍着。
她很清楚,萧将军对她一向疼爱有加,她去求情远比燕沁去更合适。
但她今天在燕沁这里,连连吃瘪,心中不甘,想看她被萧将军训斥罢了。
结果到好,再逼燕沁求情,那就是故意惹萧将军震怒,她也该背上不孝女的罪名。
嫣然一向都叫自己完美无瑕,这名声她是断然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的。
“燕沁你说的对,母亲的事情我自己另想办法吧,你也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以前每次来这个小破院时,瞧着燕沁那凄惨无比的模样,她都是神清气爽离开的。
如今到好,来的时候心事重重,现在走的也是无比郁闷,半点便宜没讨到。
站在屋门口的燕沁,脸上的憨厚笑容在嫣然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的同时,也瞬间都敛去了。
“果然,所谓的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罢了,如此一味的试探我,这个萧嫣然究竟是为了什么……”
今天晚上,嫣然看似来试探燕沁。
可实际上燕沁,何尝不是装傻充愣间,将嫣然试探了一番。
就在她皱眉,仔细琢磨,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忽然房梁上,一声男子的讥笑声传来:“人人都道,这将军府的嫡女萧嫣然,冰雪聪明,又温婉善良,如今看来,萧府的嫡长女才是真正的狡黠如狐,还善于装傻扮痴。”
这突然传来的动静,吓了燕沁一跳。
“是谁在上面,不知可否当面一见?”
燕沁此刻,心里忐忑不安,毕竟她适才掌心里可是汇聚了魔气,这若全都被瞧见了,那她就危险了。
毕竟只要有修士的地方,魔族都是不被容纳的,她如今又太弱小了,到时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她的话音才落,就见得一道黑影纵身跃下。
对方穿着夜行衣,面容更是遮掩得彻底,燕沁完全不知道来人是谁。
“阁下这一身衣着……”燕沁犹疑了几分,最终讨好道,“不管您是路过还是来将军府另有要事都可以自便,这府里东院有个大库房,好东西都在那呢,我这院子残破不堪,半件值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的。”
李青君差点没被逗的笑出声来,这小妮子是将他当成梁上公子,以为他是进将军府盗窃的呢。
觉得燕沁确实有趣,李青君到是不急着走了,更是觉得若是作弄一下这个小妮子定然很有意思。
只见李青君很悠闲的在屋里坐下了。
“谁告诉你,我是为了银钱来的,我可是嫣然姑娘派来监视你的,果然不出所料,你的憨傻都是装出来的。”
燕沁听了这话,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笑了起来。
“阁下切莫说笑,你要是嫣然的人,此刻不该是出声惊动我,而是该悄然无声的离开,将我的情况禀明你的主子,这么打草惊蛇并不明智。”
李青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觉得面前这个小妮子似乎比刚才更有意思了。
世家大族之中,贤良淑德,温婉良善的女子,那是从来都不缺的。
但如同燕沁这般,遇事不见慌乱,还能沉着分析的女子,他还真就只遇着这么一个。
“果然是只小狐狸,刚刚的戏演的不错,只是这些年蛰伏此处,也是你有意为之?”
瞧着四周简陋的环境,李青君心里不禁感慨,能这般忍辱负重,寻常男子都未必做得到,燕沁竟然一忍就是十八年,确实不一般。
燕沁听得心里哭笑不得,这可真不是故意为之,她完全是记忆没苏醒前,软弱好欺罢了。
但是不知这黑衣人的来历,燕沁自然不会掏出家底,细数缘由。
“我的事情对您而言并不重要吧?阁下这般与我说话,也没有出手的打算,可见你我往日没有仇怨,还请早些离开,我就不多留了。”
燕沁若说一点不怕,那绝对是假话,但是有魔丹傍身,真出事她也能有应付的能力,这才不至于慌了手脚。
“这倒不急,我倒是想听你说话,你觉得太子如何,宸王与景王又如何?”
李青君没有动,而是抛出来这样一个问题。
他其实一天黑,就这身打扮出现在这里,就是冲着燕沁来的。
梦境里的女子在将军府出现,李青君不将这件事情弄清楚,他恐怕都要夜不能寐的。
毕竟在梦里,最后他可是死在了燕沁的手中。
“你这话不觉得问错人了么?”
燕沁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实在不清楚,这三位殿下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瞧着燕沁那一副,仿佛在看傻子似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
李青君也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其实他最想问的是,燕沁对于他这个宸王作何感想,两人之前是否见过,又或者结怨过。
可若只问他一人,未免显得太突兀了,这才将太子还有六弟景王全都捎带上了。
“只要你如实回答我,我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定然就离开了。”
燕沁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人找错了人,自己对这几位皇嗣能有何等看法?
想着敷衍了事也就罢了。
好在沈莲儿来折磨她的时候,经常会提及嫣然刺激她。
今日说嫣然多得太子的欣赏,明日讲这位郡主表姐与宸王是青梅竹马,后日又道景王也总喜欢跟在对方身边玩闹。
因此在燕沁看来,这三位殿下,应该对嫣然都是心中喜欢的。
眼前这人想必也是其中一位殿下派来探明嫣然的心意的。
这般想着,燕沁老神在在地分析道:
“若一定叫我说的话,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温文尔雅,仁厚儒雅,自然是少有的人中龙凤,四皇子宸王殿下,刚正不阿,今日还替我主持公道,想必也是一位为民的好皇子。至于六皇子景王,虽然未说上话,但瞧着他性格洒脱爱笑,想来不是个难相处的。”
老老实实的回答完,燕沁瞧着黑衣人没有言语,眼神却明显是在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燕沁在心里,暗骂对方简直就是不知所云,但同在一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困局在将军府内,甚至连这破击的小院子都很少被允许出去,自然是没机会见到三位殿下,今日父亲寿宴是第一次请安见礼。”
燕沁所说,到同李青君掌握的消息,一般无二。
因此这话他是信了的,但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奇怪。
想不透,若是梦真是一种预示的话,那燕沁为何要杀他?
这个梦从李青君有记忆以来,都一直跟着他,叫他每晚都苦不堪言。
不知不觉间,这梦就成了他的梦魇,本来以为见到燕沁,事情会有转机。
盼了半天,别说转机,简直是毫无头绪,李青君的心烦躁的很,情绪瞬间就失控了。
“那你是为何缘由要杀我?”
其实李青君不畏惧生死,在边疆厮杀,甚至每一天他都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可恰恰就是噩梦这种东西,如影随行,将他折磨的异常煎熬。
为此,李青君甚至患病,偶尔情绪会彻底失控。
此刻他就是这种情况,连掩面的黑布都给扯掉了。
“宸王殿下,怎么会是你!”
在看清楚李青君的容貌瞬间,燕沁确实都被震惊到呆若木鸡了。
好端端的一个王爷,莫名晚上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出现在她的房梁上就算了。
刚刚还问了一番,那么奇怪的问题。
结果她就是如实回答了,对方就突然暴躁疯魔起来了。
燕沁只要一想到,堂堂宸王在她屋里疯了,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她不祥的名声摆脱不掉都是小事,这条小命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两码事了。
“宸王殿下,您这是患有隐疾?药呢?赶紧拿出来,您可千万不能死在我这里啊!”
燕沁这会,什么男女有别都顾不上了,一双小手在李青君的身上直接摸个不停起来。
“起开,你再碰我一下,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李青君从来没与女子这般亲近过,不适的一直往后躲去。
结果踉跄间,他脚绊脚跌倒在地,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燕沁都要崩溃了,这宸王可真会选地方发病,她本还犹豫要不要修魔,如今不走魔道也不行了。
毕竟修行万变不离其宗,若她拥有魔力后,同样可以用来救醒李青君。
至于将来她修魔的事情,被人察觉后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那都是后话了。
燕沁很清楚若是李青君眼下出事,她的活路就一定会走到头的,还谈什么将来。
她的体内是有魔丹的,只要她不在压制,就能将灵力吸纳进体内,转换成魔气。
修魔的话,没有灵根也不受影响,所以很快的,燕沁就觉得自己的体内,魔气充盈了起来。
将李青君扶到床榻上后,燕沁运起魔气,将对方整个笼罩其中。
“情绪波动竟然这般大,还放任体内灵力四处乱窜,明显是修炼时出现问题,这位宸王殿下的问题可真不少。”
燕沁觉得莫名其妙,李青君这个大麻烦算是砸在自己手里了,她还又不能不管。
好在这个世界,本就是残破的。
这里的人修真,远比不上燕沁前世那般正统,功法就更不能相提并论了。
所以帮李青君把体内四处乱串的灵力聚拢好,也就不是难事。
两个时辰后。
因魔力消耗过多,燕沁一阵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挨着李青君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青君是在一阵吵杂的声音里被惊醒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他都记不清,上一次无梦到天亮,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结果这到好,竟然还被硬生生吵醒了。
李青君直接坐起身,气的想杀人,但这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个人。
“燕沁!”
李青君一脸震惊,也渐渐好像回忆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所以我一整晚没做噩梦,莫非是因为她在身边的缘故。”
瞧着燕沁挨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是没盖被子冷到了,睡的很不踏实,眉头也一直皱着。
“睡觉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你这般年纪,哪里来的如此多的愁事。”
李青君说完,忍不住指尖向着燕沁的眉心碰去,想将她皱起的眉头抚平。
燕沁本来睡觉就浅,被这一碰,直接就醒了。
瞧见李青君好整以暇在那坐着看向她,燕沁高兴坏了,觉得砸在手里的大麻烦,总算是能丢出去了。
“宸王殿下你可算是醒了,你说你修炼出现问题,就该好好静养才是,怎么还随处乱跑,也万幸你是碰上了我,否则你昨日也许就丧命了。”
自己的情况,李青君当然比谁都清楚。
当初他修为突破关键时刻,被一群突然出现的杀手行刺,导致他灵力失控,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侥幸了。
这半年来,他也尝试过各种办法,但对于体内,越发肆虐的灵力,完全就是束手无策,这也是他一直待在帝都,没有返回边疆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是你救了我?燕沁,你不是灵根被剔除了?你是怎么有本事帮我将体内的灵力全都再度聚拢起来的?”
李青君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这个萧燕沁,果然有问题!
燕沁只是昨天晚上,一番忙碌心力憔悴,如今才睡醒脑子晕乎乎的,才抱怨了两句。
但感觉到来自李青君身上的杀气时,瞬间她就清醒了,更是赶忙搪塞道:
“有灵根的人多了,你堂堂王爷,还见不得没灵根的人藏点保命的本事了?想必你也没少找人瞧你过吧,我能救你自然有我自己的手段,这同有没有灵根可没多大关系。”
李青君觉得这话也确实有道理,但燕沁的话依然是漏洞百出,“那你这本事,又是谁人传授?你不是从来没离开过将军府吗?”
面对这种刨根问底的话,燕沁觉得烦死了。
偏偏李青君的身份尊贵,更能随便决定她生死的人,燕沁只能心一横,将谎话胡扯到底了。
“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一本古籍,我思念亡母时经常翻阅,那上面有许多救人的法子,只是可惜……这本书已经被沈莲儿一把火烧了。”
她常年被欺负,但一向好学。
沈莲儿瞧不得她这里有书籍,发现就会烧毁,所以燕沁到不怕这谎话,会被李青君揭穿。
燕沁的母亲……
李青君将信将疑,这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也确实是个奇女子。
“看在你救治本王的份上,你这院子里的麻烦,要不要我亲自帮你解决了。”
其实两人说这番话,你来我往的周旋,也没花上太长的时间。
只是院子里一直吵杂的动静,还没有散去。
燕沁因一醒来就被质问,一直没细想,如今仔细一听,顿时脸色都变了。
“是沈氏!好像还有沈莲儿的声音,这姑侄女俩怎么来了。”
燕沁边说,边开始推搡起李青君了。
“王爷昨夜为何来,我也不想知道,也清楚自己就算问了,您也未必会同我讲真话,若王爷真想赶紧我的救治之恩,就赶紧悄无声息的走吧。”
这要被撞见她同李青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在一个床榻上,那沈氏还不得趁机要了她的命啊!
“本王就这般见不得人?被瞧见又能如何,我将你迎娶回王府就是了,难道你还能不愿意?”
李青君深得皇帝疼爱,虽不是太子,但也是受宠的皇子。
加上战功赫赫,俊美非凡,这帝都闺阁女子,谁人不想做宸王妃。
可他在燕沁的眼里,怎还真瞧见的是一丝嫌弃……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但是王爷若真有意,那就该请了圣旨然后下聘到我将军府来,而不是被撞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床榻之上!这若是传出去,到时必然名声尽毁,难道王爷觉得,我不无辜吗?”
燕沁就是在赌,李青君是个有恩必报的。
果不其然,李青君脸色虽然不好,但是立刻起身。
走到后窗边,纵身一跃身影就在屋内消失不见了。
“燕沁这可是你说的,你且等着本王。”
离开前,李青君留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燕沁已经懒得去细想什么意思了,因为她还要应付沈氏姑侄女俩呢。
她也挺好奇的,为何一向在她这小破院子里横行霸道惯了的沈莲儿,怎还没直接闯进屋来。
结果等到她推门出去时,才惊讶的发现,沈莲儿竟然跪在负荆请罪呢。
沈氏瞧着燕沁总算出来了,顿时一脸带笑的迎了上去。
“沁儿你总算肯出来见我了,我还以为你这孩子依旧在生气呢,如今我将莲儿带来了,你骂也骂得,打也打得,想怎么罚全都听你的。”
沈氏满脸堆笑,一番话说完,更是向着自家侄女使起了眼色。
沈莲儿跪在地上,满脸的不情愿,可是她碍于沈氏的关系,只能憋屈的说道:
“燕沁姐姐,之前都是妹妹不懂事,看在咱们都是表亲姐妹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莲儿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莲儿说完,沈氏就将面前的藤条,高高举起递到了燕沁的面前。
“沁儿你瞧,莲儿真的知道错了,她歉也道了,你若还不解气,就拿藤条打上她几下,也算给她长个教训。”
这藤条燕沁没有接,反倒是立刻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夫人,你这是何意啊,昨天的事情父亲已经做主严惩了,自然就算是过去了,如今这般作甚,这将军府哪里有我说话的份。”
“而且,莲儿不是不得出现在萧家了嘛,怎么这一大早的就又来了?”
燕沁避重就轻,更是直指要害,沈氏面上不禁有些僵住。
看着燕沁那一脸窝囊样,确实装的太像了,沈莲儿瞧着就来气。
一想到自己要给这种窝囊废下跪,她就憋屈的不行。
“我说萧燕沁,真是给你脸了,我跪也跪了,你还真打算叫我永远来不了将军府是吧?”
“可惜啊,嫣然姐姐疼我,去同姑父求情了,只要我来给你赔不是,取了你的原谅,那姑母就不用每天去跪祠堂,我也可以继续待在萧家,所以你赶紧说句话啊,我还得起来呢。”
说是来道歉的沈莲儿,这会那趾高气扬的模样,要不是她跪在地上,这怎么瞧都看不出来,她有半点悔过赔罪的样子。
“原来如此啊,那你先跪着吧,我回屋好好想一下,该叫你怎么赔罪才好。”
燕沁说完,转身就要回屋,沈氏眼中闪过恼火,赶紧将人拦下了。
“沁儿,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莲儿也跪下了,你还想要如何?”
燕沁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衣袖,掀起来了一些,就见那上面都是新旧不一的疤痕。
“我不想如何,只是想将沈莲儿过去,对我做过的事情,都在她身上也都来上一遍罢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说我被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是我连累的萧家被人耻笑多年,打我骂我都是在叫我赎罪。现在她也是赔罪,就该同我一样遍体鳞伤才对啊。”
沈莲儿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她对燕沁做过什么,自然心里最清楚。
那些刁难折磨人的法子,看着的时候确实津津乐道,但若用在她自己的身上,光是想想沈莲儿都快吓得昏过去了。
“姑母你千万别听她的,燕沁这就是趁机报复我啊,姑母你说的只要跪下赔罪就行的,可没说我还要被打的遍体鳞伤啊。”
自家亲侄女,沈氏怎么会不疼呢。
燕沁却在这会,恰到好处的叹了口气:
“要不然就算了,反正夫人只要继续回祠堂罚跪就好了。我听说父亲的内宅里,有个姨娘叫白氏颇为的稳重,这府里的事情交给她管就好了,夫人不必担心。”
“就像当年,我母亲身体不适,你身为姨娘,不也趁机掌权当家嘛,如今风水轮流转,我母亲当年的清闲,如今也该夫人您享享清福了。”
燕沁年幼时,照顾她的奶娘,是她母亲的陪嫁奴仆。
她生母当年,在将军府内受过的委屈,燕沁心里全都清楚。
瞬息间沈氏的脸色就变了,就因为她做姨娘时,手段一向不少。
她自然就更担心,府中如今那些姨娘,也有天会取代她正室的位置。
祠堂她绝对不能继续跪下去,所以侄女再贴身,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关键时刻有何舍不出去的。
“来人将表小姐按住,莲儿你一向性子刁蛮任性,瞧着你年纪还小,姑母也就当你小孩子心性一向纵容着了。”
“结果你到好,暗中竟然一次次的伤害燕沁,这些事情你真当我不晓得吗,如今你既然是来认错,那确实该拿出个端正的态度来。姑母就罚你掌嘴二十,藤条三十下。”
燕沁从小苦日子过惯了,别看是将军府的嫡长女,但确实挺皮糙肉厚的,也亏得如此,她才能活到今天,否则早被折磨死了。
但是沈莲儿就不同了,娇生惯养长大的,这巴掌和藤条落在身上,半天小命都要被打没。
“姑母你饶了我吧,这会活活将莲儿打死的啊,我不要毁容,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沈莲儿现在,一点不想待在富丽堂皇的将军府了。
就算沈家是比不上这里,但至少在家她也是有爹娘疼爱的,不像在将军府一直要陪着笑脸,结果到头来还要挨上这一顿打。
院里伴随着巴掌声,还有沈莲儿的哭声,瞬间变得异常热闹。
沈氏强忍着心里的闷气,看向燕沁的时候,依旧笑得十分和善。
“沁儿还有一件事情,昨天将军同我说了,你如今也大了,这院子太小,继续住实在委屈了你。而且你就算再喜欢清静,身边没人伺候也实在不像样子。”
沈氏说到这里,就见她一招手,顿时有两个年岁,同燕沁差不多大的丫环,在一个老妈子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这是齐妈妈,另外两个丫头,分别的岚荷,点翠。都是这府上做事妥帖又勤快的,以后就叫她们跟在你身边伺候吧。”
岚荷与点翠,但是规规矩矩的给燕沁立刻见礼。
但是再瞧齐妈妈,却绷着一张脸,先是瞧了燕沁一会后,微微屈膝就立刻起身,所有的礼数被她自行全给省略掉了。
“老奴是将军府的家生奴才,昔日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后来她老人家过世后,就一直在庄户上管事,如今夫人将人调回来伺候大姑娘。”
燕沁心里哼笑一声,难怪这般气势十足,原来是个倚老卖老的。
“齐妈妈竟然是我祖母身边伺候过的,如今叫你跟在我身边,岂非是委屈了,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种老奴,留在院子里,那基本同供上一尊祖宗没啥区别,燕沁自然是能推就想推掉的。
齐妈妈却拿眼一横她,颇为不悦的说道:
“看来大姑娘这规矩,确实要好好学一学了,当家主母安排的事情,你竟然也敢有异议。”
“不过没有关系,老奴跟着老夫时,规矩学的就是最好的,以后有我盯着约束着姑娘,保证你不会再做出给将军府蒙羞的事情。”
齐妈妈这趾高气扬的模样,瞧得燕沁心里哼笑连连。
面上却不露分毫,一副被镇住的样子,连连应道:
“祖母身边的人,那自然是不一般的,我以后定然跟着齐妈妈您好好的学规矩。”
沈氏要往她身边安插人,燕沁不喜,但还不会直接翻脸。
除非她继续被欺凌,丝毫也不去反抗,否则的话今天撵走了齐妈妈,明天也会有黄妈妈,李妈妈再度被派来监视着她。
索性她就将人留下,瞧瞧这些人想耍什么把戏。
沈氏瞧着齐妈妈顺利被留下,这脸上虚伪的笑容,到真透着几分开心了,接着就见她立刻说道:
“沁儿如今你身边也有人伺候了,这小院子委实住不下这么多的人。你父亲的意思也觉得,这些年你喜静一直养病,但也不能由着你这般委屈自己,所以将阑珊阁安置出来,你以后就搬去那里住吧。”
沈氏在说这话时,那简直是咬着牙,才算一直笑着将话说完。
委实也是没办法,昨天将军府的生辰宴上,燕沁一通闹腾下来,现在整个帝都全在议论纷纷。
说将军府的嫡出大姑娘,虽然命格不祥,被剔除灵根,常年软禁在府中内宅,过的连下人都不如。
事情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被人如此议论,将军府就算再有权有势,那也扛不住啊。
所以这才赶紧,给燕沁准备新的住处,又给她身边安排丫环婆子,等到以后沈氏去府外参加席面,将人也带着出去转两圈,流言蜚语才能不攻自破。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院子里住的挺好的,就不打算搬了。”
燕沁可不觉得,将军府的人会这般好心,在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她做什么都没人盯着。
若真搬去了阑珊阁,那里与嫣然的安云楼可是挨着的,一举一动都要被盯着,想想燕沁都觉得麻烦。
“这可不行,这可是你父亲安排的,沁儿那边安置的可好了,保证比你这院子强上不知多少,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到时只管提就好了。”
沈氏这话,就是客气一下罢了。
燕沁一瞧搬走的事情怕是没得商量了,顿时就笑眯眯的说道:
“夫人既然这般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阑珊阁装点的多好,我并不在意。但是这些年,按理来讲我身为嫡长女,是不是该有月例银子的。”
说道这里,她直接向着目瞪口呆的沈氏,就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以前我年纪小,身边也没人伺候,定然是夫人你代为保管起来了,我现在都分了独院,开始自立门户的生活了,这十八年来的月例银子,也请夫人一会就派人给我送过去吧。”
沈氏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又开始疼了。
“你!”
对燕沁,其实沈氏这般轻声词语,完全就是因为不想再被罚跪祠堂,给这院子里的那群小妾姨娘机会。
所以她必须将燕沁的事情处理好,萧将军那边好交差了,她这正室夫人才能坐的安稳。
“沁儿你先搬过去,这十八年来的月例银子,确实都在我那给你存着呢,但是这也不是一笔小钱,我得清点好数额才能给你啊。”
只要燕沁去了阑珊阁,到时就好交差了。
后面若真因为月例银子的事情闹起来,到时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由头,将燕沁再次弄回这破院子里呢。
沈氏想的是挺好,但是也要燕沁配合才行啊。
“我还是拿了月例银子再过去吧,毕竟下人们都需要打赏的,我现在一穷二白,想买点喜欢的东西,装点住处都不行,就不去新院子里丢人了。”
燕沁表现出一副,畏畏缩缩,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叫沈氏也不好说重话,要不更显得她苛待非己出的嫡女了。
“行,我就这回去,将月例银子给你拿过来。”
府里的少爷,每月是五两银子,姑娘是三两银子。
听着是不多,但架不住十八年下来,那也是好几百两的银子呢,沈氏心里一阵肉疼,气的用手揉着太阳穴。”
“夫人,咱们姑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叫您一定要忍住脾气,别的都是小事,别叫将军与您离心离德才是大事啊。”
说这话的是慧心,她跟在沈氏身边多年的心腹,这会瞧着自家主子要失态,赶紧将嫣然叮嘱的话说了一遍。
沈氏闻言,立刻点点头,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嫣然这个有福气的好女儿。
嫣然的话,沈氏一向也是很听的,甚至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竟然总觉得有些畏惧这个女儿。
沈氏咬着牙,强忍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了。
燕沁完全就没把这出闹剧放在心上,毕竟同她前世见过的大阵仗比起来,这区区将军府内宅的事情,只能用鸡毛蒜皮来形容。
“齐妈妈,你领着岚荷还有点翠,将这院子里我中的菜收了吧,一会我就要走了,这些菜不带着荒在地里实在是可惜。”
齐妈妈一脸的震惊,不敢置信的说道:
“姑娘你说什么呢,我昔年伺候老夫人的时候,都没说做过下地摘菜的事情,如今我一把年纪了,你竟然叫我干这种活,是存心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燕沁冷眼看向了齐妈妈,刚刚客气是想将这老东西退回给沈氏。
但既然人必须留下来,燕沁自然不会给自己添堵,真把对方当祖宗供着了。
“我不管你伺候过谁,我只知道是夫人将你安排过来伺候我的,那我就是你的主子。你若不想干,趁着沈氏没走远,你就赶紧找她去,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燕沁说完,也摔门就进了屋里,留在院子里呆若木鸡的三个人。
区区几个下人,燕沁收拾她们,那是顺手捏来。
燕沁此刻心里最在意的,还是魔丹的事情。
因为刚刚见到沈氏,她心里难免是有怨气的。
燕沁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竟然险些控制不住魔丹产生的杀戮之气,对沈氏一行人下手。
望着汇聚在掌心里的魔气,燕沁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若是将来她真的魔性越来越强,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那她自己岂非就成了第二个魔头。
将手上的魔气散去,燕沁虽然担心,但眼中也闪过决绝之色。
“将来如何,谁说的清楚,但若眼下我不修魔道,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在这将军府内被欺凌到死的那一刻为止。”
燕沁对于自己的情况,还是认知的很清楚的。
与其说她愿意入魔道,完全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盘膝在榻上,燕沁入定开始修炼。
她的魔丹,是来自魔头最精粹的魔气凝聚而成的。
在修炼上就根本遇不到瓶颈,就这一会的时间,她就抵得上旁人十几二十年修为了。
“可惜了,灵力要是更浓郁一些话,我就可以修炼的更快了。”
这个世界是残破不全的,所以灵力也很稀薄。
燕沁修炼上是没瓶颈,但没有足够的灵力吸纳,叫她突破境界,所以她也只能慢慢囤积灵力在体内,然后再突破修为了。
这一边燕沁修魔道,心情喜忧参半。
而另一边的李青君,这会虽然回到王府,却也因为燕沁一直眉头紧锁。
“王爷您昨晚彻夜未归,又不许属下跟着,如今回来还一言不发的,真是急死人了。”
顾平站在一旁,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昔年他是江湖上一介侠客,因为劫富济贫,仇家无数,一次险些丧命的时候,被路过的李青君所救。
为了报恩就此留在了李青君的身边,算是这位宸王殿下的心腹。
“本王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情。”
李青君没好气的看了顾平一眼:“本王只是好奇,她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叫人意想不到的。”
李青君的事情,向来也不会瞒着顾平,所以他也知道,自家主子这口中所指的就是燕沁。
“王爷你要真怕噩梦成真,要我说这萧家的嫡女,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给。”
顾平本就出身江湖,为了李青君他更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当即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所以你也觉得,萧燕沁不祥,哪怕她就是个废人,也注定有一天会叫本王死在她手里是吗。”
顾平挠挠头,然后就讪笑一下说道:
“就凭她一介女流,自然伤不到王爷了,只是这个萧家嫡长女邪乎的很,属下查过之后,发现她从出生起确实不祥,我就担心将来王爷会不会因为她染上晦气,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在任何人眼里,被剔除掉灵根的人,那就是废物。
因为少了一截骨头,所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体也会孱弱,甚至导致短命,真说起来连普通人都不如。
李青君是什么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王爷。
就算打死顾平,他也不信,燕沁会有本事伤到他李青君。
毕竟在这个残破的世界里,能修灵力,已经算很侥幸了,魔族根本就没出现过,只存在在传说之中。
想变成强者,就只有修灵术这一条路可走,谁能想到燕沁竟然走出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变强之路。
“好了,你且下去吧,我想歇息一会。”
想的实在太投入,李青君不禁晃了晃头,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因为一直被梦魇折磨,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再没瞧见燕沁之前,李青君更是如疯魔一般,去查那个梦里出现的女子到底是谁。
这般常年累月下来,就算再意志坚强的人也扛不住。
李青君就此得了个头疼的毛病,想事情太久太专注,就会疼痛难忍,并且还会产生幻觉。
“杀,你竟然还敢出来,你个乱臣贼子。”
李青君忽然一声怒吼,接着竟然拔出佩剑,竟然在屋里一通乱砍乱劈起来了。
顾平先是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家主子这必然是又发病了。
“王爷您清醒一下,哪里有什么叛军敌将啊,这都是幻觉不是真的。”
顾平上前赶紧拦着,结果在李青君的眼中,他就变成了敌人,长剑更是毫不留情的就刺了过来。
“杀!”
李青君的双眼,渗血一样的猩红一片了。
顾平躲得险象环生,身上都见了血,但他依旧不肯离开,就怕对方自己一个人有闪失。
“要说起来,全都怪那个萧燕沁,真是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出现在王爷的睡梦里,果然是天生的不祥人,这非亲非故的,竟然也能祸害到我家王爷头上来。”
顾平一边躲,一边忍不住埋怨着燕沁。
再瞧一直拿着宝剑,陷入杀戮之中的李青君,听见燕沁的名字时,眼中的猩红之色竟然淡了几分。
“顾平,去将燕沁给本王找来。”
昨天晚上,是李青君这十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他知道燕沁对他有所隐瞒,但李青君相信,对方确实是有办法,帮他缓解梦魇的,那说不定这头疼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王爷这怕是不行吧,萧燕沁是将军府嫡女,属下见她一面都难,就更别提将人带来王府见你了啊。”
堂堂的世家贵女,平时都不会抛头露面,顾平就算是王府的侍卫,也不能杀进将军府强行将燕沁带出来啊。
“想办法潜行进去,就告诉燕沁,她若能医治本王的梦魇头疼之症,本王保她在将军府平安无忧。”
昨天夜探之后,燕沁在将军府,到底是个什么处境,李青君全看在眼里。
而燕沁的不甘心,他也感觉得出来,这个条件李青君相信,那个狡猾如狐的小妮子,绝对不会拒绝的。
事关李青君头疼的问题,顾平也不敢怠慢,就算这事再难办,他也一定要去办成。
至于说这会,还不知道,自己被宸王主仆俩人盯上的燕沁,她已经搬进了阑珊阁。
瞧了眼手里,足足六百两的银票,还有四十多两的散碎银子,燕沁心情简直美滋滋。
她现在的修为,即便辟谷也是没问题的。
谁也不会嫌弃银子多啊,有钱好办事,在这将军府内她如今孤立无援的,就更需要银子来打点一切了。
就在她要将银子,妥善放好的时候,只见得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燕沁本能的直接出手,一掌就打了过去。
“你竟然会武功,这怎么可能。”
忽然闯入的人,正是急忙忙赶来的顾平。
他身份特殊,实在没办法走正门,没办法只能翻窗户了。
燕沁一掌没有击中,就知道来人是个修灵师,顿时满脸警惕起来。
“我是不能修灵,但我出身将军府,会些拳脚防身,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燕沁不会将自己,修魔道的事情,被人看出端倪来的。
她出手不会直接用魔攻,而是将魔气蕴含在拳脚之间,如此威力倍增,还能完美的隐藏好她自己的秘密。
顾平一想,还真觉得燕沁这话也有道理。
将军府的嫡女,会些拳脚的确是无可厚非的,当即他就爽朗一笑的赶紧拱手说道:
“燕沁姑娘这身武功到是厉害的很,竟然没有灵力的加持下,还能有如此威力,真是叫在下刮目相看。”
面对这番恭维的话,燕沁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是警惕不减的说道:
“所以阁下忽然跑进来,就是为了试一试我的武功,然后再恭维我一番的不成,那你现在若是说完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顾平其实也没有灵脉,他出身江湖,凭着就是一身的好武功才有立足之地。
瞧见燕沁的武功好,这才一时间忘乎所以,意识到自己失礼后,他尴尬的挠挠头立刻说道:
“姑娘莫恼,我也是事出有因,这才举止唐突了。其实我是宸王府的人,我的主子是宸王殿下,我家王爷身体不适,姑娘医术高明,所以想请您过去给瞧瞧。”
燕沁的脸色本来就不好,一听到李青君的名字,顿时就更加难看了。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昨天晚上你家王爷来了一出不请自来,如今又换成你破窗而入,我自认为与你们宸王府一向也没交集,你们这一出又一出的到底是想干嘛。”
燕沁说完,就指了指窗户,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不懂什么医术,你家王爷若哪里不舒服,就叫他去宣宫里的御医,窗户就在那边,你怎么来的现在就可以怎么走了。”
顾平站在原地都有点傻眼了,毕竟李青君在见到燕沁后,发现她同自己梦境里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就叫他去彻查这位萧家嫡长女的一切事情。
这一查下来,顾平就发现,这位萧家的嫡长女,在将军府看似身份尊贵,但这十八年来过的日子,简直没有一天不挨欺负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表现的不卑不亢,而且连王府的面子都不给。
要不是调查燕沁的事情,是顾平亲自去办的,他都要以为自己之前是不是查错人了。
“燕沁姑娘,你若心里有气,打我骂我都使得,但请你务必跟我去一趟王府。而且我王爷还交代过,叫我告诉您一声,只要您肯去,他保你在将军府平安无虞,不再受任何人欺凌。”
昨天出手相救李青君,那是因为这位宸王,要真在她的院子里有个好歹,燕沁实在不想惹上麻烦罢了。
李青君现在,都好端端的走了,是死是活其实燕沁才懒得搭理对方呢。
“你家王爷确实如此说的。”结果一听完顾平的这番话,燕沁的兴趣可就来了。
顾平赶紧点点头,忙不迭的说道:
“姑娘放心,我哪里敢替主子乱承诺,这话确实是我家王爷说的。”
燕沁顿时就笑了,哪里还有刚刚冷若冰霜的样子。
“王爷到是大义啊,知道我一个死了娘的孤女日子难熬。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的,那咱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宸王府吧。”
燕沁这变脸之快,叫顾平看得瞠目结舌。
眼瞧着燕沁说完,人都推门要走出去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拦着说道:
“燕沁姑娘,这还有一件事情要委屈你。我家王爷身份贵重,所以这生病的事情,不方便叫太多人知道,因此咱们此行姑娘需要同我一样走窗子。”
心里暗叹一声真的麻烦,燕沁眉纵使不愿意,但是能得到李青君的庇护,这个承诺对她的吸引力确实太大了。
“行吧,那就走窗子,你在前带路。”
燕沁说完,回身就将屋子的门栓给落下了,然后冲着外面喊道:
“才搬来阑珊阁,整理一番东西我实在觉得乏累的厉害,所以要小睡一会,岚荷你们都不用进来伺候,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得进屋打扰我。”
匆匆交代一句后,燕沁顺着窗户,跟着顾平就出去了。
很来的两人就悄然的进了王府,等到一瞧见李青君时,燕沁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对方的长剑向着她已经砍了过来。
“我说你家王爷,这是疯了不成。”
燕沁被吓了一跳,赶紧纵身躲开。
顾平也是哭丧个脸,十分焦急的说道:
“以前王爷发病,很快自己就会恢复清醒的。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王爷也要很久才能清醒过来,燕沁姑娘你若真有办法,就快帮帮我家王爷吧。”
“你想出去,这里我来想办法,守好外面的院子,不能叫任何人打扰到我。”
面对燕沁的吩咐,顾平也只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了,当即就立刻照办。
等到屋里再无旁人了,就见燕沁立刻周身涌现出大量的魔气,然后向着李青君席卷而去。
被魔气笼罩住的瞬间,李青君整个人就不动弹了但是猩红的双眸里,依旧充满了杀戮,显然并未清醒过来。
围着李青君瞧了两圈,燕沁两世为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当即就喃喃自语的说道:
“如此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位王爷的心里了,必然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一直耿耿于怀难以忘记,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心魔。”
如今的燕沁,那就是个小魔头了,这心魔她想处理起来,到也很清楚。
“如此就见我进入你的心境之中,瞧瞧你到底被什么事情困扰住,竟然变成这副样子。”
燕沁说完,只见她的指尖向着李青君的眉心一点,接着她整个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心魔生成,其实李青君的内心,就产生了一缕魔气。
燕沁如今入魔道,只要有魔气存在,她都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李青君的心境之中。
结果她这一进来,没想到迎面就被一剑袭来。
在这心境之内,燕沁也不用藏着掖着了,魔气瞬间涌现,就将袭来的利剑,瞬间化为飞灰了。
“你果然是能修炼的,只是你这施展的不是灵力,这股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
燕沁此刻,将将站稳,总算也瞧清楚,袭击她的人到底是谁了。
“李青君,你怎么在这里!”
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燕沁觉得如今出现幻觉的那个人,好像变成她自己了。
“这里是本王的梦境吧,本王为何不该在这里,你都知道些什么。”
李青君其实不是想在这里,而是每次他发病的时候,都被困在这方寸之间。
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他就是从梦境里苏醒不过来。
瞧着李青君这般淡定,燕沁也觉得自己,两世为人了表现的如此慌乱,还真有点丢人了。
忙将心神稳住后,就见燕沁立刻说道:
“这里其实不是梦境,而是你自己的内心世界。但你既然已经形成心魔,那就该深陷其中不能自控才对,可你怎么会是这副清醒的模样呢。”
李青君微微愣了一下,顿时就露出思索之色的说道:
“你若这样说的话,那到是提醒我了,每一次陷入疯魔的状态里时,我都觉得自己再经历一场场噩梦,直到我发现这些都不是真的才能苏醒过来。”
说到这里,李青君向着四周看了一眼再度开口道:
“本来就在刚刚我也是这种情况,四周都是血海,我与曾经死在本王手中的敌将们不停厮杀。可是忽然一阵黑气过后,这一切全都消失了,我也立刻清醒了过来。”
燕沁听到这里,不禁也愣住了,她之前也没修炼过魔道,还真不知道,心魔向来连修真者都谈之色变,但是魔气明显对其的压制效果是极为显著的
想到一向魔族,都不存在心魔的问题,随便嗜血好杀,也从来不会影响心境失去神智,如今看来到与魔气压制心魔有直接的关系。
“既然王爷你没事了,那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心念一动,用魔气为引,燕沁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房间之中。
李青君也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当视线落在燕沁的身上时,他不禁哼笑一声说道:
“你还真是狡黠如狐,明明掌握着极为神秘的力量,竟然还每天在将军府内,装出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萧燕沁你到是叫本王越来越看不懂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燕沁听了这话,顿时是真的很哭笑不得。
她哪里是隐藏实力,明明就是才苏醒,为了自保才开始修炼魔道的好不好。
但这些事情,都是她最大的秘密,燕沁当然不会傻到,被李青君三言两句就全都套出来了。
“或许是灵根被剔除,老天爷瞧着我可怜,所以给我了另一番机缘,叫我阴差阳错下才有了这点小本事,王爷实在太抬举我了。”
燕沁总觉得,李青君是个危险的存在,能不凑近她是绝对要躲得远远的。
“既然王爷已经没有事情了,那我就算告辞了,毕竟是偷偷来的,若是被人发现我不在阁楼内,将军府那边怕是又要轻易饶不了我的,还请王爷记住您的承诺,别叫我白跑一趟就行。”
燕沁说完转身就走,本来想着李青君会拦她,没想到对方站在原地,竟然就这般默许她离开了。
出了王府,燕沁不禁长松了一口气,当即向着将军府的方向就赶紧折返而回。
顾平也不知道啥情况,赶紧进屋一瞧,当看见李青君果然好了,他高兴的不行。
“王爷您可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这燕沁姑娘,竟然妙手回春,真有救治好您的办法。如今可好了,您再也不必被梦魇幻觉折磨了。”
相比起顾平的乐观,李青君却哼笑一声说道:
“治标不治本罢了,但这个燕沁,确实是克制梦魇的一剂良药,若本王想睡个安稳觉,看来要将她留在王府内才行。”
李青君说完,向着顾平招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接着就说了一番交代的话。
结果顾平听完之后,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王爷这样不好吧,人家燕沁姑娘才帮了您,扭头您就叫我先一步赶去将军府,闹得人紧接着她偷偷出府过,您这不是恩将仇报嘛。”
顾平的性格耿直,李青君怎么会不知道,也是因为这点他才敢放心大胆的用了这个江湖游侠做侍卫。
“你且按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本王不会叫她有事的,只是需要逼的她没有退路,耍小聪明而已。”
李青君向来说话,就是一定会办到的。
知道燕沁不会有事,顾平虽然还是一肚子的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赶紧去办了。
对这一切全然不知道的燕沁,她难得出府一次,所以回去的路上,瞬间还买了些药草,准备回去做些丹药以防万一。
结果她这一耽搁,就更是给了顾平充分的时间。
等到燕沁真的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才纵身翻过院墙的她,就发现阑珊阁的院子里,这会站了足有二三十号人。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萧将军还有沈氏,稍微站后一些的是嫣然,这个好姐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呢。
齐妈妈正义愤填膺的站在几位将军府的主人家面前,在那控诉着燕沁的累累罪行。
“将军旁人不知道,您该是晓得的,老奴我可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这府里的公子姑娘们,也算看着长大的,但我就没见过大姑娘这般性格不堪的千金贵女。”
此刻燕沁已经回来了,但是齐妈妈却指着她,丝毫没打算停下来的继续控诉道:
“堂堂将军府嫡女,不精于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就算了,竟然还去种地,简直将家门的脸面都给丢光了。如今还翻墙出去,将军您责罚老奴吧,这样的大姑娘,老奴是真没法伺候了。”
齐妈妈嘴里说个不停还不算,竟然还向着地上就跪了下去。
虽然她是个奴才,但架不住是伺候过老夫人的,也算是府里的老人,苛待老仆的名声,确实也不算好听。
所以向这样的老仆,世家贵族都是要养着的,就见萧将军更是亲自将齐妈妈给扶了起来。
“您老快些起来,真说起来,本将军小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至于那个小孽障,本来就是我萧家的耻辱,她没有规矩和齐妈妈你没有关系,实在不用这般自责。”
瞧着这个渣爹,对一个家生的老刁奴,都要比对她这个女儿来的好。
燕沁不禁哼笑出声,然后就耸了耸肩说道:
“看来父亲是都不打算问问我,为何要翻墙出府,就已经认准我有错了。”
嫣然在旁瞧着,燕沁倒霉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是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说道:
“燕沁你少说两句吧,父亲已经很生气了,无论是任何原因,你身为世家贵女,这种翻墙出府的行为都是要不得的,你快点跪下同父亲认错吧。”
嫣然这一开口,甚至连燕沁解释的机会都给直接斩断了。
而燕沁只要一跪,那就等同承认她认罚了,接下来就算动用家法,按这个渣爹对她的厌恶程度来讲,那都是有可能的。
“我今天会出府,完全是因为宸王殿下的缘故,你们若不信就去宸王府问问吧。”
顾平是来得隐秘,为了李青君的病情,遮遮掩掩的。
燕沁知道,宸王府在这件事情上,应该确实有难言之隐存在。
但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别人,就要委屈自己,甚至平白无故被冤枉的人。
“简直是胡说八道,宸王何等身份,岂会叫你过府。而且就算要去,那你怎么不走正门,还非要翻墙吗。”
萧渣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相信的。
他的眼里,这个女儿就是个灾星,是最卑贱不祥的小孽障,所以这种人都不配去王府,就更不可能与李青君牵扯上任何关系了。
萧渣爹不信,但是有个人却是信了的,而这个人就是嫣然。
她此刻的表情,其实已经相当难看了,若非在场的人太多,她甚至都想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
“燕沁就算我愿意说服父亲,大家都相信你,但若这一切是真的,你的过错就更大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翻墙去约会当朝王爷,我萧家世代忠良,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嫣然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的。
为何她百般的阻挠,李青君和燕沁,竟然还是交集在了一起。
若燕沁说的都是真的,嫣然不禁心里妒忌的不行,因为宸王府她甚至都没去过呢。
明明同李青君这一世结伴长大的人就是他,结果现在到她觉得青君又要被抢走了。
“来人,将这个小孽障给本将军拿下,现在就拖到祠堂外面,庭杖一百以儆效尤。”
燕沁的瞳孔猛然一缩,更是脸色也冰寒起来了。
“一百下板子,说是受罚,其实不就是想活活将我打死嘛。我说萧大将军,其实我一直也很想问问你,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将我当过女儿,若我今天真的死了,你又可会有片刻的难受。”
燕沁再问出这话的时候,掌心里的魔气已经再汇聚了。
一百下板子,她绝对是扛不住的,与其被活活打死,自然是要奋力一搏的。
她如今的修为,其实燕沁清楚,不是这个渣爹的对手,但就算拼着这条性命不要,她也要叫萧家人付出代价。
“你是本将军的女儿不假,但这也是我萧家最大的耻辱,一个不祥人,你就不该流淌着我萧家的血脉。”
萧渣爹再说这话的时候,那眼神里的憎恶,还有冷漠是半点不作假的。
燕沁不禁笑了,眼瞧着周遭的小厮,已经拿着绳子要来将她困个结实了。
她抬起手,就准备先下手为强,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呢。
“宸王殿下驾到!”
没给燕沁拼命的机会,李青君竟然就来了。
跟在他身边的,除了顾平之外,竟然还有个手里拿着圣旨的老太监。
萧渣爹赶紧带着全家人,立刻恭敬的给李青君请安。
接着他更是看向老太监,带着几分恭维的说道:
“安公公,您不在御前伺候着陛下,怎么也来了将军府。”
这安公公是御前首领大太监,当今陛下打小,就是他服侍至今的,可谓是御前的红人。
宣旨的事情,自然有御前的小太监去办,这位安公公可一向不会出宫的。
“杂家这不是赶着来,亲自要同萧将军说一句恭喜嘛。这是陛下的赐婚圣旨,您府上的嫡长女,很快就要做宸王府的王妃娘娘了,这可是你萧家满门的荣耀啊,将军快跪下接旨吧。”
别说萧将军了,瞬间整个将军府的人全都被吓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被赐婚的燕沁了。
就见她赶紧来到李青君身边,压低声音质问道:
“你到底要干嘛,这赐婚是闹着玩的吗,而且我才救治好你,王爷就是这般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
瞧着燕沁那气鼓鼓的样子,李青君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禁更想逗弄一下她。
“若说起报恩,本王瞧那戏文里最长提及的,不就是以身相许嘛。我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不会嫁人,索性就将你娶来做了王妃,如此报恩难道你还不满意。”
燕沁被气得,指着李青君,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嫣然备受打击的也走了过来,声音都是在发着抖的。
“王爷,你怎会想娶的人是燕沁呢。难道你忘记自己的梦境了吗,我这姐姐很可能会伤到你的,我并非妒忌但是这赐婚真的不合适。”
嫣然一向在人前,都表现的很端庄稳重。
但这会她也豁出去了,直接出言就开始阻挠这段婚事。
“嫣然,你不懂,而且你就不用跟着担心了,本王在做什么自己很清楚,而且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但对你我一直视若知己,因此赐婚的事情你就不必再干预了。”
李青君又不是个傻的,他与嫣然之间确实是青梅竹马不假。
可在他心里,的确没有半分男女之情,自己的心意到底如何,他当然很清楚。
随着大家渐渐长大,嫣然对他格外上心,李青君感觉得到,每次对于她暧昧不清的举措,都很直接的回绝。
彼此的关系只是朋友,最多引为知己。
每每嫣然听了,却依旧无动无衷,对于这点李青君也很无奈。
“王爷,我说了并非因为你我之间的原因,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定是燕沁,你就当真不怕她会伤害到你?”
青君下凡到这一世来,就算真的娶妻生子,嫣然虽然心里酸楚,但也并非难以接受。
上界之人其实都需要来人世间历劫的,等到百十年身死,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
只是李青君竟然又和燕沁牵扯到一起去了,这才是嫣然最不能理解的。
“嫣然,你不一直是我最好的姐妹嘛,我若被赐婚成了王妃,难道你不应该是为我高兴吗?”
赐婚的旨意,来的实在太突然了。
燕沁若非因为身份有别,她都想掐着李青君的脖子,好好的质问下对方,是不是故意在整她。
说的言而有信,护她在将军府周全,也不用非要闹到赐婚的地步啊。
但见嫣然这会备受打击的模样,燕沁却觉得这圣旨接了,貌似也挺不错的。
“你当然是我最好的姐妹了,咱们可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啊,燕沁你怎么能在这一点上质疑我呢。”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嫣然,赶紧调整情绪,立刻表情上就再度露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我会拦着,完全也是为了燕沁你好,毕竟向来门当户对才走的下去。你虽然也是我将军府的嫡女,但是这么多年来,燕沁你却从未学过规矩礼数,若做了王妃只会贻笑大方,我只是担心将来你会获活得很辛苦。”
这一番解释,冠冕堂皇到,燕沁听了差点都要笑出声来了。
她早就在昨天寿宴上就发现了,她未恢复记忆前,一直视若好姐妹的嫣然,其实同将军府的所有人一样,对她也是没有任何善意的。
甚至于在她看来,嫣然比其他人更可恶,因为她一面漠不关心,另一面人前又要表现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去衬托自己的善良,虚伪的简直叫人作呕。
“嫣然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仔细一琢磨啊,也认为这圣旨我不该接。”
燕沁嘴里这样说着,瞧着嫣然果然露出笑容,明显对于她变得言听计从起来的样子,十分的满意。
下一刻就见燕沁将圣旨就拿到了自己的手中,变了脸的笑吟吟说道:
“可惜嫣然你说的,就算有千般万般的理由,可我面前只有一个问题,这是陛下赐婚的圣旨,拒绝就等同于以下犯上,死罪难免。你这般劝说我,是愿意帮我承担下这死罪?若不然,你是想眼睁睁看着我去死不成?”
嫣然被这番质问,呛的哑口无言。
之前就算她说出再多的话,看似在关心燕沁。
但确实都难以避免的,会叫燕沁背负上抗旨的罪名。
这下就连李青君都向着嫣然看过去,眉头微微皱起,明显对于她刚刚的一番行为,表现出了深深的疑惑。
“我一时慌不择言了,没想这么多,燕沁我怎么会害你呢,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嫣然赶紧为自己刚才失态的言语,想尽办法的解释起来。
旁人如何想她,其实都没关系的。
可若是李青君也觉得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嫣然不敢想其后果,在对方面前,她一定要是最完美无瑕的。
“我就知道,嫣然你是对我最好的,这圣旨我可就接了,与其担心将来会不会与皇室格格不入,自然是抗旨罪过更大了。”
燕沁也拉住嫣然的手,笑得那叫一个亲切,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存心是给对方心里插刀子呢。
嫣然还能怎么办,将圣旨给退掉,她明显没这个本事,心里滴血似的难受,却还要强忍着恭喜。
“既然燕沁,这赐婚的圣旨,你接下也是喜事一件,我可就提前恭喜你一声了。”
姐妹俩言语周旋交锋的这段时间里,萧将军也总算从错愕之中回过神来了。
眼神复杂的看了燕沁一眼,他就拱手对着李青君陪着笑脸说道:
“王爷能瞧得上我家里这顽劣不堪的女儿,确实是我萧家的福气,但是燕沁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背负着不太好的名声,就怕将来连累到王爷,那我萧家可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家门之中能出位王妃,而且还是下嫁给李青君这种手握实权的皇子,萧将军他又不傻,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燕沁出生就克死生母,誉为不详,名声也太差了。
萧将军就担心,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的李青君,若是赐婚又退婚的话,那萧家的脸面,算是掉了一地。
“将军只管放心,本王岂会不知,婚姻大事不能儿戏的道理。虽然与燕沁没见过几次,但本王对她却是一见钟情。”
谎话简直是张嘴就来的李青君,表现的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后,满意的瞧见,燕沁一脸恶寒的幽怨瞪了他一眼。
李青君心满意足的笑了下,脸色却忽然一正的说道:
“将军若还是担心本王并非真心求娶你女儿的话,那本王就表明下心意好了。”
“像这种以下犯上,竟然敢状告主子的刁奴,燕沁虽心软顾念这老东西年岁已高,但本王却见不得任何人欺负我的准王妃。”
李青君所指的人,当然是齐妈妈了。
而这位老妈子,也没想到,燕沁这来回翻了一次墙,竟然就变成宸王妃了。
她在将军府时,仗着伺候过老夫人,觉得就算在萧将军面前,也是有三分面子。
可李青君那是真正的皇室王爷,齐妈妈还不至于觉得对方会给她面子。
一瞧这位宸王殿下,这是要给燕沁撑腰做主,齐妈妈吓得跌跪在地,脸色都白的像纸一样了。
齐妈妈被调回将军府,那是因为她早些年就被沈氏收买了。
沈氏能在将军府内,凭借姨娘的身份迅速站稳脚跟。
除了生了嫣然这个金贵的女儿外,也是因为她投其所好,叫老夫人对她格外的疼爱,作为通风报信的齐妈妈,在这件事情上也是立功不小的。
“宸王殿下,齐妈妈是我将军府的老人了,且不说她确实是为了燕沁好,这到底是内宅的事情,到时我自会严惩她,给她长个记性的。”
沈氏是真的不想让齐妈妈才派到燕沁身边,还没起作用就折在这里了。
“你们将军府内宅的事情,本王不愿意管,更懒得插手。但是若伤到燕沁,就要问问本王答不答应了。”
萧将军这会也算反应过来,知道赐婚的事情,看来还真是板上钉钉了。
燕沁以前在他眼里,虽是亲生女,但就是剔除了灵根的废物,他不缺子女,自然是不上心的。
如今就不同了,燕沁是准王妃,必然给家门会带来无限的好处。
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燕沁不祥,将来克的也是宸王府,人家宸王殿下都不嫌弃,他跟着瞎操什么心。
“沈氏,瞧你做的什么安排,齐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她现在照顾自己都费劲,你还接回来叫她服侍燕沁,难道我将军府连个伺候人的管事婆子都找不出来吗,这内宅你若不会搭理,本将军不建议叫人来帮一帮你。”
沈氏存心刁难,这些年燕沁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萧渣爹就算没亲眼全都看见,但实际上他心里猜也是能猜到个大概的。
但是燕沁今非昔比了,萧渣爹的态度当然也就变了。
他的这番话,就是在敲打沈氏,做事要收敛些了,否则他这边可是要插手的了。
“王爷息怒,将军息怒,都是妾身没有将事情考虑周密。就觉得齐妈妈是伺候过母亲的府中老人,做事必然是妥帖的。”
“我也是为了大姑娘着想,若安排的不妥当,我立刻就再给阑珊阁多调些伺候的人过去。”
一个下人的事情,李青君敲打两句也就是了,若真不依不饶,非要将齐妈妈如何,反倒显得他这个王爷,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管。
沈氏已然表态,李青君也颔首点了下头,接着就走到燕沁身边说道:
“将军能如此安排,可见以后在这府邸内,燕沁有你这样一位疼爱她的好父亲护着,也不会再受什么委屈了。”
李青君能说这番话,明显是满意了,萧将军总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王爷只管放心就是了,燕沁可是本将军的亲生女儿,她又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我对这孩子自然是更要偏疼一些的,当然不会叫她再受到任何的委屈。”
萧渣爹承诺的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而且表情更是特别的郑重其事。
李青君却懒得搭理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立刻挥挥手,像撵苍蝇似得说道:
“行了,若是无事你们就先走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同燕沁说,而且她今天必然是被吓坏了,本王要留下来好好的安慰一下她。”
李青君在朝野上,给人的印象,那一向都是强势凌厉的做派。
什么时候有人瞧见,他竟然有这般体贴入微的一面。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面对老皇帝的时候,身为臣子也是儿子的李青君,那都是经常冷着一张脸的。
“王爷,这样不妥,就算有赐婚圣旨,你们男女有别,单独共处一会传扬出去,就算您不顾着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念我姐姐的闺名啊。”
嫣然又是第一个受不了的,因为认识几十年,李青君都没有多她如此温柔似水过一次。
她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不愿意燕沁得到。
“嫣然我已经说了,本王与燕沁之间的事情,你不必多管的。而且我们既然有赐婚圣旨,举止就算亲近后也不会惹人非议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燕沁其实也想回绝的,李青君总叫她觉得特别的危险,若是能躲远一点,她是绝对不想同这位宸王殿下单独相处的。
但她不想是一回事,嫣然出来阻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嫣然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毕竟我从一出生起,名声就已经臭大街了,既然王爷都不嫌弃被我拖累呢,不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嘛,这算多大点的事情,外面爱怎么传就叫他们说去好了。”
一个不拘小节完全就不当回事。
另外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所以嫣然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带着一肚子的气离开了。
等到众人全都离开后,就见李青君,那简直比到了自己的府邸内还要惬意。
径直上了阁楼不算,推门就进了燕沁的房间,然后往她的床榻直接躺了下去。
“我说王爷,你非要留下来的原因,难道就是为了蹭床的。”
李青君此刻,那一脸满足的样子,燕沁只要不是个瞎子当然看得出来了。
她不禁也就纳闷了,难道偌大的王府之内,怎么连个床榻都不给李青君准备的吗。
“这话你就说错了,本王不单单是来蹭床的,顺便还准备蹭吃蹭喝,用过晚膳再离开。”
燕沁一听这话,顿时别提多绝望了。
同这种喜怒无常,偶尔还要犯病乱砍人的家伙,单独相处几个时辰,这谁受得了。
“王爷你要真的喜欢,那这床榻我送你总行了吧,你赶紧叫那个顾平过来,把床榻抬走吧。”
李青君闻言,总算抬起头来,望着站在门口没进来的燕沁,他不禁招了招手。
“你过来,陪本王在这榻上睡一会,其实床榻我宸王府自然不缺,本王需要的是你这个人。”
如此直白的话,就算燕沁两世为人,那也扛不住啊,顿时就义正言辞的说道:
“王爷,你想错了,我燕沁可不是个随便的女子,你还是赶紧走吧,大婚之前我是不会与你暗中苟且的。”
李青君听得脸色顿时黑的像锅底灰一样,更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说道:
“小小年纪,满脑子装的竟然都是这些东西,本王是因为你救治的手段,不会被噩梦所困扰,想叫你再给我治一治,然后休息一下,仅此而已。”
李青君这会简直是满眼的嫌弃,燕沁这心里,也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王爷留下是为了噩梦的事情啊,那谁叫你说的不清不楚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想歪了啊。”
为了缓解心里的尴尬,燕沁讪笑了几声,但也忍不住小小的埋怨了下。
李青君其实就是存心逗弄,而且瞧着燕沁那一脸尴尬,却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甚至觉得隐隐传来的头疼感,都莫名缓解了不少。
“本王的情况你最清楚,我头疾严重的厉害,怎么会对你有旁的念头。而且赐婚也是为了庇护你,要不然就算我是王爷,也不可能手长到来管将军府内宅的事情,本王牺牲这么多,还要被你栽赃成孟浪之徒,想想也真是可怜。”
燕沁听得都震惊住了,明明被闯进闺房,床榻还被巴掌的人就是她好不好。
怎么弄到最后,还变成李青君委屈上了,但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谁叫人家是王爷呢,那当然怎么说都有理。
“全都是我不好,误会王爷的一番好意了,所以我现在就来给你治头疼的毛病,算是将功抵罪了,这样总行了吧。”
燕沁人认命的来到床榻前,就开始帮李青君按摩头部,并且将魔气缓缓的施展出来。
她如此好说话,除了顾忌着李青君王爷的身份,眼下她确实招惹不起之外。
最关键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李青君确实是她在将军府内,如鱼得水生活下去的大靠山。
“王爷正所谓对症下药,我如今就算能叫你头疼得到缓解,但也是治标不治本罢了。我需要知道,你的头疼究竟是怎么引起的,这样才能想办法给你根除掉。”
要想得到李青君更长久的庇护,在燕沁看来,这赐婚可一点不牢靠,他们之间可没有啥山盟海誓的情分在。
所以燕沁就要叫自己,变得对李青君来讲,是极为有用并且无法替代的存在,这样互惠互利之下,她才能将这个大靠山牢牢的抱紧。
“若真说起来,应该算是从娘胎里就带的弱症吧。我母妃当年身体孱弱,怀我的时候就很勉强,我从出生起就被头疼困扰,懂事后更是夜不能寐,时长被噩梦惊醒。”
燕沁很认真的听着,忍不住赶紧追问道:
“那你心魔的形成,是不是同做的噩梦有关系啊,你在梦里到底看见了什么,也和我说一说吧。”
但这一次李青君却沉默了下,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燕沁一眼后,就淡淡的的说道:
“也没有特定的什么,只是一直被人杀罢了,开始的时候很害怕,现在本王已经麻木了。而且梦里那个杀我的人很废物的,完全就不可能是本王的对手,现实里她若真敢对我出手的话,本王必然叫她横死当场,死后还要将她挫骨扬灰。”
李青君再讲出这番话的时候,那是眼神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燕沁的。
被对方这般瞧着,燕沁也不知道为啥,心里竟然毛毛的当即赶紧用笑声掩饰心慌。
“王爷你这般看着我干嘛,你打小就做噩梦,那会我也还是个婴孩呢,总不至于这在梦里,每天对你喊打喊杀的人会是我吧。”
李青君真的很想说,恭喜你猜对了。
但梦境里的事情,李青君还不想燕沁知道的这么找。
一模一样的容貌,李青君看得出来,燕沁对于他梦境的事情是真的不知道。
但这二者必然有所联系,所以李青君请来这道赐婚圣旨也不是儿戏,将燕沁留在自己身边,不但能缓解头疼发病的问题,而且还能就近监视起来。
有的时候危险隐匿在暗处,因为防不胜防所以才可怕。
若是这危险,已经付出水面,并且一眼就能看穿的话,李青君知道,他就能占尽优势的掌控住局面了。
燕沁和李青君这边,那是互相言语试探周旋。
即便有了一道赐婚圣旨,两两人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但是信任这东西,明显在他俩之间是荡然无存的。
在这将军府内,此时此刻,也有人正因为赐婚的这道旨意颇为发愁,此人正是萧渣爹。
“将军,齐妈妈其实没错啊,若非因为宸王殿下来了,燕沁翻墙出去,堂堂世家贵女做出这种事情来,那就是应该受罚的。”
沈氏刚刚有李青君在的时候,那自然不敢随便说话。
但如今私下里,她不禁还是替齐妈妈求情起来,希望她能继续留在阑珊阁内,好给自己做眼线。
“你那点小心思,究竟是什么,真当本将军不清楚呢。你之前想盯着燕沁,怕她不祥殃及将军府,所以我知道也没管,全都默许了你的这种行为。”
“但是如今你瞧瞧,燕沁已经今非昔比了,有宸王给她撑腰呢,就齐妈妈那倚老卖老的性子,再留在阑珊阁,闹出来事端,宸王到时再登门,说咱们虐待他的准王妃,莫非到时你担待着不成。”
沈氏被这一通质问,逼的头低下去了。
瞧着她那不中用的样子,甚至到了这会所想的,还全然是替一个老奴才求情的那点破事,嫣然就心里恼火的很。
“父亲说的极是,女儿也觉得,齐妈妈还是赶紧打发走比较好呢。”
沈氏指望不上,嫣然也只能上前,挽住萧将军的手腕,亲自上阵了。
“其实燕沁姐姐,若真能成为王妃,对我萧家来讲,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女儿就是有个担心,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将军对嫣然,那简直当掌上明珠一样疼爱,见到是她说话,当即就眉开眼笑起来了。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在父亲面前还需要支支吾吾的嘛,你只管说就是了。”
嫣然一笑,接着却带着一丝担忧的讲道:
“适才是一直拦着赐婚的事情,其实说到底全都是为了父亲,这才是我真正的私心。毕竟这些年您待燕沁如何,父亲心里应该最清楚了。”
“如今她一朝翻身就要成为宸王妃了,到时我就担心她非但不会庇护咱们萧氏一族,反倒会新仇旧怨全都同父亲你一笔笔的清算,届时父女反目,家门灾祸难以避免,女儿想想都觉得内心不安。”
嫣然一脸忧心忡忡的讲话说完,果然就见萧将军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更是涌现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说到丢他对燕沁的态度,忽然间转变这么大,甚至连沈氏都敲打训斥起来,就是因为觉得这个大女儿变得对家门有利了。
结果听完嫣然的一番话,萧渣爹也觉得,事情似乎与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啊。
“嫣然这些年,你始终再帮衬着燕沁,所以你对她算是最了解的人了。你告诉父亲,你姐姐她真的有可能在成为宸王妃后,就开始对咱们萧家打击报复吗。”
在萧渣爹看来,这出嫁的女子,想在夫家有立足之地,站的更稳当的话,有个靠得住的娘家,那是至至关重要的。
所以很多女子即便出嫁前,因为庶出,或者一些内宅的恩怨,对家门是有怨言的。
出嫁之后却依旧,处处有替娘家考虑,实际上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原因。
“父亲您还没瞧出来嘛,宸王殿下何等身份,不过是寿宴上初次见到燕沁,竟然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直接进宫要来了赐婚圣旨。”
说到这些事情,嫣然的心情确实也很不好,所以她就更要叫燕沁在整个将军府内,都没有立足之地。在大婚前就将她给扼杀掉,那这婚事当然就不能成了。
“所以就连女儿,都觉得这些年,燕沁表现出来的一切,或许全都是装的,那这样一来就更可怕了。蛰伏几十年,一朝魅惑住宸王的心,她究竟图什么呢。”
嫣然已经怂恿的话,说的相当到位了。
萧渣爹顺着这话想下去,冷汗已经在额头上冒了出来,更是哼笑一声后满脸怒容的说道:
“嫣然你就是心肠太好,这般聪颖什么都想得到,就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这个孽障蛰伏多年,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找到机会好报复萧家,还有我这个父亲了。”
沈氏本来在旁,都不敢说话了,眼下一瞧萧渣爹,对于燕沁再度厌恶起来,她赶紧添油加醋的说道:
“将军真是明鉴啊,听您这样一说,妾身也想起来了,瞧瞧燕沁今天,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这才赐婚她就如此,若将来真做了宸王妃,哪里还有咱们将军府的活路呢。”
萧渣爹的眼中,甚至一股杀气涌现出来。
其实今天这事,要燕沁换成嫣然的话,就算再有人从旁煽风点火,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字的。
关键就在于,萧渣爹的眼中,嫣然那就是萧家的吉祥星,她说担心燕沁对萧家不利,自然更引起重视了。
而且萧渣爹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对燕沁完全没有半分的父女之情,完全是看着对方要飞上枝头想跟着沾光捞点好处。如今得知好处没有,反倒容易惹祸上身,当然是立刻就翻脸了的。
“父亲,那您决定该怎么提防此事,毕竟有赐婚在,瞧着王爷对燕沁的态度,再想将姐姐单独养在一个院子里看起来,防止她的不祥祸害全家,显然是不行的了。”
沈氏本来还想怂恿着萧将军,将燕沁再度看管起来了,如今才知道竟然直接行不通了。
“不是妾身心狠,其实将军您当初亲口也说过,这样的讨债鬼,就不该叫她活着,眼下瞧瞧果然开始给将军府带来祸事了。”
沈氏这句话,只是随口牢骚一下。
嫣然却心里暗笑,觉得这个生母总算有点用看,恰巧对方说的话,叫她可以利用上了。
“母亲说的都是气坏,父亲可千万不能听进心里去。虽然燕沁身死,确实一劳永逸能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掉。但是宸王殿下必然要彻查的,到时谁也担待不起的。”
看似嫣然再提好姐妹求情,但句句话都是在提醒萧渣爹,若要出手就要做的干净利落,而且只要除掉燕沁,将军府呢所有的麻烦就全能完美解决了。
萧渣爹此刻,眼中的思索之色,更是的浓了,但看向嫣然的时候,却慈爱的笑了。
“放心吧,知道你和那个小孽障姐妹情深,但是嫣然你快去歇着吧,这件事情父亲会妥善处理的,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嫣然对于这个父亲,相处十几年下来,还是很了解的。
那一缕杀气,她感觉的特别清楚,知道这个父亲是动了杀心的,嫣然不禁就满意了。
“父亲处理,女儿当然是一百个放心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其实我就盼着将军府一切顺遂,为此就算叫我牺牲再多我都甘之如饮。”
萧渣爹被嫣然的这番话,那简直感动的不行,更是感慨连连的说道:
“瞧瞧这才是本将军的好女儿,沈氏你听好了,燕沁的事情你也不必管了,本将军亲自来处理。”
等到萧渣爹回到自己的书房后,就见他坐下想了有一会后,还是露出了决绝之色。
“江子,去帮我办件事情。”
话音一落,就见一道黑影就从书房的暗处走了出来。
“叔父尽管吩咐,江子这就去办。”
萧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江子其实也是萧家旁系的子弟,但出身太不堪,是养在府外的外室所生。
但是江子的天赋特别的好,年纪轻轻就已经从修灵师,晋升到大师了,最多十年就能晋升圣师。
当年无意间发现这个后辈,萧将军就将江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专门帮他去处理一些,不方便见光的事情。
“你去守在阑珊阁外面,等到宸王殿下离开后,寻个机会去将萧燕沁,这个小孽障给我处理掉,做的干净一点,叫她看着像暴毙而亡的,到时我就对外说她福薄,承受不住皇室赐婚,所以丢了小命。”
萧渣爹会找这个理由当借口,也是为了叫李青君不要追究。
到时候燕沁的死,甚至和赐婚扯上关系,李青君这位宸王也是理亏,将军府才能免于被这位王爷针对。
江子一愣,明显也没想到,这个叔父竟然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是,江子这就去办。”
但诧异归诧异,该办的事情,江子还是会去照做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有一天才能进萧家的族谱,他的娘才能被萧家认可,这是萧将军承诺给他的。
江子应下后,起身很快就再度消失在阴影之中了,仿佛他本身就是一道影子,阳光找不到的阴影里之中,他就会彻底隐匿于无形。
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被盯上,小命岌岌可危的燕沁,这会正一脸幽怨的坐在椅子上,盯着熟睡着的李青君看呢。
“所以你霸占我的床榻就算了,干嘛还要握着我的手啊,半边身子都麻了,李青君你是猪吗,这都睡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醒呢。”
燕沁嘴里碎碎念,其实这也难怪,换谁坐在冷板凳上,保持一个姿势几个时辰不能动,恐怕都是要扛不住的。
“原来才几个时辰,但这一觉,睡的到是很解乏。要是耳边,能没有苍蝇声嗡嗡嗡的乱叫,说着本王的坏话,那应该睡的会更舒服一些。”
李青君睁开双眼,首先瞧见的就是燕沁的苦瓜脸,但他却心情大好的立刻笑了起来。
“王爷总算是醒了,你这是什么怪癖,竟然要扯着人的手才能睡着,堂堂战神竟然如此睡态,若是传扬出去啊,你的一世英名怕是全都要毁了。”
心里憋着气,燕沁存心说着挤兑的话。
“那你到是传扬出去一个看看,本王相信,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
李青君坐起身来,慢悠悠的回敬了一句。
但他没说的是,除了燕沁的手,别人就算彻夜守在他身边,噩梦依旧会如影随行的折磨着他。
这一觉好梦,更叫李青君认清一件事情,燕沁本身就是一剂良药,而且正好对他的症状。
“王爷若是歇息好了,就请离开吧,这天色渐晚的,你再留下来就真的多有不便了。毕竟我在这将军府内,有多举步维艰你也是瞧见的,这若是落人话柄的话,我恐怕又要被针对了。”
齐妈妈之流,都敢给燕沁添堵,就算她不说,李青君对于她的处境,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了解呢。
“需要本王帮你就说话,有这道赐婚圣旨在,我虽然不便天天来将军府,但是给你撑腰做主还是很容易的。”
他以为燕沁会很高兴,然后马上提出需求,毕竟对方这日子过得,确实有点太苦了。
结果李青君却再度失算了,就见燕沁竟然直接摇摇头,然后就眼中闪过一丝戏虐的说道:
“王爷若是出手的话,我相信将军府内,自然不会有人敢违逆你的意思。但你要知道阳奉阴违下,他们对我的刁难,只会有增无减的。”
“所以除非遇上生死攸关的事情,否则的话这内宅的事情我还是自己解决吧。她们如何对我的,我就要将这一切全都还给她们,这件事情急不得,而且细水长流才更有意思。”
燕沁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小狐狸,李青君早就发现了,到也不怕她吃亏。
但是在离开前,李青君忽然一个转身,凑近了燕沁。
后者本来要送一送他的,哪里想得到李青君会杀个回马枪。
势头难以立刻收回,燕沁就直接一头撞进了李青君的怀里,顿时就闹了个大脸红。
伸手一推李青君,燕沁就赶紧想从对方怀里逃出来。
结果李青君却伸手揽住她的腰,不给她任何逃掉的机会。
“我说李青君,你是疯了不成,赐婚的事情你我都知道,不过是你在兑现承诺,叫我在将军府内也能得到庇护,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嫁给你,麻烦你赶紧放开我,否则的话后续我是不会给你治疗头疼的。”
燕沁的底气还是很足的,毕竟李青君被梦魇还有头疼,折磨的不轻,她是唯一能治疗的人,这就是她的筹码。
瞧着张牙舞爪挣扎着的燕沁,李青君觉得有趣的同时,心里其实也有点不快。
他再不济也是堂堂的王爷,真正的皇室宗亲,怎么就被燕沁嫌弃成这个样子了。
更加用力一些,将燕沁圈在怀里,叫她连挣扎都做不到之后,就见李青君也不再逗她了,而是压低声音说道:
“放心好了,本王也对你这种野蛮又狡猾的小狐狸,没有丝毫的兴趣。不过是感觉到,你这房梁上站着个高手,正盯着屋内一举一动呢,不这样凑近些说话,一定会被监听到的。”
燕沁瞬间就在李青君的怀里消停了,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阴厉:
“这我前脚才赐婚,就有人对我要出手了,堂堂将军府,我那位好父亲,再不济也是大圣灵师,寻常宵小之辈可进不来,所以这盯着我的人,只可能本身就是将军府内的人了。”
李青君本来还想在这点上,给燕沁提个醒呢。
对方自己这么快就能想明白,李青君不禁露出赞许之色,接着就将一道灵符塞进了燕沁的手里。
“瞧你还不算太笨,这小玩意就留给你防身吧,这房梁上蹲着的,是一个大灵师,到时你直接丢符出去就行了。我到底不便在将军府出手,所以此刻避嫌对你我来讲反倒都更有好处。”
堂堂王爷,跑到将军来,一怒冲冠为红颜,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但燕沁不单单是不祥了,瞬间就要变成祸国妖姬不可。
李青君交代完,就松开了燕沁,转身离开时,感觉到手上还残存的温度,他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丝丝的不舍感,在心间蔓延开。
他一走,燕沁忙低头向着手里的灵符看去,能一招将大灵师制服的,那绝对是好宝贝啊。
这样的保命灵符,燕沁可舍不得用。
小心翼翼的揣好后,确定李青君已经走了,顿时她将魔气涌现周身,然后就化作一只黑猫,顺着窗户就向着房顶上窜了过去。
魔族功法,有其独到之处,其中幻化就是最实用的一种。
如今燕沁修炼的还尚浅,只能幻化成黑猫,乌鸦这些小动物。
等到后期,如黑豹这种飞禽猛兽她都能幻化,但眼下黑猫形态也足够了。
窜上屋顶后,果不其然就同李青君说的一样,她具瞧见一个年纪和她相差不多的年轻男子,正一瞬不瞬的半蹲在那,明显在认真聆听下方屋内的动静。
燕沁还觉得,她魔变成黑猫后,动作敏捷不会引起这梁上之人的注意呢。
结果是她这边才窜上房梁,江子就立刻也看向了她,手中的刀子更是明晃晃的散发这寒芒。
“原来是一只野猫。”
瞧清楚不速之客,竟然是只猫,江子这才将刀放下,眼中更是露出一丝笑意。
“是不是肚子饿了,但是我却不能给你吃的,否则下次你还会毫无警惕性的靠近人,到时就未必像今晚这样幸运了,你可能会丢了小命的。”
说完,就见他还故意做出很凶的样子,冲着燕沁挥手撵猫。
燕沁却丝毫不怕,反倒纵身一跃,伸出猫爪子,就在江子挥出来的手背上,留下了几条见血的抓痕,并有淡淡的黑色魔气,瞬间钻进了对方的皮肉之中。
瞧见这一幕的燕沁,瞬间心里就踏实了。
虽然修炼魔道功法也有几天了,这到真算是燕沁第一次用魔功来对敌。
这一招叫引魔入体,只要弄出伤口,将魔气浸染进去,就能让对敌者受到牵制,轻则行动受限,严重的直接会五脏六腑被魔气损耗而导致重伤。
心里觉得踏实了的燕沁,这下到也不担心暴露身份了。
化为黑猫的她,顿时在江子面前板板正正的坐好,就以这副模样的忽然口吐人言的说道: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摆明是要做对我不利的事,但你连一只很可能叫你的行踪暴露的猫,都不忍心伤害,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坏人。”
也是发现这一点,燕沁没有急着出手。
江子此刻自然是一脸震惊的,但是在这一方世界里,既然拥有能利用灵根修炼的人,就自然也有魑魅魍魉,妖邪凶兽。
江子只当面前这只黑猫,与燕沁有何渊源呢,顿时就将刀再次举了起来说道:
“我要做什么不用你来管,若你与燕沁无关,那就请阁下离开,若你是要护着她才来阻拦我的,那少说废话,一较高下吧。”
地上的黑猫在一阵黑雾过后,就见燕沁出现了。
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江子,她不禁就好奇的说道:
“我从来都没离开过将军府,且从小到大都只有我被欺负的份,所以我绝对不会与人结怨才对。因此你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要来杀我的,是沈氏母女俩,又或者是我那位做将军的好父亲呢?”
原本以为是碰见了猫妖,结果这到话,竟然就是燕沁所化。
江子这下是真被吓到了,诧异之下不禁疑惑的说道:
“你究竟是不是燕沁,这不对啊,你的灵根已经被叔父给废掉了,可你怎么会有幻化的本事,即便是我如今也做不到的,你究竟是何人。”
江子身手是好,而且也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这些年可以说少有失手的时候,并且事后都会缜密的处理好,不会叫事情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今天他完全是超出预判的事情太多了,这才震惊之下,说出了这些不该说的质问。
燕沁双眼微微一眯,忽然冷笑出声道:
“废除我灵根的人,自然是我那位好父亲了,你称呼他为叔父,那看来这件事情不但是他指使的,而且你还是萧家族亲里的晚辈。”
有心辩解两句,但江子这手里头的功夫是很好,奈何却不是个能言善道的性格。
所以张了张嘴,瞧着燕沁那一脸笃定样子,明显就算他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就算你知道又能如何,你是将军府的灾星,叔父昔年对我有恩,这些年也一直栽培着我,就算觉得你也挺无辜的,但今天我是必然要取你性命的。”
“若你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我杀了。本来我还有几分不忍对你出手,觉得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迟迟没有下手。如今瞧你也有本事在身,那就能放手与你一战了。”
瞧着江子站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却半点要偷袭的意思都没有。
燕沁不禁觉得,对方虽然看似,做了杀手这一行,但却还真是个实诚人。
要知道杀手一向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但在江子身上却显然瞧不见这一点,而且对方适才讲的话,更是叫燕沁觉得挺有意思的。
“既然你不打算先出手,那不如咱们就坐下来谈一谈吧。”
燕沁说完竟然真的在房顶上,直接席地而坐了。
江子为何没出手,他心里确实有着自己的一份做事底线,对女子出手已经叫他十分不舒服了。
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燕沁真说起来,还是他本家连着亲戚的堂姐呢。
燕沁这一坐下,江子说什么都没办法出手,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坐了下来,有些难受的嘟囔道:
“你要弄明白一点,我可是来杀你的,不是陪着你谈天说地的,萧燕沁你赶紧站起来,咱们光明正大的决斗一场。”
这个提议显然燕沁是兴趣缺缺的,她其实对江子反倒更感兴趣: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而且瞧着你年纪,比我还要小一些吧,不得不说我那个爹是真的混账啊,竟然叫你这般年纪,就每天都与血雨腥风打交道,你竟然还谢谢他,所以他不坑你坑谁呢。”
江子的心里,对萧渣爹的感激,甚至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所以燕沁的话,顿时就叫他的脸色都变了。
“你懂得什么,我与你这样的萧家的嫡出直系不同,我是萧家很没落的一支旁亲。这将军府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享用不尽,但我却因为是外室所生的野种,连萧家族谱都进不去。”
小小的年纪,江子承受了太多,本不该他去承担的痛苦,而且当初被生下来的时候,更没有人问问他究竟想不想以这样的身份去生活于这世上。
“若非叔父瞧我可怜,将我留在身边,还将萧家不外传的功法传授给我,哪里有我今天的这番造化。所以就算为了叔父,丢了性命都再所不惜,你能成为他的女儿这是福气,你该懂得珍惜。”
江子越说越是激动,甚至看向燕沁的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羡慕。
这一幕不禁叫燕沁都看懵了,好半响后,才笑到眼泪都出来的伸手指着自己说道:
“我今天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羡慕我的,你既然常年跟在我那父亲身边,那对于我在将军府内,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只想着燕沁的身份了,却忽略了她过的有多不容易的江子,顿时也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知道你不容易,对叔父也有怨言,但他做这些也必然是迫不得已,有自己的苦衷的,你身为女儿的,更该理解才对。”
江子说起来也是萧家人,哪怕他没被整个萧家认同过。
与他说起萧家的事情,燕沁也确实更有一种得以倾诉的感觉,加上对方没有出手,她也就更愿意多说上两句话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就没人愿意这般坐着同她讲讲话的。
“那将心比心的我问问你,若将来你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因为世人都说这孩子不吉利,所以你就要伤害她,甚至亲手夺走她的性命吗?”
燕沁这样一问,江子瞬间就有代入感了,只见他想都没想,马上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的说道:
“自然不会的了,我自小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就过的极为困苦艰辛。所以我若有孩子,自然会将最好的一切全都给她的,即便所有人都厌弃她,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会保护她周全的。”
江子这番话,没有丝毫的犹豫,可以说是脱口而出的。
直到讲完了,他才不禁愣了下,总算有些理解,燕沁提及他那位叔父时,为何如此的冷淡了。
“这就叫做虎毒不食子,你尚且没有娶妻生子都是这般去想的,反观我那位好父亲呢,灵根亲手被他取掉不算,我变成个废人了,他依旧因为我名声不好,就对我不管不问这么多年,任由我在萧家受尽欺凌,这样的人你竟然还觉得他是良善之辈。”
替萧渣爹据理力争的话,江子确实说不出口了。
就见他看了燕沁好一会后,才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我也不想杀你的,但是叔父对我有大恩,他不但承诺我将来把我的名字写进族谱里,而且我娘一直身体不好,前些年差点病死了,也是叔父帮忙我娘才能活下来。”
燕沁点点头,顿时就懂了。
“原来还有救母之恩在,那你会这般死心塌地的给他做事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不过就我对那位亲爹的了解,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不是我要挑拨离间,我总觉得你似乎被他给坑了。”
江子一愣他其实心思很简单,这种事情更是从未想过的,只当是燕沁在挑拨离间,顿时他就生气的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你休要胡说,燕沁若你再不出手,我也是要杀你了的,可是半点堂亲的情分也不念了的。”
瞧着要出手杀人,竟然还提前告诉她一声,好叫她准备准备的江子,燕沁强忍了半天,还是笑出声来了。
“其实你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伤我啊,不禁你试着调动下灵力,瞧瞧还能施展得出来。”
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其实燕沁并非真的,只是想寻个人,没完没了的吐苦水,她其实是挺看好江子这个人的。
一来是本家堂亲,知根知底。
二来江子别看是来杀她的,但明显性格耿直忠正,这样的人只要能收复得下来,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有背叛你的那一天。
燕沁如今记忆恢复过来,又掌握了修魔的本事,她自然要步步为营,开始为自己谋算了。
这萧家早晚是要摆脱的,可现在这个渣爹,就能对她痛下杀手,若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贸然脱离萧家,指不定对方觉得家门受辱,还会对她做出多赶尽杀绝的事情呢。
江子此刻,到也是老实听话的很,按照燕沁说的去调动灵力,然后就有一种泥牛入海的感觉,当即他的脸色就变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的灵力仿佛都被锁住了一样,是不是因为我手背上的这些抓痕,你趁机下毒了是吧。”
一瞧江子,慌乱之下,竟然反应还这般快。
燕沁对他就更满意了,性格敦厚,脑子灵活,这种人若能收到手底下办事,那绝对是左膀右臂。
她总算有点理解了,那个萧渣爹的脾气秉性,怎么会对一个萧家族谱都没上的晚辈,这般的器重了,江子绝对是一颗闪光的金子,反倒因为这些年隐匿在暗处被耽搁了。
燕沁在心里,暗骂渣爹简直不是人,自私自利,完全不考虑江子的前途,只一味叫他当杀手,长久下去江子不是被人有天杀死,就是迟早要废掉的。
“你若将我的手段,视若一种毒的话也可以,还有你刚才瞧见我变成猫的样子,都是因为中毒出现的幻觉罢了。”
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入了魔道的事情,也不能同人讲。
思来想去,燕沁要给自己每次出手,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说自己是善于用毒,到也能搪塞过去。
“你母亲现在如何了,若我没猜错的话,她一定没有痊愈。而且我那父亲,还一副好心肠的样子,将你母亲的医药银子全都给包了。”
萧渣爹的做派为人,燕沁拥有这一世从小到大的记忆,到底是亲爹,她还是比旁人要了解一些的。
“你怎么会知道,所以说对于你的事情,我觉得叔父一定是有苦衷的,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燕沁没有去反驳这话,反倒是笑着摇摇头说道:
“要不然你看这样可好,你带着我去看一眼你母亲,我不但擅长用毒,我还最擅长治疗疑难杂症,说不定就能叫你母亲痊愈了呢。”
若是旁的事情,江子绝对不会动摇的。
但他确实是个孝顺孩子,事关母亲的病情,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他都不愿意放弃,顿时想了想,他就点了点头说道:
“行,那我信你的话,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若出手我未必能赢,所以你没骗我的理由,若你真能救治好我母亲,那你就是我江子的恩人。”
既然已经决定了,两人也就不在房顶上继续蹲着了,当即纵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子就如燕沁说的一样,性格敦厚忠正,但是脑子也不算笨的。
所以这一路上,就算灵力使用起来和吃力,但他多年来的身手,练就的也是不错的。
所以他故意去提速,就想瞧瞧跟在他身后的燕沁,到底实力如何。
结果江子就震惊的发现一点,无论他提速多快,燕沁始终都能做到,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甚至到了后来,他已经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了,可是扭头一瞧,燕沁依旧表情悠闲的很,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落下,这下江子也算对于她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了。
“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既然你这般厉害,为何一直在将军府内任人欺凌,关于你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一些的,其实你比我还不容易。”
哪怕是萧家再不起眼的庶出子,江子都是羡慕的。
至少他们的名字在族谱之中,有家族的培养庇护,不像他一样,将来就算真的哪天死了,都要变成孤魂野鬼,连个根都没有。
可唯独对于燕沁,再知道她的那天开始,江子就很震惊,一个女子究竟是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吃人一样的将军府内,坚强的长大活下来。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人活一世都不容易,别说当时我没现在的实力,就算有又能怎样,我还不足以同整个将军府对抗,到时他们更会视若我为妖邪,恐怕我早就没命活到现在了。”
江子跟在萧将军身边也有些年头了,燕沁只稍微这么一讲,他就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了。
看向燕沁的眼神,江子更加的佩服了,别说女子了,设身处地之下,若他变成个废人,都未必能像对方一般扛到现在。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很小的独院。
“这里就是我家了,住处有点简陋,你进去随便坐就好了,我母亲应该已经睡下了,我这就去叫她起来。”
一听这话燕沁却跟在江子身后,赶紧出言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了,你母亲既然身体不好,这久病之人最需要好后休息,而且一般因为病痛折磨很难入睡,我看病的手段比较特别,只要凑近一些就可以了,不用将人叫醒的。”
就凭着江子还有燕沁这身手,全程进入对方母亲的屋子,再悄无声息的出来,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又是女子的,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燕沁的这份细心,叫江子感激的点点头,然后两人就潜进了正屋内。
这屋里很昏暗,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才能将这房间内的一切看得真切。
燕沁对这些,到是丝毫不受影响,要知道她现在修炼的是魔功,越是入夜她的实力都约强,区区黑夜双眼能视,那更是最基本的能力了。
往江子的母亲脸上瞧去,燕沁就发现,这位中年妇人眉眼其实十分的柔美,独有一种江南女子才有的感觉,想来不是帝都本地人才对。
不过眉眼间,江子的母亲明显是带着一丝病气的,而且脸也惨白的厉害,显然是病的不轻。
“确实病的不轻,而且我听着入睡后呼吸都很不均匀,不过你也别着急,我这就瞧瞧,你母亲究竟病症出在何处。”
伸手在对方的身上稍微用手挥过去,燕沁接着漆黑的夜色,将一丝丝魔气外放出来。
她也发现了,这魔族中人,虽然做事嗜血好杀,正道向来是人人喊打的。
但是魔功确实有其好用的地方,就像这些魔气,凝聚成丝进入人体的时候,不但能像对付江子般禁锢其灵力,也能如现在这样探查病情。
渐渐对魔功的掌握,开始熟练之后,燕沁就像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并且越用越顺手了。
“我母亲究竟如何。”
江子瞧着燕沁,半天没有言语,这心不禁就跟着提起来了,有些等不及的忙开口询问了起来。
燕沁此刻也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就示意江子跟着她去屋外头说话,省的将病人给吵醒了。
一到了外头,燕沁也不故弄玄虚,瞧出江子着急的不行,她立刻笑着说道:
“虽然这样说不恰当,但我还是要恭喜你了,因为你母亲情况一点都不严重,大概将养个半年左右,我保证她能痊愈。”
江子一听这话自然是心里高兴的很,可是马上他就露出一脸的狐疑之色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我母亲都病了好些年了,叔父请来很多的郎中都束手无策,只能用很昂贵的药将养着身体,怎么我母亲病的如此重,到了你这里就容易救治了呢。”
燕沁听得出来,江子其实就是想说,她是不是在骗人,只是不好将话讲的这么明白罢了。
“你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为了自己活命,就拿你母亲生病的事情吓说。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会打不过你,所以我没有必要骗你。”
燕沁说完这话,眼瞧着江子眼中,还是存在疑惑,她不禁叹口气这才缓缓说道:
“你母亲是不是一直脾胃不好,她的身体寒气很重,但这并非要命的病症,这些年一直将养的不错,其实本来应该好了的。之所以还这副样子,完全是因为她中毒的缘故。”
江子一听这话,顿时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他本来就不傻,马上很多事情根本不用燕沁接着往下说,他自己就琢磨出来了。
“若我母亲真的中毒,萧将军派来的郎中,经常来诊脉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所以这毒只能是下在了药里,如此我母亲一直病着,我对将军府就会始终心存感激,而且昂贵的药材我也承担不起,就只能一直给对方卖命报恩。”
既然江子自己都想明白了,燕沁也觉得,此刻该叫对方自己待一会了,她若接着说下去,反倒真就变成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了。
“行了,这话你信不信都行,但你母亲若在这样将毒药当汤药喝的话,最多再有三年就必然会暴毙而亡的。你可以随便去请个信得过,擅长解毒的郎中,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了。”
燕沁说完转身就走,江子适才不再称呼叔父,而是以萧将军相称,这位他视若恩人的父辈时,其实他的心里已经偏向于相信中毒的这件事情了。
如燕沁说的一样,他之前只是信任萧将军,所以将军府的派来了郎中后,他就再没自己找郎中来给母亲诊治号脉过,因为觉得完全没必要。
中毒这种事情,稍微有点本事的郎中,都能看的出来,这点江子还是清楚的。
若燕沁真的要骗她,转天就能被揭穿的事情,完全就没这个必要。
“堂姐,若我母亲真是中毒,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到时候我舍了这条命不要,也会护着你离开将军府的。”
江子说实话,他心里一直对将军府心生向往,甚至无数次幻想,他若是能生在府内该多好。
此时此刻下,这种想法再也没有了,他这会才发现,燕沁的生活,远比他想的还要危险。
可是今天他要没杀了燕沁,回去也没办法同萧将军交代,若他不再需要将军府的郎中,也一定会惹人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一切真相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命活呢。
江子就是在心里,将这些都想的清清楚楚了,这才想在最后活着的时候,能帮燕沁离开将军府。
这也等于他报恩了,到时候他再用多年攒的积蓄,将母亲送回娘家照顾着,到时将军府真要杀了他灭口,江子也了无牵挂了。
燕沁回身一脸好奇的看着江子,瞧着他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顿时就被逗笑了。
“你就这样甘心等死,我还不乐意了。这十八年来,从我出生那一刻起,萧家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若不一点点的偿还给他们,那我岂非这一世白走一回了,他将你母亲害的这样惨,你就不打算亲自报仇吗?”
江子何尝不想,但想了想他还是摇头说道:
“终究当初,我和母亲要饿死病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们。而且萧将军身边,还有两个特别厉害的暗卫,始终跟着他呢。我不过是替他做杀人的事情,而且我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江子怎么不想报仇,但他深知自己没这个本事,若再把萧将军给激怒了,把他母亲逮住报复的话,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燕沁大概也能想到,江子的顾虑都是什么,就见她点点头安慰的说道:
“放心好了,既然这件事情同我牵扯上关系了,那我自然会保证你安全无虞的,你且跟着我去一个地方。”
江子虽然不明白,燕沁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点点头马上照做了。
燕沁这边走出院子,这次换成她带着江子,飞檐走壁,最终在一处王府前停下了脚步。
“宸王府,堂姐莫非你是要将这一切都告诉给宸王殿下,然后叫他给你主持公道,若是王爷肯出面的话,那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青君亲自带着赐婚圣旨,去了将军府要迎娶的人,不是才貌双绝,名动帝都的萧嫣然。
反倒是萧家的废物,从小就被视若不祥之人的萧燕沁,如此震惊人的事情,几乎是瞬息间,就传遍大街小巷了。
轰动的程度,简直连江子这种,平时只隐藏在阴暗里,与人不打交道的他,都早早知道此事了。
“怎么可能,我和李青君非亲非故的,我那个爹爹,到底也是位高权重,他就算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为了我的事情,去与整个萧家为敌呢,我说江子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啊,以后咱们就少幻想一点。”
燕沁的话,叫江子听得很迷,他一向都不是话多的人,但这会却忍不住嘟囔道:
“堂姐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一些,虽然我知道你从小过的日子是挺苦的,但是现在整个帝都怕是都传遍了吧。宸王殿下在将军府寿宴之上,对你是一见钟情,所以才进宫立刻请来赐婚的圣旨。”
江子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本来多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啊,这会都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接着说道:
“这些都足可以瞧得出来,宸王殿下,对堂姐你有多在意。所以若你开口的话,就算是将军府,我看王爷也会为你出头做主的,其实我也很好奇,堂姐究竟如何将王爷的心虏获住的。”
燕沁听得这心里,简直都是阵阵恶寒,她能咋说,难道说是拿自己的床铺换的吗。
就见她顿时推了江子一下,然后就没好气的说道:
“混熟了是不是,叫着我堂姐,还没大没小的。但我只说一点,我和这位宸王殿下,真没你们想的那么熟络,赶紧去敲门吧,我赶紧办完你的事情,这大晚上的我要回去睡觉了,否则都快困死了。”
江子还以为,燕沁这般心急火燎的赶来王府,是因为觉得自己有杀身之祸,找李青君寻求庇护的呢。
结果闹了半天,竟然是为了他的事情,说不感动是假话,江子活着么大,除了他亲娘外,就没人这般对他好过了。
还真别说,燕沁的名字,在宸王府这里真挺好用的。
几乎是顾平赶出来,确认来人真的是燕沁后,都没进去禀报,就迎着她立刻进了王府》
“燕沁姑娘如此大晚上的,怎么还亲自来王府了呢,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差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燕沁听了这话,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顾平说道:
“我为何而来,顾平侍卫你不是很清楚嘛,毕竟你家王爷那会是走了,可你不是一直跟在我后面跟踪着呢嘛,怎的就比我提前一步回了王府,现在就全都失忆了。”
顾平本来一脸的笑容,结果听完燕沁的话,当即就尴尬的咳嗽个不停,差点没被活活呛死在原地。
燕沁摆摆手,示意对方也不用这般紧张,还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说道:
“瞧给你吓的,我又不是来找你秋后算账的。再不济我也知道,你会做这些自然不是闲着无聊,而是受你家王爷的吩咐,听令办事罢了,所以我这不就来找他了,还请顾侍卫在前引路吧。”
顾平刚才还真被吓个够呛,他还以为燕沁深更半夜的过来,就是找他兴师问罪的呢。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顾平就很不仗义的立刻全都招了》
“燕沁小姐真是明察秋毫啊,其实我一个做下属的,完全就是王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罢了,至于王爷为何要这般安排,那属下真就不知道了。”
顾平虽然是李青君身边,最信任的心腹下属。但他也心里明镜似的,燕沁那以后可是这宸王府的王妃,他头面上的女主子啊。
得罪未来王妃的事情,顾平除非是怕自己小鞋不够穿,要不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去做呢。
燕沁点点头,笑着表示她都清楚,同时还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顾侍卫瞧你紧张的,我说不计较,那就绝对不会和你追究这件事情的。不过呢若是你一直暗中都跟着我的话,再遇到今天晚上这种事情,下回就别等我开口,你就赶紧出来帮我将事情料理好就行了,你觉得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莫名沦为被差遣的苦力,顾平心里堵得慌,但面上却不敢露分毫,更是赶紧陪着笑脸保证道:
“姑娘只管放心,今天我瞧着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光顾着暗中佩服了,这才出手晚了一步。”
顾平在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间不是恭维,是真的很佩服燕沁。
他瞧得出来,江子绝对是个高手,而且是灵师,就算他碰上了,全身而退或许能办到,但是在对方手里也绝对讨不到便宜的。
再瞧瞧燕沁都做了什么,全程都没有动手,反倒就将江子给感动的一塌糊涂、
顾平之前要说还觉得,李青君这位主子,忽然就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了,还选的是那种声名狼藉之人,确实担心不已的话。
那现在的顾平,简直觉得谣言不能信,燕沁要是不配做这宸王府的王妃,放眼整个帝都,哪里还有能与李青君更般配的女子了。
一路被引着,此刻也到了李青君的房门前。
顾平上前禀明一声后,就见屋里的灯立刻就亮了。
“有何事来找本王,进来说吧。”
灯光照应下,李青君的身影映衬在窗户上,明显是才起身穿衣。
对方的心里,燕沁都去瞧过了,此刻到也没啥顾虑,推门就往里进,江子自然也是要跟着进去的,结果李青君的声音再度传来。
“本王不喜大晚上的,被太多人打扰,顾平你将人待下去安置下。
李青君所指的,自然就是江子了。
想到人家是王爷,江子也不敢贸然再往前走,最后也就同着顾平暂时离开了。
独自推门进去的燕沁,瞧见正坐在椅子上饮茶的李青君,立刻凑上前去笑着说道:
“搅扰王爷好梦了,不过我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找你帮忙。”
李青君到不见生气,反倒是很平静的说道:
“无妨,反正没有你在身边守着,睡下依旧是噩梦不停,你有何事需要本王帮忙只管说好了。”
想到刚才在梦里,再度被燕沁,一脸冰寒举刀狂追的一幕幕。
李青君忍不住向着,此刻就坐在他不远处的燕沁多看了两眼。
燕沁自然不知道,李青君这会再想啥,而是立刻把江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所以我现在希望,王爷能陪我演一出戏,叫我那位父亲相信,江子确实对我出手。”
“结果因为你安排人保护在我身边,所以江子被重伤才失手的,并且丢了性命,王爷你也将尸身带出了将军府想好好彻查一下。”
燕沁这心里,再打什么小算盘,光是听完这番话,都不用对方来解释,李青君就已经明白个差不对了,顿时哼笑出声说道:
“你个小狐狸,这是想来一出金蝉脱壳是吧。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般大费周章的保住要杀你的人,莫非你是打算对他另有大用。”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燕沁心里感慨了一句后,就赶紧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江子其实真说起来,还是我本家的堂亲弟弟呢,而且性格又好,脑子也算灵光,我如今身边一个能信任用得上的都没有,我自然想将他收入麾下了。”
李青君点点头,难得赞许的说道:
“你能居安思危确实不错,没有因为暂时萧家人对你态度缓和,就开始赞赞自喜。而且萧将军既然想将你置于死地,你身边确实需要培养些心腹自保了,在此之前我会叫顾平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一听这话,燕沁就知道,李青君是答应了,她赶紧道谢一声,就想去告诉江子,接下来要如何配合。
结果她人才走到门边,就被李青君给叫住了。
“你且等等,凡事都讲究个你来我往,今天本王若帮你演戏,那你打算给我什么报酬呢。”
堂堂王爷要好处,燕沁还真被难住了。
她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李青君必然都有,还未必看得上。
既然不清楚要拿什么作为报酬,索性燕沁就直接问了。
“王爷你富可敌国,身份尊贵,可以说在这帝都内,你想干嘛还不是信手捏来的事情。所以我想了半天,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拿出点什么感谢你了。要不然王爷你自己说吧,你究竟想我如何谢你。”
本来因为才起来,显得有一丝丝慵懒的李青君。
几乎是瞬息之间,忽然来到燕沁的身边,接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就干净利落的丢在了床榻上,自己也紧跟着上了榻。
“李青君,你要干嘛,警告你哦,我也是很厉害的。”
被李青君这一通的操作,弄得整个人都快要炸毛的燕沁,手里一团魔气都要向着李青君脸上轰去了。
“放心吧,本王只是想睡个安稳觉,把你当药引子放在身边而已。”
李青君躺好,果然只是握住燕沁的手,并没有其他更出格的举动了。
“本王就是好心好意,想着大晚上不用你坐在床榻边上伺候着了。你若真不愿意躺着,那就去地上站着也好,坐着也罢全都随你。”
晚上天黑夜露也众,真坐上一晚上,那滋味可是相当难熬的。
既然有床榻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燕沁赌气的直接霸占了半张床,挨着李青君也躺下了。
“王爷等你睡醒了,恐怕萧家人又会逮住我不在府中的事情了,而且最关键的这次还是彻夜未归,你到底是想帮我呢,还是不看着我挨一顿板子不甘心啊。”
燕沁没好气的声音里,还透着一丝丝的郁闷。
被噩梦困扰,心里烦闷的李青君,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燕沁要杀他,现实里的燕沁只要一待在身边,他竟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就是要叫他们知道你没在府邸之中,这样才能显得你确实昨晚遭遇了危险,并且求告无门很机智的逃出府来,本王恰好将你相救,并且杀了贼人,挫骨扬灰帮你出气报仇了。”
燕沁本来还在想呢,李青君该怎么介入这件事情,才显得更真实一点,这样江子假死之后,她那个渣爹才会深信不疑,不会继续追查下去。
现在李青君到是将理由,甚至过程全都帮她直接想出来了,但听完对方的话,燕沁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虽然我也觉得,我那个父亲是个混账糊涂的,但是你这话未免编的也太扯了,堂堂将军府先不说我怎么不惊动任何人。”
“在被追杀的情况下跑出府门的,而且你还大晚上的恰巧救了我,你觉得这话说出来,萧家的人会相信吗。”
李青君都没犹豫,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自然不会信。”
“那你还说!”燕沁听得一脸无语,觉得李青君是不是被噩梦搅扰的,这会脑子不太清醒。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这话是本王说出来的,你父亲不信也要信。”
李青君扭头看向燕沁,说出的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透出来的那种,不容人反驳的强势,却叫人想忽略都难。
“果然啊,皇亲国戚就是好,没错你是王爷嘛,你都这样说了,只要江子以后不在被我那好父亲瞧见,那他就是一个死人,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一想到这里,燕沁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顿时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就准备赶紧睡一会。
这王府内的床榻简直太舒服了,她这十八年来过的有点苦,全是一张硬板床就将就过了,但是睡了李青君的床后,她才知道原来睡觉也可以这么享受。
感觉到燕沁的手,在掌心里的温度,李青君心里就莫名的很安稳。
再瞧着对方这会,竟然真的准备舒舒服服的大睡一觉了,他反倒忍不住说道:
“你在本王身边,竟然真敢睡下去,你可知道即便是顾平也没这个胆子,你不是见过我发病的样子,说不定在睡梦里,你的脑袋就被本王给斩掉了。”
燕沁这会闭着眼睛,躺在这么软的床榻上,正享受生活了,连说话都懒得开口。
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她,这种感觉强撑一会还成,谁也架不住被这样一直看着啊。
无奈之下燕沁只能睁开双眼,接着抬起自己被握住的手晃了晃说道:
“王爷你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了嘛,咱俩的手只要不松开,你若是忽然发病起身,我必然会被惊醒啊。”
“而且你放心好了,你那不过是心结之症,不是什么顽疾,什么时候心结能克服,或者是解开了,自然就不药而愈了。”
燕沁本来是想多安慰下李青君,和这位宸王殿下打好关系,那好处简直太多了。
就比如今天晚上,若是李青君不肯帮忙的话,她就算有心给江子改头换面个身份,到时收到麾下为己所用,必然是要另费一番手段才能办到,还未必能如此的顺利。
架不住这副身体,虚弱亏损了十八年,所以燕沁现在,简直是沾床就睡,没说上两句话就没动静,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青君扭头,依旧看着燕沁,忽然开口说道:
“你讲的确实没错,本王的心结就是你,若是我将你杀了的话,想来就再也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发生,你提着宝剑斩杀我的一幕了。”
没有被噩梦,每晚都折磨过的人,是无法理解李青君的痛苦的,尤其这种这折磨还长达十几年之久。
看着燕沁纤细的脖子,李青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若是真的今晚,他将对方的脖子直接掐断的话,那所有的噩梦,是不是就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鬼使神差的,李青君就要出手,结果才一抬手,才发现燕沁的手正被他握在掌心里也被牵动了。
燕沁被搅扰了好梦,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看了李青君一下后,竟然用另外一只闲着的手,就在他的头上拍了拍。
“不要怕哦,有我在呢,你要是又做噩梦了,大不了我就再去你的心境里,将你给捞出来。”
燕沁的手碰触到头的瞬间,李青君整个人都僵了下。
在他还仅存的一些,儿时的记忆里,他小的时候做噩梦,他的母妃也会摸着他的头,一遍遍的安抚着他紧绷的情绪,守着他入睡的。
燕沁虽然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甚至嘟囔完两句,就再度沉沉的睡着了。
可是李青君举起来的手,确实再难落下来,反倒是将燕沁的手握的更紧了几分。
“但愿我今天手下留情的这个选择,将来我不会因此而后悔。或许将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时时刻刻的监视住你的一举一动,梦境里的事情也一样不会发生。”
李青君喃喃低语了两句,也困乏的闭上双眼。
这世上的人很多,同他有交集的也不少,但是能叫他如此感兴趣的,燕沁却是第一个,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愿意冒险试一试。
第二天晨起十分,伴随着阳光散落进房间内,燕沁舒服的揉着眼睛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早就没有了李青君的身影。
一门之隔的院子里,此刻却有吵杂的声音传来,燕沁不禁侧耳细听之下,却发现这声音格外的熟悉,貌似是萧嫣然。
燕沁虽然才睡醒,但还不至于睡糊涂,她若没有记错的话,这里不是将军府,可是宸王府才对啊,怎的嫣然一大早上的就出现在这里呢。
好奇的起身,燕沁就跑到门边上,隔着门仔细听了起来。
“顾平,我知道王爷去上朝不在府上,只是我这新做出来的香料,做好必须点燃,否则香味很快就会变淡,我一路上点着香而来,就是因为这香能叫人凝神静气,我放到王爷屋内熏着,立刻就会出来的。”
李青君对燕沁,表现的格外上心就算了,甚至还请来了赐婚的圣旨。
这对于嫣然来讲,无异于一种沉重的打击。
嫣然为了叫李青君,改变心意瞧见她的好,这段时间那也是费心心机。
知道燕沁最大的问题,就是夜不能寐,还被噩梦所困扰。
嫣然也算用心,翻遍了各种典籍孤本,总算叫她找到一个香料的,不但是每一味药草都很珍贵稀缺,更是用法苛刻,必须做好立刻点燃散发出来的香味,才会有奇效。
“嫣然姑娘,就算我不说,您也应该清楚我家王爷的那性子,别说他的住处了,就是书房平时没他的允许,也是不会让任何人进去的啊。”
顾平告罪的一拱手,牢牢的守在房门前,半步都不肯让开。
开什么玩笑呢,顾平心里可是明镜似的,燕沁自打进了这房间,可就始终没出来。
他家王爷临上早朝的时候,更是连他这个随行侍卫都没带着,反倒叫他守在屋门前,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这般郑重其事,顾平忽然发现,燕沁这位将来的府中女子子,在他家王爷心里的地位,那简直比他想的还要高上太多了,他自然要好好当差,不敢有半点马虎了。
努力想大献殷勤的嫣然,虽然心里觉得可惜,但是李青君的脾气她的确了解。
本来弄出这香料,是为了叫李青君高兴的,犯不上为了要强行进去房间,再将对方给惹恼了,所以嫣然点点头,就将燃烧着的香炉,递到了顾平的手中。
“我只是太担心王爷了,又怕这难得做成的香料浪费掉了。毕竟这香料太稀缺,我甚至是进宫请了太后娘娘帮忙,这才总算将材料都凑齐。”
嫣然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想感动李青君的,再凭着彼此青梅竹马的情分,叫对方知道谁才是最适合成为宸王妃的人。
自然的这香料有不容易,嫣然当然都要说明白了,这样李青君知道了,才更容易被感动到。
不得不说,这香料确实味道很好闻,但是屋内的燕沁才醒过来。
骤然闻到这样浓烈的香气,她根本就受不住,虽然她立刻就将口鼻捂住了,但是一个响亮的喷嚏声,还是错不及防的从屋里传到了外头。
本来转身都打算走了的嫣然,当即脸色就变了。
“顾平,王爷一向都没有侍妾,而且他也从来不用侍婢伺候,这屋里的人到底是谁,这声音我听着,怎么像我姐姐燕沁的。”
只是一个喷嚏,换做旁人未必能听出来这究竟是谁。
嫣然就不一样了,她生下来还是婴儿时,就有着全部的记忆,所以她始终都留意着燕沁的全部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或许燕沁都没有嫣然了解他自己呢。
一个喷嚏,确实对于嫣然来说,就足以叫她听出来这分明就是燕沁的声音。
“嫣然小姐,你说的是什么啊,你姐姐怎么会在我们王府里呢,那就是个王府里的小丫鬟,你一定是听错了。”
顾平这会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一想到这姐妹俩,要是真撞面了,那恐怕事情就更麻烦了,他自然是扯谎都要尽力拦着了。
嫣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恼火,手中点点灵力甚至都开始汇聚了。
“你到底让不让开,若我真的听错了,那我自然会同王爷亲自赔罪的。但若我没有听错,那此事也关乎到我将军府的清誉,毕竟燕沁还未出阁,就算有赐婚的圣旨在,竟然跑到王府来过夜,那也是有辱门楣的事情。”
顾平没有灵根,只有一身好武功。
他知道武功再好在修灵者的面前,都会显得不堪一击。但他依旧没有退开一步,因为这是李青君交代给他的任务,就算拼上性命他也要办好。
就在氛围,一触即发的时候。
房门忽然打开了,然后燕沁就一脸笑容的走了出来。
“果然啊,嫣然你是我的好姐妹,这些年不但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才能遍体鳞伤的一遍遍好起来,然后咬着牙活到现在。而且你真是对我太清楚了,一点动静都能分辨出来是我,真是叫我太感动了。”
燕沁其实到现在为止,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嫣然对她的诸多所谓姐妹情深,实际上暗中都憋着坏水呢。
哪怕这些事情都是猜测,她还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燕沁知道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的。
一个人到底是真对你好,还是虚情假意,燕沁自问两世为人了,这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过的也不在少数,嫣然是人是鬼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果然是你,萧燕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好的一个将军府嫡女,未出阁的官宦千金,你怎么能不要廉耻到,跑来王府爬了宸王殿下的床榻呢。”
“你到底是有多急不可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嫣然再质问出这番话的时候,全身甚至都气到在发抖。
她每一句的质问,虽然都显得那样义正言辞的,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她会如此生气,还是因为燕沁和青君,在她的竭尽全力干扰下,竟然又交集到一起了,而且这一世明显关系更加紧密,这如何能不叫她生气。
被一通指责的燕沁,就见她露出很受伤的表情说道:
“我以为嫣然你会懂我呢,原来你也是同别人一样看我的,那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回将军府,将话当着家里人的面说清楚,若真是我错了的话,那我甘愿受罚就是了。”
嫣然就算气的发疯,但是她还不至于理智全失。
在王府就算争执不休,哪怕她说的再有道理,在这里她都没办法真将燕沁如何的。
回了将军府那就不一样了,所以燕沁的回答,叫嫣然觉得正中下怀。
“你仗着有宸王殿下撑腰,如今已经有恃无恐到,连家中长辈都丝毫不惧了,好啊那咱们就回家理论去。”
“燕沁你要知道,别以为有赐婚圣旨,你就真的是王妃了,皇家最看重名声,你如今做出这种事情,怕是圣旨很快也会被收回的。”
嫣然这会从震怒里回过神来,心情渐渐的竟然真的好了许多。
在她看来,燕沁这样心急火燎的,去主动纠缠李青君,如今看来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燕沁自己想毁了名声,得不到皇室的认同,那这赐婚进宸王府的事情,怕是也要没戏了,光是这样想想,嫣然已经觉得心情大好了。
姐妹俩坐着嫣然来时的马车,一并离开了王府。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青君下朝回府,顾平一见到他,赶紧就将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末了,顾平很自责的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领罪的说道:
“王爷都怪我不好,没有保护住燕沁小姐,辜负了您的信任,还请主子责罚我吧。”
李青君的脸上,由始至终那就没瞧见半点担心的样子,瞧着顾平自责的跪下请罪,顿时他竟然还笑了。
“嫣然会突然过来,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你又何错之有呢。”
“而且不是萧燕沁自己说的,叫你不用跟着她一起去嘛,那你就更没有错了,快点起来吧,这么点小事何必跪下请罪呢。”
顾平心里感动的不行,觉得这么多年跟着李青君,果然没有跟错主子。
瞧瞧他家一向刚正不阿的宸王殿下,现在都学会心疼人了,不但不责罚他,甚至还直接免跪,顾平被感动的简直是一塌糊涂。
“王爷就算您不怪属下,但咱们还是赶紧去将军府吧,稍微晚上一些,只怕是燕沁小姐那边就要遭罪了。”
被顾平用一种很热切的眼神,牢牢的盯着,李青君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相当的不舒服。
微微皱眉,他就满脸嫌弃的戏虐说道:
“知道本王为何不罚你吗,就是觉得顾平你有点可怜罢了。萧燕沁若不想叫嫣然知道她在屋里,你别忘了她的身手有多了得,所以她有的是办法隐匿起来行踪。”
燕沁被剔除了根骨,这件事情帝都内的人都知道,毕竟她这个不祥人的名号,还是相当响亮的。
这种情况下,顾平就会下意识忽略到,燕沁的实力,只觉得她会被逼的走出来,完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所以王爷难道您是想告诉我,燕沁小姐并非被抓回萧将军府,她是自愿回去的,所以我是白替她担心了。”
顾平总算反应过来了,李青君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觉得自己身边,是不是该给对方配个,脑子好使的帮手了,否则早晚要坏事。
“所以王爷不罚我,是因为我确实没办错事情,而若是刚才我要真将嫣然姑娘给撵走,把事情给拦住的话,那我是不是现在已经再受罚了。”
李青君一挑眉,瞧出顾平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他却心情不错的存心逗弄道:
“恩,这一次到是反应挺快的,确实如此。”
顾平顿时没脾气了,心里很受伤。
李青君这会站起身,路过顾平身边的时候,伸手在他的肩膀上就拍了拍。
“虽然当年本王确实救了你,这些年你也一直说是为了报恩才留在我身边的。但无数次凶险,你我都并肩作战,在本王心里你是兄弟,也是家人。”
罚与不罚的,在李青君看来,完全就不重要,但能叫他真心去信任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顾平就是其中一个。
前一刻还打蔫的顾平,瞬间又生龙活虎的说道:
“王爷那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将军府去帮衬一下燕沁小姐啊,要不然这女子彻夜未归,她必然要受到家法处置的,说不好还要被逐出家门呢。”
李青君嘴角却啄着笑意,忍不住低语道:
“再我看来,这只小狐狸怎么好像,巴不得将事情闹大呢。而且她对于将军府,似乎也没多留恋了,真被逐出家门,我瞧她反倒更觉得逍遥自在呢。”
还真别说,或许是冥冥之中,燕沁和李青君之前,牵扯不清的关联。
李青君就像能看透燕沁,真实的想法一样,将她的心理简直摸的清清楚楚。
此刻已经回到将军府的燕沁,此刻就站在正院内,嫣然进去回话了。
说的什么她虽然听不见,但瞧着渣爹一脸怒容的走出来,显然这位好姐妹必然是没说她什么好话就对了。
“你个小孽障,就知道解除你的禁足后,你就要闹出幺蛾子来,竟然一个姑娘家家的,跑去王府待了一整个晚上,你还不快说这一晚上究竟都干了什么。”
望着这个渣爹,都快戳到她鼻间上的手指头。
燕沁的表情始终没变,反倒是随后露出震惊的表情说道:
“父亲你可想请了,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听,我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吗,到底人多眼杂的,我若直接说了被他们听见了怕是不好吧。”
燕沁这话说的,实在太容易叫人想歪了,萧将军自然也一样。
“有脸做,现在到没脸说了,此事若非涉及到宸王殿下,你当我愿意问这些乌糟糟的下作事情,早就一通乱棍将你直接打死了省心。”
燕沁心里冷笑,嘴里也立刻嘲弄的说道:
“反正十八年来,你对我也是不管不问的,现在又想直接打死我,所以你当初干嘛要将我生下来呢。”
“而且我昨天到底做什么了,不过是被人追杀,恰巧被王爷所救,他看我受伤带回王府给我诊治罢了。”
一听到追杀这两个字,萧将军心里就咯噔一下,想到了至今没归来复命的江子了。
他今天发这么大的火气,就是因为这个逆女,竟然还好端端的活着,并且是从王府回来的,这都叫萧将军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是要出事。
萧家心里顾忌着李青君,这就是燕沁敢坦然回来的最大筹码。
燕沁在一番话,将这个渣爹质问的不敢随便接茬,因为江子的事情格外心虚的时候。
再瞧燕沁,将自己的右手腕却立刻高高的举了起来。随着的衣袖口子下滑,一道深可见骨的三寸来长伤口,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沈氏哪里瞧得过这般血淋淋的一幕,不禁赶紧用帕子将脸挡上了一些。
“这里可是正院,你这一手是血的就过来了,也不怕冲撞了风水,惹人晦气,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将军您说是吧。”
沈氏到了这会,还不忘将不祥的名声,牢牢的往燕沁身上扣去。
不屑的一笑,燕沁反倒对于这些,此刻完全就不在意了,因此她现在要一步步的,将萧家逼进死胡同里,叫萧渣爹再也不敢提江子的事情。
“我不祥与否,那都是打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背负在我身上的东西,那会我还是个婴儿,根本就没得选择。”
“但就在昨晚,如此富丽堂皇,家族昌盛的将军府,却闹出有人入夜后,行凶要杀我的事情。当时我从阁楼里跑出来,一路在府中呼救想找人救命,却无人管我,最后还是从小门跑掉,恰巧被宸王殿下给救了的。”
燕沁一番胡说八道的话,却讲的理直气壮,仿佛昨天晚上,将军府内真就发生了这一幕幕似的。
萧将军听得,眉头紧锁,燕沁会被行刺,这点他到很清楚,也知道出手的人必然是江子。
但是若说这将军府内,竟然无人听到求救,那些内宅之中负责巡逻的人,除非都是死的要不然根本不会如此。
但因为江子的缘故,就算心中再存在疑惑,萧渣爹这会也好追着问,省的引火烧身,但这事他又实在想弄清楚。
“沈氏,这内宅的事情,一向都是你这个当家主母在管着,所以你到是同本将军说清楚,昨夜阿沁呼救时,为何无人相帮,更没人禀明给我这件事情。”
沈氏骤然被这样一问,整个人都是发懵的,更是立刻说道:
“这绝对不可能啊,先不说阿沁呼救,内宅有无巡逻的的人去营救,单说我们各院,全都没听到半点动静。”
嫣然也赶紧点头,附议的作证说道:
“父亲,事情确实如此,所以这件事情我觉得是不是阿沁自己弄错了。”
若换做平时的话,嫣然亲口这样说,萧将军必然是会相信的。
但关键他很清楚,江子昨天被他派出去就是为了杀了燕沁的,所以这个逆女说的这场刺杀,应该是存在的才对。
始终没着急说话的燕沁,等到这三人全都一脸狐疑的将话讲完后,这才露出一副悲凉的模样哼笑的说道:
“我若没记错的话,萧家的后背,都是有灵根传承的。这偌大的府邸内,除了我之外,前很多人都会施展灵术。所以想暂时禁锢住内宅,叫我求救的声音被锁住传不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萧将军的眉头,这下都快拧得打结了,更是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
“你个小畜生,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这内宅里有人要害你性命。都是一家人,你竟然会如此怀疑,你究竟还有没有心。”
萧将军此刻,心里是有点慌,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情或许真是沈氏这边做的。
这个续弦夫人,有多厌恶燕沁,萧将军心里还是清楚的。
一道赐婚圣旨下来,燕沁本就是正室嫡长女,这风头就彻底盖住了嫣然。
萧将军不禁就再想,是不是沈氏为了嫣然这个女儿,暗中痛下杀手的。
沈氏这会也是在嫣然还有萧将军两人身上,不停的看来看去的。
因为偌大的府邸内,有灵力还能做到这点的,似乎除了绝对不可能出手的萧楚恒外,就只剩下这父女俩了。
沈氏一时间,也不敢去接这话茬了,就怕真的在彻查下去,到时牵连到爱女,或者是萧将军身上,那这事就都不好收场了。
燕沁瞧着面前这三位,所谓的至亲家人,那各怀鬼胎的嘴脸,她心里不禁鄙夷连连,更是步步紧逼的说道:
“万幸昨天,我命不该绝,那刺客也被王爷斩杀了,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就如此算了,父亲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啊。”
嫣然在一旁看着此刻的燕沁,只觉得极度的陌生,甚至心里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忌惮感,不受她控制的蔓延开。
明明从王府两人回来,一路上燕沁都表现的特别的安静,任由她数落什么难听的话,都一个字没有回嘴过。
这就导致嫣然也觉得,燕沁连她自己,都认为在王府过夜的事情大错特错,但是如今又是伤口,又是遇刺的事情接连被讲出来,反倒变成对方逼着将军府给她一个交代了。
嫣然甚至有点不敢去认,这还是过去那个软弱好欺,随便她摆弄欺凌的燕沁吗?
“燕沁,这件事情一定是误会了,但到底关起门来,是咱们自家的事情,你怎么还闹到府外头去,并且叫王爷知道了呢,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样可实在不好。”
嫣然不去提刺杀的事情,反倒又从家门清誉出发,想将燕沁这股子气焰压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说是宸王来了,并且人就直接闯进来了。
萧将军顿时心里一惊,就以为是江子的身份被彻查出来,现在要牵连到他头上来了呢,当即这脸色变得别提多难看了。
而再瞧李青君一到,就立刻护在了燕沁的近前,而后冷冷的说道:
“萧将军你这是何意,阿沁昨夜遇刺,本王叫她暂时留在王府内,待我彻查清楚,她彻底安全了才打算将她送回来的,结果本王一下朝人却不在府中了,莫非你是对本王的安排有异议。”
萧将军这会,心虚的厉害,半点底气都没有,当即是连连摆手说道:
“王爷这话说的,真是叫微臣诚惶诚恐,我也没想到这孩子,会遇到如此可怕的事情,而且还受伤了,做为父亲的也是担心,才叫她赶紧回来询问清楚的,怎么会是对王爷您有任何不满之处呢。”
萧将军说完,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每次面对李青君的时候,他都要提着小心。
如今江子的死,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查出什么,会不会牵连到他的头上来,萧将军越想心里越不安,忍不住试探的询问道:
“王爷,我适才听阿沁说,昨晚刺杀她的那个刺客,已经被您给斩杀了。不知道如今尸首在何处,又查出来此人究竟是谁指使的吗?”
想到昨天燕沁说的话,李青君自然知道,这要暗中害人的,就是现在一脸焦急询问着的萧将军。
虎毒尚且不食子,结果萧将军却连亲生女儿都要杀,并且是在燕沁有了与他之间的赐婚圣旨之后,这对于李青君来讲,无疑也是一种挑衅。
“将军到是很关心自家女儿的安危嘛,此刻瞧你急的额头上都见了汗,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尽信,本王之前还以为,你恨不得瞧着阿沁去死呢。”
“甚至本王昨天都在想,这杀手是不是将军你派出来的,所以偌大的将军府,竟然无一人出现相救阿沁。”
李青君玩笑间,就将真相说了出来,可想而知萧将军听了这话,心里该惶恐成什么样子,顿时猛擦汗的说道:
“王爷就莫要同我开这种玩笑话了,毕竟阿沁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哪里有不疼她护她的道理,那杀手的事情与我怎么会有关系呢。”
萧将军为了自保,甚至这话说完,还有意无意的向着沈氏,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过去。
瞧着他这个模样,分明是想引导着所有人,将刺杀的事情,算在沈氏的头上。
燕沁见过无耻的,但也没瞧见过,像这个渣爹一般杀女坑妻,如此厚颜阴损的人,顿时她都被气乐了。
“父亲你不要这般紧张,宸王殿下就是喜欢说笑罢了,若是亲生父亲,都想要了女儿的性命,那这种人不是合该天打雷劈,死后万劫不复嘛,父亲你说女儿讲的对不对。”
背后这会都开始冒凉气的萧将军,他是一点也不想去接燕沁这番话的。
但架不住,他装听不见,但是李青君一直用眼睛盯着他啊,所以萧将军还能怎么办,只能挤出一点笑容僵硬的点了点头。
“阿沁这话说的对,这种人就是罪该万死,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下满意了吧。”
萧将军一番话,说道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燕沁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她瞧着,却是心里挺开心的,并且还忍不住继续挤兑的说道:
“父亲瞧你这表情恨的,可见你对于这种人,也是不待见吧。不过父亲放心,女儿知道你绝对不是这种人,否则刚刚您那番话,岂非自己在骂自己了。”
李青君在旁,此刻已经不再参与进来了。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站在这里撑腰,就凭着燕沁这只小狐狸的聪明劲儿,就足以掌控全局了。
李青君这看向燕沁,低头含笑的一幕,落在嫣然的眼中,简直将她的双眼都刺痛了。
嫣然还发现一件叫她感到很难受的事情,那就是李青君从来到现在,甚至都没有看过她一下,就更别提打招呼了。
想到她费尽心机,结果到现在依旧换了一场空,嫣然自然不会将错,算在李青君的头上,但是看向燕沁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燕沁这会玩的不亦乐乎,嫣然的那些小心思,她根本就没察觉到。
瞧着这位父亲,那有苦难言,只能陪着不停咒骂自己的模样,燕沁心里确实觉得解恨,但是她也没忘了正经事,所以马上说道:
“父亲您也别这么激动了,您瞧女儿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嘛。至于那个杀手啊,见自己要败竟然自尽了。”
“王爷也只查到他有个患病的老母亲,将人弄来后谁知道还没问呢,那妇人受了惊吓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因此幕后之人是谁,怕是很难再查出来了。”
江子是孝子,而且与母亲相依为命。
燕沁要重用江子,自然会帮他将所有的后顾之忧全都给解决好的。
萧将军听到这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想着呢,江子现在身死,对方那个病重的老娘也就没有用了,留着反倒是个祸害,萧将军还想着要派人去灭口一下呢。
这妇人到是省心,竟然自己就断气了,到也省的他出手了。
“如此说来,那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不过阿沁你放心好了,父亲一定会继续彻查这件事情了,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萧将军说的义正言辞,若不知道真相的话,还真就没人会想象的到,他竟然就是这件事情背后真正的黑手。
燕沁到不觉得难受,反正一恢复记忆,她就对萧家这些亲人彻底死心了。
李青君眼瞧着事情全都处理完了,这才再度开口说道:
“既然这件事情,萧将军要为爱女讨回个公道,本王就不插手干预了,但是阿沁如今看来,似乎有人要对她不利,她是本王的准王妃,有真有个好歹,岂非连我宸王府都要跟着受人耻笑了。”
李青君再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不悦,萧家众人到也没谁敢在这个时候,不开眼的去触霉头,也都安安静静的听着。
“所以本王决定,过阵子就叫阿沁去我王府上住着吧,而且她不懂宫规,我会请宫里的嬷嬷好生教导的,全当大婚前学规矩体统了,萧将军你可有异议。”
这件事情上,生怕被连累的萧渣爹,他就算不想瞧着燕沁越来越好,离着王妃的位置越发近了,省的将来这个孽障转过身来报复萧家。
但他此刻还能说啥,人家宸王殿下,都将宫里的嬷嬷要请出来了,他顿时也只能陪着笑脸感激的说道:
“我这女儿顽劣成性,王爷不嫌弃,还肯请宫中嬷嬷教规矩,微臣感激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异议呢。”
李青君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对于萧将军的回答到也不意外。
低头瞧着瞧燕沁手腕上的伤,本来要走的李青君,眼中闪过一丝恼火。
“伤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知道包扎下,回你的阑珊阁吧,本王看着你包扎好再里开,萧燕沁你说你没怎么就没一天省心的时候呢。
燕沁是真没想到,李青君会要去阑珊阁小坐,就为了看着她伤口包扎的一番话。
不过她反应很快,只当李青君是故意在萧家人面前,给她脸面呢,当即燕沁就赶紧接住话茬,一脸感动的说道:
“王爷您真好,昨天晚上就亏得您肯帮我,如今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您又紧张成这个样子,都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
燕沁说完羞红了脸,瞧着她这难得露出的温婉模样,李青君的心情竟然都格外的好起来了。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回阑珊阁吧,你手臂上有伤,不适合站在这里继续吹风,到时伤口若是恶化落疤了,到时你再哭都来不及了。”
李青君虽然话说的凶,但是嘴角勾起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等一等,青君你要不去忙吧,燕沁这边我帮她包扎也是可以的。”
此情此景下还敢对李青君的决定,直接干预的人,在场众人里也就只有嫣然了。
她知道这样说很唐突,但她确实没法再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这样的眉来眼去。
甚至为了吸引李青君的注意力,嫣然这次当众就对他直呼其名了,而且那声音叫的别提多温柔情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落在将军府内的赐婚圣旨,是给嫣然的呢。
“不必了,嫣然这种见血的事情,你一向身子骨柔弱,哪里见得了这样的血腥。而且我有些事情,也要单独同燕沁说,你就不用跟着担心了。”
李青君这话,确实是好意,毕竟嫣然在他面前,可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
哪怕嫣然会灵术,但是李青君从小到大,对她也是围护惯了的,叫对方去处理伤口,这种事情他的确觉得不适合。
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撇来从小一起结伴长大的这份私交不谈。
李青君他眼明心亮的,一点都不糊涂。
嫣然就算掩饰的再好,但是对燕沁,越来越针对的那份敌意,他如何看不出来。
将燕沁交到嫣然的手中,说实话李青君是不放心的。
看着走并肩走远的两人,嫣然整个人石化在当场,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场寿宴,她想叫燕沁出现在众人面前,受尽白眼折辱罢了。
这两人怎么就一见钟情,甚至现在都到了成双入对的地步了。
嫣然脸上的震惊,还有备受打击,此刻也是全都展露出来了。
沈氏在旁瞧的心疼,忍不住赶紧规劝道:
“我的好女儿,你何必一直盯着宸王殿下不放呢,你的那份心思,我做为母亲的自然也是知晓的。但是要我说啊,这宸王对你,可比不过太子殿下那份关怀备至。”
沈氏这一开口,嫣然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就见她将失态的神情飞快收敛后,就淡淡的点头说道:
“母亲这话是何意,女儿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您只管放心好了,太子殿下那边,我也一定不会冷待就是了。”
“而且燕沁不是仗着有青君给她撑腰嘛,看来我也是时候找人帮忙了,要不然这将军府内还真要变天了。”
在上界的时候,燕沁身份尊贵,嫣然虽然与她是所谓的好友,但也只有仰视羡慕的份儿。
如今临凡到了下界,若还处处被燕沁压上一筹的话,说实话嫣然很不甘心,明明拿着一手好牌出场的人是她,所以她怎么可能给对方翻盘的机会呢。
至于在嫣然眼中,叫她觉得成双入对的燕沁两人,其实她与李青君此刻的氛围,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和睦。
“王爷,怎么好端端的,你说翻脸就翻脸了呢,就算眼下四周是没有外人在瞧着了,但你也不用厌烦我到这种地步,瞬间就变脸吧。”
燕沁这会是相当的郁闷,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不过是道谢李青君一下,感谢对方陪着她演戏,给她解围罢了,她都弄不懂这位宸王殿下,怎么就翻脸了呢。
燕沁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见李青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更是直接站住都不往前走了。
“所以你是想告诉本王,你刚刚说的话,尤其最后当着众人的面,对我红着脸道谢,赞许本王的那些话,全都是你在演戏对吧。”
明明刚才还说他好,说自己很感动,闹了半天竟然都是在装装样子,李青君一想到自己因此还心情大好,甚至信以为真了,这脸色就再度阴沉下去几分。
燕沁听得一脸茫然,但还是愣愣的点了下头。
“王爷我谢你是真心实意的啊,但是我哪里真好意思麻烦你给我包扎啊,我也知道你跟着过来,不过是在人前给足我面子罢了。”
“咱俩萍水相逢的关系,你难道还真能对我关怀备至啊,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我不会有的,到时平白给你造成影响,那就是我太不懂得进退了。”
说实话以前李青君,是厌恶透了,那些不知进退就对他纠缠不休的女子。
但这一次他反倒恨不得告诉燕沁,叫她别这么懂得收敛,就算稍微放肆点,其实也没关系。
心里想,越想越生闷气那是一回事。
这种话,真的叫李青君亲口说出来,那自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这种人就活该疼死你算了,这是治疗外伤的药,你自己拿着吧。”
李青君就见带着的玉扳指,华光一闪,就有一瓶膏药被他拿了出来,然后丢在了燕沁的手里。
下意识的双手伸出去一接,结果伤口却被牵扯到了,疼是燕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药瓶也没拿住。
低头间她就弯腰想去将药瓶捡起来,虽然她回去,稍微将魔功施展出来,很快伤口就会愈合的,但这药是李青君的一番心意,辜负了终究不好。
但是哪成想,本来转身说要走的李青君,却在此刻折返而回。
不但先一步将药瓶捡了起来,更是对着燕沁拦腰一抱,就将人牢牢的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王爷,你这是干嘛,我只是伤了手臂,自己可以走的。”
瞧着燕沁,又很懂得分寸的,开始挣扎起来,要与他划清界限。
李青君眉头皱起,用不容人质疑的口吻说道:
‘做戏做全套,说不定现在,就有将军府的人暗中盯着你我呢,所以我抱着你回去,他们才不会起疑,觉得本王果然是你的靠山。”
燕沁被这样抱着往阑珊阁一路走去,这路上可是有许多将军府的丫环小厮的,所有人瞧见那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简直叫她尴尬的不行。”王爷你这简直太配合我演戏了,想来在将军府内,我那个好父亲是再也不会弄出来,派人暗杀我的事情了,而且我觉得这戏有点太足了,要不还是我自己下地走吧。”
说话间两人也快到阑珊阁了,瞧着燕沁竟然还这般不识好歹,一路碎碎念的想下来。
面子觉得过不去的李青君,心里也是郁闷的不行,赌气的直接将手就给松开了。
差点没反应过来的燕沁,万幸她身手还算灵活,这才狼狈的摔在地上之前就站稳了。
李青君此刻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进阑珊阁了,燕沁不禁摇头叹口气。
果然叫这位王爷,陪着她演戏,对方是不耐烦的,眼瞧着没人了,竟然直接把她往地上摔。
亏得刚刚在对方怀里时,她竟然莫名还有些小紧张,看来都是她自己在那想太多了。
跟在李青君身后,一路上了阁楼。
还不等燕沁,叫来下人准备纱布膏药这些包扎的东西呢。
李青君手上的戒指,再度华光一闪后,这些包扎的东西就全都出现在桌子上了。
“过来做好,我给你将伤口包扎上,你可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这伤口若再划的深上寸许,恐怕是要见骨头了。”
李青君没有直接就走,实在是瞧着燕沁伤的有点严重。
将军府内的人,对她的态度,又是恨不得燕沁去死。
李青君也不想麻烦沾身,但是一想到燕沁没人管的话,自己一个人的惨样子,他就说什么也没忍心立刻离开。
燕沁到是老老实实的在桌子边上做好了,毕竟李青君今天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自然对方说什么,她现在都会无比的配合。
“王爷你这样我确实很过意不去,其实这伤口你不用太担心的,我从小到大比这伤的严重的时候多了。”
燕沁从来对于小时候的事情,决口不提,这到是她第一次主动讲起过去的事情。
李青君暗中,到是叫顾平调查过,但到底知道的,也就是一些明面上的事情。
比如燕沁过的很苦,萧家一直不认她为嫡女,还将她困在内宅这些罢了。
将军府内宅里的事情,即便是李青君,也不可能真的全都知道。
反正闲来无事,我也听说过你的事情,从小出生就克死母亲,我还挺好奇你的经历,不如说说给本王解个闷也好。
明明李青君就特别想知道,但他偏偏却要装出这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燕沁听完,也是不禁一笑,而后就淡淡的说道:
“没想到啊,我这点事情,竟然都传到将军府外面去了。其实真说起来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缺衣少吃,外加每天挨打受骂罢了。”
燕沁说到这里,忍不住晃了晃手臂,瞧着被自己弄出来的伤口竟然笑了。
“我若不把自己弄伤的话,我那父亲必然不信,很可能会去查,到时江子没有身死的事情一旦真被他给查到了,甚至都要连累到王爷你。”
“到底我这个亲爹,别的地方是不堪,但也算是位高权重,我不想给王爷你惹麻烦,至于受伤我都习惯了,小的时候好几次,我甚至离死也只有半口气了。”
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六岁那年的除夕夜,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但是燕沁依旧只能自己,孤零零的待在院子里,吃的还是冷汤剩饭。
就连看惯她的下人们,那天都吃的饺子,甚至还喝醉了酒,瞧着将军府上空的烟花,燕沁心里喜欢,就忍不住好奇的第一次走出了小院子。
结果那天晚上,对于她来讲,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萧家很多与她同龄的孩子,再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甚至就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他们手里提着的,都是极为精美的花灯,也不知道是谁,打的过于卖力气,甚至连花灯都摔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的那灯,正好落在燕沁的身上,灯油洒了出来,她全身都开始着火。
万幸冬天穿的比较厚,孩子们的哭闹声也惊动了大人们赶过来,她这才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但是头发都烧没了,脸上胳膊上更全都是烧伤。
李青君虽然没亲眼看见,燕沁全身着火的那一幕。
光是靠想的,都不难猜出来,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当时该有多害怕,事后瞧着自己一身的伤,又该有多绝望。
“那你确实命挺大的,后来又如何了。”
李青君很想知道,燕沁是怎么熬过来的,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后来啊,我就是那个时候,与嫣然认识的,她灵术本就偏向治愈系,我就算伤的再重,她都能将我救治好。”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天开始,她越救治我,就越有更多的人欺负我,将我弄的遍体鳞伤。之前还只是内宅的一些萧家堂亲姐妹,后来演变成那些堂亲的兄弟也来打我,最后连沈氏的娘家侄女,沈莲儿甚至都对我打骂不休。”
燕沁在说这话时,一直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好像这些悲惨的事情,就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样。
李青君何等聪明过人,他可不单单只在听故事,更是听出了燕沁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莫非你是觉得,这一切都同嫣然有关系。毕竟你是正室嫡妻所生,她的母亲是妾被抬成的续弦妻,若你真的脱困,对她这个嫡女确实有影响。”
燕沁许久没有说话,望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她不禁喃喃低语道:
“我是不愿意这样去想的,毕竟在偌大的将军府内,能叫我感觉到善意的,就只要嫣然了。但是她最近对我做的举动,你也瞧见了,我实在不能将这些与友善车上关系。”
“而且比起那些伤害我的人,像她这样不住的反复救治我,让我始终陷入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里,你不觉得对于我来讲,更是一种噩梦的开始吗。”
燕沁这番话说完,忍不住仔细瞧了瞧李青君此刻的反应。
正将包扎的东西,全都一一守好的李青君,抬头正好对上了燕沁的视线,顿时不禁就挑眉说道:
“为了一脸好奇的看着我,可是因为诧异,我为何对嫣然的事情上,态度这般的随意。”
燕沁佩服的点点头,忍不住感慨道:
“不是我要恭维王爷你,但是宸王殿下你确实太过机敏,我什么话都没说呢,竟然只是瞧了我一眼,就能猜到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以后我同你讲话可要低着头才行,要不然岂非在你面前,半点秘密都藏不住了。”
燕沁光是这样说还不算,并且还十分傻气的,竟然用手将脸给捂住了。
“别乱动你那手臂,当心伤口到时又裂开出血,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李青君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满眼都是无奈,他就没见过,这般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的女子。
女子向来柔弱,更是都需要人保护,但是到了燕沁这里,怎么就一样都不沾边呢。
被训斥了一通,燕沁总算老老实实的将手又给放下了,然后忍不住笑着说道:
“王爷其实你说的确实没错,毕竟我瞧着嫣然都可以对你直呼其名,而您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可见你们之间的关系,必然是私交极为要好的。所以我如此说她,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呢。”
李青君微微沉吟了下,提起嫣然他不禁眉头皱了皱才说道:
“嫣然在我眼中,又想都是温婉端庄的,我们结伴长大,她也极为良善,这些我全都看在眼中。但是她对我的那份心思,本王也很清楚,所以因为你我的赐婚圣旨,她对你心存怨怼,这也并非不可能。”
李青君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后接着讲道:
“但若说她打小,就对你充满恶意,这话我的确不信。但本王一向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情,都不会妄下决断,所以我不信你,却也不会反驳你就是了。”
燕沁对于这番话,半点失望都没有,反倒是更加佩服李青君了。
“王爷这般公允,竟然没有将我的话当疯言疯语来听,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嫣然的名声,就如同天女下凡一般的好,所有完美无瑕的赞誉,仿佛放在她的身上都不为过,两相比较我这般不堪,你却还肯信我不是在说谎诋毁,我已经很知足了。”
李青君瞧着此刻,对着他充满感激笑容的燕沁,竟然莫名觉得有点心酸。
明明从小受尽欺凌的人就是燕沁,她所谓的不祥,其实都不是她从出生起,自己可以选择的结果。
如今她竟然所求的,就是旁人能信她说的话,这般卑微到尘埃里的诉求,实在叫人听着不忍。
“行了,你这只小狐狸,就少在这里装可怜了。毕竟旁人不知道,难道本王还不清楚吗。”
“你虽然不能修灵术,但也不知道你学的什么旁门左道的功法,这实力可不比灵师来的差,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刺杀的事情按你的性子,不会就这样算了吧。”
李青君对于燕沁,现在也算有几分了解了。
这个小妮子,绝对和心慈手软扯不上关系,而且胆子还大的很,他十分的好奇,对方在这将军府内,到底打算掀起什么风浪来。
一提及这件事情,就见燕沁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怨恨,嘴角更是勾起了坏坏的笑容。
“王爷这话可是问对了,我刚才还在琢磨呢,既然我那位好父亲,这般想叫我去死,费劲了心机。”
“那我这个做女儿的,若是不好好的孝敬他一番,叫他亲自体会下,性命无时无刻不身处危险之中的滋味,那岂非我太不懂事了。”
李青君顿时笑了,有些诧异的说道:
“你胆子到是不小,竟然直接要对萧将军出手,你这位父亲,虽然做事混账了些,但确实是个高手,而且他身边应该还有暗卫跟着,你想叫他吃苦头可不容易。”
这些话江子也同她讲过,燕沁对于渣爹的实力,在心里也是大概有数的。
“王爷放心吧,你适才不还在说,我的功法很是不同寻常,所以呢我确实有一些办法,可以隐匿行踪,就算修灵极为厉害的人,也未必能察觉到我的踪迹。”
魔道功法,本就与修真的路子极为的不同。
除了一些嗜血杀戮,快速提升修为的功法外。
实际上魔道的功法,本身就更偏向于瞬间爆发,还有隐匿行踪。
这些天接触下来,对于魔道功法越发了解的燕沁,她甚至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考虑,去当个刺客,那绝对是无往而不利的。
李青君其实对燕沁修炼的功法,始终都极为的好奇。
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燕沁没有灵根,还能有这样的修为,那绝对是有一番大机缘。
这样的事情除非燕沁亲口同他讲,否则的话过多的去询问,总归是不太好的,到时彼此都尴尬。
“既然如此的话,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我到要瞧瞧,你到底会做什么事情。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所以就先回去了,你自己记得勤换药,不要仗着皮糙肉厚,就不将伤口当回事。”
燕沁起身,将李青君亲自送出了阁楼。
等到再度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后,燕沁看着时辰还早,当即就躺在榻上,再度睡了个回笼觉。
毕竟昨天在宸王府,虽然她也承认,李青君的床榻的确更加的舒服。
但实际上身边忽然多了个人,燕沁哪里真的能睡踏实,而她现在需要养精蓄锐,等到了晚上她还有得忙呢。
一觉直接睡到天黑,直到外面的丫环询问是否要掌灯的时候,燕沁这才算悠悠转醒。
“不必了,我有些困乏,伤口也难受的厉害,所以准备接着睡下了,你们所有人都不得来打扰。”
将小丫鬟直接屏退,就见扬言要休息的燕沁,却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就在床榻上坐了起来。
接着就见她周身一阵魔气涌现后,她就再度变成了一只黑猫,顺着窗户纵身而下,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将军府是武将之家,所有的小厮护院,很多都是有些功夫傍身的。
随随便便若是突然出现个人影,必然在这将军府内,很容易就会被人察觉到。
若是换成一只走在月色下的黑猫,就算被瞧见了,谁也不会在意,只但是只野猫闯进来府里,而且一只猫罢了,还能闹出什么麻烦不成。
燕沁利用魔功,缓和成黑猫后就是如此,一路慢悠悠走着猫步,甚至因为才睡醒,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路上偶尔撞见府上守夜的下人,有些人还会逗逗她,完全就是畅通无阻的,一路走到了萧渣爹的书房院门外。
就在她想爬上墙,翻身进去的时候。
忽然间两道强大的灵力,瞬间就锁定在它身上了。
燕沁只觉得体内的魔气,甚至都一阵翻涌,幻化的黑猫形态,都差点维持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来自魔头最精粹的魔气,所幻化出的那枚魔丹,在丹田之中再度自行运转了起来。
一缕缕魔气被释放出来,燕沁身上的压力马上就消失了,当即一个翻身就轻松利落的进了院子。
“不过是一只猫,师弟到是机警,但不必在意。”
黑暗之中,就听得一道笑声传来,这男子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得另外一道,较为年轻的声音笑着说道:
“叫师兄见笑了,只是将军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马虎,不过这只黑猫到是矫健好看的很。”
他们二人的实力,足以叫任何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伤到。
若是对他们的灵力,丝毫感应都没有的,那就绝对不是人,只能是些路过的小动物了。
这师兄弟俩,就是江子提及过,守护在萧渣爹身边的那俩高手。
他们两人说的话,燕沁自然没听见,而这会她已经顺利的进了主屋内,然后就瞧见正熟睡着的萧渣爹了。
一个纵身直接跃到床榻边上,燕沁如今修炼时间太短,若正面交锋的话,别说外面那俩高手了,就是萧渣爹她都对付不了。
但是魔道功法,此刻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就算没本事正面应敌,但是魔道功法,向来刁钻百变,极为的难缠,这也是修真者一向最为头疼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吃亏。
燕沁将猫爪举起来,冲着萧渣爹的面门,就是一通的划拉,然后一个冒着黑气的符文就凭空出现。
利用魔气绘制出的符文,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但唯一的作用,就是将人的感官全都封闭起来。
平时对战时,这个手段完全就不起作用,因为只要稍微意识挣扎一下,就马上会恢复清醒。
眼下这种情况就不同了,用来对付熟睡没有防备的人,那简直就是一用一个准。
而且只要不躲不闪,全程任由魔咒打在脑门上,就等同于无解,只有能魔气耗损殆尽,才能感官恢复过来。
“不错,按我现在的修为,这魔咒足可以坚持半个时辰后才会魔气耗尽,所以父亲大人,你不是很想要我的性命嘛,那现在我就先好好的孝顺一下你,这种命不保夕的感觉,您不先尝一尝,做女儿的哪敢独享呢。”
燕沁话一说完,就见她已经从黑猫的形态幻化回来。
扯着萧渣爹的衣领子,就将他直接拖着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对方现在感官都被封住了,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也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所以自然是任由燕沁折腾了。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最喜欢这间自己亲手布置的书房吧。有一年也是你过寿辰的时候,奶娘那会就是叫我身为子女,要知道孝顺父母的道理,叫我过来书房外头的院子里,遥遥的给你磕个头,也算是尽孝拜寿了。“
“结果父亲大人,你又是如何对我的,不过离着老远瞧见是我,顿时就勃然大怒,说我将你的书房弄脏了。不但一本书飞出来将我的额头砸破了,更是震怒下将我的奶娘一通好打逐出了府门。”
想到小时候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燕沁还是会觉得很心酸,但是已经不会难受了,因为如今的她已经有了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再瞧她将提着的渣爹,拖行到书房后,直接将他当成闷锤一样抡了起来。
瞬间这书房内,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还有各种数本落在地上的动静,在这夜里听着别提多吵杂了。
守在外面的师兄弟两人,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当即就向着书房的方向赶去。
“将军,您没事吧。”
书房的灯亮了,虽然无人回应,到却瞧见萧渣爹向外挥了挥手,明显是在示意这两人他并无大碍。
如此怪异的举动,自然惹得两大高手,全都露出疑惑之色,当即就用灵力探查了一番。
他们本来是觉得,萧将军是不是书房内闯进去什么人,对方被胁迫之下,所以不敢轻易言语。
探查之后却发现,这屋内除了萧将军自己之外,确实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顿时这两人,到也不敢多言多语了。只当萧将军是遇到什么事情,心情不好之下才砸了书房,此刻若进去那不就等着触霉头呢嘛,知道对方无碍后,这师兄弟俩立刻就退回到暗处了。
而再瞧此刻的书房内,再度化身为猫的燕沁,用猫爪子托起萧渣爹的手,在那冲着窗户晃来晃去。
感应到外面的人确实走了,她顿时就笑了,也不幻化回来,直接一个飞身踢出猫爪,在萧渣爹的脸上留下血痕的同时,也将人踢到书架上,又是无数典籍纷纷落在地上。
就这么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之后,燕沁伸了个大拦腰,顺着窗户就直接溜出去了,反正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一只野猫,堂而皇之的出去也没人会在意。
但是就在她才出了书房的院子,身后就传来萧渣爹的一声惨叫。
“来人啊,快点来人,有刺客!”
萧将军的动静,简直都喊到破音了,而且那声音里更是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恐惧。
燕沁听到对方这一嗓子,别提多解气了,当即觉得这种事情,以后可以安排上,没事就来孝敬下这位好父亲。
距离那天晚上,萧将军深更半夜,在书房内发出震惊整个将军府的一声惨叫后,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五天了。
就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整个将军府内都传遍了,萧将军得了一种自残的怪病,每每到了入夜之后,一旦陷入沉睡之中,就开始自己夜游了。
夜游症虽然不多见吧,但也不算多稀奇的事情,可架不住萧将军还伴随着自残,以及严重的破坏性。
现在整个将军府内,都没人愿意伺候在他身边了,因为都怕被萧将军夜游症下,无缘无故的给弄伤。
“都给老子滚,一个个的别拿瞧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否则信不信本将军,现在就将你们全都给杀了。”
燕沁才走到正院外头,就听到正院内,一声声的咆哮声传来,也亏得她忍得住,否则非得直接笑出声来不可。
“姑娘一会咱们进去后,奴婢多句嘴,您最好是少说话,就站在一边就行了,将军这些天因为得的怪病,心情极为的不好,到时再迁怒到您身边,那可就要遭罪了。”
说着话的,是当初跟着齐妈妈,一起被调到燕沁身边服侍的点翠,还有个丫环叫岚荷。
齐妈妈当初一顿板子,直接半条老命差点没了,沈氏就算再想重用她也没办法,只能将人先送去庄户上将养着。
燕沁的院子里,如今就是岚荷还有点翠,在上下打点着,还有一些粗使的丫环小厮,日子说起来,确实比之前过的要体面舒坦许多了。
瞧了点翠一眼,燕沁发现这丫头的心到是挺善的,而且说话也婉转中听,是个有点灵巧劲儿在身上的。
“你这话是不是想说,在这个府里,就属我最不受待见。虽然这请安免不了,但也没必要掺和进去,要不然非得被当成出气筒对吧。”
燕沁对于自己的认知,相当的准确。
但这话她说得,点翠作为她的奴婢,自然不敢逾越的说出口。
还以为燕沁是生气了,点翠急忙忙的赶紧就要跪下。
“奴婢多嘴多舌了,惹得姑娘不悦了,还请姑娘息怒,如何惩戒奴婢,点翠都绝无怨言。”
燕沁上辈子,虽然是圣女吧,但向来就不喜欢这些虚礼。
这辈子过的也是凄惨无比,从来也没人这般跪过她啊。
伸手直接将点翠给扯住了,燕沁就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事实本来就是如此,旁人不待见我的不会说与我知道,想提醒的吧又怕惹恼我,这话也是别再心里不会说。你既然能讲出口,可见确实是同我一条心,也是为了我好的,所以我自然不会生气,你又何错之有呢。”
点翠的心里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伺候在阑珊阁内,她就觉得燕沁这位新主子,其实特别的奇怪。
平时不逛园子,也很少出来,就独自待在屋里,最瘆人的是,入夜后黑漆漆的从来都不点灯,却屋内总还能传出些响动,好像晚上不休息一样。
点翠总觉得,燕沁比较难相处,也不敢轻易凑近。
但今天这番话一说开了,点翠就发现,燕沁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做事说话也特别的讲道理,她突然发现,跟着这样一个主子也挺好的。
至少这段时间在阑珊阁内,确实特别的轻松,都没人约束管着她们。
“主子不嫌弃我话多就好了,其实将军得了这怪病,总是将自己弄得一身的伤,一直都是二姑娘在侍疾的。但是今早上夫人忽然派人过来,说叫姑娘您也来近前侍疾尽孝,要不然这一趟原本是不用来的。”
燕沁对此一点都不意外,沈氏叫她来,明显就是想给萧渣爹添堵。
到时父女俩一见面,绝对没啥好事,但她越是被萧渣爹厌弃,沈氏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了,而且无论她做的好与坏,只要渣爹不满意,那她不孝的名声也是断然躲不开的。
“来都来了,不进去也不行啊,放心好了你家姑娘我也没那么好欺负,而且我也挺好奇的,这大白天的怎么父亲大人就如此大的火气,我看现在就算醒着,他也一副魔怔的模样呢。”
等到一进去,最先瞧见的,就是萧渣爹那一脸,被猫爪子挠到,都快变成棋盘的脸。
这等杰作本来就是燕沁干的,但是如今再瞧见,她还是差点就笑出声来。
正对着一众下人,发脾气泄愤的萧将军,也是在燕沁进来的瞬间,眼中就充满厌恶的看向了她。
当瞧见燕沁,勾起的嘴角,虽然对方到是将笑声忍住了,但这似笑非笑的模样,就足以将萧将军所有的火气瞬间全都点燃了。
“你个不孝女,瞧见老子这副样子,你是不是还挺开心啊,你个小畜生还不赶紧跪下,竟敢然嘲笑我这个亲生父亲,信不信我今天活活的打死你。”
萧将军此刻,眼珠子甚至都瞪的发红。
他除了觉得燕沁碍眼之外,实际上也是在沈氏的一句句引导下,将自己的怪病同这个不祥的女儿扯上了关系。
燕沁对于这番怒斥,那简直是无动于衷,一旁的点翠早具吓的跪在地上了,但她却慢悠悠的走到一旁,自顾自的落了坐:
“点翠你是我身边的丫环,以后没我的话,你谁都不必跪。毕竟我是宸王府的准王妃,就算还没大婚,但也算半个皇家的人,至少在这偌大的将军府内,按规矩来讲,没人受得起的一跪。”
燕沁这话,看似在说与点翠听,实际上就是在打萧将军的脸。
而这皇家的规矩,也的确如此,就连被选中的妃嫔,在家里教养规矩的时候,那全家都要当主子般供着,平时见了亲爹亲娘也要先见礼请安,半点都不能逾越。
一想到叫燕沁跪下那是不可能的了,甚至对方要是真较真起来,他这个做老子的还得立刻给对方跪那请安。
萧将军险些憋闷的,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沈氏在旁听得,也是满肚子的不乐意。
她是乐意瞧见这父女俩不睦,但若是一想到,以后见了燕沁还要请安,她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当即向着嫣然就连连使起了眼神。
在沈氏的眼中,她家闺女嫣然,那就是天生金贵命,只要是她女儿出手,绝对什么事情都是无往而不利的,嫣然就是她最大的骄傲。
沈氏的眼色,嫣然自然瞧见了。
但是别管沈氏心里对她多引以为豪,但是嫣然却只觉得对方简直是烦的很。
别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明面上,她还是想与燕沁保持好姐妹的关系。
替沈氏出头,叫燕沁厌恶她,从此不肯与她交心,这在嫣然看来损失就太大了。
燕沁即便现在,简直是被她踩在脚下,毫无招架的余地,但是嫣然的心里一直都存着些忌惮,所以她想知道对方全部的心思。
“父亲,你就别说燕沁了,她能过来就说明,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只是燕沁也没有灵根,这个时候帮不上任何的忙,所以父亲还是叫女儿帮您看看吧。”
嫣然帮着解围,丝毫不理会沈氏投来埋怨的眼神,反倒是和善的冲着燕沁笑了下。
燕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到也没有撕破脸,也是冲着嫣然立刻就感激的笑了。
哪怕之前她同李青君是亲口说过,对嫣然的动机,是存在一定怀疑的。
可到底从小到大,在整个将军府内,给予她唯一温暖的人就是嫣然了。
若是可以的话,燕沁也想相信,对方待她的姐妹情是真心实意的。
再瞧嫣然这边,她修习的灵术,本来就是擅长治愈的。
也因为这份救死扶伤的本事,所以嫣然在帝都内,仙子下凡,救苦救难的名声,才会传的这般的响亮。
之前嫣然没有出手,那是因为萧将军始终觉得,夜游症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更是隐隐的总觉得是有人在暗中害他,不想打草惊蛇。
但是一连好几个晚上,他都莫名其妙的一醒来,就出现在陌生的地方。
之前是书房,后来还有在池塘里泡着的时候,还有一次竟然直接出了府邸,一路跑到乱坟岗去了。
而且最叫人诧异的是,所有的事情确实是他做出来的,身边暗中观察的人,也从来没有找到,行踪可疑的人出现过。
所以现在的萧将军,是真的相信自己病了,也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他这一整天的脾气都相当的暴躁。
“嫣然,你可有办法,叫为父这病痊愈起来。这些天我简直是夜不能寐,就怕睡着后再出现什么闪失。上次在池塘里醒过来的瞬间,我差点没被水活活的呛死。”
嫣然指尖上,出现一丝碧绿色的灵光,接着这一缕灵气就探入了萧将军的手腕之中,然后她笑着安抚的说道:
“父亲不要过于的担心了,女儿先帮您瞧瞧,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再用灵力帮您调养着身体,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嫣然说的这般有自信,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可是上界之人,带着记忆下凡而来的时候,也是将一缕仙气带下来的。
在嫣然看来,这一方世界都是残破不全的,仙气在这里就是逆天的存在,除非有九幽魔气,才能与仙气相抗衡,所以只要她施展出来,区区世俗界的疑难杂症想要救治好,根本就不是难事。“
这世上的事情,有的时候就是如此的难以琢磨。
就见得嫣然哪里想得到,这一缕仙气才隐秘在灵气之中,探进了萧将军的体内。
可偏偏叫她想不到的是,燕沁所掌握的,就是来自魔头最精纯的魔气,也就是所谓的九幽魔气。
加上这些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去孝敬萧将军半个时辰左右。
黑猫本就是因为魔气才幻化而成的,所以猫爪将萧将军抓伤的时候,魔气也顺着他的伤口,浸透到他的身体里。
也是因为这些魔气的缘故,萧将军的脾气才如此的失控,容易陷入暴虐之中。
仙气探入的瞬间,魔气就被惊动到了,向来仙魔不两立,而且魔气又一向最是霸道如此。
哪怕萧将军体内的魔气,并不是很多,但这一缕魔气悍不畏死般的,向着嫣的仙气就反扑过去,直接将不少仙气瞬间就给吞噬掉了。
“噗!”
嫣然一个踉跄,直接跌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简直就像纸一样。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被伤到。”
嫣然的眼中全是震惊之色,同时也有深深的忌惮一闪而过。
要知道她来到这一方小世界,别看是将军府的千金,但实际上即便是皇亲贵胄,在她眼中都是瞧不上的。
谁叫她带着仙力而来,嫣然总觉得,在这里若真说起来,她就是无人能与之匹敌的存在,心里难免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存在。
但如今可到好,她竟然在萧将军的体内,感觉到了精纯的九幽魔气,而且她极为隐秘带下来的仙气,刚刚不慎之下,竟然损耗了不少。
仙气被吞噬的瞬间,嫣然承受不住,这才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嫣然你这是怎么了啊,可千万别吓母亲啊。”
本来还打算,等到嫣然将夜游症治好后,沈氏就趁机站出来,好好的卖弄一番,叫萧将军因为嫣然,对她都另眼相看。
但如今一瞧爱女,竟然吐血倒地,沈氏还是很疼爱嫣然的,顿时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嫣然你别光在那里不言语啊,你快点告诉我,为父是不是病入膏肓了,甚至连你都救治不了我。”
相比起沈氏对女儿的关心,萧渣爹哪怕也瞧见嫣然吐血了,但他明显最关心的还是他自己。
若非因为身体伤痕累累,确实动弹都疼,他甚至急的,恨不能将嫣然从地上拖起来,赶紧问清楚自己究竟情况如何了。
嫣然将嘴角的血擦了擦,接着就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
“都是女儿修习灵术还是道行太浅薄了,所以父亲的情况我怕是无法医治好,不过女儿适才也看了下,其实父亲你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为何会入夜后就举止反常,女儿也找不到原因。”
萧将军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难看的厉害,更是觉得有些绝望。
可就在此时,只见得燕沁站起来,并且笑眯眯的说道:
“其实原因呢,女儿到是知道一些,就是不清楚父亲要不要听了。”
燕沁在这个家里,确实是不招待见。
最厌恶她的人,其实真说起来,都未必是沈氏,而是萧将军才对。
骤然听说燕沁知道他夜游症的原因,萧将军的心里确实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现在是真怕了,旁人得了夜游症,最多就是喜欢乱走,有的时候磕磕碰碰一下就会苏醒过来。
若单纯只是如此的话,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有点小伤小痛的,到也不至于忍耐不了。
他的情况委实太严重了,每一次苏醒过来,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连嫣然都没有办法,她的治疗术这般高明,现在都吐血无法继续医治我这怪病,燕沁你连灵根都没有,你若是敢拿我生病的事情玩笑,本将军今天绝对不会轻饶了你这个不孝女。”
萧将军想听燕沁说说,究竟有什么办法。
但他又舍不下面子来,所以才说出这番告诫的话,实际上就是想摆出父亲的威严。
若是燕沁识相点,马上老老实实的自己讲出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燕沁当然不会配合了,而且她根本就不会惯着萧将军的这些臭毛病,反倒是一脸惋惜的说道:
“这世上就算是最厉害的神医,也不敢说包治百病啊,我不过是有些想法,或许能帮到父亲大人您。但如今听您这么一说啊,我还是少插嘴的话,省的到时没有效果,您再来埋怨我。”
燕沁光是这样说还不算,就见她直接站起身来接着说道:
“父亲瞧着我就厌恶,女儿留在这里,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索性我还不如先回去了,就不留在这里给你们大家伙添堵了。”
燕沁的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善解人意,但是听得萧将军急的,心口都开始隐隐犯疼了。
可他自然不会,自己舍下面子,说尽好话的将燕沁给哄回来了,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燕沁离开,当即萧将军不禁灵机一动,用手推了下沈氏没好气的说道:
“你如今也不是姨娘了,这内宅的子女本就该你好好教养着,这是你身为正室嫡母的责任。但是瞧瞧燕沁这孩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将人弄回来,叫她将救治本将军的方法说出来。”
才扶着嫣然起身的沈氏,莫名其妙挨了这一通的数落,顿时心里也是委屈的厉害。
燕沁从小就被关在小院子里,哪里需要她来教养啊,如今萧将军在这个女儿那受了气,竟然全算在她的身上了,沈氏当然会难受了。
“将军说的是,我这就去将阿沁叫回来,您现在身上有伤,可千万被动怒需要静养着才行。”
沈氏心里再不满,但是在萧将军面前,她却是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的。
毕竟她对自己的情况,那也是相当的了解,区区一个妾室,仗着女儿金贵被抬为了续弦妻。
但她比起那些世家大族的正室夫人,向来都是要底气不足的,所以在面对萧将军时,名为夫妻,但她依旧谨小慎微过的同一个妾室没有任何的区别。
沈氏也要面子,但萧将军都发话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小跑着赶出去,将燕沁的去路给拦下了。
“沈夫人拦住我的去路,这是有什么要指教的吗,又或者说瞧我哪里不顺眼,这是紧赶慢赶的出来,想要惩处我一通不成。”
燕沁这话根本是明知故问,她刚才看是瞧得太清楚了,当嫣然说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萧渣爹的眼中全都是绝望。
对方很怕死,燕沁心里非常清楚,所以她至少说自己有办法,这位父亲大人必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迫切的想从她这里知道方法。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沈氏也不特意跑出来刁难她,此刻赶来绝对是有求于她的。
但是燕沁就是要装糊涂,存心刁难这群刻薄寡恩,无数次险些把她逼死的所谓至亲家人。
“阿沁你别这样说,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姐姐过世的早,你又打小孤苦无依的,如今可算苦尽甘来了,就算你不认这个嫡母,但我心里疼你,是同疼嫣然一样的。”
沈氏当年得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生了个能哄人开心的巧嘴。
此刻一番虚情假意的话,她说的那叫一个自然无比,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对燕沁有多视如己出呢。
燕沁也不反驳这话,反倒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说道:
“我从小缺衣少吃,还受尽欺凌,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没了娘,爹也不疼的野孩子呢,原来还有沈夫人你将我当成女儿般疼爱啊。”
“那嫣然真是太可怜了,原来她从小过的,竟然也是这样的日子呢。”
沈氏就算再能言善道,但是嫣然如何的锦衣玉食,只要没眼瞎的人全都瞧得出来。
燕沁的一番话,简直臊得她脸色瞬间就通红一片了。
强忍着心里的怒意,沈氏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当即叹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
“你这孩子就算嘴里不说,但是我哪里会不知道呢,你心里必然是有怨言的。”
“但你也知道阿沁,我虽然看似在这府里是正室夫人,但我本来只是个妾室,谁也不将我放在眼里啊。这些刁奴暗中总是欺凌你,我也是无可奈何。”
沈氏这会,那一脸无辜的样子,还真别说特别的真诚。
燕沁要不是早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嘴脸的人,还真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了呢。
“既然沈夫人,坐在正室的位置上,却觉得自己依旧是个不能做主的姨娘,那你还来同我说这些作甚,找个能做主的人来同我说吧,而且我这法子,确实只适合同父亲一人讲,事关我生母你沈氏确实不够格。”
本来就是给自己找个台阶,沈氏哪里想得到,燕沁真将她姨娘的这个旧身份给掀出来了。
瞧着燕沁转身就走,沈氏恨得牙根痒痒,甚至都想叫人直接将对方给绑了,送进祠堂里跪死才解恨呢。
但如今燕沁说了,她有办法救治萧将军的病,这件事情别管真假,现在人是不能动的,若一旦证明这些都是假的,沈氏嘴角勾起冷笑,到了那会她就有话说了,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沈氏无功而返,自然是遭到萧将军好一通的数落。
他还打算叫嫣然去找燕沁,要来这救治他夜游症的办法。
嫣然仙力受损,又骤然在这残破的世界里,遇到了九幽魔气,心里正是方寸大乱的时候,哪里还顾德得上这些,索性直接装出伤势太重的样子,就将事情给搪塞过去了。
萧将军没有办法,又实在抹不开面子,在燕沁面前服软。
索性就开始叫人,去外面找专门医治夜游症的郎中,但是结果自然是,每晚依旧闹出风波来,药也吃了,针灸也没少扎,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哪怕有人盯着只要稍不留神,他依旧会犯病。
就这样又折腾了半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两圈,并且鼻青脸肿,就没有一天脸上有过好肉的萧将军,是再也撑不住了,立刻叫沈氏派人去请燕沁过来。
相反的燕沁这小半月来的日子,过的可是相当惬意舒心。
嫣然养伤,也不来旁敲侧击的烦她了。
沈氏要照顾她那个好父亲,也是分身乏术,没时间想出那些小把戏来针对她。
“点翠记得给我来两碗饭,今天的菜看着不错啊,而且样式也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跟着过来一起吃。”
正端着热腾腾的米饭进来的点翠,一瞧着燕沁,那看着满桌的饭菜,急不可耐的模样,忍不住抿嘴就笑了一下。
“姑娘您怎么每天晚上这顿饭,食欲都如此的好呢,而且吃的这么多,奴婢真的很担心您晚上会因为积食不舒服。”
才将米饭递过去,瞧着燕沁马上就要开吃,点翠陪着一起坐下,不禁更加不解了。
“这若不知道的啊,还以为姑娘晚上要做什么费体力的事情呢,每次都要两大碗米饭,这都快赶上那些抬轿子的轿夫吃的饭量了。”
燕沁心里也是无奈啊,她确实没法解释,但这每天晚上她也确实不轻松。
毕竟要将萧渣爹,天天晚上当闷锤一样的抡起来,这确实就是个体力活啊,不多吃一点怎么能行呢。
燕沁这边才动筷子,就见得岚荷忽然进来了,瞧见坐在饭桌旁说说笑笑的点翠,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点翠我看从夫人院子里出来后,你真是越来越个规矩了。就算姑娘平时惯着你,但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咱们身为奴婢的就是下人,怎么能同主人家一起坐着吃饭呢。”
岚荷当初是沈氏身边的二等丫环,点翠比她后入的将军府,又只是三等丫环,向来都是被对方惯着的。
如今两人在阑珊阁内,虽然都晋升为一等丫环了,但是在岚荷面前,点翠都被管习惯了,当即就有些慌张的赶紧站了起来。
她才一动,就被燕沁伸手直接扯住了。
“我这人就一向没规矩惯了,从小到大也没人教过我规矩,点翠是我叫她坐下来的,岚荷你要觉得瞧不惯,大可以到你的主子沈氏面前去说嘴。”
岚荷本来面对点翠时,那是趾高气扬的。
实际上她就是妒忌,本来点翠在沈氏那里,见了她都是要毕恭毕敬的。
出了沈氏的院子,两人平起平坐就算了,竟然点翠比她在燕沁面前更的得脸面,她自然就有些受不住了,说话这才尖酸刻薄的厉害。
被燕沁这般训斥,岚荷自然是不敢再指责点翠了,更是局促不安的忙说道:
“姑娘这话真是说笑了,奴婢既然进了您的院子伺候着,那自然姑娘就是点翠的主子了,我哪里还敢有二心呢。”
岚荷虽然一些行为上,确实叫燕沁不待见。不过对方也有一点好处,确实是个管院子的好手,这阑珊阁如今井井有条的,岚荷要居首功。
“我一向喜静,早就吩咐过了,除了点翠身边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所以岚荷你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向来岚荷除了有重要的事情,或者是不好自己单独拿主意的时候,才会来找她的,平时里主仆俩甚至可以说,都不怎么见面的。
岚荷心里暗恼,光顾着生气了,险些就将正事给耽搁了,所以忙笑着躬身说道:
“姑娘,奴婢赶着过来,其实就是想告诉您一声,这晚膳啊怕是不方便在院子吃了。夫人那边派认来传,说是将军亲自下令设宴,要一家人聚一聚。”
“就连两位公子,还有养病的二小姐都去了,姑娘若单独咱们院里缺席的话,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一般来讲这样举家团圆的事情,绝对是没有燕沁去的机会。
沈氏这次能派人来相邀,绝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必然是萧渣爹暗中默许的。
燕沁本来兴趣缺缺的,但是想了想她就知道,这怕是萧渣爹再也扛不住,总算要向她妥协,求取救治的方法才设下的家宴。
“去啊,有吃有喝的好事情,我干嘛不去呢。岚荷你去告诉一声,就说我换身衣服立刻就去。”
岚荷本来还以为,这件事情她就算劝了,也未必有效果。
如今眼瞧着燕沁竟然这痛快的就答应了,她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等到岚荷一走,燕沁不禁就开始找衣服,但是选来选去,本就没几件衣服的她,却明显没一件满意的。
点翠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再旁询问道:
“姑娘,这几天正院那边,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还有几件新衣,因为您懒得看,始终都被放着呢,您想穿什么样的衣服,要不奴婢去给您到小仓库里找找。”
燕沁一听这话,顿时想了下,就对点翠说道:
“小仓库里指定没有,我想要的是一身白的衣服,若是能找来孝服就更好了。”
“另外将我母亲的牌位拿过来,既然是全家要聚一聚,明天可就是我母亲的忌日了,这时间选的刚刚好,我自然也要带着母亲去凑个热闹的。”
点翠本来还以为,燕沁这般积极的找衣服,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同将军府的亲人们缓和关系呢。
走到门口的她,听完燕沁的这番话,顿时一个踉跄,心里慌的不行。
她总觉得今天晚上,别说缓和关系了,怕是她家这位姑娘,是要闹出一番大阵仗啊。
燕沁说到做到,而且绝对不可能用亡故的母亲来开玩笑。
“走吧点翠,觉得将手里的长明灯点好了,都说身死的人看不清回家的路,这盏灯就是为我那亡母点的。”
她拥有两世的记忆,对于这辈子的母亲,除了出生那天,母女俩算是见了一面,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了。
燕沁心里却很清楚,若非这位生母,宁愿舍弃掉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拼尽全力的生下她,或许她早就胎死腹中了,哪里还能有机会活到现在。
可是如今放眼整个将军府,沈氏成了正室嫡妻,谁还记得她的生母云氏。
今天燕沁就是要给自己的母亲,将这些年本该有的一切,全都讨要回来。
正院设宴,所有萧家的子女全都来了,萧将军的本意也是想到时,讲一讲何为子女的孝道,然后逼着燕沁就范,赶紧将救治的方法说出来。
别管到底有没有用,至少比现在一筹莫展,每晚入夜都要备受煎熬来的强啊。
结果当瞧着燕沁,竟然是披麻戴孝来的,萧将军被气得,眼前甚至都黑了一下,等到他缓过来之后,就立刻大声怒骂道:
“好你个小畜生,手里憋着能救老子的办法,却始终不肯讲出来也就算了,如今你竟然还敢披麻戴孝的来赴宴,你这是巴不得我早点死是吧。”
萧将军说完,甚至直接将手里的酒杯给摔在了地上,两旁伺候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阿沁你这是做什么,快去将衣服换了,然后回来给父亲赔礼道歉。兄长知道你这些年确实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今天这副样子,委实是有些过了。”
此刻还敢在萧将军震怒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人,就只有萧楚恒这个萧家的嫡长子了。
燕沁听完这番话,却丝毫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同这个兄长,虽然从小到大,因为对方是男子,也不方便总在内宅里出没,但是有的那些记忆里,萧楚恒对她可谓是百般的照顾了。
燕沁想到这些,自然知道这个哥哥是护着她,才说出这番话的,就见她顿时将手里的牌位举到对方面前说道:
“有些人非要自以为,我是要克他去死,巴不得见他出事,有这样一个父亲我也是无奈的很,但是我这身是替母亲穿的,而且我相信兄长你一定不会忘记,明天就是咱们母亲的忌日吧。”
看见燕沁手里牌位上刻的名字时,萧楚恒就已经明白,这个妹妹今天这身打扮的用意是什么了,当即他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燕沁这些年是哥哥没有本事,不能好好的保护你,连母亲的坟墓,都只能在外孤苦无依的待着,但是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出头,你听话好不好。”
萧楚恒嘴里这样劝着燕沁,但是却将牌位拿到了自己的手中,接着就向着萧渣爹走了过去。
“父亲明鉴,阿沁并非要对你不敬,实在是因为她思念亡母,明天就是我们的母亲忌日的这天了,今晚这家宴确实不合时宜,还请父亲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扯了这家宴,并且允许我母亲的坟墓迁入萧家祖宅。
按理来讲,这正室嫡妻死后,都是要同丈夫合葬在一起的。
云氏自然有这个资格了,但是当初她生下燕沁身死之后,却有人说她命格不好,所以才会降下这般不吉利的孩子,连自己都被拖累的惨死了。
恰逢当时云氏的母家,也被牵连到一桩谋逆的大案之中。
萧渣爹为了撇清干系,索性就借着云氏无德,生下不祥女的为由头,将她死后就安置在一处荒山野岭间,这些年更是从来没有去拜祭过。
“混账东西,平时瞧着你到是人模狗样,也做出一份上进模样,如今瞧来竟然也是个忤逆不孝的。你母亲是萧家的罪人,所以才不能入祖坟,你现在呱噪个什么,信不信老子打死你个逆子。”
好好的一场家宴,结果现在竟然全都在说一个死人的事情,光是想想萧将军都觉得晦气的很。
扬手就要直接给萧楚恒一巴掌,好叫他赶紧闭嘴。
结果萧将军的手才举起来,就见燕沁上前,直接将牌位向着他的手就狠狠砸了过去。
“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得了这夜游症的毛病吗。其实我说自己有办法,就是因为不久之前,我母亲托梦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燕沁这一番话,那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瞬间整个正堂内,全都变得鸦雀无声了。
就见萧渣爹,手腕被木牌狠狠的砸中,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但是瞧了眼掉在地上的灵位,他只觉得后背发凉,咒骂不休的话竟然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
“阿沁你这话是真的吗,母亲真的回来看你了,那她为何没有给我托梦,是不是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唯一对于燕沁的话,不感到害怕,甚至还有些激动的人,就要属于萧楚恒了。
毕竟他比燕沁也就大哥七八岁,当年也是还很年幼就没了母亲,对于生母云氏的那份思念,在萧楚恒的心里是挥之不去的。
“兄长不必难过,母亲之所以没有去看你,一定是觉得你比我要强多了,可以好好的照顾自己,所以她很欣慰。”
话说到这里,就见燕沁忽然笑吟吟的看向了萧将军继续说道:
“而且母亲还要忙着,去找父亲大人,好好的算一算,她走之后这些年,咱们兄妹被苛待的这笔账。毕竟我们是母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她就想问问父亲为何这样狠心。”
本来萧将军也算戎马一生,这手里斩杀的人,也是不计其数的。
所以面对每天晚上闹出来的问题,他第一反应确实觉得,自己是生病了从来就没有望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上去想。
但凡事就怕有人提,现在燕沁一讲出来这番话,顿时萧渣爹甚至觉得,站满人的正堂内,竟然都开始变得鬼气森森的了。
他更是一直忍不住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全都是他的报应。
沈氏这会也吓得不轻,忍不住凑近了嫣然几分后,满脸担忧的说道:
“女儿啊你说这燕沁讲的话,究竟能不能相信,毕竟这人死不能复生,而且要闹早就该闹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现在反倒来闹腾你父亲了。”
云氏一个死了的人,却还闹出托梦,找萧将军讨债的事情,嫣然根本就不信这些鬼话连篇。
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有人,暗中做的手脚,而且必然和魔族有关系,否则萧将军身体里那一缕精纯的九幽魔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母亲你不用太担心,毕竟这件事情显然是冲着父亲来的,就算那云氏真要算账,你这续弦的位置,也是她身死后被父亲抬上来的,所以她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嫣然不信鬼祟作乱的事情,但她心里对魔族的忌惮,那也确实是存在的。
对于沈氏这个疼爱她的生母,嫣然觉得自己是上界之人,都向来瞧不起呢。
就更别提萧将军这种,对子女颇为冷淡,自私自利其实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人了。
嫣然完全就不在意,萧将军会如何,她选择静观其变,想瞧瞧这害人的魔族会不会还出现,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哪怕将萧将军这个亲生父亲,变成钓魔族出来的诱饵,其实嫣然都完全不当回事,所以这件事情她不会参与其中的。
“好的嫣然,母亲全都听你的,反正你父亲被折腾了半个多月,瞧着也没什么大事,他身强力壮的扛得住,只要这件事情不牵扯到咱们娘俩的身上行。”
第一次沈氏在面前燕沁的时候,竟然选择了沉默寡言。
萧将军本来还想着,如今云氏被提及到,沈氏必然心里介怀,有对方冲在前面,在这些子女面前,至少他还能留住一些面子。
瞪了半天结果沈氏根本一个字都不说,萧将军无奈之下,甚至都忍不住提醒道:
“夫人说起来,云氏在世的时候,你们相处的时间比本将军还要长,你觉得对方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女子向来对于神鬼的事情,本身就相当抵触,就没有几个是不害怕的。
沈氏在这个时候,更是完全没有了争风吃醋的念想,头摇的像拨浪鼓似得连忙说道:
“将军不用担心,云家姐姐若是真的心里有苦,所以才回来的,那您无论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妾身都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沈氏这一开口,就将事情又给推回来了。
萧将军还能怎么办,越想心里越怕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看向了燕沁问道:
“就算为父每天晚上的夜游症,确实是你母亲生气之下弄出来的,那云氏究竟想怎样才肯放过本将军,你到是赶紧将话说清楚。”
燕沁瞧着拖了半个月,如今不得不在她面前服软的萧将军。
其实她的心里,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感觉,这一切真说起来,从一开始针对萧将军,她就是想着云氏的忌辰快到了,好在时间刚刚好。
“父亲在问这话前,还是先将我母亲的灵位,从地上捡起来吧。其实在梦里,我也说了无论父亲如何对我,作为子女的都不该埋怨。”
萧将军无比憋屈的,从地上将云氏的牌位捡了起来。
本来他甚至都做好了,燕沁要同他清算,从小到大被苛待的一笔笔帐了呢。
结果一听对方这番话,萧将军不禁松了口气,难得看燕沁顺眼了几分。
“阿沁其实这些年的事情,就算你不说,父亲也知道你日子过的很难熬。真说起来你心里就算有怨言,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如此懂事,到是叫为父很欣慰。“
萧将军自己说着这话,甚至还有点被感动到了,看向燕沁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舐犊情深的感觉。
但是再瞧燕沁,却完全没有丝毫感动可言,毕竟萧将军是个怎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女儿受些委屈,到是没有什么,但是母亲常年在外,从来没有受到过祭拜。母亲唯一的心愿,就是坟墓能迁回到云家去,并且父亲能去坟前,磕头认错亲自上一炷香。”
燕沁的话说完,就见得本来随着萧将军一脸感慨,情绪缓和,氛围都好上一些的正堂内,再度变得静悄悄的了。
萧将军也是足足缓了好一会,才看向燕沁一脸冷笑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再说些什么东西,别说她当年是萧家的罪人,本就不配被祭拜。就算本将军不去计较这件事情好了,但是云氏的坟墓凭什么要迁回云家去,这不是在打我萧家的脸吗。”
“而且还要我亲自去祭拜她,我可是她的夫君,她就算死了,也不配我磕头赔罪,而且本将军根本就没有错过。”
相比起萧渣爹的激动,燕沁就显得平静许多了,更是直接耸耸肩说道:
“本来这梦境里的东西,就是当不得真的,但是女儿确实做了这样的梦,而父亲你的病症有迟迟不见好,所以我才多嘴将这些全都讲出来了。”
燕沁说到这里,上前趁着萧将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云氏的牌位再度拿在了自己的手里,这才接着说道:
“父亲若是信,那就按我说的去办,你若是不信的话,就继续找人医治梦游症就是了。只是我瞧着父亲这伤痕累累的样子,就怕你撑不住太多时日了,到时女儿这一身孝服,就怕是真要为您而穿了。”
燕沁这话简直嚣张到了极点,就差指着萧将军的鼻子,叫他赶紧去死了。
“小孽障你好大的胆子,既然是我生下的你,今天我就拿走你的命,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被气到已经失去理智的萧渣爹,甚至连赐婚圣旨都顾不上了,抬手就要直接拍死燕沁。
但是燕沁并没有躲闪,只是冷冷的举着牌位说道:
“行啊那你就杀了我吧,正好我下去可以同母亲做个伴,顺便同她每晚都回来看看父亲你,到时候想办法将你也接走,咱们一家三口在下面就能团圆了。”
燕沁明显是豁出去了,一番话说得是毫不留情,但是还真别说,她越是这样底气十足,萧渣爹这一巴掌,就越是难以落下去了。
萧楚恒在旁瞧得,也是心里焦急不已,亲妹妹尚且都这般豁得出去。
想着他这些年隐忍就是希望得到父亲的器重,将母亲迁入祖坟,庇护好燕沁。
如今看来,他所想的这些,实际上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很难办到。
反倒是燕沁这样一闹,事情更加有了转机。
萧楚恒仿佛一瞬间也想通透了似的,上前一步就和自家妹妹站在了一起。
“父亲我觉得阿沁说的一点没有错,如今阿沁既然都马上要做王妃了,可见说她不祥,一辈子都会不幸,还会殃及满门的话根本就不足以取信,那我母亲生下阿沁也不该是罪人,你应该给母亲一个交代。”
向来最听话,也是最上进的大儿子,这会竟然都敢来质问他了。
萧将军真是觉得,这个家是真的要翻了天。
细细想来,他就发现,这全部的改变,若真说起来,全都是燕沁从那个小院子里搬出来开始的。
是以就算搬出赐婚的事,但在萧将军看来,燕沁就是不祥人,将军府的不得安宁,他的夜游症,还有这一场接着一场的风波,全都和对方脱不开关系。
“行啊,既然你们做子女的如此孝顺,这般心心念念云氏,那为父若是不成全你们,到显得我不近人情,刻薄寡恩了。”
萧将军明显刚刚还一脸震怒的样子,就在大家以为,如今即使加上萧楚恒也来态度强硬的相逼,他定然会更加震怒,云氏的事情不可能有回旋余地的时候。
谁又能想得到,萧将军竟然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是你们母亲云氏的忌日,那咱们举家就去她的坟前拜祭下,然后本将军就着手安排迁坟的事情。”
萧将军是一家之主,自然是一锤定音,不会有人反驳他的意思。
如愿以偿的将事情办妥了,这家宴无法继续下去,燕沁索性就捧着灵位往回走,但是眼中全都是思索之色,因为萧渣爹答应的未免太痛快了。
“阿沁你等等我,为兄有几句话想同你讲。”
萧楚恒从身后追上来,将燕沁的去路拦下了。
虽然是亲兄妹,但是现在大家都长大了,深更半夜的若是去阑珊阁叨扰,也终究是多有不便的。
“大哥你有什么事情吗,今天晚上多亏你站在我这边,要不然父亲未必会妥协的这么痛快,看来在他心里,就算不待见我终归对你是另眼相看的。”
亲哥哥对她很好,虽然打小也没办法护住她,但是燕沁知道,萧楚恒确实在尽最大的能力去关心她了。
只不过在这将军府内,萧楚恒也是举步维艰,这些燕沁都是理解的。
瞧了一眼自家妹妹怀里,母亲的牌位萧楚恒忍不住感慨的说道:
“我家阿沁果然长大了,现在不单单能保护好自己,甚至都能替母亲出头做主了。反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直想着更努力点,叫父亲另眼相看,从而让你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如今看来到是我异想天开了。”
燕沁对于萧渣爹,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她也能理解萧楚恒的这种心情,毕竟是亲生父亲,父子之情最难割舍,他想得到这位父亲的认可,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兄长不必想这么多,你本来就很出众,否则当年因为我出生,咱们那位好父亲,连过世的母亲都能迁怒到,却独独对你网开一面,可见大哥你有多优秀。”
说到这里,燕沁不禁看了眼,偌大的将军府,却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冷笑:
“所以妹妹相信,就算没有这将军府给你做倚仗,就凭大哥你的能力,也绝对能大展拳脚,走出一番更广阔的道路来,而不必被父亲困住,按着他的要求去做事。”
萧楚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只见他不禁压低几分声音后说道:
“阿沁果然还是你最了解为兄,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我不想仰仗父亲才能入仕为官。我萧家向来是武将世家,我想去阵前凭借战功一步步自己往上爬,这样得来的官位,我坐着也更安心。”
仗着家门庇护,胡作为非的纨绔子弟,向来都不在少数。
像萧楚恒这番有志气的,那却实在是不多见。
想法是好事,而且燕沁觉得,远比在将军府可有发展的多了,顿时她就笑着点点头说道:
“兄长即便嘴上不说,其实阿沁也知道,你会犹豫不决,并不是因为怕自己吃不了边疆的苦楚,也不是害怕有丧命的危险,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以前萧楚恒,也曾经偷偷的经常去看燕沁。
对这个妹妹,他自认为很了解,以前的燕沁瞧见他虽然也会很开心,但被欺负的狠了,又没有从小院子走出去过,说话就有些唯唯诺诺,而且讲不出什么有建树的话。
今天晚上,萧楚恒却明显感觉得出来,这个妹妹很不一样。
说话办事井然有序不说,而且这心里的格局,甚至比他还要大。
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同他亲厚,萧楚恒也没多心,只当燕沁确实是长大了,别提多欣慰了。
“阿沁你所得没错,之前一直不放心你,就算你被欺凌,但至少有我在,你真有个闪失,我也能赶紧去救你,所以我不敢离开。”
说到这里,他瞧了眼燕沁,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一晃我的阿沁也长这么大了,母亲若在天有灵一定也会很欣慰的。尤其今天瞧过你与父亲那般据理力争的模样,为兄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燕沁本来就不觉得,这个哥哥应该为了她,就放弃到自己心里的抱负,因为她不禁激励的说道:
“等到明天母亲忌日,兄长去坟前祭拜下母亲,然后就准备出发吧,到时候我会每个月都给你写信保平安的,这边的事情你不必为我担心。”
兄妹来说托了,萧楚恒要去投军的事情后。
燕沁不禁想了下,然后就沉吟的说道:
“对于父亲,兄长你常年跟在他身边,必然要比我更加了解他的脾气秉性了。所以你有没有觉得,他在答应母亲的事情时,忽然态度那般和善,这是不是有问题啊。”
明天就是生母的忌日,萧楚恒其实心里很乱,想着的全都是这件事情。
燕沁若是不提的话,萧楚恒甚至都没察觉掉端倪,但此刻他微微想了下,也立刻皱眉说道:
“阿沁你说的还真没有错,咱们这位父亲的性子,不是我做儿子的要在背后多嘴,说一句自私自利一点都不为过,这些年我算是看的比较清楚。”
萧楚恒幼年丧母,相依为命的妹妹,又被扣押在内宅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心里对萧渣爹若说没有怨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看来母亲明天忌日,怕是没那么简单,阿沁到时你就跟在为兄身边,真有任何事情发生我来保护你周全。”
燕沁如今的身手,仗着有魔功加持,可以说想伤她可没那么容易。
还要说出这番话来,其实她是想给萧楚恒提个醒,叫他明天一定要主意安全。
该做的也算都做完了,就见得燕沁顿时与萧楚恒道别,然后就回到了阑珊阁。
她入夜后没有掌灯的习惯,毕竟要修炼魔功,她不想叫人发现,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暴露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结果就是因为没有点灯,所以燕沁一进去,眼前暗了一下,导致有道黑影向着她冲过来,都没能第一时间躲开。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房间内。”
还以为这屋内的人,又是萧渣爹今天被气到震怒,找来对方她的杀手呢。
燕沁想暂避锋芒,然后直接出手较量一番,确实是没机会的。
她的反应也是相当的快,弯腰向着地上蹲去,接着一个滚地龙式翻身,就将自己成功的翻到了墙角处,获得了些许的喘息之机。
就燕沁略显狼狈的,想要赶紧爬起来应敌的时候。
李青君那熟悉的笑声,带着一丝戏虐的传来了:
“你反应很快,而且身手也不错,完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竟然能躲开本王的一击,燕沁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听到李青君声音的瞬间,燕沁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替我内她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害她。
这口气缓过来后,燕沁的脸色顿时就难看的厉害了。
“王爷深更半夜的不在自己的王府内好好的歇着,跑来我这里,莫非就是想戏耍我一下不成,那你现在成功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李青君来了,哪里会这样容易就离开。
就见他竟然直接在燕沁的床榻上躺了下来,然后就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在说本王之前,最好想想之前自己都干了什么。一个女子半夜时分,跑到我王府去,巴掌本王的床榻一整晚,如今我不过是学你罢了,欠下的总是要还的,所以今天该轮到我睡在你这里了。”
这话要是换成旁人来讲,燕沁绝对会将人直接打出去的,可她知道李青君不是这种人。
“王爷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不过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而且还是在边疆厮杀过的,这心里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了,不过就是做个噩梦嘛,至于严重到这种地步嘛。”
燕沁在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简直是一脸的鄙夷。
李青君看得心里别提多憋火了,他真的很想说,要不是因为燕沁总在他的梦里出现,每次还凶神恶煞的举刀就砍,他至于被折磨的夜不能寐嘛。
但这些话,却又没办法真的讲出口,尤其在发现燕沁的身上,秘密很多的情况下,李青君还是想暗中查清楚再说。
“少说这么多废话,还是老样子,你是准备躺着,还是在地上站着伺候,本王乏累的很,现在就要休息了,没时间陪你闲聊下去。”
明明来了直接出手的人是李青君,如今一脸嫌弃她话多的,竟然还是对方。
燕沁真的很想说,男人心海底针,千万不要猜,因为再怎么猜也猜不中。
她自然不会委屈自己,所以慢吞吞的也爬上了床榻上,才躺好李青君那边就很自然的将她的手给握住了。
“你兄长确实很不错,若你不放心他在边疆的话,可以叫他去我的大营内,本王若想庇护他几分,还是没有问题的。”
燕沁本来都有些困了,一听见李青君这番话,顿时就清醒了。
“好啊,你竟然偷听我都兄妹俩说话,你到底来多长时间了,还躲在暗处都听到什么了。”
燕沁简直觉得李青君太可怕了,同时也很庆幸,还好她没暗中说过对方的坏话,要不这位王爷小气起来,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人呢。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本王都听了一耳朵。为了你母亲,燕沁你也算尽心了。我也是母妃早亡的人,你这份不易本王都懂,在这件事情上,若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大可以提出来。”
李青君的武功高觉,而且本身也是极为厉害的修灵师,他隐匿在暗处,听见燕沁的一番担心后,也觉得萧将军明天答应去祭拜,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心里明明很担忧,但若叫他主动上杆子帮忙,李青君的性子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这才有了刚刚,他用施舍的口吻,讲出来的那番话,实际上他巴不得燕沁赶紧找他帮忙。
到时要人给人,要消息他给消息,绝对是尽全力相帮的。
“不用,不用,我也不能总麻烦王爷啊。您是君子,点滴之恩就想着一直帮我,但我燕沁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您都把婚约给舍出来落我身上我,哪能这点小事还麻烦你呢。”
李青君期盼的表情,直接就垮了,扭过头去都懒得再看燕沁了。
“本王不是君子,也用不着你这般恭维,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闭嘴别说话了,赶紧老老实实睡觉吧。”
好端端的说着话,李青君怎么就恼了,燕沁瞧着对方留给她的后脑勺,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宸王殿下放心好了,明天我会加倍小心的,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将来欠下的恩情偿还不清,等到我要离开的时候,就没法洒脱的离开了。”
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燕沁自然有她的事情要去做,这一世降生在将军府内,等到将恩怨全都算清楚后,她一个修行之人,自然没必要在世俗界一直牵扯下去。
她要走?
李青君自然不可能一个翻身后,就马上睡着的。
所以燕沁的话他听得很清楚,说实话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时,为了不叫噩梦成真,他确实想过除之后快。
相处到现在,其实两人也不算认识多久,但是如今这种除掉燕沁的念头不但没有了,甚至听见对方说要走,李青君竟然心里泛起一阵不舍。
“你要去哪里,一个姑娘家,你又能去哪。”
没有回身,但是李青君还是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话里带着一丝不舍。
燕沁就是因为在这一方小世界,根本不打算长久待下去,所以记忆苏醒后,凡事才会显得没心没肺。
同将军府不惜闹到,彻底翻脸,也在所不惜。
此刻也一样,躺在床榻上,已经心大到昏昏欲睡,李青君那言语间的挽留,她根本就没听出来。
“殿下放心好了,在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安然无碍的从这里离开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用委屈自己,同我一个不祥的人定下婚事了。”
燕沁双眼皮沉的犹如千斤重,话一说完就控制不住的倒头睡着了。
李青君却在沉默了一下后,淡淡的开口说道:
“你怎知我就是不愿了,谁给你的权利,竟然敢替本王做主。”
气的回过身去,李青君就想将话都说清楚,但是看着睡的正沉的燕沁,他终究只是将对方手更握紧了几分,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他是被噩梦搅扰的不得安宁,但是燕沁这张脸,可以说从小到大在梦里就如影随行。
现实里总算逮住这个该死的小妮子了,李青君怎么会容她轻易从自己身边逃走呢。
一夜好梦,除了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是空无一人外,燕沁忽然发现,有李青君在身边的夜晚,她似乎睡的也格外踏实。
外面其实时辰还早,天都只是蒙蒙亮着,燕沁就好奇了,李青君到底是什么时辰就醒了,然后离开的。
想不明白这些,索性她也懒得去想了,反正李青君这个人,在她眼里都一直是奇奇怪怪的。
今天是云氏这位生母的忌日,一晃十八年来,对方从身死草草下葬到现在,甚至从来都没有被拜祭过。
燕沁自然对今天的祭拜,是极为上心的,再度将孝服穿好,然后就一脸肃穆的走了出去。
还真别说萧渣爹今天特别积极,更没有耍任何的手段,昨天就吩咐下去,叫官家将一应的马车还有祭拜的供品全都备好了。
他今天还是第一个就上了马车了人,瞧见萧渣爹这像转了性的行为,燕沁可不觉得,对方是那种幡然醒悟,觉得对不起云氏,打算痛改前非的人。
点翠跟在燕沁身边久了,自然渐渐也能通过她细微的表情,推测出几分她的心思了。
顿时就见点翠,扶着燕沁上了马车后,就立刻凑近小声的说道:
“奴婢今天早上过来,帮姑娘将这坐的马车打点布置好坐垫软塌的时候,就听见下人们议论了。说是将军今早心情大好,因为昨晚竟然再没闹夜游症的毛病,更是觉得大夫人这是知道他要去拜祭,所以暂时饶了他。”
燕沁完全就没往夜游症上去想,因为整个将军府,就她最清楚,萧渣爹好端端的,不过是每天晚上被她整治,哪里和生病扯得上关系。
听到萧渣爹,竟然是因为没发病,认为是她生母云氏显灵,连贡品都准备的丰盛起来,前去拜祭的态度也虔诚的时候,燕沁简直差点没笑到肚子疼。
“我觉得,我这位父亲大人,真正该感谢的人是宸王殿下才对,要不然他昨天晚上不会睡的那么消停。”
燕沁这话说的还真就没错,要不是李青君又闹夜不能寐的老毛病,跑来非抓着她手一起入睡,昨天晚上她哪里会便宜了这位好父亲,叫他有安稳觉可睡、
“姑娘,您这话是何意啊,奴婢怎么有点听不懂。”
点翠一脸的迷茫,瞧得燕沁不禁更觉得好笑,但还是赶紧摆摆手说道:
“没事,我就是闲扯了两句,你不用往心里去。不过今天祭拜母亲,能这般准备齐全,到也是好事一件,若是母亲泉下有知的话,必然也是会开心的。”
萧将军都亲自去祭拜了,作为续弦妻的沈氏,还有管云氏,也要叫上一声母亲的嫣然姐弟俩,自然也是一并跟着去的。
等到一行人,出了帝都,又一路走在渐渐崎岖的山路上,足足耽搁了两个多时辰,总算在一个山涧之中的寺庙前停下了队伍。
一直跟在外面伺候的点翠,这会赶紧将车门帘子打开,恭敬的说道:
“姑娘我扶着您下来吧,咱们到了广云寺,管事的来传话说大夫人的坟,当年就是安置在这寺庙后山上的,但因为庙门久未修缮,实在是过不去咱们这些马车,只能下来步行走进去了。”
燕沁闻听这话,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也是见过两三处寺庙无不是气势雄伟,宝刹庄严,那规模别说一辆马车了,就算是两辆并驾齐驱也是进得去的啊。
下了马车,再瞧这广云寺到好,门前杂草丛生,而且庙也是又小又破旧,燕沁到不是嫌弃这里不好。
只是一想到云氏,竟然在这等荒凉到,连香火都没有多少的寺院后山,独自一埋就是十八年,到底是这世孕养她一场的亲生母亲,她的心情当然会有些沉重了,当即跟着众人就向着寺庙内走去。
等到一进了寺庙,显然这里的和尚,是提前就接到消息的,这会竟然全都在一位老主持的带领下迎了过来。
萧将军再瞧见老主持的时候,顿时也是大笑起来,快步上前的说道:
“千竹老友,别来无恙啊,一晃本将军与你,到真是多年未见了啊。”
老主持的年纪,看着比萧将军要年长不少,须发全都皆白,此刻也是笑着点点头说道:
“萧将军一晃,应该有五年没来过了,老衲的香茶已经准备好,将军不如移步去饮上一盏。”
萧将军与这大和尚,明显就是忘年之交,而且关系一瞧就很熟络。
这段时间心情郁结的萧将军,到了这清幽的古刹寺庙内,竟然难得的觉得心里舒坦起来,顿时点点头就要答应。
“父亲,我觉得祭拜母亲,这事可不能耽搁,等到祭拜完您若想叙旧话,女儿自然不会拦着。”
燕沁瞧得心里不悦,今天一行人前来,本就是为了祭拜云氏的。
正所谓死者为大,燕沁甚至都想问问萧渣爹,到底有没有心,这个时候还想去喝茶。
生母忌日,她只是不想闹得大家都面子上过不去,否则换做平时,就她的脾气,这件事情绝对没完。
萧将军被这样一提醒,心里顿时恼火的厉害,但他这段时间,确实被夜游症折磨的不行,眼下云氏的坟墓就在后山,他就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了。
“你提醒的也对,大和尚那就等我去祭拜过亡妻,顺便将她迁坟的事情弄好,再来同你叙旧吧。”
千竹老和尚,一听这话顿时就是惊咦出声,而后就赶紧说道:
“将军这是何意啊,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事情了。您这位夫人生下个孽障,本就八字极为的不祥。”
“这些年都是埋在我这寺庙的后山,利用佛法压制,才不至于将霉运牵连到将军府,你若是将坟牵走的话,只怕到时会有灾劫落在你的身上。”
萧将军明显对这老和尚的话,极为的深信不疑,顿时就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燕沁再旁,将这些话全都听得真真切切,顿时她不禁眉头紧皱的上前几步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母亲八字不祥,是不是当年诋毁我母亲,又说我是个孽障的所谓得到高僧,就是你这个大和尚。”
燕沁早就想找找,这个害了她十八年的罪魁祸首是谁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千竹大和尚,满眼诧异的看向燕沁,接着好半响后,才吃惊的说道:
“莫非这位年纪轻轻的女施主,就是当年将军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不成,这不应该啊,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呢,你的命数是早夭不祥的命数,这点老衲绝对不会看错的。”
那般大的魔气冲天,不但母体受损严重导致血崩,在这种魔气之中生下来的孩子,除非是天生的魔头,否则怎么可能如普通孩子般长大成人呢。
千竹老衲心里,对于这些都很清楚,所以他简直不敢相信,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的燕沁,就是当年那个,被他一语断定,必然会死的小女婴。
“为何我会好端端的,那自然是因为你满嘴胡说八道,所以我母亲也不是什么八字不祥的人,今天我就要将母亲的坟墓接走,送回云家去安葬,你若敢拦着,我就拆了你的寺庙。”
燕沁从来都不是个,倚仗身份,欺凌旁人的性子。
这个千竹大和尚,虽然看着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但是燕沁可没有忘记,就是因为对方的一番话,叫她这十八年来活得痛苦不堪。
她此刻没有直接动手招呼,而是还能同对方在这心平气和的说话,其实已经算不错了。
“千竹老友,关于我家这小孽障的事情,一会本将军再同你细细说来,至于我那夫人的坟墓,也确实要搬的,要不然的话,恐怕我是要性命不保了。”
千竹大和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愿意。
这些年云氏安葬在后山,身体内挥之不去的那一缕魔气,可是助他修为精进了不少。
魔气经过十八年的不停吸纳,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千竹大和尚还是舍不得。
“适才老衲算过了,今天可不是开土移的好日子,不如将军带着家人先去祭拜下,然后在我这寺庙内小住上四五天,等到了适合迁坟的日子,再动土也不迟啊。”
还真别说今天这一大早上,天灰蒙蒙的,就始终不见太阳,适才来的路上还下了一会小雨,这种天气若是迁坟的话。
棺椁沾染了雨水,不但对亡者不敬,也容易导致尸身腐烂,所以在这点上,燕沁当然要为云氏考虑周到,暂时先不迁坟到也同意了。
等到一行人,上山祭拜完,下来的时候果然又开始下雨了。
跟院内的小和尚,在早早准备好的厢房内住下后,就见得萧将军,很快就被千竹大和尚给请去喝茶了。
老友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最近深受夜游症困扰的萧将军,更是倒苦水般的,将这些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千竹老友,你是修行的佛门中人,所以这些事情你应该最清楚。究竟是不是云氏的魂魄回来,对我诸多不满,这才暗中出手整治我的。”
这世上是不是有冤魂索命,整治仇人,这些千竹老和尚不愿意多谈。
刚刚在于萧将军交谈的时候,他却发现对方的伤口上,全都有似有若无的魔气缠绕其中,所以才导致明明是一些抓破的小伤,却也迟迟不见好。
“将军不用担忧,在我看来你这病症,未必是因为死去的结发妻子。应该与你那不祥的女儿有关系,你适才也说了,这些怪事都是从她离开小院开始的,在我看来这是她心中的魔性觉醒了。”
萧将军本就不喜欢燕沁,一听这话更是满脸震惊的连忙说道:
“没错,这个女儿我现在看着她,都觉得她邪性的厉害。但是她现在有赐婚圣旨,是宸王府的准王妃,我也不好再度将她扣押在小院内,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毁了将军府不成。”
萧将军这般配合,千竹老和尚不禁满意的笑了,然后就做出悲天悯人的表情说道: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以将军不要担忧,若你信得过我,此事交给老衲来办,保证会将你这府中的孽障除去。”
明明燕沁是萧渣爹的亲生女儿,但是一听说她要被除掉,却将萧将军乐的,都快要拍巴掌叫好了。
“大和尚你要如何做,快点同本将军说说,我可和你讲,我这女儿一点都不好对付,我不是不想拿捏她,但也不知道她怎么越来越邪性,每次我都没讨到便宜。”
萧将军既然都同意了,千竹大和尚就更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了,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在造福将军府,是在行善积德呢。
“将军也知道,我是出家人,也是修行之人。所以也是有些自己的手段,我有一法可将人的生魂从体内拘出来。”
“没了魂魄只剩下一副身体,人不会死却会一直陷入沉睡之中,这样一来就算您这位千金还活着,也只是个活死人了,自然就不会给萧家带来祸劫了。”
千竹大和尚的这个办法,简直是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直接弄成半死不活的状态。虽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这种抽离生魂的手段,委实太残忍了。
萧渣爹却一点都不觉得,更是忙不迭的点头,笑得特别满意。
“如真有这样的方法,简直是太妙了,毕竟这样一来的话,宸王那边我也好交代,反正人又没有死,他若还想娶的话,只管接走就好了。”
这俩老友,多年未见,一见面就在这里狼狈为奸想着如何害人,不得不说还真是物以类聚。
另一旁的燕沁,还不知道有危险要凑近了呢,而且她此刻就算知道,也有点顾不上,因为嫣然来了,并且正在将一个个刁钻的问题丢出来。
“燕沁你放心好了,你到底这段时间,经历的了什么,你变化这么大旁人看不出来,你当我瞧不出吗,只要你同我讲出来,我保证不会说给旁人知道的。”
嫣然这会的表情,虽然极为的诚恳,换做以前的燕沁,必然是有任何事情,都会立刻毫不隐瞒的说出来的。
如今的燕沁,却对嫣然早就没有了那份信任,因此故作迷茫的一笑后说道:
“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若说改变的话,或许就是因为有了宸王殿下的一纸婚书,所以在这将军府内,我也总算能说得上话了。”
嫣然一听到李青君被提起,顿时心里就隐隐的作痛了一下。
她的表情,燕沁都是看在眼中的,当即就连忙说道:
“其实嫣然你说这么多,我并不是瞧不出来,你对宸王殿下的那番心思,都写在你的脸上了。因此你对我质问连连,是不是觉得我挡了你的路,而且这段时间,你对我远没有以前那般亲厚了。”
燕沁也想弄明白一个问题,嫣然对她的态度改变,究竟是因为李青君的原因。
还是这个所谓的好姐妹,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对她明着保护,背地里恨不得将她踩进尘埃之中。
嫣然也没想到,今天过来她本想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同燕沁谈谈心,套些话出来的。
她话还没问上三句呢,就被对方给反客为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嫣然索性也就摊牌了,她也想瞧瞧燕沁到底会作何回答。
“你说的没有错,我与宸王殿下,是自幼结伴长大的情分,说上一句青梅竹马都不为过。但是如今你们才见了几面,他竟然就直接求来了赐婚的圣旨,燕沁你现在知道这些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将青君让给我吗。”
燕沁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但同时也忍不住叹口气说道:
“若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疏远,是因为宸王殿下的话,那在我看来大可不必。只要你能叫他回心转意,这赐婚的旨意就算作废我也不会怪你的。但是嫣然这种求来的感情,在你看来真的那么好吗?”
燕沁的询问,叫嫣然不禁一愣,但是想到这百千年来你的默默守护与痴恋,她知道自己早就回不了头了。
“值不值得,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燕沁你的话,我确实没有想到,你竟然对这赐婚毫无兴趣,那你对青君也是半点情分都没有了。”
嫣然最担心的,就是燕沁与她一样,阴差阳错下,想起了上界的事情,但若是她依旧没认出青君的话,那就说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燕沁点点头,想在给嫣然说出一番保证的话,叫她吃下一颗定心丸的时候。
忽然之间,这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而且是死两盏油灯全都灭了。
这灯有罩子,即便拿到外面用都是防风了,这屋内也没有风,此刻竟然灯直接就灭了,当即燕沁就知道有问题。
嫣然也是赶紧站起身来,眉头紧锁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觉到外面有人凑近,燕沁我之前为了给父亲治病受了伤,到现在还没有好,怕是没办法出去一探究竟了。”
嫣然将养了这么多天,除了耗损的仙力无法修炼回来外,其实早就没有事情了。
也意识到危险凑近的她,此刻的话完全就是搪塞了,而且她也有意叫燕沁出手,再旁也好更方便的观察一下,对方到底有什么隐藏起来的手段。
燕沁此刻感觉的更明显,因为除了有脚步声,她甚至还感觉到外面,竟然有一缕魔气存在。
所以这外面凑近的,竟然是个魔族,当即燕沁不出去都不行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修炼魔道的缘故,所以才将这魔族给招惹来了。
若是对方,真的不管不顾将她修魔道的事情给泄露出来,那她就没办法装废物了,而且正邪不两立,就算她没有作恶过,这个世道也未必容的下她。
“行吧,我出去瞧瞧,嫣然你就待在屋子里,你身上有伤千万别出去,若真有危险我会高声呼救的。”
交代了一句后,瞧着嫣然点点头,确实没有跟着出来,燕沁这才赶紧出了房间,向着魔气汇聚最浓郁的地方走了过去。
越凑近,她就瞧得越清楚,那里有一个人影,因为被魔气包裹着,也瞧不清楚音容相貌。
“果然,你感应得到老衲释放出来的魔气,燕沁姑娘你与我是同道中人啊,将你的魔气交出来,否则的话别怪老衲对你不客气了。”
燕沁怎么都没想到,好好的佛门圣地,这里的主持竟然是个魔修。
瞧着对方身上,涌现出的魔气,燕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这魔气之中,竟然似有若无的还存在妖气,你竟然是妖族。”
燕沁对于这个发现,确实挺意外的。
她早就察觉到了,这一方小世界很残破,天地法则什么都不完善。
人是万物之中最有慧根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才勉强能修炼灵力,但是妖族她根本就没瞧见过。
燕沁还以为,同魔族一样,在这里完全就没有山野精怪的存在呢,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一个,只是她现在修为也很薄弱,还瞧不出千竹大和尚的原形是什么。
千竹大和尚,本来还没将燕沁放在眼中。
当年因为他的一席话,燕沁被剔掉了灵根,对方就是个废物,这点没人比他更清楚。
结果燕沁竟然一眼,就认出他妖族的身份,要知道这么多年隐居在帝都外的这处寺庙内,他的从来没被人看穿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燕沁姑娘看来确实是老衲小瞧你了,虽然你的灵根被剔掉,但显然并未遏制住你修炼魔道,当初我就该再心狠一些,将你直接索要过来,那你现在这身魔气就全都是我的了。”
千竹老和尚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眼神里根本就没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样子了。
相反的充满了贪婪,若非还没探清楚燕沁的虚实,恐怕他都会直接飞扑上来动手抢夺魔气了。
燕沁的双眼不禁眯了起来,冷冷的说道:
“这些年我被困在将军府内,人人都说我不祥,但被欺凌践踏的那个分明就是我,反倒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好端端的,我就一直很纳闷,我这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命格,究竟是怎么来的。”
千竹大和尚,听到这里,直接笑了起来。
燕沁瞧着对方那笑容张狂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果然是没有错的。
“所以当年我出生时,因为带着魔气,而这一缕气息对你妖族来讲是提升修为的圣品,所以就是你故意造谣来诋毁我的对不对。这才导致我灵根出生就被剔除,这一辈子都没有再修炼的可能了。”
明明就是一句话,毁了燕沁的一辈子,甚至她本该是将军府最尊贵的嫡女,如今却活得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结果再瞧千竹老和尚,竟然依旧笑得出来,并且还一脸得意的说道:
“没有错这件事情确实就是老衲做的,只是可惜啊,当初我看走了眼,只当是你母亲云氏体内蕴含魔气。”
“所以在我的引导下,她生下你就立刻血崩而亡,我才有机会一步步的操纵下,将她的尸身安葬在了寺庙后山上,供我可以每天都能借助她身上的魔气修炼。”
一讲道魔气,千竹老和尚,再度满眼贪婪的看向了燕沁,声音都因为激动变得颤抖起来了。
“这十几年来,你母亲身上残存,被我禁锢住的魔气,也被我吸纳的快要见底了。老衲正犯愁,接下来,该如何继续修炼呢,没想到你就送上门来了,看来真是佛祖保佑啊。”
燕沁的周身,忽然一股澎湃的魔气涌现出来,而她的双眼更是渐渐变成了赤红如血的模样。
“就算有诸天神魔,他们也不会保佑你这等残忍好杀,修炼旁门左道的妖物。你怎么就不觉得,我会突然出现,完全是来替我惨死的母亲报仇雪恨的。”
这话一说完,就见燕沁心念一动,魔气在她的催动下,就幻化成一柄杀气腾腾的血色长剑,接着她双手握剑,向着千竹老和尚就杀了过去。
这千竹老和尚,说起来与这寺庙确实有些渊源。
它本是这山上的一只千足蜈蚣,每天听着佛法,加上又颇有灵性,修炼百余年这才成了气候,幻化成了人形。
结果这千足蜈蚣,到底有了人身,却没有人性,一心只想着如何精进修为。
它先是杀了这寺庙的主持,接着自己幻化成方丈的样子,霸占了这里作为了自己的道场。
接着每天就在寺庙内,炼制丹药,诵经修行。
但这一方小世界过于的残损,连人族修炼灵力,尚且都很不容易,就更别提对灵气极为依赖的妖族。
一度这千竹蜈蚣,别说精进修为了,甚至因为灵气稀薄他都很难维持住人形,最后他就开始走上邪门歪道的路子,靠吃人肉吸纳元神精魄来快速修炼。
直到十八年前,他得到云氏的尸身,并且利用魔气来修炼后,他的修为简直是突飞猛进。
就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在千竹老和尚的眼中,燕沁简直就是一块香喷喷的糕点,就等着他擒下享用了。
“你个小丫头,真是不自量力,我修炼都有五百多年了,你区区一个生下来才十八载的小姑娘,竟然也敢对我出手。”
千竹老和尚,瞧着燕沁挥来的一剑,全当对方是用的吓唬人的障眼法,看着气势汹汹,但实际上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他会如此想也不算错,但凡找来一个,同燕沁年纪相当的修灵师,也只配给千竹老和尚塞牙缝的,真交起手来完全就不是一个实力水平的存在。
“伤不伤得到你,试过了才知道!”
燕沁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自信的,因为她的实力,是来自体内那一颗精纯魔丹的魔气所提供的。
这蜈蚣精虽然看着强悍,而且修炼了几百年。
但这一方小世界,灵力实在太匮乏了,导致所谓的强者,在燕沁看来也很一般。
光是想想这百年修炼的蜈蚣精,吸纳云氏身上一缕魔气,竟然就用了快二十年的时间,这都不难看出,想在这一方世界里修炼有多受到局限了。
一剑落下,夹杂着昏天灭地的气势。
再瞧丝毫没有设防的千竹老和尚,再发出一声惨叫后,右手臂竟然硬生生的被削掉了。
看着地上落下的手臂,千竹老和尚,甚至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连手臂上的血都忘记去止住了。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有本事伤到我,萧燕沁看来当初老衲随嘴说你天煞孤星的话,到没有说错,你就是个妖孽,否则就算你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也绝对没有能伤到我的能力。”
燕沁拥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关于修炼的事情,了若指掌,这一点都不奇怪。
但对于千足蜈蚣精来讲,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他从开了灵智,就在这一方小世界里修炼,这就等同井底之蛙一样,他觉得自己有魔气做为倚仗,已经修炼的相当突飞猛进了,自然就接受不了,燕沁这种妖孽般的修为精进速度了。
燕沁撇撇嘴,她若是告诉对方,如今她的修为,完全就是这几天才暴涨出来的,根本连十八年都没用到,她其实很期待瞧瞧,这只老蜈蚣精会不会直接疯掉。
但这算是燕沁最大的秘密了,她自然不会因为几句得意忘形的话,就将自己的底牌全都泄露出去。
“所以我说了,这就是报应,老天都叫我来灭了你,所以你纵使有几百年的修为又能如何,我一样能斩杀得了你。”
瞧着燕沁说完,手里的长剑竟然又举起来了。
千竹老和尚,这一次再也不敢托大了。
他可是千足蜈蚣,若说什么东西最多,那自然就是手脚了。
一阵阵墨绿色的妖气忽然涌现而出,然后见他的断臂立刻就长出来了。
这还不算完,长出来了一条全新的手臂后,忽然千竹老和尚的周身竟然涌现出一种佛光普照的金光。
他的身后更是长出一只只的手臂,而他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悲天悯人起来,就如同千手观音一样。
“老衲数百年来,也在努力的参禅悟道,这是我自行领悟出的大慈大悲千手千眼众生相,萧燕沁本来你交出魔气,老衲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但现在我却要连同你的性命一起收了。”
到底是修炼数百年的蜈蚣精,就算修为精进的再慢,漫长的岁月里,也足够叫它拥有一些压箱底的本事了。
燕沁只是瞧了一眼,那晃动的千手,还有这些手上拿着的无数法器,都觉得头晕眼花,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蜈蚣精这幻化出来的法相未必有多厉害,但却有着极为强悍的迷惑性。
燕沁也是赶紧将魔丹催动,魔气在体内开始快速运转后,她才觉得自己的情况好上一些。
可是每次抬头,还没有出手,瞧着千竹老和尚,那宝刹庄严的法相模样,她根本手中的剑都要握不住了。
眼瞧着对方一步步向着她走来,燕沁被迫只能向后不住倒退,心里更是暗恼,若是再给她修炼一年半载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像此刻这般狼狈。
说再多也没有用,完全找不到突破办法的燕沁,最终的结果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就是眼睁睁看着千竹老和尚接近,然后对她出手。
“真没想到,帝都外这一处毫不起眼的寺庙内,竟然还有你这样修行数百年的大妖,本王今天到是开了眼界。”
燕沁苦于没有脱身之计,甚至都要抱着,自爆魔丹也要同千竹老和尚同归于尽这种念头的时候。
李青君的声音忽然传来了,并且还带着一种极度的不屑一顾,明显这位宸王定下,都没将千竹老和尚放在眼里。
果然下一刻,李青君就一个纵身,出现在了燕沁的身边,然后难掩关切的询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又惹出麻烦来了,万幸本王恰巧从这周遭路过,否则今天晚上你就等着被这大妖活剥生吞了吧。”
被李青君刻意的往身后护去,燕沁与千竹老和尚之间,彻底被阻隔开后,她总算觉得那种压抑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我又不是故意想惹上麻烦的,实在是这些麻烦,全都主动来找我,或许我这命格还真就自带不祥,的确有点倒霉。”
呼吸觉得顺畅许多的燕沁,她实际上本不该被压制的这样厉害。
实在是因为她现在修炼的是魔道的功法,见到这种宝刹庄严的法相,本身就被克制的死死的。
李青君却听着这话别扭,微微皱眉的说道:
“胡说什么呢,你出生灵根就被剔除,对付不了这大妖,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本王不是来了嘛,你且躲到一边去就行了,这里不用你来插手。”
李青君这话说的,仿佛是要踩死一只蜈蚣般的轻松。
顿时就连千竹大和尚,听得都心火不住的往上涌,冷笑连连的告诫道:
“别管你是不是王爷,萧燕沁的这条命,老衲今天要定了。你若是肯让开,我也不愿与你皇家的人为敌,但若你不肯让的话,那老衲只能连你一起送上西天超度你们了。”
李青君眉头一挑,丝毫不惧,就见他的手上,忽然擅动起一股月白色的灵力,向着千竹老和尚竟然当先轰杀而去。
你等山野精怪,在深山老林里,安心修炼的话,那咱们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但你竟然敢出来害人,还如此的张狂,那今天你撞在本王的手里,也就说明你的死期该到了。”
李青君别瞧,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在这一方世界里,人族是万灵之首,修炼也最是突飞猛进。
这位宸王殿下,又号称是千百年来,第一修炼奇才,所以他一出手,还真同这千竹老和尚打了个旗鼓相当,甚至凭借他那一身犹如实质的杀气,略微还占尽上风。
燕沁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就在她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歇息下的时候。
却不料嫣然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来了,并且瞧着面前这一幕,脸色极度难看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了,燕沁你没事吧,宸王殿下怎么也在,还同老主持打起来了,你也不说上前拦一拦。”
嫣然这话说完,起身竟然就向着打斗的两人走去,燕沁见状赶紧起身下意识的就要去拦住嫣然,毕竟这会凑过去,必然是要受到波及的。
结果她才追上去,都没来得及解释呢,忽然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狠狠一推,竟然向着千竹老和尚的面前直接摔了过去。
“萧燕沁你是个蠢的吗,还不赶紧给本王回来。”
完全就没想到,燕沁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冲过来。
李青君击出去的一掌,顿时就强行往回收了起来,否则他必然是要伤到燕沁的。
千叶老和尚却抓住了这个机会,只见他手中无数法宝,向着李青君就打了过去,同时伸手一抓,就要将燕沁擒下。
“青君,小心啊。”
暗中出手推了燕沁一把的嫣然,此刻才将手收回来,结果就瞧见李青君深处危险之中,顿时急的脸色都变了。
对于燕沁,她下起手来,确实可以丝毫都不留情。
事情若是一旦涉及到李青君的话,那在嫣然这里,自然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嫣然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向着李青君就纵身一跃而去,此刻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她将将能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的身躯去将袭来的法宝全都挡下。
纵使嫣然有一缕仙气护体,但也依旧难以承受的直接硬生生吐出血来。
在半空中的嫣然,瞧着李青君无碍,却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接着就向着地面一头栽了下去。
李青君瞧出,燕沁那边的情况不妙,他到想去相救。奈何嫣然是为了救他,才落得现在这副重伤的样子,他当然不可能撇下对方,真是不管不顾。
纵身一跃赶紧将嫣然在落地之前给抱住了,等到将她平安的护住后,李青君就一脸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我所你怎么这样傻,这样为我挡下所有的攻击,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没命的,嫣然你给本王听清楚了,下次不许你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瞧着此刻护在她身边的李青君,虽然态度异常的严肃,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全都是在关心着她,而且也没有急着去救燕沁。
嫣然这心里不禁泛起一阵甜意,觉得自己终究在李青君的心里是不同的。
“青君,当年小的时候,我救你便是义无反顾的,就算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无论你是如何想的,但我对你的这份心意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哪怕为了你去死,我都心甘情愿。”
嫣然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间全是斩钉截铁,任谁瞧了都知道,她此时此刻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可惜感情的事情,是最强求不得的,嫣然的这番话,虽然叫李青君觉得感动,但同样的也叫他倍感压,不适的赶紧将对方从怀里放开了。
“就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所以很多当初笑闹的话,更不能再随便说了,嫣然你好好的待在这里,燕沁被困住,本王还要赶着去救她,你千万不要再过来了。”
李青君那郑重叮嘱的一番话,分明就是为了嫣然好,唯恐她再跑过来,到时遇到危险。
可是这话听在嫣然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觉得是李青君感到她碍事,怕她凑过去耽误了燕沁被救的这件事情。
嫣然苦涩的点点头,款款深情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
偷偷的用眼睛,瞟了一下燕沁那边,当瞧见对方还有千竹大和尚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的时候,嫣然不禁满意的笑了。
李青君当然也发现燕沁被带走的这件事情,就见他神色凝重的检查了一番,就顺着蛛丝马迹赶紧追了过去。
另一边的燕沁,此刻的情况确实不太妙,到底她修炼的时日太短了,尤其多魔道的接触,也在摸索阶段。
千竹大和尚再不济,那也是几百年修为的蜈蚣精,实力是相当不容小觑的,最关键的一点,蜈蚣还有看见的本事,那就是用毒。
“我说大和尚,你既然参禅悟道,就该清楚,正魔不两立的道理,你还用魔气来修炼,就不怕走火入魔吗。”
燕沁此刻被裹挟着,带进了一处山洞里,她瞧了瞧周遭,觉得这里应该就是蜈蚣精的老巢了。
可惜她刚刚撞向千竹大和尚的时候,骤然谁去中心,所以对方趁机对着她刺入了蜈蚣毒。燕沁现在全身使不出力气来,就算想逃都难,只能说话拖延时间,体内魔气一遍遍运转去解毒。
摆脱掉李青君的纠缠,很显然千竹老和尚,这会的心情不错,所以到也愿意多说两句话。
“你这女娃娃真是狡猾的很,都被我带到这里来了,竟然还妄图说话拖延时间。不过你也的确可怜,竟然被亲姐妹坑害,要不然想逮住你还真是不容易呢。”
燕沁的眉头一挑,不禁追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嫣然在害我的,你可千万别乱说,我们姐妹的感情可是好的很,容不得人来挑拨离间。”
燕沁是存心这样说的,好引着千竹大和尚说更多的话出来,其实对于嫣然她的心里是始终都存在迟疑的。
果不其然,千竹大和尚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的说道:
“看来你虽然在修行上天赋很高,但是旁的事情却痴傻的很那,就在刚刚老衲可是亲眼瞧见的,若非嫣然姑娘推了你一把,你怎么可能向着我摔过来呢,还有你那妹妹的表情,还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呢。”
燕沁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其实就觉得嫣然不对劲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逮住对方,真正要害她的把柄而已。
千竹老和尚的这番话,她是完全相信的。
因为这只蜈蚣精,现在已经把她当死人来看待了,觉得她再难有逃走的机会,所以完全就没有必要说谎话来骗她。
在将军府唯一能叫她感觉到亲情温暖的嫣然,竟然对她也并非真的姐妹情深。
若说心里一点不难受那是假话,甚至燕沁还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愤怒感。
“我心里的疑惑,到是要多谢大和尚你来替我解惑了。有些话看来,我的确该当面去问问嫣然了,就凭这一点,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所以我要离开,你若拦着的话,我也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燕沁这话说完,骤然出手,只见她的掌心里,一柄用魔气幻化出来的猩红匕首,直接刺入了千竹老和尚的心窝里。
匕首刺入心脏,直到剧痛感袭来的时候,千竹老和尚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反杀了。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中了我的蜈蚣毒,这根本就是无解的,但你竟然没死。”
千竹老和尚不得不说,确实是大意了。
他修炼几百年,体内的蜈蚣毒,也被他反复的炼化,到了如今只需一点点,甚至就足可以毒杀一座城池的人了。
就是因为察觉到燕沁,魔气惊人,他还多用了一些蜈蚣毒,对方能撑到现在没死,千竹大和尚都觉得是个奇迹了,这才愿意多聊上两句。
但他就算到死也不敢去相信,燕沁竟然还用调动魔气,幻化成匕首来杀他。
“刚刚你靠着我摔过去,不防之时,忽然对我用毒。如今我趁你不备,用匕首伤你,咱们俩也算是扯平了。”
燕沁的确没有事情了,还是那句话,千竹老和尚不过是在这一方残损小世界里,坐井观天的一只蛙罢了。
有魔丹护体的燕沁,别说百余年的蜈蚣毒,就算是毒性再强一些的东西,也根本伤不到她分毫的。
要知道昔日魔头何等修为,来自他本源的魔气,抵消缓解点蜈蚣毒,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不是喜欢利用魔气来修炼吗,那我就成全你好了,就怕这精纯的九幽魔气你承受不住。”
燕沁握着短刀的手忽然松开了,就见得本来便是魔气幻化出来的匕首,瞬间就再度变成一团黑气,然后在她的控制下,钻进了千竹大和尚的体内。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从千竹大和尚的口中传来。
就见他此刻,已经顾不上燕沁了,而是倒在地上,痛苦无比的挣扎了起来,还不住用手去抓胸口,整个人的脸上全都是痛苦无比的狰狞表情。
“快将这魔气从我身体里拿走,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千竹大和尚,这会确实生不如死。
他之前只是感觉到,燕沁身怀魔气,这才起了贪婪之心,想要逮住她助自己修炼。
可是如今燕沁体内的魔气,真的进入他体内时,千竹大和尚才发现,这一缕魔气简直是霸道至极。
他努力的尝试,用自己修炼多年的魔气,去与这股魔气融合抵消掉。
结果倒好在九幽魔气面前,他那点魔气,完全就毫无招架之力不说,甚至还直接被冲散了,尽二十年的苦修一瞬间化为乌有。
“当年你就是因为觊觎这魔气,所以明明我母亲没有血崩,我除了裹挟着一颗与我大有渊源的魔丹降世,但根本就不是什么灾星,也被你诋毁之下,导致我灵根都被剔除了。”
燕沁想到这些,就算有两辈子的记忆,更是清楚等到修炼到一定程度,这一方小世界她必然是要离开的。
但是说不气那是假话,所以手里用魔气,渐渐聚拢凝练出来的一并赤红色长剑,赫然向着千竹大和尚指了过去。
“这一笔笔的帐,本来我还在想要去同谁清算呢,没想到害了我母亲惨死,毁了我一辈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所以今天我要你拿命来抵,这也是你罪有应得。”
千竹老和尚这会,甚至连人形都保持不住了,半截蜈蚣尾巴都露了出来。
强烈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叫他彻底慌了,更是看向燕沁的眼神里,都开始带上一丝哀求了。
“我承认当年你母亲的尸身,会安葬在这寺庙后山上,的确是我推波助澜的下的结果。但是我对你母亲出手后才发现,就算不是我,她的生机也早就被抽走了啊,所以害了你母亲的人并非是老衲。”
千足蜈蚣这话说的,确实是实情,看他此刻拼命想解释的表情,就不像是在说假话。
可惜燕沁这会,心智却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心里只剩下疯狂的杀戮。
修魔道就是如此,虽然修为短时间内,就能得到暴涨。
凡是有利就有弊,魔道中人一向嗜血好杀,就是因为魔气过于霸道,一旦守不住本心清明,被魔气控制住的话,那就不是修魔道,而是坠入心魔之中,最后变成杀戮不停的怪物。
“现在你说这些,不觉得已经晚了吗,我燕沁想叫你去死,那你就绝对不会有活路的。”
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狞笑,燕沁手中的长剑,向着千竹大和尚就毁了过去。
本来她可以趁着对方,被体内肆虐的魔气困扰住,分身乏术的时候,一剑了结掉对方的性命。
燕沁却因为被魔气控制住心神的缘故,此刻的性子也变得暴虐残忍起来。
每一剑落下的时候,都足以叫千竹大和尚痛苦万分的发出一声惨叫,却又不会真的叫他致命死掉。
而这就是听着一声声惨叫,闻讯赶来的李青君一进来,所瞧见的画面。
千竹大和尚这会,更是倒在血破里,奄奄一息,就剩下半口气在那吊着了,就连蜈蚣尾巴也被斩断成好几段,连李青君这等见惯战场厮杀的人,都有些作呕的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燕沁快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千竹大和尚,这等作恶害人的大妖被斩杀的话,李青君完全就不会拦着,但是虐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并且他明显感觉得出来,燕沁这会的状态不对劲。
对于这番话,燕沁就像没听到一样,手里的剑还是边笑边向着千竹大和尚身上落去,明显大有将他分寸寸段的意思。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吧。”
手脚先被斩断的千竹大和尚,他甚至这会想要了结掉自己的性命都做不到。
明明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还要遭受这份非人的折磨,他崩溃的看向了李青君,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痛快,如此也算是解脱了。“
李青君见状,直接也不废话,直接一掌轰杀而去,精纯的灵力直接将千竹大和尚的天灵盖震碎。
明明是赴死,但是千竹大和尚的脸上,在临死前竟然露出一丝轻松的解脱笑容,可见燕沁这短短一会的时间里,对他的折磨有多惨绝人寰。
千竹大和尚一死,生机自然也就消散了。
马上感觉到这一点的燕沁,手里落下的剑停顿住,声音里带着暴虐之气的怒喊道:
“谁叫你插手本座的事情,就凭你也配,简直是该死。”
燕沁话音一落,竟然举剑向着李青君就杀了过来。
几乎是她转身过来的一瞬间,猩红的双眼,愤怒的表情,还有手中紧握的红色长剑,李青君几乎看见燕沁这副尊容的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
燕沁此刻的样子,竟然与他梦境里,那个提剑要斩杀他的燕沁,简直是一模一样。
同燕沁相处的久了,李青君一直在想,就对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变成梦里那个,满身煞气,只知道杀戮的女魔头呢,就算容貌一样,但或许只是巧合,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
李青君此刻,却在也不会这样想了,因为他知道梦境里的一切已经应验,燕沁就是那个梦境里要杀了他的女子。
“你要对我出手,燕沁你到底知不知,现在自己在做什么。”
李青君除了震惊之外,语气里更是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感伤。
燕沁对此,却仿佛惘若未闻一样,更是满脸都是笑容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嘛,而且我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我想杀谁就可以杀谁,想做什么何人敢阻挠,李青君你竟然敢斩杀了千竹大和尚,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燕沁说完,手里的长剑,就不讲理的向着李青君自己杀了过去。
短暂的错愕过后,李青君岂会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凶险,长剑袭来的瞬间,他就已经侧身避开了。
一击未中的燕沁,神色间更显得暴虐了,接着就见她一挥手,再度提剑向着李青君砍杀了过去。
两人瞬间就打斗在了一起,万幸李青君天纵奇才,实力极为强悍。
燕沁又修魔道时日尚短,如今全凭着魔气强撑着,并没有掌握太多高深的魔道功法,所以两人到也战了个势均力敌。
此消彼长下,李青君依旧出手敏捷,但是燕沁魔气耗损严重,渐渐的开始应对不住了。
一个躲闪不及,她就被李青君袭来的一掌击中,闷哼的同时跌道在地,吐出口黑血的同时,眼中的猩红色也渐渐的褪去了。
“宸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怎么我头疼的如此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受伤之下,魔气也被压制,燕沁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顿时一脸迷茫的看着,神情严肃站在她面前的李青君,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掌心间一团灵力已经汇聚,甚至要轰杀向燕沁,给予她最后一击的李青君。
瞧着对方那抬头见,看向他时信任的眼神,这一掌李青君竟然觉得自己落不下去了。
“没错是我赶来救了你,现在已经没事了,这大妖已经被斩杀,你赶紧起来,我们该从这里离开了。”
燕沁觉得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子了一样,只当是蜈蚣毒导致的原因,完全对自己被魔气控制住心神时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印象的她,当即点点头,就选择了相信李青君的话。
一站稳后,燕沁就瞧见了,地方乱七八糟的蜈蚣精的残肢断臂,当即就满脸错愕的看了李青君一眼。
“王爷您这出手,未免有些太残忍了吧,直接取了对方性命就是了何必如此虐杀呢,这可是有违天和的事情,长久下去你会变得越发嗜血好杀的。”
瞧着一本正经,在这里规劝他不要杀戮之心,这样重的燕沁,李青君有点无语,但也算看出来了,对方是真的对于刚才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先出去吧,有什么话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说。”
李青君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燕沁,但现在却是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郁闷之下,就想着先离开这里,到时再旁敲侧击一下燕沁,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变成刚刚那副追着砍杀的样子。
结果才一出山洞,燕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的路,该怎么原路返回的时候,忽然她就觉得脖颈间一痛,整个人也双眼闭上,向着地上昏迷倒去。
“燕沁,你怎么了。”
李青君上前,一把就将燕沁搂在了怀里。
在见识过对方那副嗜血模样后,李青君下意识的,其实就开始同燕沁保持一定安全的距离了。
梦境里他就是死在对方手里的,李青君到不是嫌弃燕沁,只是怕对方骤然出手,他连应对的机会都没有就丢了小命,那未免就太憋屈了。
燕沁真的倒在面前的时候,这些念头却全都没有了,李青君甚至都没有去想,这里面会不会有诈,就上前将人稳稳的护在了怀里。
“青君你赶紧放开她,燕沁这是入了魔道了,她很危险会伤到你的。”
嫣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还是没听劝的来了。
此刻她走上前去,就想将李青君,赶紧从燕沁的身边带走。
“是你对燕沁出手的对不对。”瞧着嫣然出现李青君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面色不善的询问了一句。
嫣然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何不对的她,到也点点头就承认了。
“一个被心魔控制住理智的人,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我不过是趁其不备将人弄晕了而已,青君你快点过来,到时咱们将事情禀明陛下,这等魔头就该人人得而诛杀才对。”
嫣然尽可能的,想叫李青君知道,此刻的燕沁有多危险,又有多么的不堪。
李青君确实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有起身,看向嫣然的眼神,更是越来越冷了。
“你讲了这么多,却有一点始终都没有说到,那就是燕沁就算变成魔头,但她依旧是你的亲姐妹,你对她不分青红皂白暗中下手就算了。”
“如今竟然还要将她直接交出去,你可知道这样一来,等待她的只会是死路一条,又或者说嫣然,你果真早就盼着燕沁去死了对不对。”
嫣然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见到燕沁适才魔性大发的样子之后,李青君最先问出口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心里虽然诧异,但是对方眼神里的不满,嫣然怎么会看不出来。
心惊于李青君,竟然对燕沁已经在意到这种地步,嫣然虽然妒恨,但表情上却立刻做出无辜的模样,摇着头说道:
“王爷你该知道的,我与燕沁姐妹情深,我会这样说完全都是为你着想。毕竟你从小就同我说起过那个噩梦。”
“前阵子在我父亲的寿宴上,也是你亲口说的,那个梦里要杀了你的女子,竟然与燕沁长得一模一样,如今她魔性大发,现在虽然没有伤到你,但将来死在她剑下的,可能就是你了,青君我是替你担心。”
李青君本来是很恼火嫣然的做法,但是听完这这一席话,他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了。
看着嫣然嘴角挂血,脸色惨白,却完全没有顾及自己,依旧满心满眼全都流露着对他的担心时,李青君还怎能将责怪的话说出口呢。
“嫣然你刚刚伤的不轻,还是赶紧回去调理上伤势吧,燕沁这边我会看着处理的,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件事情,不要将今晚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心里的酸楚和妒忌,越来越强烈,嫣然想都没想就要拒绝,但是李青君却在此刻再度承诺道:
“若是有一天,燕沁手中的剑,真的对准我时,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亲手将她斩杀的,此话天地日月皆可作证,嫣然你该知道,我从来说到做到。”
嫣然对入了魔道的修士,那还是相当了解的。
只要走上这条路,那早晚都会被心魔反噬,想当初燕沁为何从上界下凡,而且一轮轮的入世,说到底就是因为当初控制不住魔性,险些危害三界才落得此番下场。
放了燕沁,还要包庇她是魔修的这件事情,嫣然不用想都知道,她当然不愿意了。
不过一想到燕沁有一天,会由李青君亲自斩杀死在剑下,嫣然说不期待那是假话。
李青君说话,的确一向算话,想到这里嫣然不禁点点头,总算愿意妥协了:
“那好吧,这件事情咱们可就说定了,青君你要知道,我真的不是一个残忍到,连亲姐妹都容不下的人,我只是担心她伤害到你,无论你对我如何,但我对你的那份心意,你应该都知道的。”
李青君如何会不知,所以在于燕沁定下婚约后,他就已经刻意的去回避嫣然的各种关怀备至了。
给不了对方承诺,那就不该给予嫣然过多的期盼,否则那才是对这个青梅竹马最大的伤害。
“嫣然你不用多说了,你的心思本王全都懂,所以今晚上的事情,无论是燕沁做过什么,又或者你说了什么,咱们就当它们全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在心爱的人面前,谁愿意留下一个残忍冷血的模样,嫣然就算恨不得燕沁去死,但也绝对不会将这份心思,叫李青君知道的。
所以嫣然点点头,再度变成那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而且今天晚上挡下那几样法宝,对她来讲确实伤的也不轻,所以转身到也立刻离开了。
等到山洞里,再次只剩下李青君,还有昏迷之中的燕沁时,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小妮子,眼神里的眸光格外的复杂。
只要他此刻愿意,就能很轻松的将燕沁的脖子拧断。
李青君甚至觉得,如此一来彻底杜绝了噩梦的根源,或许以后每天晚上,他都可以安然入睡了。
想的虽然很明白,但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是迟迟下不去手,甚至心里头一点要伤害燕沁的想法都没有。
无奈的叹口气,最终李青君非但没有去拧断燕沁的脖子,反倒将她扶起来,叫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可以昏睡的更舒服一些。
就这样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都出来的时候,燕沁才悠悠转醒,甚至还没心没肺到,伸了个大大懒腰。
等到彻底恢复清醒后,瞧见自己竟然是靠在李青君身上睡了一晚上,燕沁顿时跳了起来,更是脸颊忍不住微微的泛红了。
“我这是怎么了,这蜈蚣精的毒如此的厉害吗,我怎么昏来昏去的,而且对于发生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燕沁说着,不禁晃了晃脑袋,还真别说她觉得晕乎乎的。
等到瞧着李青君,竟然好整以暇的站起来,极为斯文儒雅的,在那整理被她压着睡,导致褶皱掉的袖子时。
燕沁就觉得更加难为情了,忍不住埋怨的嘟囔道:
“虽然昨天晚上,看来是王爷你将我给救了,但我还是要忍不住抗议一下,你就不能救人就到底,送佛送上西吗,带着我回去休息多好,非要叫我窝在这山洞里睡上一晚,我现在腰酸背痛的别提多难受了。”
燕沁在那嘟嘟囔囔个没完,李青君听得是一阵无语。
但他实在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清楚燕沁了,能等到她苏醒过来,没强行将她叫醒,那就算仁至义尽了》
“没有带着你回到庵院的厢房去,那是不知道你苏醒后,会不会魔性打发,毕竟你那副样子,若是被人瞧见的话,必然是要被当成异类的。”
燕沁本来还想抱怨两句,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枕着李青君睡觉,没那么舒服的样子,好缓解彼此独处一整晚尴尬心情。
听到对方这样一说,燕沁心里不禁就咯噔一下,忍不住向着地上的蜈蚣精残破身躯瞧了几眼,她咽了下口水说道:
“宸王殿下您这话是何意啊,莫非你是想说,这蜈蚣精是我弄死的,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有个可怕的想法,已经在心里蔓延开了,但是燕沁却不愿意去相信,真的发生过那种事情,而且还是在李青君的面前发生的。
“你入魔了,而且本王已经全都看见了,你全身魔气翻涌,用魔气幻化出长剑斩杀这大妖的那一幕了,所以燕沁你没了灵根,其实依旧没能修炼,只是转而入了魔道成了传说之中的魔修对不对。”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燕沁下意识的就想狡辩。
但是看着李青君,那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的双眼,燕沁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点点头承认了下来。
“既然殿下都已经看见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只是我确实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心魔所控制,我知道那种情况下,我必然是一心只有杀戮的,因此我没有伤害到你吧。”
望着燕沁,又是自责,又是担心的模样看着他。
李青君一晚上阴霾的心情竟然好了许多,当即就摇摇头说道:
“你就算魔性大发,但想伤到我也没那么容易,是不是听到本王这样说你很失望啊。”
燕沁哪里会失望,瞬间松了口气,就像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说自己怎么全身都觉得酸疼的厉害,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伤到宸王殿下你就好。”
燕沁这话说完,就见她掌心向上一番,顿时就有一团魔气出现在了上头,既然什么都已经摊开来讲了,她就更没有必要隐瞒了。
“其实我的情况确实很特殊,殿下可有听说过投胎转世,我其实上辈子就是修真者,后来阴差阳错转世来到了这里,却不知为何竟然带着前世的记忆。”
燕沁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昨天晚上,看着她魔性发作,却没有在她昏迷的时候,将她给斩杀掉的李青君,在她看来是值得信任的。
从魔头出现,在到如何体内多了一颗魔丹,以及最近记忆才苏醒的这些事情,燕沁全都一点不落的讲了出来。
李青君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凝重的看了燕沁半天,他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若不是与你也算接触过一段时间了,我必然是要以为,你此刻是魔气上脑,整个人疯魔了才会说出这种胡扯的话。”
燕沁顿时就有点急了,她知道自己讲的事情,挺匪夷所思的,但不得不说却全部都是真的啊。
李青君摆摆手,没有叫燕沁开口,反倒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你不用着急解释下去,因为本王有自己的判断力,我全程都瞧得出来,你此刻的状态是清醒的,而且你说的关于前世的事情,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绝对不是慌乱下编造出来的谎话。”
燕沁忽然发现,李青君这个人吧,平时脑子太好使,不太好糊弄这点别提多烦人了。
这可聪明的脑袋瓜子,此时简直没把她感动哭,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说道:
“宸王殿下你肯信我真的太好了,所以啊你说我为了自保,在将军府这种龙潭虎穴里,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入了魔道。而且若不将魔丹里的魔气捋顺好,可能没等到昨晚,我早就爆体而亡了。”
魔族以及魔修,这些存在,只有皇室的孤本典籍里,才寥寥数语提及过。
李青君也只是知道,入魔者全都嗜血好杀,并且修为突飞猛进,非寻常修真者可以相比。
燕沁的情况,显然比较特殊,李青君到不知道,竟然也有人是被迫只能走上修魔这条路的。
“若非心智受损,会被魔性控制,没有灵根就能修炼,这对于很多人来讲,确实是一种获得实力的捷径,你既然前世也是修真者,而且所在的世界又比我们这里修真鼎盛的多,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燕沁露露出思索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
“我与那魔头到也算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修炼得当的话,心智是不会迷失的,那个魔头就是如此。”
魔丹内就有如何修炼的方法,燕沁知道自己所走的,就是魔头的修炼路子,本不该出现问题才对。
李青君本来还想再问,结果就瞧见一丝丝的黑气,竟然向着燕沁的掌心上汇聚而去。
“燕沁你快看这是什么情况,这些聚拢向你的黑气,明显与你手中的魔气,颜色不同似乎更淡一些并且有一丝绿色。”
燕沁一直再琢磨,自己的修炼究竟哪里出问题了,所以完全就没注意上周遭有什么变化。
李青君这样一提醒,她才低头瞧了过去,当看见这些黑气时不禁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是魔气,是千竹大和尚体内的,他虽然身死了但是魔气不会像灵气一样,孕育自天地,还会消散到天地之间滋润万物,魔气只会像找宿主一样,侵进一切生灵的体内,叫人产生心魔。”
这一方小世界里,既然有文献记载,可见确实也是有魔族存在过的。
千万年来,魔族早就消失殆尽了,就算真有一些魔气外泄出来,也完全成不了气候。
千竹老和尚就不同了,到底是修炼几百年的蜈蚣精了,他身上这些魔气若是四散开,受到波及的生灵,怕是要不计其数的。
李青君在知道,魔气的危害竟然这样大的时候,表情就相当凝重了。
“这里离帝都是最近的,若是魔气满眼到城内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将魔气彻底绞杀掉。”
燕沁也在绞尽脑汁的努力想办法了,结果半天之后,她就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要灭杀掉魔气,就要有最正统修禅的修真者才行,但你刚刚也说了这里是没有禅修的。另外一种办法,就是魔气每侵蚀一个生灵就会消磨掉一些,最终彻底消散无形,但这必然是千百年后的事情了,咱们也等不起的。”
短短说话的这一会工夫里,这些魔气在失去燕沁手中魔气的引导,就开始向着四周扩散开了,有一些已经对着李青君缠绕过去。
燕沁当然不会看着,李青君在自己面前出事了,所以魔气再度出现在掌心之上。
她所掌握的是最精纯的九幽魔气,千竹老和尚自行修炼凝聚出的魔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些魔气本身就很亲近燕沁,只要瞧见她施展出魔气,马上就会凑过来。
发现这一点后,燕沁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然后立刻说道:
“我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来吞噬掉这些魔气,但这里面有夹杂着妖气,并且魔气也不精纯,会出现什么后果我也不清楚。一旦我若失控的话,宸王殿下你能答应我件事情吗?”
燕沁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李青君当然知道,就见他面色顿时一变的讲道:
“昨天面对蜈蚣精时,你都尚且没有事情,如今不过是对方身死的这点魔气,又有什么可惧的,索性就叫这魔气进入本王的体内好了,我到要瞧瞧它们是多了不得,竟然还能控制住我的心智。”
李青君不想叫燕沁冒险,一想到昨天看着她魔性发作的样子,若是可以他不愿意对方,再经历一次那种危险的局面了。
心里觉得有一丝温暖,燕沁就是这样,旁人的点滴之恩她从来都会铭记在心里的。
微微一咬牙,就见她手上的魔气瞬间大盛,飘散在四周的魔气,瞬间全都兴奋起来了,向着她的掌心飞快的聚拢过去,很快就与九幽魔气融合到了一起。
李青君对于魔气,本来就是完全不了解,甚至伸手想去拦,叫这些魔气往自己体内进都办不到。
眼睁睁的只能看着魔气,穿过他的手,全都融入进燕沁的手掌心里,李青君被气得脸色都变了。
“燕沁这个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逞英雄吗,你自己的魔气,尚且都控制不住影响到心智了,现在还强行吸纳这么多过去,我看你是真打算叫我斩杀了你,除魔卫道是不是。”
燕沁这会,难受的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就感觉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身上爬一样。
嘴角依旧不服输的扯出一丝笑意,燕沁疼到声音发抖的说道:
“放心好了,我到底现在是魔修,这点魔气若我都消化不掉,那任由它们飘散到帝都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帝都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了。”
看着燕沁那痛苦万分的样子,李青君也实在是不忍心再说她了,但还是因为着急忍不住数落道:
“你打小就在萧家待着,而且最关键的是,将军府的人没一个对你好的,你在府外头也没有认识的至交好友,这般拼了命的守住帝都除了本王知道,怕是没人念你的好,你这又是何必呢。”
燕沁在帝都的名声,确实不算好,所有人提及她的时候,都将她视若灾星一样对待。
可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个人人讨打的不祥人,现在却拼着自己失去心智的危险,将所有的魔气全都吞噬掉。
“只要你知道就行了啊,而且谁说我没有在意的人了,你刚才拼了命的要救我,昨天晚上看着我魔性大发也没有杀了我除魔卫道,所以我也要救你。”
燕沁很清楚,帝都内的人,会不会被魔气侵扰,其实她心里一点都不在意。
但李青君如今就在她身边,魔气一旦四散开,对方第一个遭殃那是跑不掉的。
蜈蚣精的尸身,也为妖气外泄,彻底消失的同时,魔气也被燕沁一点不剩的都给吸纳干净了。
再瞧她此刻的状况,也确实不太好,脸上竟然全是一层青色的黑气笼罩着。
“这是妖气,我不是妖族,必须将这股妖气炼化掉才行,不过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是要被当成异类看待了。”
燕沁一脸的苦恼,拿出锦帕在脸上比划了下,却发现没办法将整张脸全都遮挡住。
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她就觉得自己面前一黑,等到细瞧时,才发现是李青君将外衫脱下披在了她的头上。
“你就裹着脸跟在我身边回去吧,这五爪蟒袍也算象征着王爵的身份,轻易是不允许人去碰触的,只要你把脸捂好了,想来不会被发现异常。”
这男子的衣物,直接裹在脸上,燕沁光是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妥。
不过再一想,怎么都比她顶着一张碧绿色的脸,被人瞧见当怪物来的好,所以燕沁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脸给裹住了。
等到跟在李青君身边,一路回到寺庙后,虽然她是没将绿色的脸露出来,但是她的样子依旧足够惹人瞩目了。
燕沁一夜未果,萧将军非但一点不着急,反倒心里还挺高兴,觉得是千竹大和尚,这位多年老友帮忙,总算将这个孽障给除掉了。
结果就在萧将军,直接要带着家里人打道回府的时候,就瞧见燕沁不但回来了,李青君竟然也在。
想不明白这位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萧渣爹在一愣过后,心里就涌现去了强烈的失落感。
“燕沁你一个女子,彻夜未归成何体统,而且瞧瞧你现在是样子,竟然还将宸王殿下的外衫裹在身上,你是要将我萧家的脸面彻底丢尽才甘心是不是,还不赶紧将衣服还给王爷。”
极度尴尬的燕沁,她到是也想还啊,但是她实在是没脸见人啊,所以只能装做听不见的杵在李青君的身边一动不动。
萧将军瞧着这个女儿,平安无事的回来,就已经很懊恼了,现在瞧着对方还不听他的话,当即直接伸手就要去拉扯掉衣服。
“萧将军,你要动燕沁之前,是不是也该问问本王,为何我的外衫会披在她的身上。”
李青君伸手,就将萧渣爹的手给拦下了,接着面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王爷这话,微臣就有些听不懂了,家中女儿不懂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就算训斥几句,想来这也不算过分吧。”
李青君何尝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情,他纵使是王爷,也不好过多去干预对方内宅的家务事。
所以理由,李青君也在回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就见他立刻将燕沁往自己的怀里一揽,而后就淡淡的说道:
“我与燕沁有婚约在身,知道她这次离府,是为了给亲生母亲云氏祭拜而来,所以本王也便来瞧一瞧,昨夜陪着她先去看了下亡母的坟墓。”
“结果她哭伤了眼睛,不能见风我这才将外衫给她的,将军莫非不信我说的话。”
李青君的话,其实真假都没关系,但他既然给出理由了,萧将军若是再伸手去拉扯燕沁脸上的外衫,那就是存心质疑一位王爷讲的话,即便他再位高权重,也不能如何不将皇室宗亲放在眼里。
所以萧将军伸出去的手,不禁又收了回来。
任由谁毕竟也想不到,燕沁遮遮掩掩,是因为脸出了问题,萧将军也没多想,当即笑着说道:
“这孩子平时在我面前,到是从来没这样孝顺过,所以本将军确实没想到,她入夜会竟然还去坟墓上祭拜哭伤了眼睛,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那本将军现在就去找郎中来,给阿沁看看眼睛。”
李青君摆摆手,马上替燕沁回绝的说道:
“这到也不必了,本王随身都带着很多皇室专用的药膏,恰好有一瓶外伤药适合燕沁来用,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祭拜后迁坟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郎中我看就不用往山上请了。”
若是可以的话,其实萧将军恨不得燕沁的这双眼睛瞎了才好呢,不过是碍于李青君在,所以才假惺惺的说出请郎中的话。
李青君现在都不在意呢,萧渣爹马上就不再提郎中的事情了,马上开始着手祭拜的事情。
燕沁也想去,看看云氏这个可怜的女子,到底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她这一世的母亲。
她的这种想法,才一说出来,就被李青君给拦下了。
“云氏的事情,你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本王去帮你盯着就好了,保证萧家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懈怠,你还是赶紧炼化妖气,等到下山的时候,若还是这副尊容的话,就是我也不好掩护你了。”
燕沁想了想,也知道轻重缓急,而且有她兄长萧楚恒在,也算有子女在坟前祭拜了。
等到李青君一走,亲自去监督迁坟的事情后,燕沁也将门栓落下,心无旁骛的开始在屋里炼化妖气。
到底她这一世修为尚浅,千竹大和尚又是几百年修行的大妖,所以他的妖气想炼化掉并不容易。
在炼化的过程里,燕沁的身体不断受到妖气的侵扰,甚至会头上突然冒出触须,身上多出手臂,但只要妖气彻底炼化后,这些情况就会立刻消失不见的。
“燕沁你竟然在妖化,你究竟吸纳了什么东西进体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个怪物一样。”
正修炼之中的燕沁,忽然间便听到嫣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诧异的睁开双眼,燕沁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并且果然就瞧见嫣然正满脸错愕的站在那看着她呢。
“嫣然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不用怕,我这个样子只是暂时的,只要等我炼化了体内的妖气就不会有事了。”
嫣然听了这话,面上依旧是满脸震惊的样子,但心里却冷笑了下,想炼化妖气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我是修真者,这区区一道房门我若想进来自然是拦不住我的。明明你很在意生母迁坟的事情,结果大家都去了,唯独你不在场,我担心燕沁你是不是眼睛伤的太严重,背着父亲想来给你诊治下,结果就瞧见了你刚刚那副半人半妖的样子。”
嫣然究竟是不是真心为她好,燕沁其实到现在都有些说不准。
尤其燕沁知道,嫣然对李青君的那份情愫,因此有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的去想。
嫣然偶尔的针对,并非与她姐妹情有假,不过是因为她与李青君订婚导致的。
“我真的没有事情,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到炼化……”
燕沁耐心的解释着,唯恐吓到嫣然,到时她一声尖叫惹来无数人围观,到时就真要被视若妖邪对待了。
就在燕沁,想赶紧炼化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被嫣然忽然出现吓了一跳后,心神失守时,妖气竟然狡猾的进入她的体内。
钻进了魔丹之中,任凭她再怎么用魔气去调动,都无法将妖气逼出来。
对于这个结果,燕沁也是一脸发懵,嫣然却在旁不住的催促道:
“阿沁你是不是在骗我呢,你一定是因为没有了灵根,又想得到强大的实力,所以修炼了旁门左道的功法吧,你所妖气可以炼化,为何我在你的身上,还是能感觉到适才的那一抹妖气存在。”
燕沁想解释,但此刻妖气已经和魔丹融为一体,接下来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嫣然没有再逼迫下去,反倒忽然坐下了,叹口气后说道:
“嫣然你就算不说,其实我也感觉到了,这段时间你我姐妹生分了不少。你一定觉得我对你的态度淡漠了许多,甚至有的时候还会与你针锋相对。”
不知道嫣然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是燕沁也不掖着藏着,很坦然的点点头后说道:
“没错,我的确有这种感觉,以前我挨欺负的时候,虽然日子过的很苦,但是有你来给我治伤,偷偷带着食物来探望我,那段日子再苦我也觉得很开心,可是现在我们天天都能见面了,可却觉得反倒生分了。”
嫣然没有否定这话,只是苦涩一笑的说道:
“别说是你了,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的,但是燕沁你始终都在小院子里生活,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对宸王殿下的爱慕有多深。”
“我从小进宫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心生爱慕,所以骤然听到你们定下婚约,我确实是接受不了,才会总忍不住针对你。”
都说女子善妒,燕沁也是女人,她当然还是能理解几分,嫣然心里的感受的。
最喜欢的人,与她本来才是青梅竹马,结果到了男婚女嫁的年岁,李青君却没有迎娶嫣然,反倒选择了她同父异母的好姐妹。
这般事情,燕沁光是想想,若是落在她自己的身上,估计也很难接受才对。
“嫣然但是你要知道,我真的无意和你去抢李青君,而且那天在寿宴上,我也不知为何,他竟然回去后就请来了赐婚圣旨。”
嫣然不等这番解释的话听完,就已经一副认命的表情说道:
“事情已经如此了,正所谓君无戏言,陛下的赐婚圣旨,想来也不可能再收回去了。本来我也认命了的,但是燕沁你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个怪物。”
“堂堂宸王的正室嫡王妃,若是这副尊容,青君该如何做人,你有替他想过吗。”
燕沁真的没有想到,嫣然会将事情想的这样远。
还真别说,同李青君若真的大婚了,将来成为了王妃,是个怎样的光景,燕沁也一点设想都没有。
嫣然的这番话不禁叫燕沁陷入了沉思之中,李青君她是绝对不会连累的,而她早晚都要从这一方小世界里离开,所谓的宸王妃这个身份,怕是她根本就无福消受。
“嫣然你若真是因为宸王,才与我生分,甚至处处针对不休的话,那我今天可以同你交个底,这宸王妃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嫁过去的。”
“我早晚会离开的,到时候若李青君对你有意,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嫣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为的就是逼燕沁,主动舍弃掉宸王妃的这个身份。
事情结果比她想的还要顺利,嫣然不禁也愣了一下,微微有些失神的说道:
“宸王殿下待你那般不同,你真舍得将他让出来给我吗,燕沁你若不愿意一定要同我说,而且我并非要与你争,我只是觉得以你现在的模样,嫁过去确实不合适。”
燕沁的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堵得慌。
不过一想到自己,不一定什么时候,因为体内的妖气,又会变成一张绿脸,甚至没事就冒出两条触角,或者几条手臂的样子,她更不愿意李青君每天瞧见这副样子的她。
“本来这赐婚的圣旨,就是莫名其妙落在我身上的,而且嫣然因为一些原因,所以李青君才会这样做,他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等我没用的时候他怎么会迎娶我为妃呢。”
故作洒脱的在那里笑呵呵的说着,实际上燕沁的内心,疼的都快无法呼吸了。
“所以啊趁着这位宸王殿下,还没有将我一脚踢开前,我想反将他一局,想想都解气的很。你当我如今对他这般和颜悦色是为了什么,也是想瞧见,我不告而辞之后,他的反应该有多可笑。”
嫣然听得都傻眼了,下一刻不禁站了起来,满脸欢喜的握住了燕沁的手。
“咱们可是最好的姐妹,所以燕沁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自然也是全都信了的。因此你可不能骗我啊,那你对宸王殿下既然无意,我与他继续走的亲近些,你也不会有意见吧。”
燕沁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有意见。
“你愿意去就去好了,真不知道就李青君那种性子,嫣然你有什么好喜欢的,若非他是王爷我得罪不起,而且有他在将军府里也无人再敢动我,或许我早就懒得搭理他了呢。”
嫣然破涕为笑,明显是真信了这话,顿时她就满脸担心的看着燕沁,又变成以前那个,处处替对方着想的好妹妹模样了。
“燕沁那你快好好修炼吧,虽然不知道你学的什么功法,但你放心好了,我与你之间唯一的矛盾就是宸王殿下,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心意,自然不会再糊涂到与你针锋相对了,而且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嫣然说完,就立刻离开了,走的时候嘴角都是挂着笑容的。
燕沁低头瞧了瞧,自己绿油油的双手,竟然心里有些难受的嘟囔了一句。
“能这般大大方方的去喜欢一个人真好,不过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本来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太久的,不该有的心思,就要趁早收起来。“
燕沁将混乱的思绪,全都平复下来后,就再度陷入冥想之中开始修炼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刚刚还在她面前,一副感激涕零模样的嫣然,出了房门就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将眼角的泪给摸去了。
接着就见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朵玉质的牵牛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嫣然接下来,就像没事人一样,直到众人回到寺庙,准备安顿一整晚,明天就下山的时候。
入夜十分嫣然才来到李青君的厢房内,瞧着地方马上避嫌的想要将门窗全都打开。
嫣然的心里就特别的不是滋味,并且她马上说道:
“青君你放心好了,我承认这段话时间我是对你纠缠不休,但是今天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若你瞧过之后,还对燕沁的婚事一点意见都没有的话,那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了。”
到底昨天嫣然才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导致自己身受重伤。
对方满脸祈求的,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李青君当然也不忍心再将拒绝的话讲出口了。
“嫣然究竟你为何而来,就直接了当的说吧,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没有嫣然,我也从来与你之间,没有往男女之情上去想过的,这点我不能去骗你,否则才是真正害了你。”
嫣然听了这样的话,不是不难受,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拆散掉燕沁和李青君。
只有她最清楚,这两人在轮回转世之中,若不能相爱相杀结束,真的海誓山盟,修成正果的话,那就可以重返上界了。
嫣然只想瞧见李青君自己回到上界去,这样她才能有机会与对方双宿双飞,至于燕沁就叫她在无数的轮回里,继续苦苦挣扎好了。
之前的几世,这二人都找她帮忙,所以成功参与进来的嫣然,也很轻易的就叫燕沁和李青君之间,总是存在错过,或者因为误会而无法在一起。
嫣然想到这里,就见她立刻将玉质的白色喇叭花拿了出来,接着就见在她的灵力催动下,这花朵竟然发出声音,并且还是燕沁的声音。
只见得之前燕沁故意装作不在意李青君的话,此刻全都一字不落的被这这朵花给重复了一遍。
嫣然心里得意不已,这宝贝是她前阵子才得到的,本来只是觉得好玩,却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这样大的用处。
悄然的瞟了一眼李青君,当发现对方的脸色,越听越难看的时候,嫣然这心里就更满意了。
知道自己今天这挑拨离间的手段,算是彻底成功了,她就不信任何男人,再听到这番话后,还能心平气和的去娶一个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女子为妻。
嫣然的确没有猜错,李青君这会气的,袍衫下的手都是紧握成拳的。
亏得他还在想,入夜后去瞧瞧燕沁,又怕她饿到,还给她准备了不好吃喝的东西。
结果再瞧瞧对方,这私下里背着他的时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被厌恶到如此地步,这还真是李青君始料未及的一个大惊喜呢。
“这话果真是她说的?”
“除此之外,萧燕沁还说了什么。”
嫣然一听,李青君现在称呼燕沁,都是连名带姓的直接叫出来了,这明显就是关系疏远的最好证明,她只觉得格外悦耳,更是赶紧添油加醋的又说道:
“这法器记录声音,并且复刻出来,时间比较短,所以我也只记录下这一小段与燕沁之间的对话。至于阿沁还所了,她过段时间会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应该也是为了躲着殿下。”
嫣然又不知道,燕沁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自然会觉得对方所谓的离开,不过是要远离帝都罢了。
李青君就不同了,燕沁已经对他和盘托出了一切的秘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燕沁讲的离开,多半是想等修为到达一定程度,足可以叫她从这一方世界离开的时候,就选择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修真鼎盛的世界里去。
一想到是为了这个,李青君虽然心里还是有气,但他却也多少能理解燕沁这样做的理由。
将心比心,若是他突然跑到一个,连修真都不能的地方去,而且还受尽欺凌,被所有人厌弃。
那他也会想尽办法,回到本来属于他的世界里去,何必留在那一方小世界里难为自己呢,并且也完全没有归属感。
“嫣然你想告诉我的事情,本王已经都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这件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天色已经晚了,你赶紧去歇着吧。”
李青君虽然理解,但是一想到燕沁,都做好独自跑路的准备了,他依旧恨得牙根痒痒,此刻说话时的脸色都阴沉的吓人。
嫣然瞧在眼里,欢喜在心中,更加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赶紧凑上前去说道:
“青君,其实我能理解几分阿沁的想法,她本来就从小就被人嫌弃,心里自卑下觉得配不上你想躲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我只想叫你知道一点,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一番话嫣然说的深情无比,甚至她真的很想告诉青君,其实这份喜欢已经有千百年了,在上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她就已经情根深种。
李青君本来还只顾着生气,一听嫣然这话,他回过神来,就有些回避的往一侧移了两步。
“嫣然你一定是累了,放心本王没有事情的,你也不用为了安慰我就委屈你自己,一定要说出这样的话,快点回去歇着吧。”
李青君的这份相谢,嫣然听得出来,根本也是等同再一次将她的心意给回绝了。
默默的在上界,独自守在青君身边千百年,嫣然都无怨无悔。
现在她能将这份喜欢说出来,对她来讲就已经觉得很知足了,所以嫣然不会生气,她只会一遍遍的去告诉青君,自己有都在意对方,她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那你也早些休息吧,燕沁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其实她离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一来,你梦里出现的那一幕就不会再发生了。”
嫣然又安慰了李青君两句后,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而等到嫣然一走后,就见得李青君,虽然人是躺在床榻上了,但是手里摆弄着玉质的喇叭花,一遍遍听着燕沁那没心没肺笑着说出来话,被气得整个晚上根本就没睡着过。
发生的这一切,全然就不知道的燕沁,她冥想修炼了一天一天,虽然魔丹内的妖气,还是没有办法驱散出来,但是魔气也总算将妖气彻底压制。
所以现在的她看起来一切如常,再也不会像昨天那样,满脸发绿,头生触角瞧着像个怪物一样了。
萧渣爹一早就派人通传大家伙,说的要今早下山去。
燕沁神清气爽的出了门,结果正好和萧渣爹装了个脸碰脸,渣爹一脸古怪的看了她好几眼,明显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最终走开了。
瞧着一脸发懵的燕沁,没看明白这个渣爹啥意思,不过她也没打算上去追问就对了,反正这次来是为了生母云氏迁坟的事情,只要此事没有差错,那旁的她也懒得去管。
萧将军脸色古怪,自然是有原因的,因此从昨天到现在,他竟然全都没有找到千竹大和尚,甚至问过这寺庙内的小僧人们,也没有谁瞧见,他们的主持究竟去哪里了。
第一反应,萧将军也不傻,他敢断定千竹大和尚的失踪,一定同燕沁有关系,但是他是知道的这个老友是有大本事在身的,否则他堂堂的一个大将军,岂会同个小破庙内的方丈称兄道弟。
燕沁没本事伤到千竹大和尚,这是萧将军在心里认定的事情,所以对方若是出了事,他就觉得一定是李青君出手的。
萧渣爹想问个清楚,却又怕问的太多,这件事情将自己也牵连进去,找人坑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话若真传扬出去,他脸皮就算再厚,以后也没脸做人了。
直到离开之前,萧渣爹也只是暗中找来小僧人,告诉他若是千竹大和尚回来,叫他务必给自己传个消息,至于燕沁那边,他是一个字也没敢问出口。
燕沁当然也没想到,李青君出现在庵院,竟然还完美的将千竹大和尚失踪的这件事情顺利背锅。
回去的路上,她只是觉得奇怪,因为李青君竟然一次都没来找过她。
平时这位王爷,总是有事没事的就凑过来,还真别说燕沁这心里,是有一种抵触情绪在的。
她也没有想到,如今李青君不来了,这心里也没多开心,竟然还有些郁郁寡欢起来了。
燕沁觉得自己特别的奇怪,但是低落的情绪,却不受控制的蔓延开,叫她看起来整个人都蔫蔫的。
与燕沁同做一辆马车的,还有手里捧着云氏牌位的萧楚恒。
他和燕沁身为子女,如今生母迁坟,按规矩来讲,要他们两人紧跟在棺椁后面坐在头辆马车内。
手里拿着牌位,不时还要往外洒落些纸钱,好叫这位母亲一路能跟上,银钱开路打点路上的孤魂野鬼,以免亡者的魂魄受到刁难。
燕沁心不在焉的样子,萧楚恒全都看在眼里,就见他一脸感动的说道:
“阿沁你不要再难过了,虽然这次母亲迁坟,你因为眼睛哭伤了没法顶着山风亲自去坟前祭拜,但你的心意母亲一定全都知道的,如今她总算可以魂归故乡了,和你一比为兄真是太没用了。”
燕沁是真没想到,萧楚恒竟然会这样想,赶紧将思绪抽回来,她就马上安慰道:
“大哥你别这样说,这些年你有多努力,其实我都是知道的。我在将军府内虽然活得很艰辛,但容没有你受器重的缘故,恐怕连那一方小院子我都难以容身,早就被撵出府自生自灭了。”
燕沁这话说的到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像沈莲儿这些人,每次来欺负她,将她弄的遍体鳞伤的时候,总是会感慨两句,提及到萧楚恒,若不是看在她有个将军府嫡长子的哥哥在,早就半条命都不给她留了。
哪怕没有亲眼瞧见过,萧楚恒是如何在这个家里,备受器重连带着,都能庇护她几分的。
燕沁却知道一点,萧楚恒的日子,必然也很不容易,所以她从来就没有因为自己从小过的太过凄惨,无人庇护而迁怒过这个亲哥哥。
“阿沁你果然长大了,可惜母亲是瞧不见了,我其实也很想念母亲,若是午夜梦回时,她也能来给我托梦就好了。”
托梦的事情,本来就是燕沁随嘴胡扯的,顿时她就心虚的咳嗽了两声,忙将话题扯开的说道:
“萧家的祖坟,我想着母亲若真是在天有灵,应该也不会愿意进去的。而外公那边,身处关西那里听说毒瘴毒虫无数,地势险恶,又人迹罕至,母亲的棺椁想要运送回去,没有云家人接应怕是也很棘手。”
这些事情,萧楚恒当然心里更加清楚了,因为小的时候他还跟着云氏回去过关西一次,对那边的印象十分的深刻。
“关西那边的确与咱们这里的环境差别很大,看着山清水秀,可暗中却有无数的凶险,我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回去过一趟,听大舅舅说起过,那边每年都会有很多外乡人,被困在毒瘴里,或者在密林里走不出来被活活困死的。”
燕沁的眉头越听,皱的越紧了,有些担忧的说道:
“刚刚上来马车里的时候,我就听兄长同赶车的师傅说,你要亲自护送母亲的棺椁回云家去,山遥路远的,此行凶险太大了,我还是觉得需要先联系到云家人,叫他们接应一下最为稳妥。”
死者为大,又是生母的棺椁回家乡,这些确实都是大事。
燕沁的心里,却也觉得,活着的人好好的,那比什么都重要,她在这世上亲人还有一些,但是唯一还在意的,也就剩下个萧楚恒了,她是真不想这个疼爱她的兄长出任何闪失。
被自家妹妹这般关心,萧楚恒其实在将军府内,也体会不到什么亲情的温暖,甚至他觉得一直器重他的父亲,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他能光耀门楣,才对他另眼相看几分罢了。
在萧将军的身上,萧楚恒从来都感觉不到,舐犊情深的那种父子之情,所以瞧着燕沁,说什么都不愿意叫他犯险的样子,他被感动的鼻尖竟然有些发酸。
“别担心我小的时候去过关西那边,还是有些印象的,而且咱们的外祖父可是真正的关西王,到时只要提及云家,应该可以得到当地百姓的帮忙。但是私下联络云家就不必了,否则会给外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生母云氏的事情,燕沁打小,也是听奶娘讲了很多对方的事情。
在关西那一带,她的母亲就算无法同宫里的公主相提并论,但作为关西王的女儿,待遇上与王侯公爵家的郡主,那也是一般无二的。
当年萧渣爹领兵路过关系,也是被毒瘴困住,昏死过去被云家人所救,而当时朝廷都拿关西没有办法,只能给她外公一个王爷的身份,受封关西王做为安抚,以免关西一带的云氏自立为王,朝廷完全无法制衡。
当时的萧渣爹,还只是个小小的参将罢了,能迎娶到云氏绝对是高攀了。也是因为云家的关系,他开始在朝中平步青云,才有了今时今日显赫的大将军身份。
“我小的时候,就听奶娘说起过这些事情,后来云家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否则咱们那位父亲,怎么敢如此冷待母亲,甚至母亲身后事这般草率收场,云家也不闻不问,这根本就不正常。”
奶娘当年是跟着云氏一起下嫁来帝都的,所知道的都是云家显赫的那段过往。
沧海桑田,凡事都会变化更迭,至少燕沁瞧着,如今的云家必然是出了事情,要不然萧楚恒不会连通封书信都这样顾虑重重。
这些事情燕沁若是不问的话,萧楚恒必然不会说,因为他不想叫太多的压力,叫这个妹妹来承担。
燕沁如今既然都发现不对劲了,萧楚恒当然也就不瞒着她了,顿时叹口气后说道:
“其实朝廷虽然安抚云氏一族,但是一直都觉得外公是个威胁,毕竟他在关西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明面安抚,背地里朝廷却扶持关西第二大的氏族冷家,而外公更是病了,虽然这些年一直对外都是好端端的,但是最后一次与云家通信里,他病的很重。”
燕沁听得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难怪连她生母这边,云氏都管不了了,除了鞭长莫及,也是因为自顾不暇的原因。
“要我说不单单是云家,我看就连外公的病症,说不定都与朝廷有关系呢,那大哥你此行去关西一带岂非更加危险了,要不然我与你同去吧。”
萧楚恒会说这么多,完全就是担心,燕沁会胡思乱想,更怕她对云氏一族有所误解。
这些年云家再难,甚至连他们母亲惨死的事情,都一句没有追究,确实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私下里对萧楚恒,其实还是多有帮衬的,否则他不可能在仕途上走的这样顺利,并且叫萧渣爹瞧见他的好,渐渐开始扶持器重他。
对于云家,萧楚恒是有很深的感情在的,甚至比对将军府的亲情还要深,但他也没想到,燕沁听完竟然冒出来要跟着他一起去关西的想法。
“这怎么能行呢,阿沁你明明自己也知道,关西有多危险,寻常的修真者去了,都未必能安然无碍,你还是留在将军府吧,到时母亲安葬好后,我会立刻写信告诉给你的。”
萧楚恒的话,虽然说得比较委婉,但意思也很明白了。
燕沁没了灵根,天生都无法修炼,甚至身体孱弱到,连普通人都不如。
这种情况下跟着去关西,那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就算他愿意带着这个妹妹不怕困难,但也不能纵容着燕沁胡闹啊。
“兄长不必担心,其实你也瞧见了,我虽然没有灵根,但因为另一番的机缘,叫我掌握了一手很好的医术。就连宸王殿下求下赐婚的圣旨,也是因为我的医术能治疗他的隐疾,所以带上我去关西,到时说不定我还能给外公将病给治好呢。”
燕沁这念头,确实是临时起意冒出来的。
别瞧她现在,好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实际上体内的妖气,一直都是个隐患,燕沁也很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度发作了。
跟着一并去关西有个好处,暂时离开帝都,就算突然妖气发作,她又变的像个怪物一样,也可以说是瘴气中毒导致的。
萧楚恒本来还想拒绝的,但说话间的工夫,一行人也从山路走到了官道上,并且路经一个驿站,决定暂时休息下,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阿沁你说的事情,叫我再好好考虑下,你就算一番好意,但跟着去关西太危险了,这不是胡闹的事情,除非父亲能调派一队精锐之师护送着,要不然我不能看着你冒险。”
马车一停下,李青君忍了一路了,越想越生气,还是打算亲自同燕沁问个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离开,好像半点眷恋都没有一样。
结果到了马车旁边,萧楚恒的这番话,恰巧就被他给听见了。
李青君的脸色,马上难看的吓人,毕竟他也没听见兄妹俩之前聊的内容。
先入为主的就觉得,燕沁这是迫切到,就算不能从这一方世界离开,也要赶紧远离帝都,那他算什么呢,对方走的这样潇洒,就真的对他一点都不留恋吗?
“宸王殿下,您怎么来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瞧见一直没有出现的李青君,燕沁的心情都变好了,顿时笑眯眯的先打起了招呼。
萧楚恒见状,冲着李青君见礼后,就马上离开了,云家的事情他不想当着皇家人的面去讲,正如燕沁说的一样,外公生病或许都与皇室脱不开关系。
燕沁到没想那么多,毕竟对于云家,她是一点接触都没有的,反倒是李青君,一次次的掩护她,如今算是她在里,最信任的人了。
瞧着燕沁的笑容,李青君在心里,没来由的冒出虚伪两个字。
“真是没想到,你瞧见本王竟然这般高兴,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呢。”
昨天玉质的喇叭花里,燕沁说的每一个字,现在李青君简直都能能倒背如流。
想到燕沁那言语间,对他的不屑于股,李青君内心确实很受伤,否则也不会被气到彻夜无眠了。
“宸王殿下这话是何意啊,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你呢,等回到帝都后,我多往王府跑几趟,保证叫王爷舒舒服服的睡几晚踏实觉,全当谢你了。”
燕沁昨天的那一番话,完全就是为了安抚住嫣然罢了,所以才故意将话说的那般肆无忌惮,若是知道李青君会听到,打死她也不会这般胡说八道的。
昨天嫣然到是欢欢喜喜的离开了,显然听到了叫她满意的答案,心情相当的不错。
谁又能知道,燕沁一晚上冥想修炼,脑海里竟然挥之不去的全是李青君,哪怕她反复告诫自己,早晚要离开这一方世界,不要生出这些无用的念头。
好几次她险些修炼的走火入魔,若非意志还算坚韧,别说今天能将妖气彻底压制住了,燕沁非得反噬重伤不可。
“所以你觉得,本王没有揭穿你是魔修的身份,帮着你去对付千竹大和尚,全都是因为我噩梦成疾,需要你来缓解痛苦,所以才对你多有庇护的是不是。”
燕沁下意识的点点头,觉得李青君这话确实说的没有错啊,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是能被对方瞧得上眼了。
结果她才一点头,就发现李青君的脸色,都快比锅底灰还要黑了,燕沁虽然有些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也知道问题一定是出在自己身上,瞬时间就机灵的赶紧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了。
怎么会呢,我知道王爷帮我,当然不是见我奇货可居,有利可图了。完全是因为您宅心仁厚,并且一向同情弱小。宸王殿下您都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感动,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按照燕沁的脾气来讲,她可甚少会这般,好话说尽的去哄着谁讲话。
还不是因为,李青君之前相救她,甚至瞧着她魔化也没有出手击杀,确实叫她感激不尽,这才态度会如此的好。
换个旁人来试试,燕沁恐怕都不知道翻脸多少次了。
“行啊,你要去关西,本王也要跟着你一起去,正好我要去边疆,走关西更近一些,但因为山路难走,你们与云家关系匪浅,到了那边若云家肯在水路上护送一段的话,到西疆就更快了。”
李青君到要瞧瞧,有他跟着,燕沁还能往哪里逃。
燕沁怎么都没想到,说了半天李青君又是摆脸色,又是故意阴阳怪气的,竟然是要蹭车队,跟着一起前往关西啊。
“我对千万边疆的路,委实也不熟悉,若是宸王殿下不害怕关西那边的瘴气还有毒虫的话,那有你一路同行自然更好了。”
燕沁想去关西,最关键的一个原因,还是在于担心妖气无法压制,忽然变城奇奇怪怪的样子,到时被当成异类直接丢到火里给烧死。
她妖气外溢时,是个什么样子的,李青君是瞧见过的,并且还愿意帮她打掩护。而且带上这位宸王殿下,想来萧楚恒那边也就不会担心,路上没有高手随行了,自然会答应叫她跟着一起去。
这样一举几得的事情,燕沁简直觉得,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自然是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你竟然愿意叫我跟着一起去,这到真挺叫本王意外的,我还以为你此行一走,就再也不回来帝都了呢。”
燕沁答应的痛快,李青君心里的不满,总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他依旧旁敲侧击的,将对方是不是要离开的这件事情给问了出来。
先是一愣,燕沁都不知道李青君这话从何说起,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想去关西,一来是生母迁坟的事情,做子女的理应尽一份孝道。”
“二来我体内妖气没有除尽,暂时离开帝都也是担心被人察觉出异样,而且那边虽然毒虫无数,但一旦毒物十米之内必有解药,说不定我能找到仙草灵药,将妖气彻底祛除掉。”
说到这里,燕沁回身看了眼萧家的车队,眼中一丝冰寒闪过:
“我现在修为浅薄,若是贸然离开萧家,岂非给了我那位好父亲,暗中对我下手的机会。反倒是待在将军府内,他碍于父女这层关系,也不好对我出手,否则一旦事情败露,他竟然残杀亲生女儿,那他的大将军也算做到头了。”
正所谓立德立行,位高权重者,若毫无德行,必然受尽非议,甚至连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若非有这些顾虑,萧渣爹可是大将军,真想杀了燕沁,确实只需要动动手指头的事情,怎么会忍气吞声到现在,不是他不想,而是谋杀亲生女儿的这种事情,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敢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算你想的明白,如此就一起走吧,省的这路上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的准王妃竟然横死街头,你丢得起这个人,我李青君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话虽然说得冷飕飕的,但是李青君言语间的那一份在意,燕沁还是感觉得到的。
瞧了瞧这位宸王殿下,燕沁忍不住就笑了:
“相处久了,就不难发现,其实宸王殿下你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好话不会好好说。明明就是关心我的安危,还偏要做出这副施舍的样子,不过你的好意我都知道,并且会铭记于心的。”
反正欠李青君的太多了,燕沁也不矫情了,她都想好了,若将来有机会的话,再慢慢报恩就是了。
心思被看破,李青君明明是带着火气来的,这会却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略显狼狈的说道:
“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若非你对本王来讲,确实还有点用处的话,你当本王会这般费心思替你着想吗,所以给我好好的活着,没我的允许前,你若敢丢了小命,信不信我叫你死都不得安宁。”
明明应该是叫人,无比感动的一番叮咛嘱咐,硬生生被李青君说出了一丝凶狠凌厉的感觉。
连燕沁这种,见过不少大阵仗的人,甚至都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李青君到是很满意,燕沁此刻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转身就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了。
瞧着这位难伺候的主儿,总算肯走了,燕沁松了口气,其实直到这会她都莫名其妙的。
因为燕沁感觉的出来,李青君刚刚才过来的时候,明显是极为生气的。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说着说着话,好像对方又变得心情大好起来了。
想不通燕沁索性也就不去想这些了,才想着去找萧楚恒,将李青君也要同行的事情,与这位兄长说一下。
结果燕沁身子才往马车外一探,瞧见的就是嫣然正眼中带着恼火的幽怨,站在那看着她呢。
“嫣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自己在这外面站着呢。”
燕沁问的很热情,因为在她看来,昨天姐妹俩也算将话都讲清楚了的,现在应该是没有芥蒂了才对
嫣然却哼笑一声,眼底的恼火之色越发的浓了。
“我若不是站在这里,哪里听得见你与宸王殿下相谈甚欢的那一番话,你要去关西,他宁愿选择最不好走的路,也要陪着你同行,燕沁而你也没有拒绝,你昨天晚上怎么同我说的,难道今天就全都不做数了。”
才将李青君应付走,燕沁是真没想到,竟然又惹得嫣然这般怒火中烧。
头疼无比的她,本来想要解释的,但是嫣然显然一个字都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了,话一讲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
燕沁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但是关西她是一定要去的,至于嫣然这边,她也只能另外再想办法,等回来的时候再解释清楚了。
同萧楚恒那边,将李青君的事情说清楚后,这位兄长也就没有了阻拦的借口,到也答应燕沁一起同行千万关西了。
云氏的棺椁从土里被抬出来,虽然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还有灵石温养着不至于腐败的太快。
有句老话叫入土为安,自然也不好叫云氏的棺椁一直不能安葬,这种事情拖延不得,所以燕沁等人,稍微整顿了一晚上,第二天晨起十分就出发离开了帝都。
除了他们兄妹俩,以及李青君之外,将军府虽然故意没有派人随行,但是王府这边却有一队百十来人的精锐跟着,路上若不出意外的话,到也不至于出现什么闪失。
燕沁这边一离开帝都,到是瞬间就觉得无比轻松,即便关西那半的瘴气毒虫,总是叫人谈之色变,但在她看来将军府才是和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且这算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自然心情格外的好。
“阿沁还真别说,嫣然与你的感情确实好,为了能陪着你同行,怕你有危险,她甚至也要跟着去关西,这真是叫我意想不到。”
出了城门,萧楚恒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想到嫣然这种仗义之举的行为,他确实深受感动。
燕沁却心里苦笑不停,因为她很清楚,嫣然想要跟来,多半不是为了她,而是冲着李青君来的。
“好在父亲将她给拦下了,这关西凶险的很,咱们兄妹为了母亲安葬的事情冒险就算了,可不能连累到嫣然。”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话说的应该就是燕沁和嫣然了。
前往关西的事情,云氏真说起来,与嫣然没有半点血脉关西。
但为了李青君,嫣然也是拼了,甚至连为嫡母尽孝,也要同行这样的理由都找出来了。
沈氏作为嫣然的亲生母亲,听见她这样说,顿时就被气病了。
嫣然在萧将军眼中,这个女儿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将来要做皇后的人,萧家的气运荣华他可全都压在这个女儿的身上了。
关西这般凶险的地方,萧将军就算再疼爱嫣然,凡事一向毒纵容着她,这次也是断然拒绝的。
架不住嫣然说什么都要去,甚至还要直接跟着萧楚恒等人一起走。
萧将军的火气也上来了,索性就将嫣然直接关到祠堂里罚了跪,彻底断了她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燕沁你可真是好手段,竟然为了独霸着青君,索性哄着他一并离开了帝都,你真以为天高皇帝远,就能摆脱掉我了是吗,那你根本就是做梦。”
明明当初李青君的话,嫣然也在马车外全听见了。
若真说谁粘着谁,绝对是李青君上杆子舍近求远,也要跟着燕沁走关西这条更为凶险崎岖的路。
事实往往太伤人了,嫣然根本就不愿去想这些,全都将一切算在燕沁的头上,她心里才会更舒服一点。
就在她跪在祠堂内,双腿从发疼在到发麻,已经彻底没有知觉的时候。
祠堂的门忽然打开了,就见太子一脸担忧的进来了。”好端端的,嫣然你一向最是端庄稳重的性子,萧将军怎么会罚你跪了祠堂,万幸你身边的侍婢瞧着不对,出府将这消息传递给我,要不然你还指不定要受多少苦楚呢,快点起来吧,将军那边本太子会替你求情的。”
嫣然跪在那里,其实就是在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才能继续干扰燕沁与李青君之间的关系。
她觉得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忙,想要什么,什么竟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而太子就可以成为她接下来的一步重要棋子。
想到这里,原本面无表情的嫣然,忽然一个踉跄,向着太子的怀里就跌了进去。
完全没想到,会突然抱个满怀的太子,整个人都愣住了,脸更是腾的一下就红了。
“嫣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你还能自己站稳吗,若不行的话我扶着你出去吧。”
不得不说,太子也算磊落君子了,他对嫣然那份心思,只要不是眼睛瞎的,谁人瞧不出来。
现在心仪的女子,就靠在怀里,但是太子的双手却垂在两侧,根本就不去碰嫣然分毫。
若非怕贸然移开身体,对方会站立不稳摔倒,他甚至都不会有丝毫肌肤相亲,这在太子看来,是对嫣然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嫣然对于这种爱重有加,非但没有感动,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埋怨着太子就是迂腐不化。
不过面上嫣然抬起头来,依旧露出感激不已的表情,缓缓的站稳后她这才说道:
“多谢殿下,我没有事情的,只是跪的太久了,骤然起身有些站立不稳罢了。都是我身边多嘴的丫头,竟然将您都给惊动来了,不过我确实该在列祖列宗面前跪着的,因为我是个有罪的人。”
嫣然说完,又要接着跪下去。
太子哪里舍得,赶紧伸手就将她拦住了。
“嫣然咱们都是自幼在宫里,结伴长大的,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与我都不能说吗?”
“而且你温柔善良,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本太子可不相信,你这种连飞蛾都不忍伤害的人,要用软纱将烛台遮挡住的人,会做出什么需要在祠堂内忏悔的事情。”
嫣然等的就是太子这句话,顿时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声音哽咽的说道:
“太子殿下那天在我父亲的寿宴上,想来也见过我那嫡亲的姐姐燕沁吧。关于她不祥的事情,不知道太子知晓多少,本来我一直以为这些全都是谣言害人罢了,可是就在前不久,我竟然真的瞧见,她变成了怪物,那样子简直太可怕了。”
太子对于嫣然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当即一脸震惊的说道:
“变成怪物,莫非你这姐妹是妖族不成,山野精怪虽然也时长会出没害人,但她既然是萧将军的女儿,怎么会是妖精呢。”
嫣然摇摇头,也做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知道一点,若是叫她继续活着,早晚必然是个祸害,所以我就想着,趁着她要去关西的时候,暗中下手除掉这个姐妹,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除魔卫道,可我依旧不忍,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对于妖邪之物,朝廷的态度一向也是相当明确的,那就是除恶务尽,统统一律诛杀。
太子想了一下,就满脸郑重的说道:
“嫣然你一向心软,这种事情要你亲手来做,确实是太难为你了。所以我是这样想的,此事我会派人调查清楚的,若果真如你说的一样,燕沁是个天生的妖孽,那我会出手将她秘密处决掉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再自责了。”
就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太子忠正耿直的性子,嫣然自然很清楚,而她也是利用了对方的这一点,将矛头彻底指向了燕沁。
三言两语,这件事情太子就主动接手过去了,嫣然对于这个结果,当然是相当满意了。
“我到底是内宅女子,遇到事情难免慌乱,多亏有太子殿下您来了,这件事情交给您,我这心里也就安稳了。”
嫣然不但将太子当做一枚棋子算计了,临了还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浑然没有觉得,自己竟然被利用了的太子,面对嫣然那看向他时,满是信任的眼神时,竟然觉得备受鼓舞,更是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听闻青君也是跟着一并去的,所以我也不好明面上动作太大,但我一定会派信得过的下属,沿路盯紧了燕沁的,只要她有异样立刻诛杀,到时就算是青君也不好阻挠。”
嫣然不愿亲自出手,就是唯恐在李青君那落下埋怨,至于太子他们若闹到兄弟不睦,她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的燕沁,毕竟她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猜不到,自己竟然会莫名其妙的被当朝太子给盯上。
出了帝都的城门,一行人赶路就没有片刻的耽搁。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在前面探路的人来回禀,说的发现一个镇子可以暂时歇脚。
百十来号人,浩浩荡荡的若是进了镇子,先不说有没有客栈能安置下这么多的人,而且必然会给百姓们带来骚动。
李青君带来的这些都是精锐,长年累月的已经习惯了在外安营扎寨了。
这进入镇子的,最后也不过就是燕沁兄妹俩,还有李青君,以及几个随从罢了。
这镇子名叫千叶镇,因为离着帝都也不算远,就算镇子不大,但是却十分的繁华,如今天都渐渐黑下来了,可是沿街叫卖声不断,老百姓们三三两两的闲逛着,瞧着就很热闹非凡。
燕沁虽然瞧的眼花缭乱,是挺开心的,但也忍不住嘟囔道:
“要我说咱们就不用这样麻烦,也跟着大家伙安营扎寨的在野外讲究一晚上就好了,住在客栈内虽然更舒坦,但是明天还要与他们汇合才能出发,实在是耽搁时间。”
燕沁一个修行的人,本来对于安于享乐的事情并没又多大的执念。
很多时候,甚至为了追求境界上的突破,还会特意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闭关一段时间,因此在住的上面,她的确不会挑剔太多。
萧楚恒一听这话,却忍不住用手扯了下燕沁的衣袖,接着就小声的说道:
“王爷面前不得造次,阿沁就算你不在意,但王爷何等身份,既然这里有镇子可以落脚好好休息下,难道你打算叫王爷在野外委屈一晚不成。”
萧楚恒这话,说的已经声音很小了,但是架不住李青君的耳力确实惊人,每一个字他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本王领兵打仗多年,再艰苦的环境也能休息,但是燕沁你不行,别忘了你伤到的眼睛,还需要好好将养着呢。”
李青君在说这话时,故意将字眼咬的很重。
燕沁当然对于自己的情况最清楚不过了,她伤的哪里是眼睛,而是体内的妖气,总是冒出来作妖,极为的狡猾难以祛除掉。
李青君适才的话,分明就是在提醒她,妖气未除,晚上冥想时还是单独住比较好,省的她又变成怪物模样,到时被人瞧见了,这件事情可就很那再瞒住了。
“多谢王爷提醒,我全都记下了,那真是辛苦你了,为了迁就我还要来镇子上住,要不您先回去吧,有我兄长陪着我下榻客栈就行了。”
燕沁这话说的,明显没啥好腔调。
她会如此也是有原因的,燕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李青君这一整天里,都对她横眉冷对的,而且说话也是冷飕飕的。
燕沁哄也哄了,问也问了,半点效果都没有也就算了,她还隐隐觉得李青君对她苛刻的态度,简直越发的变本加厉了。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燕沁实在是忍不住了,此刻已经开始针锋相对起来了。
李青君不禁瞪了燕沁一眼,觉得对方,简直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但到底也没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后,当先快步向前走去了。
燕沁也是不甘示弱的,在对方身后哼了一声,接着故意放慢脚步,存心要和李青君之间拉开距离。
他们两人之间斗气,谁都不服谁,其实最可怜的,是夹在中间的萧楚恒了。
一边是亲妹妹他舍不得数落,另一边可是位堂堂的王爷,更轮不到他来说教。
萧楚恒甚至急的,额头上都见了汗,最后还是只能压低声音,冲着燕沁说道:
“阿沁你就少说两句吧,其实我觉得宸王殿下,已经对你够另眼相待,而且处处照顾有加了,他的性子一向就是如此的,在朝堂上你是没瞧见,满朝文武就没人敢在领兵作战的事情上,对他说一个不字。”
李青君的战功赫赫,那不是靠皇室子弟的身份得了的,而是他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才换来的。
若说萧渣爹那种算是权臣的话,那李青君就简直是掌控天下兵马大权,朝廷中大半的兵权都在他一个人手上,谁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萧楚恒看来,自家妹妹就是个特例了,不但在李青君面前放肆的很,而且还敢给这位宸王殿下摆脸色,他真是在旁瞧着,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因为越说越激动,萧楚恒的声音,顿时有点大,一时间惹得四周的人纷纷向着他们兄妹来看过来。
燕沁顿时恨不得将脸都给捂住,觉得真是有点丢人。
走在前头的李青君,嘴角却微微勾起,觉得萧楚恒跟在身边似乎没那么碍眼了,多叫他提醒两句,燕沁或许就知道,自己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当意识到这位兄长,大有继续喋喋不休下去的架势,燕沁是真怕了,感激向着一旁的摊位走去,随手抓起一个荷包就想问问价格。
不料看着慈眉善目卖荷包的老阿婆,瞬间一脸凶狠的看向燕沁,并且将荷包直接躲回到了手中。
燕沁绝对不算胆子小,经不起吓的人,只是这阿婆的眼神,确实太骇人了,仿佛下一刻就能冲上前来将她活撕了一样。
“阿婆你这荷包,我瞧着颇为的精致特别,上面的符文好像是一种文字吧,我看着喜欢想买一枚回去,若是你不想卖的话就算了。”
一个老人家,就算举止有些奇怪,燕沁到也不至于同这阿婆计较什么。
她转身本来都要走了,就听得这老阿婆却用一种极度不屑的口吻说道:
“算你还有点见识,这是山女娘娘的文字,是赐予我们千叶一族的福泽,你们这些外乡人别说佩戴了,就算碰一碰都不配。”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传统,这一点无可非议,就算不能接受,但也能理解。
这位阿婆此刻的表情,却实在是叫燕沁有些诧异,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她不是个沿街叫卖的小贩,而是什么了不得的贵族诰命妇一样。
燕沁要买东西,走在前头的李青君,默默的已经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等了半天,就瞧见燕沁竟然因为一枚荷包,还被个老太婆给冷嘲热讽了半天。
燕沁自己到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李青君却听不下去她受这份委屈,顿时就走上前来,直接将摊位上的荷包拿在了手里。
“我到要瞧瞧,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金贵之处,若你们这山女当真如此的灵验,那你就叫她现身来与我理论好了,你这东西我们不稀罕,但你别一把年纪为老不尊,再敢说一句难听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青君可不管什么男女老少之别,像这种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有些年纪,就觉得随便胡言乱语,也没人敢将她怎样的老家伙,他可是瞧见过不少。
像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大本事没有撒泼打滚却是一把好手,只有将这种为老不尊的人彻底震慑住,否则由着他们说个没完,那真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讲出口。
“你要买就买好了,到时候山女娘娘怪罪下来,反正受罚的也不是老太婆我,但是你们要给钱的,五文钱一个可不能降价的。”
燕沁一个女子,除非魔性外露的时候,瞧着很是骇人,平时瞧着确实挺瘦弱的,毕竟在将军府长年累月的缺衣少食,没被饿死就算不错的了。
李青君就不同了,手里斩杀的敌将不计其数,又是个强势的个性,自带一身的煞气,谁瞧了不觉得怵得慌。
一看就知道李青君不好惹,本来还坚决不卖荷包的老阿婆,瞬间都改口了,这会她已经不提千叶族人有多高贵的事情了,只盼着五文钱别落空,她就心满意足了。
李青君直接丢出去几文钱,也没有细数,但绝对只多不少。
“还喜欢哪个荷包,直接拿就是了。”
燕沁刚才虽然没打算计较,但李青君给她出头做主后,这心里也是格外的痛快。
瞧着李青君丢出去,绝对有二十多枚铜钱,燕沁也不占一个老人家的便宜,又拿了两个荷包就离开了摊位。
“宸王殿下,还有大哥这俩给你们吧,这上面的文字确实挺有特点的,咱们三个一人一个荷包,也算这小镇没有白来。”
自家妹妹送的东西,别说是一枚荷包了,就算是一块地上捡起来的石头,萧楚恒都绝对稀罕的能当宝贝揣怀里。
李青君虽然瞧着一脸嫌弃,但还是将荷包接到手里,但却忍不住说道:
“也就你喜欢这种粗陋的东西,料子也不好,上面的刺绣也很粗糙,等回了帝都本王是断然不会戴着这种东西的。”
嘴里说着各种嫌弃的话,但是李青君比萧楚恒的动作还麻利,此刻已经系在腰间了,还低头满意的自我欣赏了两眼。
东西买了,燕沁就想着,赶紧寻个地方歇息,明天毕竟还有一整天的路要赶呢。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就见一年轻的女子走上前来,满脸担忧的说道:
“三位你们一瞧就是外地人吧,我知道自己多嘴多舌的不好,但我还是想奉劝你们一句,若是可以的话还是将荷包拿掉吧,要不然山女娘娘真的会来索命,带走你们的魂魄成为祭坛上的供品。”
之前就因为所谓的山女,慈眉善目的老阿婆,瞬间变的要吃人一样。
这凑过来的姑娘,看着也是小家碧玉的,结果满嘴全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听得燕沁不禁头无奈的苦笑出声了。
“我说这位姑娘,怪力乱神的话还是少说为妙,而且我这两位兄长,可都是修真之人,是真正的修灵师,在我看来若真有所谓的山女夺人魂魄,那必然是妖邪为祸一方,这是要被铲除掉的,怎能当神明供奉起来呢。”
好言相劝的女主,一听完这番话,顿时眼睛都亮了,更是激动到泪水都快落下来了。
“果然我爹爹说的没有错,只要静心等待下去,一定会有转机的,我总算将你们这些有大本事的人盼来的,姑娘还请你们务必帮帮我,救一救这全镇的百姓吧。”
年轻的女子话一说完,竟然就要往地上跪去。
燕沁赶紧将人给扶住了,李青君身为王爷,现在也算微服私访,遇到不平的事情,自然也是要问个清楚的,保护一方百姓安宁,本就是皇室子弟该做的事情。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话慢慢说,咱们先找个合适讲话的地方,只要你们这镇子上,真有邪祟作乱的话,我必然是会一管到底的。”
得到李青君的这番承诺,年轻姑娘的情绪总算稳定一些。
就见她领着一行人,来到一家落锁的医馆,从侧门带着燕沁等人进去了。
将屋内的灯点燃,姑娘坐下来,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我叫做小荷,是前些年跟着爹爹搬到这阵子上住的,我爹是个郎中,医术好又总是乐善好施,虽然我们父女俩不是这里人,但整个镇子上的百姓们,对我们也都很照顾,直到所谓的山女娘娘出现,一切就全都改变了。”
瞧着小荷哭的伤心,燕沁赶紧提给她个帕子,在场就她是女子,这安慰人的事情自然要由她来了,虽然她也并不太擅长这个。
“小荷你先不要哭,是不是你爹爹出事情了,这医馆我刚刚瞧着落了锁,而这内院里显然也是你自己一个人在住。”
一听燕沁竟然提及到爹爹,小荷非但没有止住哭声,反倒立刻哭的更厉害了。
“我爹爹已经不在了,被镇子上的人送去了山上献祭给山女娘娘了。”
萧楚恒的眼睛瞬间都瞪大了,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镇子上的人,竟然有拿活人献祭的风俗,要知道白十年前的王朝确实会如此,但我朝即便是皇室都没有活人陪葬的习俗了,更别说好端端的大活人,竟然要像牛马一样被送去献祭。”
小荷一听这话,顿时更激动了,虽然还在哭,但又忍不住的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自己盼来救星了,这山女娘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忽然这山里就不能随便进入了,只有信奉她的人才能平安无碍的出来,否则进入山里就会迷失其中最终死掉。”
“其实若真有一方山中神明,必有镇子上的百姓,那当然是好事了。可是山女娘娘还有一个要求,但凡诊治上患病的人不许吃药,说这是做了恶事受到的天罚,才会缩短寿命的,我父亲是医者自然看不下去,偷偷的总是给患病的人开药治病。”
小荷说到这里,又激动的哭个不停,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在场的几个人,其实也听得差不多都明白了。
李青君微微皱眉,接着小荷的话,替她说了下去。
“被救治的百姓,都未必感激你父亲,就更别提那些虔诚信仰山女的人了。你爹自然就沦为众矢之的,会被送去山里,被当成有罪的恶人献祭,到也就解释得通了。”
小荷哭的是说不出话来,但是李青君的话,却叫她猛点头,显然事情的经过,也确实就是这样。
“噗通”一声,小荷直接跪在了地上,向着燕沁三人连连的磕头起来。
“我父亲已经被带走三天了,我之前跟着去祭坛瞧见过一次,所有被送去献祭的,都会被绑在一个个木桩子上,然后不给喝水也不让吃饭,最后活活的被风干而死,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爹还活着,求你们救救他。”
燕沁总算知道,小荷适才在知道他们是修真者的时候,为啥会那般激动了。
还真别说,这种事情寻常人的确没本事解决,也只有修真者向来就是逆天而行,才能得到强大的修为。
真是山野精怪作祟的话,能与它们周旋抗衡的,除了修士也就没有旁人了。
“我辈修行之人,本来就是与天争,与地斗,并且除魔卫道也是本分,小荷你放心好了,既然咱们能遇到那就是缘分,你爹爹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
燕沁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正义凛然。
没办法作为一个修士,这种见到祸害一方的妖邪,那简直立刻就想着灭杀掉。
要知道修士除了努力修炼外,想要提升境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积攒功德。
很多修士境界到达瓶颈后,都会引来雷劫,其实雷云的强弱,与气运还有功德有关系。
大功德者,雷劫相对也会变若,这是天道的一种眷顾,所以修士都热衷于除魔卫道,也有积攒功德的原因在里面。
小荷到是激动,向着燕沁投来感激的目光,但是再瞧李青君和萧楚恒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神情古怪的看着她。
“小荷你先给我们弄点吃的吧,至于如何去救你爹爹,我们三个需要商允一下。”
小荷现在那简直就是言听计从,别说一顿吃的了,只要能将爹爹救回来,就算舍了她自己的这条命都行。
“好你们且等等,只要我爹能顺利回来,吃的算什么,我当牛做马报答几位恩公都行,再不济我还能以身相许为奴为婢。”
小荷这话,燕沁是没啥反应,再场的另外两位,却是赶紧摇头,萧楚恒本来正是喝水呢,差点没直接被呛死,这会正止不住的咳嗽呢。
燕沁瞧得差点没笑出声来,赶紧上前就像帮这个兄长拍一拍后背。
结果哪成想,就见萧楚恒换过一口气后,就马上责备的看向她说道:
“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什么事情都答应呢,难道你忘记了咱们此行是为了什么才出帝都的,正事耽搁不得的。”
燕沁一听这话,立刻就指了指萧楚恒手上戴的扳指说道:
“我怎么会忘记,自然是为了护送母亲的棺椁回关西云家啊。不过宸王殿下不是给兄长你这枚,可以保证东西不腐不烂的储蓄戒指,母亲的棺椁也被妥善的安置其中了,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咱们都碰上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荷的爹爹,不愧对自己医者的身份,仁心仁术,却落得即将惨死的下场,燕沁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这种事情碰上了,叫她视若不见,说实话确实很难做到。
另外她也有自己的一点死心,那就是积攒功德这件事情。
这一方小世界灵气太稀薄了,而她想要离开,提升修为是必然的,到时引来雷劫,都没有足够的天地灵气给供她调动去抵御。
努力的积攒功德,叫雷劫弱化一些,她突破境界的时候,才不至于九死一生。
李青君站在门边,瞧见小荷确实走远了,这才收回视线缓缓的说道:
“你兄长的意思是想说,这小荷的话也未必就全都能相信,在外凡事要多个小心总是没有错的,但若她讲的全是真的,那本王自然要替百姓除掉这祸害一方的邪祟,所以今晚我先去探一探虚实。”
萧楚恒一听这话,顿时起身赶紧说道:
“怎能叫王爷去冒险了,这一探究竟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做吧。”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忽然一只黑猫跳到了两人身边的柜子上,成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你们就别争了,瞧瞧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你们都更适合去山里探个虚实。”
黑猫自然是燕沁幻化而来的,不过她这个模样在人前出现,还真是头一次。
萧楚恒被吓了一跳,甚至还以为这镇子上,已经不太平到,随处都能冒出来山野精怪了,所以他瞬间将佩剑给拔出来了。
向来稳重沉着的李青君,虽然没有表现的这样失态,但是神色间明显也是被震惊到了。
但他很快就皱眉,紧盯着面前的黑猫看了半天后说道:
“萧燕沁,你在这里装神弄鬼的给谁看呢,还不赶紧给我变回来。”
李青君此刻,心里真是被气得够呛。
燕沁这是还不怕,别人将她当成怪物看待是不是,没事脸变绿一下就算了,现在到好竟然直接变成个黑猫的样子,这任谁瞧了非得彻底将她当妖族看来不可。
萧楚恒显然也挺没办法接受的,不过一听说这黑猫竟然是自家妹妹,虽然震惊到无以复加,但是指向黑猫的剑到是马上收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来自山女的诅咒不成,阿沁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你等着我现在就进山,不管那所谓的山女到底是什么东西,为兄都会斩杀了她,叫你恢复如常的。”
燕沁此刻,已经笑得在柜子上来回打滚了。
一个不注意竟然跌落而下,李青君别看适才还在凶她,此刻却动作敏捷的立刻伸手,就将这只捣蛋的黑猫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这魔道的功法,燕沁现在用的并不算特别熟练,尤其是受到惊吓的时候,往往幻化的样子就会失灵。
先是从高处跌落而下,如今更是直接被李青君抱了个满怀,就见燕沁因为心里紧张,直接就变换回了本来的样子。
“宸王殿下,我没事了,刚才真是谢谢你把我给接住了。”
一变换回来,燕沁就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对方怀里的。
要知道黑猫的样子,被对方抱住是一回事,她如今的模样,若是还继续待在李青君的怀里,燕沁光是想想这脸颊上都开始发烫了。
“阿沁你没事了,这真是太好了,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吓死为兄了。”
自家妹妹又好端端的站在面前了,萧楚恒总算松了一口气,围着燕沁看了好几圈,确定她真的没事后,这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燕沁既然在这两人面前,直接幻化成黑猫的样子,这都不难看出,她对李青君还有萧楚恒,是绝对信得过的。
“兄长你不用着急,其实我有件事情没有对你说,虽然我没了灵根,但因为我另外得了一段机缘,所以我掌握了一种修炼的功法,适才的幻化之术,也是这种功法里的一种很浅薄的小伎俩。”
魔道虽然被人人喊打,但不得不说,确实博大精深,幻化成黑猫,那还只是因为燕沁修炼时间太短,只能施展这些皮毛的本事。
若将来她魔功大成的时候,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甚至都不在话下。
燕沁的话,虽然听得挺匪夷所思的。
但是自家妹妹,竟然能有这样的机缘,不会因为没了灵根就被视若废物看待了,萧楚恒当然只会为了燕沁感到高兴。
“阿沁那真是太好了,而且你刚刚幻化的黑猫,简直是惟妙惟肖,半点你的气息都感应不到,仿佛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只真正的猫,若这还是你这功法的浅薄伎俩,那将来你岂非比为兄还要厉害了。”
完全就不担心被超越的萧楚恒,此刻笑得特别开心,仿佛燕沁变得厉害,比他自己修炼大成,还要叫他期待万分。
燕沁说这么多,那可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魔道功法有多厉害。
就见她一阵黑雾过后,再度变成黑猫的样子,然后口吐人言的说道:
“既然要去探下虚实,那你们不觉得,其实最适合的人是我吗。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走在山林间,完全遮掩住自己的气息,就算是山野精怪也休想识破,所以我去比你们都要安全的多。”
话说如此,一点也没有错,但是燕沁要去,瞬间就被两人全都回绝掉了。
萧楚恒一脸的担忧,更是赶紧说道:
“我这个做哥哥的还在,就不会叫你犯险的,就算阿沁你现在也能修炼了,可是也不能逞强,有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李青君明显也是这个意思,甚至他提剑已经向着屋外头走去了。
“就你那三脚猫的蹩脚修为,就算再怎么幻化,遇到危险一定逃不掉,咱们几人里本王修为最好,一探究竟的事情我去做,你们兄妹俩老实在这待着,别跟着添乱就行了。”
燕沁一向也是做了决定,轻易就不会更改的人。
而且李青君和萧楚恒,越是这般替她着想,她何尝又希望,真正在意自己的人涉险呢。
二话不说她仗着自己现在是黑猫的样子,身手矫健竟然从窗户直接飞了出去,接着几个纵身一跃间,就彻底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速度之快,简直叫李青君楞在门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燕沁竟然敢不听他的话,抢先一步先去密林一探究竟了。
“阿沁这性子,怎么就这样倔呢,我要赶紧去将她给逮回来,不能叫她涉险,否则我如何同过世的母亲交代。”
李青君堂堂一位王爷,刚刚都抢着要去探查山林,真说起来他当然不是为了萧楚恒在这般积极的啊,何尝不是担心燕沁自告奋勇的跑去有危险。
但此刻他却对萧楚恒摇摇头,皱眉说道:
“不要轻举妄动了,你妹妹幻化成猫的本事,咱们两个可不懂。若是此刻再贸然进去的话,只会打草惊蛇,若是山林里的祭坛真有什么机关,因为我们被触动,燕沁在其中反倒更加危险了。”
萧楚恒一听这话,顿时也觉得很有道理,强忍住往外冲的打算,他就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阿沁以前也不是这种性子啊,现在怎么胆子这样大了,真是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
李青君和萧楚恒,对背地里怎么数落她,燕沁不用想大概都能猜出来。
飞快奔走在山路上的燕沁,却对自己今晚做的决定一点都不后悔。
她就是如此一个人,旁人对她好一分,她就会牢牢记在心里的,与其叫她等在医馆里,她宁愿前来犯险的人是自己,至少心里会安稳一些。
燕沁一路向着山林的最深处跑去,期间到也遇到了很多山林里的小动物。
还有几只野兔子,因为她受到惊吓,也跟着四下乱跑了起来。
虽然幻化成黑猫的样子,行动更为敏捷,但不停歇的跑了半个时辰,等瞧见所谓的祭坛时,燕沁也累得气喘吁吁了。
“竟然在这深山老林里,还真有个祭坛,看来小荷姑娘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燕沁先是谨慎的感应了一下,发现这祭坛平平无奇,也没有灵力波动后,她这才缓缓的凑近过去。
等到走的更近一些后,燕沁瞧的更加真切了。
祭坛完全是用巨石堆砌起来的,也不知道这些些大石头,究竟是怎么搬运到此处的。
在祭坛的四周,有很多两人高的大木桩子,那上面绑着的全都是人,有的已经风干,有的应该是被猛禽当成食物过,全身残破不堪,有很明显被啃啄过的痕迹。
燕沁可没有忘记此行前来的目的,所以她不禁围着这些木桩子就开始挨着个的仔细瞧过去。
围着祭坛绕了小半圈的时候,忽然她就发现一个木桩子上有个奄奄一息的人,顿时她就惊喜的赶紧一跃跳上了桩子。
“你醒醒,你是小荷的爹爹吧,我是小荷姑娘找来救你的人。”
不得不说,猫的攀爬能力确实强悍,若是没有幻化的时候,想爬上这么高的柱子,不动用体内的魔气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但是现在她是黑猫的形态,简直是随便的抓住木桩,轻松的飞跃几下就爬上来了。
用头努力的去蹭被绑着的中年男子,在燕沁的一声声轻唤下,男子总算有了反应。
“小荷,我的小荷还好吗,没错我就是张郎中,莫非是我已经死了,还是出现幻觉了,一只猫竟然也能口吐人言的说话了。”
燕沁能立刻找对人,并不是她有张郎中的画像这类东西。
实在是郎中的穿戴,本身就比较好认出来。
想来这位张郎中,应该是给人瞧病的时候,就被强行抓来这里绑上了,他腰间还系着个针灸袋子呢。
“我是修灵师,这副样子不过是一种幻术罢了,你别着急我这就想办法救你下来。”
修真者对于寻常人来讲,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强大实力的象征。
张郎中顿时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但下一刻他又赶紧说道:
“这位仙师你比忙着救我,若我这边逃走了,必然是要惊动山洞里的那只女妖的。可是山洞里还有很多被抓来的孩童,我这条命活得也算够久了,还请仙师务必要救一救这些孩子。”
燕沁正努力的,想用锋利的猫爪子,将麻绳割断呢。
结果她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复杂到这个样子,本来只是救一个人的,现在怎么听着,要救的人还不少。
来都来了,有更多的功德可以得到,顺便又能多救一些人,这样的事情燕沁当然不会拒绝了。
但是在准备顺着木桩子爬下去的时候,燕沁忽然又停下了,只见她举起的猫爪间,魔气闪动过后,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就出现了。
“张郎中一会我进山洞,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状况,或许会惊动你口中的那只女妖,导致不能折返回来救你,所以你张嘴,我先给你喂点睡,这样你就能多撑一阵子了。”
人若是饿上几天,确实还能撑得住,但要是脱水严重的话,确实死的会很快。
这处祭坛入夜后还好,只要天一亮那就是全天顶着太阳暴晒,张郎中被绑在这里也没几天,但若是燕沁今晚没来,恐怕明天他就会被活活晒死了。
这一次张郎中没有拒绝,赶紧将燕沁递来的水珠吃了下去。
水珠看着不大,但是到了嘴里,竟然就变成甘甜的露水,张郎中瞬间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仙师不必管我,为何小荷我也会撑下去的,您还是快去救那些可怜的孩子吧,这女妖每天都要喝血,每晚都有一个被吸干血的孩子被丢出来,算算时辰又快到孩子遭殃的时候了。”
燕沁听得也是心惊肉跳,顿时不在耽搁,纵身飞下木桩子,她向着张郎中说的那个山洞就飞奔赶了过去。
这山洞内,才一进去燕沁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强烈阴气,竟然叫她都觉得通体发寒。
而孩子的哭声,更是从山洞的最里面传来了。
“这阴气之强,看来在这山里为害一方的,还真不是什么山野精怪,弄不好是鬼祟这类阴灵,那想要灭杀,还真需要费些手脚了。”
反正来都来了,燕沁就算觉得棘手,自然也不可能真的直接打道回府啊,尤其那山洞里孩子的哭声,也是牵动着她的心。
若是可以的话,她也不想今天晚上,还如张郎中说的那样,有孩子的尸身被丢出去。
“你们走开,不要过来,不许你们伤害我妹妹。”
燕沁一直向着山洞里走去,哭声也越来越清楚了。
等到走过一个拐角后,面前豁然开朗,然后她就瞧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护在身后,努力的挥舞着手里的扫把,驱赶着向他们兄妹围过来的无数阴灵。
明显看得出来,少年也是害怕的,毕竟这些阴灵一个个面目狰狞,发出阵阵怪笑的围着他上下飞舞,手里握着的扫把一下下打出去,却根本是徒劳无功。
“嘎嘎嘎,夫人还等着饮血酒呢,咱们就被戏耍这小子了,还是赶紧动手吧。”
“没错,不能叫夫人久等了,他不是这样在意自己的妹妹嘛,那咱们今天就将他妹妹抓走抽干了血。”
“好啊,好啊,我就喜欢看人痛苦的样子了,你们说这小子会不会哭的很伤心啊。”
十几只阴灵,一边发出怪笑,一面戏虐的看着少年,其中有一只阴灵,更是向着小女孩直接抓了过去。
“你们给我走开啊,我和你们拼了。”
明明知道手里的扫把没用,但也没有更好防身武器的少年,依旧只能徒劳的用扫把打向了靠近的阴灵。
本来他也绝望的以为,这一次扫把还是会穿过阴灵的身体,造不成任何的伤害,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带走呢。
结果扫把上,一层黑色的魔气笼罩其中,无论是少年还是阴灵都没有察觉到。
当扫把与阴灵真的碰撞到一起时,就见得嚣张大笑的阴灵,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竟然直接当空融化消散掉了。
阴灵一被驱散掉,别说那些嚣张怪笑的阴灵全都傻眼了,就连少年自己也是一脸发懵,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只是挥了挥扫把,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本事。
这一切当然全是隐匿在暗处的燕沁出手的缘故,因为这兄妹两人的模样,不禁叫她想到了,也一心护着她的萧楚恒了。
“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们最好不要过来,否则的话这就是下场。”
少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能对这些阴灵构成伤害了,但这终究是一件好事,顿时他就壮着胆子大喊一声,并且将手中的扫把,向着离他最近的一只阴灵再次挥舞了过去。
这只阴灵也是一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与扫把接触的瞬间,再一次灰飞烟灭了。
这一幕真是叫其余的阴灵,全都瞧得肝胆俱裂,再也没有一个敢凑近的。
“好小子算你有本事,不过你休想借着这点小手段,就妄图将我们给吓唬住,现在我就去告诉夫人,到时不但你妹妹要死,你今天晚上也休想能活命。”
随着第一只阴灵,嘴里喊的嚣张的话,但却吓得立刻逃遁走的时候。
其余的阴灵,也如梦方醒一般,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这里挨扫把,一股脑的全都飞走了。
少年瞧着最后一只阴灵也彻底瞧不见踪影的时候,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接着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用完了一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阿妹你别哭了,已经没有事情了,我现在就带着你离开,你相信哥哥,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叫你有危险的,我一定豁出这条命来护着你。”
被少年一直牢牢护在身后的小丫头,虽然吓得一直在哭,但是听见这话,却立刻摇头说道:
“阿哥你别管我,今天晚上要被吃的是我,一会我就躲起来,趁着他们找我的时候,你就赶紧离开这里,阿娘和阿爹还等着咱们回家呢,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这兄妹俩一瞧穿戴,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燕沁心里不禁叹口气,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如此小的孩子,竟然都能这样懂事,看得她心里更加不忍了。
之前没有出来,燕沁是瞧着阴灵太多,她若想护着兄妹俩无碍,就未必能瞬息间,将全部的阴灵都给绞杀掉。
但凡有一只高声呼救,必然会打草惊蛇的,燕沁这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叫少年将阴灵都给吓跑。
这些阴灵心里畏惧,却也不会觉得少年太过厉害,至少不会大声呼救,趁着他们去搬救兵的这段时间,就是燕沁救人的最佳时机了。
从隐匿处走了出来,就见燕沁立刻笑着说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来救你们的人,绝对会叫你们兄妹全都好端端回家的。”
燕沁突然出现,吓了兄妹俩一跳,但是少年反应很快,马上眼睛一亮的说道:
“我刚刚能对付那两只阴灵,是不是大姐姐你在暗中帮了我,之前我挥动扫把,可是一直都没有作用了。”
懂事又聪明的孩子,一向都讨人新欢,燕沁不禁在少年的头上摸了下笑着说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也是因为你很勇敢啊,若你连出手都不敢的话,一样伤不到那些阴灵。现在你们兄妹赶紧离开这里,通过外面的祭坛时,西北角有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大叔,你们想办法将他救下来一并离开,我会留在这里给你们争取更多时间逃走的。”
一听活命的机会的就在眼前,两孩子高兴的连连点头,不敢有片刻耽误的就往外走。
只是少年护着妹妹,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回身看向了燕沁,似乎要将她的面容牢牢的记住。
“大姐姐不管今天,我们兄妹能不能从这里逃走,但你都是我们的恩人,将来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孩子说的话,燕沁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这少年能有这份心意,就已经很难得了。
“行啊,我叫燕沁,你们快些离开这里吧,若是有缘的话说不定咱们真的还能在见呢。”
少年感激的点点头,知道继续耽搁下去,不但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会成为燕沁的累赘,赶紧带着妹妹转身离开了。
燕沁此刻眼瞧着,四周再无旁人了,就见她嘴里念念有词,周身更是阵阵黑色的雾气涌现而出。
在这股雾气的笼罩下,她的身体越来越小,到了最后雾气散尽的时候,她竟然变得与少年的那个妹妹一般模样了。
“看来修为确实又精进了不少,如今瞧见过的人,竟然都能暂时幻化出来了,不过只能维持住半个小时,但想来给他们三个人争取逃走的时间还是够了的。”
稚气的声音,配上燕沁托着下巴,深思熟虑的模样,瞧着又憨傻又滑稽,毕竟现在只从外观来看的话,她就是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
燕沁才幻化好没一会,只见得有些昏暗的山洞里,忽然周遭全被猩红色的亮光给照的犹如白昼一样。
一股子极为强烈的阴气,叫燕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知道是那些阴灵提及的夫人来了。
地面上忽然一股血泉往上涌动,最终这泉水越长越高,还幻化成了人的形状。
一只纤纤玉手从血水里伸出来,接着一个容貌极为美艳的妇人,笑吟吟的走了出来,当瞧见燕沁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瞧的时候,这女子不禁笑了。
“你这小丫头到是有趣的很,竟然瞧见我血夫人,不躲也不哭,之前那些孩子,瞧见我可是吓得不轻呢,难道你都不会觉得害怕吗。”
燕沁本来以为,在这山洞内自称山女,为祸一方的是什么阴灵呢,毕竟一进来就阴气森森,还见到那么多没成气候的阴灵存在。
她还真是没想到,竟然会瞧见一只尸煞,这可比寻常的阴灵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并且尸煞吞噬的人血越多就越厉害,这位自称血夫人的邪祟,就凭她适才出来时那阵仗,也绝对是尸煞里最厉害的存在了。
即便是在修真界,若遇到这种等级的尸煞,都未必是燕沁独自能应付的,就更别提现在,才将修为慢慢捡起来的她了。
只是她心里也不禁冒出一个疑惑,在这个残破的小世界里,不该有这种厉害的尸煞存在啊,这根本就完全说不通。
“我害怕也没用呀,你一样不会放过我的,所以干妈还要哭呢,还不如好好的待一会,别做那些白费力气的事情。”
燕沁很努力的想去学着孩童的样子说话了,但架不住她两世为人,一开口就全然没有小孩子的样子。
血夫人却没有察觉出破绽,毕竟九幽魔气极为的厉害,那是能同仙气抗衡的存在,区区一只阴煞想看破燕沁的幻化,对方还没这个本事。
“果然是个有趣的好字,若非急需孩童的血,去稳固住裂缝的稳定,叫我的徒子徒孙们全都能来到这一方世界来,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修真者打杀,我可能还真舍不得杀了你呢,留在身边养着,闲来逗逗闷子一定很好玩。”
燕沁听得不禁撇撇嘴,她是小猫小狗吗,还把她养在身边解闷,亏得这只尸煞想得出来。
不过对方话里提及到的裂缝,却叫燕沁的兴趣一下被提起来了,当即她就故作可怜的说道:
“那你就别杀我了,我保证乖乖的待在你的身边,毕竟夫人你这般厉害,也不缺我一个人的血,还有那个所谓的裂缝又是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血才能维持住它呢。”
血夫人这会四下打量了半天,没有正面回答燕沁的话,反倒是微微皱眉说道:
“你还有个哥哥,他人哪里去了,不是一直护着你,还杀了我手下的好几只阴灵吗,莫非是丢下你跑了。”
燕沁心里咯噔一下,若是这血夫人忽然追出去,那就全都露馅了,所以就见她赶紧说道:
“阿哥才不会丢下我呢,只是我被困在这里,又饿又渴的,所以他帮我去外面找些水还有野果子回来,你们不用吃喝,我同阿哥可不行,一顿不吃就饿的难受。”
本来确实要去追的血夫人,一听这话到也不着急了。
只要这个小女娃在手,对方的哥哥看来早晚还是会乖乖的自己回来的。
“看在你这般乖巧伶俐的份上,本夫人也疼疼你,叫你临死前能做个饱死鬼,跟着我走吧,我那里有琼浆玉液,还有各种好吃的糕点果子,保证你全都没有吃过。”
燕沁这会,巴不得多拖延时间,瞬间弄清楚那个裂缝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所以乖巧的点点头,望着血夫人伸来的手,她胆大特别的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就跟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本来还打算在旁边,瞧着血夫人大发神威,帮着他们报仇雪恨的这些阴灵们,顿时全都傻眼了,完全就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怎么瞬间变得这样得宠。
转念又一想,要不了多久,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就要被抽干全身的血去稳固裂缝,这些阴灵再度发出欢快的笑声,一个个的摩拳擦掌显然很期盼这一幕赶紧到来。
燕沁这边跟着血夫人,很快就到了一间密室里面,结果才一进去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就见与外面的山洞完全不同,这里明显是被幻化过的,才一进去就仿佛置身在鸟语花香里一样,以燕沁的眼界她看得出来,这明显就是一处须弥仙府。
只是这种东西,在这一方残破的世界里,就更不应该出现才对。
还有桌子上摆放的水果,千灵饮,万灵果,赤炎海棠,寒玉香梨。
燕沁惊呆的样子,在血夫人眼里,那是因为她没有见过世面,当即就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
“快点尝尝吧,你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这些果子啊都很难得,吃一枚少一枚,这里虽然没有那些修真者的追杀,但好东西也太匮乏了,你赶紧吃饱肚子,到时我好送你上路。”
燕沁确实被震惊到了,因为这些无意列外,全是她前世,在修真界里经常吃到的东西。
如今的将军府,虽然不算是皇亲国戚吧,但她那个渣爹也算是位高权重。
若这一方小世界,真有这些灵果,没道理她在将军府那天的寿宴上,一个都没有瞧见过。
所以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是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从修真界带来的。
想到这个尸煞,竟然有办法穿行与两个位面,燕沁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想要脱口而出,赶紧询问对方是怎么办到的,但是燕沁好在还没丢了理智,若真问的太过详细,必然会惹得对方怀疑的。
她依旧装出天真浪漫的样子,就是过去拿着水果吃了起来,然后才看似无心的说道:
“这些果子可真好吃,阿哥也经常在山上砍柴的时候,给我带回来许多的果子吃,但没有一种果子这样好吃,而且我从来就没见过,夫人这是你从家乡带来的吗,为何你会说吃一颗就少一颗啊,你可以再回家乡去拿嘛。”
燕沁努力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但问出口的话,可句句都是在套血夫人的话。
一个孩童罢了,血夫人完全就没有戒备燕沁,在这里每天只有一群脑子不太好使,但还算听话的阴灵陪着她,确实也是挺无聊的。
难得有个好玩的小丫头,在这里喋喋不休的同她讲话,心情不错的血夫人,到也愿意多说上两句。
“你这话到也没有错,这里确实不是我本来生活的地方,只是有一群人就因为我修炼时,多杀了些人就整天里对我喊打喊杀个不停,我遁走时被逼到了绝境里,恰巧我知道附近有一处时空裂缝就夺了进去,结果就到了这里。”
血夫人说的很轻松,实际上就算她修为是不弱,但是在修真界,几十个修士追杀猎捕下,她当初简直是抱头鼠窜,一路被打回到了老巢里。
她始终给自己留着个后招,就是老巢里有一处,她平时也不敢凑近的时空裂缝。
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选择躲进去避难,结果却不料她命也算大,竟然没有被裂缝里的时空风刃活活切割而死,反倒是到了这一方小世界里称王称霸起来了。
燕沁本就是修真者,血夫人只是稍微讲了一下,她就全都听明白了,当即更是心里难掩激动。
其实这诸多世界之间,全都有着一些潜移默化间的关联,谁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但确实有穿梭与不同世界的时间裂缝存在。
只是这裂缝有的很稳定,自然进出也不会有危险。
可有的裂缝,因为很脆弱,或者受到损伤,空间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就会产生空间风刃,即便是修为再高深的修士,也无法与时间的力量相抗衡,必然会被风刃切割成寸断惨死。
所以大裂缝被发现不少,真正会进入其中的修真者,却是少之又少的,毕竟没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完全为之的空间。
也只有像血夫人这般,被逼到绝路上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所以才会进入裂缝之中,妄图闯出一个新的生机来。
“我的血就是要给这裂缝用吗,它是出什么问题了吧,原来我竟然如此的有用。”
燕沁继续旁敲侧击,血夫人闻听这话,却顿时露出气恼的神情。
“还不是因为那些修真者,简直是可恶至极,竟然瞧着我进了大裂缝里,还是要致我于死地,对着裂缝一通的轰击,导致裂缝极度不稳,我将将穿行过来,裂缝就处于崩溃的边缘了,我只能用秘法来修补,但我的功法都需要人血的灌溉,尤其是你这等孩童的鲜血最是有效。”
燕沁心里感叹一声可惜,若是这里的大裂缝还能用的话,那她就可以直接回到修真界去了。
对于一个正统的修真者来说,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想修炼魔道的。
燕沁就想着,趁着现在她体内的魔气蕴含的还不算太多,回到修真去,指不定能找到泄掉魔气的办法,再重头开始修真。
结果现在是空欢喜一场,大裂缝完全不能用,她现在的修为也没法修补,帮着血夫人一起修缮裂缝就要残害无数人的性命取血,这是燕沁一定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好了,我已经吃饱了,夫人带着我去裂缝那里吧,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既然这我这一身血肉你想拿去,那索性就全给你好了。”
血夫人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之前的小孩子哭闹不休就算了,每一个听说要被放掉全身的血时,都是被吓得颤抖不已,有的不中用些的更是会直接昏过去。
面前这个小丫头的反应确实太不对劲了,血夫人完全就没感觉到对方在害怕,甚至还觉得这小孩,好像比她还迫不及待。
“既然你这般想死,那本夫人自然要成人之美的成全你了。你且跟着我来吧,我也想瞧瞧,你还能逞强到几时,我局不信你一个小丫头,当真如此不怕死。”
燕沁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鄙夷。
大裂缝不能用虽然挺郁闷的,但燕沁却觉得这也是个大好的机会,因为她现在的能力,显然不是这只尸煞的对手。
但一会只要叫她找准一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利用这裂缝除掉血夫人呢,这才是燕沁迫不及待想过去的原因,因为她担心迟则生变。
随着血夫人一挥手,就见得周遭的一切全都变了。
鸟语花香的景致消失不见,只见得在最内侧的墙壁上,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了。
燕沁之前也是瞧见过大裂缝的,的确就长这个样子。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呢,是不是应该站在这个大裂缝的旁边,或者我直接进入其中。”
燕沁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嘟着嘴一边问,一边向着大裂缝走去。
她能感觉得到,这裂缝极为的不稳定,若是所料不错的话,甚至只要有人凑近,里面都会冒出一些细小的风刃直接攻击人。
“别过去!”
血夫人也清楚这一点,这周遭的小孩子,可被她弄来不少,现在想逮一个都难了,所以她可舍不得燕沁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被风刃给切割成寸断,主要对方那一身的血就难以收集到了。
所以为了阻挠燕沁,血夫人直接向着她冲了过去,就想将这个胆子大到,叫她都觉得震惊的小丫头赶紧逮回来。
却不料一切不过是演戏的燕沁,早就暗中留意着血夫人的举动了。
几乎是对方才一冲到近前,就见她顿时侧身躲开的同时,也幻化回本来的样子,掌心上早就聚拢起来的魔气,向着血夫人的后背就是狠狠一掌拍了过去。
血夫人确实修为不弱,但她先是被修真者追杀受伤,穿过大裂缝时也被风刃弄得重伤,所以才蜗居在这山岭间暂时休养一样。
燕沁正常情况下,的确伤不到血夫人,但她选择的出手时机确实很好。
这一掌才能结结实实的拍在血夫人的身上,而再瞧对方在一声震惊的怒喊下,却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的向着裂缝就跌了过去。
“你究竟是谁,竟然敢幻化成孩童的样子来暗算本夫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血夫人就算再暴怒,可是凑近裂缝太近的她,马上就遭遇到无数风刃的攻击,而变得自顾不暇起来。
燕沁可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当即就将周身的魔气全都调动起来,就想借着风刃相帮,将血夫人直接斩杀。
“你竟然是魔修,算本夫人看走了眼,但你真当如此就能杀了我吗,我承认你们魔族的确厉害,但你的修为实在太弱了,想与本夫人为敌你可真是不自量力。”
随着血夫人话音一落,就见得她周身涌现起无数的血色气泡,帮着她去抵挡住风刃的袭击。
而她自己则阴沉着一张脸,从裂缝旁一步步的冲着燕沁走了过来。
燕沁知道尸煞不好对付,但也没想到血夫人强到这种地步,眼瞧着再留下来,可能真就小命不保了,她也是当机立断,马上幻化成黑猫的样子,向着山洞出口的方向就飞奔而去。
反正拖延了都快有一个时辰了,那兄妹俩,还有张郎中只要不是在林子里迷了路一定是逃走了的。
没能杀了血夫人确实可惜,但是燕沁今晚上该做的事情,已经全都做完了,她也不贪心,否则说不定她自己就真的要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敢愚弄本夫人,现在想走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而且难得在这里遇到魔修,若用你这一身精血去修缮裂缝的话,说不定效果会事半功倍呢。”
身后传来血夫人,极为瘆人的贪婪笑声,听得燕沁汗毛孔都竖起来了。
但她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跑,只要冲出林子应该血夫人就不会追出来了。
燕沁从进入林子起,就感觉到一股子凉飕飕的阴气,后来看见祭坛,她就瞧明白了,全是这东西捣的鬼。
这是尸煞拿手的本事,利用血祭台,覆盖一定范围,在这其中它们的实力会得到翻倍的提升。
血夫人现在伤的明显不轻,燕沁就赌她不敢轻易冒险出来追她。
燕沁想的是挺好,但她还是低估了,血夫人此刻愤怒的严重性。
对方甚至不惜燃烧血煞之力,也要逮住燕沁,若不将她今天活剥生吞了,绝对不会罢休。
“我说血夫人,你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尽,我今天伤你,也算是为了那些无辜惨死在你手中的人,向你讨回点血债罢了,你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闹到玉石俱焚也不好。”
燕沁知道在这样下次,她还没冲出去林子,恐怕血夫人就先一步追上来了,到时她的处境就堪忧了。
这种情况下,燕沁就想着以毒攻毒算了,血夫人说不定震怒之下,方寸大乱反倒能叫她趁机逃出生天呢。
之前血夫人会疏于防范,那完全是将燕沁当个小孩子来看待。
她也是活了千百年的老邪祟了,阴沟里翻船一次就算了,当然不会接连被算计到。
燕沁的话血夫人甚至都不接茬,卯足劲的在后面追她,眼瞧着两人间的距离,只剩下百米左右的似乎,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狞笑,直接出手无数血色的珠子就要向前打去。
燕沁其实已经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压迫感,但她此刻不能停下来,与血夫人正面交手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狂奔。
就在燕沁都觉得,自己这下不死也非得落得个重伤收场的时候,却不料忽然从一旁的密林里,李青君闪身而出。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类似渔网状的东西,接着就将这东西向着血夫人丢了过去。
只见这渔网迎风就长,明显是一件法宝,所有打向燕沁的血色珠子,全都被这网给拦住,惯性之下反而向着血夫人的方向回弹了过去。
每一颗血煞珠,都蕴含着一股不容小觑的煞气,因为察觉到燕沁是魔修,血夫人也不敢托大,这次出手她是全力以赴,力求能够一击必中将人给留下来。
结果现在倒好,所有的血煞珠竟然全招呼到她自己的身上。
只听得一阵爆竹般的响声,夹杂着血夫人的惨叫声,在这静谧的夜色里传出去老远,甚至就连林间的鸟儿们,都被吓到纷纷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燕沁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叫她束手无策的血夫人,竟然就这样被李青君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我说宸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而且你丢出的那张渔网未免太厉害了吧,竟然连血煞珠都能挡得住。”
瞧着还是一副黑猫模样,为了方便说话,竟然胆大包天蹦到他肩膀上来的燕沁。
他虽然一脸的嫌弃,但还是立刻说道:
“张郎中已经顺利回到医馆了,本王怕你太蠢,所以就过来瞧瞧。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说好是来探个虚实,结果非要逞能,若不是我在这里一直等着接应你,现在怕是你已经变成个死猫了吧。”
燕沁也知道,这次确实很凶险,所以被李青君就算数落了一通,她也没有回嘴。
尤其是听说对方,竟然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心里暖暖的同时,更是忍不住说道:
“宸王殿下你这般尊贵的身份,竟然为了确保我的安全,在这深山老林里一等就是这么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不过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我全都记在心里的,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燕沁仔细算过的,除了偶尔李青君会来霸占她的床铺,确实叫人很气愤之外,其实真说起来,一直也是对方在帮她撑腰做主。
李青君眉头一挑,嘴角微微的勾起了几分,觉得燕沁还算有点良心,总算知道他的好了。
“要谢就趁早,扯到最后都是无疾而终,戏文里没听说过以身相许嘛,本王瞧你一穷二白还不招家里待见,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写我的。”
燕沁听得都惊呆了,错愕的看向李青君,干瘪瘪的笑了笑说道:
“宸王殿下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咱们的婚事本来就是权宜之计,我哪里配得上您啊。”
前一刻嘴角的笑意,李青君在听完这话后,瞬间半点笑容都没有了。
燕沁也觉得尴尬无比,赶紧看向下面,已经没了动静的血夫人,转移话题的说道:
“看着应该是被血煞珠炸的面目全非了,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吧,这只尸煞极为的厉害,就算在我们修真界,也是颇为的难缠,趁着她重伤,赶紧斩杀才能避免她残害更多无辜。”
李青君不禁哼笑一声,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
“这邪祟哪里还需要等到以后,现在就已经为祸一方了,既然撞到本王的手里,自然是不会叫她在有活着的机会。”
躺在网下面,奄奄一息的血夫人,也是听见了这番话的,顿时眼中就露出一丝绝望。
就见她努力的看向李青君,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颇有自信的红夫人,当即就想着叫对方能动下恻隐之心的话,那她就能够侥幸逃过一劫了。
结果红夫人一个字都没机会说出来呢,向来都是能出手,绝对不会给人任何反杀机会的李青君,已经手起刀落将红夫人的头颅斩了下来。
瞧着李青君这干净利落的身手,燕沁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发凉。
红夫人的眼睛里,到死都带着一丝憋屈,明显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她死的有点不能瞑目。
尸煞本就属于阴邪之物,只要身死就会立刻化为乌有。
红夫人的尸身消散了,但是原地却留下来一颗血红色,犹如琉璃一般亮晶晶的珠子。
这珠子一看就不简单,李青君伸手就将珠子拿了起来。
就在他想仔细瞧瞧,看看有何端倪的时候,就发现燕沁眼巴巴的盯着珠子,那小表情就差流口水了。
“这东西你想要?”
李青君将珠子,在手里往上抛了两下,顿时就见燕沁急的差点没叫出声来。
“你轻着点,这东西很珍贵的,尸煞全部的实力其实全在这颗珠子里,简直是妙用无穷,就算佩戴在身上,甚至都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
燕沁虽然是想要,但也不会故意隐瞒尸香珠的效果,毕竟今天晚上都多亏李青君来了,才把她给救了,这珠子她当然不可能胡编乱造一番,然后好趁机占为己有了,那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结果燕沁以为,这样的好东西,在这个灵力匮乏的小世界里,绝对算是稀世珍宝了,李青君必然会留在自己身边用着才对。
但是再瞧对方,竟然直接将这珠子,随手就向着她丢了过来。
直到珠子到了手里,燕沁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李青君弄不明白对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你不会没听懂我的话吧,这珠子妙用无穷的,甚至凭借里面精纯的灵气,都能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你现在不会是想要将它给我吧。”
燕沁这话问的,就特别的傻气,李青君强忍着笑意,没好气的说道:
“东西都丢给你了,自然是给你了,而且这东西虽好,不过本王一想到这是个邪祟死后凝聚出来的东西,就实在不想留着用了,所以就便宜你好了。”
李青君一个领兵作战的人,什么凶险万分,血腥残酷的画面没有见过。
他可不是那种养在帝都内,纨绔的皇室子弟,只要是好东西,而且还能保命,他绝对会视若珍宝的来看待。
此刻说的无比嫌弃,最主要还是担心,燕沁不肯收下这颗血色珠子。毕竟李青君与其自己多一条保命的手段,他更想看着对方,不要再有任何生命危险了,否则他要是下次来不及相救,后果简直是不敢想象。
燕沁到没想那么多,最关键李青君那嫌弃的表情,简直是演的太像了。
所以就见她这下,再也没有了犹豫,笑眯眯的就将血珠子收了起来。
这一方小世界灵力稀薄,但有了这颗珠子随身佩戴着的话,燕沁相信她修炼起来,必然更加事半功倍了。
这一次不但顺利将小荷的爹爹救了出来,虽然是经历了些风险,但是好在收获满满,燕沁还是很高兴的。
萧楚恒因为要护着小荷父女俩的安全,唯恐这镇上的百姓看见张郎中竟然回来了,再次对他出手围攻,所以才没有跟着李青君一起去的。
结果等到燕沁和李青君回到医馆的时候,果然就瞧见,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百姓,有的手里拿着砍柴的刀,正在那里一下下的砍门呢。
还有的妇人,这会掐着腰,就算人进不去医馆,却站在外面中气十足的破口大骂着》
“我说你们父女俩,这是想害死咱们全镇子的人是不是。之前我们挨家挨户,有孩子的可是都轮着献祭给山女娘娘的。”
“谁家生病的也会送去祭坛绑在木桩子上,现在张郎中你竟然敢偷跑回来,若是山女怪罪下来,我们整个镇子就都没有活路了。”
“将门砸开,咱们进去将张郎中绑了,重新送回到山里的祭坛上,请求山女娘娘的饶恕。”
围在外面的全都是普通百姓,萧楚恒对付他们是很容易,但他也下不去手啊,只能在医馆里用灵术挡住门,确保这些百姓进不来就是了。
燕沁一赶回来,瞧见的就是这副光景,瞧着沥青面眉头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显然相当不满了。
她的心里再度想起,刚刚李青君对付血夫人时,那手起刀落犹如切瓜一样的身手。
燕沁是真担心,李青君这会脾气上来,提着剑冲进人群再来一通切瓜,那可就真要血流成河了。
“王爷不要怪责他们,还记得我们才进镇子的时候,买的那些刺着神秘符文的荷包吗。如今我身上有血夫人的尸香珠,所以我才清楚的知道,那些符文会对寻常人构成不小的影响,这也是他们如此狂热信仰的原因。”
李青君觉得烦确实没错,但他也不至于真的出手,将这些百姓置于死地。
“那你可有办法帮他们清醒过来,如今这整个镇子上,看来除了郎中父女俩,就没一个正常的人。”
燕沁也是哭笑不得,但也很认同李青君说的这番话。
就见她将血珠子拿出来,并且灌注了些许的魔气进去,顿时这珠子就华光大显,简直将四周照的犹如白昼一样。
所有百姓也顾不上砸门了,反倒是双眼痴迷中,带着狂热的崇拜,向着燕沁就围拢了过来。
而这些百姓的头顶上,更是有一丝丝的血红之气冒了出来,向着燕沁手里的血珠子围绕而来,最终全都没入到珠子里面。
但凡是头上没有了血色气息的百姓,眼神都渐渐恢复清澈起来了。
最终等到所有的红色气息,全都被吸纳到血珠子里后,燕沁就有些脸色惨白的说道:
“使用这珠子,实在太耗损修为了,这里就交给王爷来善后吧,我必须赶紧去歇息一下了。”
燕沁不说,李青君都看得她此刻的状态确实太差了。
示意燕沁不用担心,赶紧去歇息后,李青君也将皇室的令牌拿出来,并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将所谓山女娘娘的事情,全都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百姓已经恢复了理智,加上堂堂的王爷,那简直对于他们来讲,都是这辈子也不一定有机会能见到的大人物,所以李青君的话是很有信服力的。
百姓们纷纷相信李青君的话,对于所谓的山女娘娘,也不再盲目的崇拜信仰了,家里但凡有那种神秘符文的东西,也全都一晚上的工夫,彻底的烧成了灰烬,这个小镇子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太平。
血夫人自从冒充山女娘娘,来到千叶镇后,将这一方搅扰的鸡犬不宁也就算了,甚至家家户户都有亲朋好友惨死,尤其是被送去山洞里,再也没能活着出来的孩子,就更是不计其数了。
之前百姓们全都被蛊惑,头脑不清晰,甚至就连子女惨死,都觉得是一种荣耀。
如今回过味来,虽然镇子是恢复了宁静,但家家都挂起了白绫,哭声更是彻夜就没停下过。
这种氛围下,就算镇子上的人,对燕沁三人那是千恩万谢,还百般的挽留。
三人却都没有心情留下来,而且他们也确实急着还要赶路呢。
等到第二天,晨起还没彻底放亮的时候,燕沁一行三人,只是在小荷父女俩的相送下,很悄然的离开了镇子。
与驻扎在山野间的精锐汇合后,众人就再度启程,向着关西的方向行进而去。
为了赶路方便,燕沁索性也改成骑马,这会她更是将背在身上的布口袋打开,止不住的去瞧里面装着的各种药材。
“还真别说小荷的爹,确实是位挺厉害的郎中,这里面配置的各种解毒,还有克制瘴气的药丸,竟然有十几种。咱们这是不是也算好人有好报啊,谁能想到这父女俩就是关西人,有这些解药想来就更安全无虞了。”
燕沁美滋滋的样子,一样样的整理着解药,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一旁与她并驾齐驱的李青君,心情都莫名跟好了起来,不禁也聊起了关西的风土人情。
“关西那边民风以彪悍著称,与我们帝都确实很不相同,而且因为常年与瘴气毒虫为伴,几乎家家都会驱使毒虫,也因为这点,提及岭山关西,总是会叫人觉得毛骨悚然,甚至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说到这里,李青君看了一眼萧楚恒,微微停顿了下,这才接着说道:
“说起驱使毒虫,最厉害的就是属你生母的娘家,云氏一族了,关西一带一向不受朝廷管辖,大有自成一体的架势,朝廷也不是没有派兵镇压过,但都因为毒虫多次无功而返,最后也只能给你外祖父一个关西王的爵位,算是暂做安抚,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
这些事情燕沁之前就听萧楚恒说起过,更是很清楚云家与朝廷之间,微妙的关系,所以李青君说起这件事情,她也只是听听,完全没有打算聊下去。
才出了帝都,下榻到千叶镇就出了血夫人的事情,本来众人也以为,这一路上都会很不太平。
不曾想后面的路,到是走的异常顺利,并且在两个月后,众人星夜赶路,从未停歇疾驰下,总算也到了关西境内了。
李青君下令休整的同时,也将部下找来,并且立刻吩咐道:
“关西的地形复杂,并不适合大队人马穿行,所以你们依旧按过去前往西部边疆的路线行进,本王独自走关西水路,这样我可以更快赶往边疆,那边的战况颇为的紧张,我快些到一天,死伤就能减少一些。”
部下就算不放心,但是军令如山,李青君都做了决定,自然不是他一个做下属的可以违逆的。
等到整顿休息好后,燕沁三人就与一路护送他们的精锐部队,彻底分道扬镳了。
燕沁到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李青君都说得很清楚了,如此安排完全是为了尽早赶赴边疆。
萧楚恒趁着李青君在前开路的时候,却忽然凑到了燕沁的身边,接着一脸欣慰的说道:
“妹妹,其实宸王殿下与你的婚事,就算他身份是很尊贵,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极为的不看好,不为了别的,就因为他那性子,可是帝都内出了名的不好相处,我就担心你下嫁过去会受委屈。”
想到之前的种种担心,萧楚恒忽然就笑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在多余操心。
“但现在为兄却是彻底放心了,毕竟宸王殿下这般在意你,甚至不惜陪着你进关西,连瘴气毒虫都丝毫不惧,就凭他对你的这份用心,想来等你下嫁到宸王府后,他也不会委屈到你就是了。”
燕沁听得简直是一脸迷茫,愣愣的看了萧楚恒好一会,才无奈的说道:
“兄长你这话还好是当着我面说的,若是被宸王听见了,那绝对是要笑话咱们兄妹自作多情的。你没听他亲口说的话吗,走关西水路是为了尽早到边疆,人家是心系战事,与咱们结伴同行罢了,哪里就是特意为了我才进关的。”
燕沁说完,还赶紧向着李青君看来两眼,就怕他听见,到时候她可就没脸见人了。
萧楚恒却像完全没看出来,燕沁的尴尬一样,反倒更加兴致勃勃的对她讲道:
“你忘了咱们萧家可是将军府,父亲是武将,我也算子承父业走的也是武将的仕途,所以这边疆的战事,我心里清楚的很,本来这次就是小打小闹,根本就不用宸王殿下亲自坐镇。”
“他偏要去还要走关西水路,你到是说一说,不是因为你难道还能是为了护送为兄不成。”
萧楚恒既然这样说,燕沁了解这个哥哥的性子,绝对不是讲大话的人,那估摸着边疆的战事确实算不得吃紧。
一想到李青君进关,竟然还真是为了她,燕沁心里慌的不行,她其实不愿意同对方牵扯上太多的因果,将来想走的时候,这些全都会变成牵绊。
也不知道为什么了,理智是一直叮嘱她,要离着李青君远一点,但是内心深处,她竟然觉得很温暖,很踏实,没来由嘴角就是止不住的往上翘,就连燕沁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燕沁忍不住的,向着李青君看了过去,对方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竟然似有所感的,也回身看了过来。
一时间燕沁闹了个大脸红,才想别开眼,省的被多对方看出来她的心慌意乱时。
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李青君的前方密林里,忽然一个黑影闪过,燕沁恰巧瞧见这一幕,顿时脸色就变了。
“李青君快下马,有危险。”
燕沁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尽可能的示警。
她都以为,仓促之下李青君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又或者听见了,人家堂堂的一个王爷,却未必肯按她说的去做。
这种担忧燕沁显然有些多余了,就见李青君在听到她喊出来的话后,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无比信任的直接翻身下马,并且身手矫捷的向着一旁就翻滚而去。
李青君一气呵成的动作,那简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也亏得是他反应的快,几乎他才一站稳,就听得背后传来马匹凄厉的嘶鸣声。
他回身立刻看去,就瞧见四五只足有一人大小的黑色蜥蜴,竟然将马匹已经咬住,正在那里争相恐后的撕扯分食着。
若非燕沁提醒的好,李青君知道哪怕他能躲开致命攻击,但必然也是要受伤的。
燕沁和萧楚恒此刻都向着他靠了过来,三人全都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兄长你不是来过关西嘛,那你对这里应该最熟悉才对啊。你之前不是同我说,关西有瘴气而且毒虫无数,这是最危险的地方,可我怎么瞧着面前这些大蜥蜴也不是好对付的呢。”
萧楚恒这会,一脸的警惕,听了燕沁这话,也觉得尴尬无比,忍不住赶紧说道:
“我这话当然不会有错啊,这可是当年外祖父亲自同我讲的,只是这么多年我也没来过了,说不定这大蜥蜴是后来才出现的妖兽,虽然看着是挺厉害的,但有我在呢,绝对不会叫它们伤到你分毫的。”
燕沁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
“兄长我不是害怕,只是咱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没法找到它们的弱点,瞧瞧这马一会的工夫都要被啃没了,咱们若是转身就跑,恐怕它们马上就会来攻击我们,而且我最担心的还是密林里面。”
燕沁说到这里,皱眉向着林子深处看去,瞧着不停晃动的树枝,还有不时传来的嘶吼声,她敢断定这林子里面,还有很多这种大蜥蜴。
“这是绿毒巨蜥,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因为这东西是云家七年前弄出来的杰作,后来跑出来了几只,结果就在关西一带大肆繁衍起来了,如今早就为祸一方,每年都有很多人死在这种蜥蜴嘴下,所以它们也被叫做食人蜥。”
燕沁听得一阵汗颜,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号称关西王。
本来她也就觉得,是名号响亮了一些,没想到这才一进关,果然什么事情都能和云家牵扯上关系,这影响力还真是够大的。
燕沁是因为与云家,完全谈不上又任何的感情,所以李青君这番,明显有些责怪云家弄出这种怪物的话,她听着不别扭,反倒觉得若事实真是如此的话,云家确实有点太胡来了。
萧楚恒就不同了,他来过云家,不但在这里留下了很多美好的童年回忆。
后来走上仕途,也有云家暗中帮忙的缘故,所以李青君的话,他听起来就有些刺耳了。
“王爷凡事要讲证据,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云家都是乐善好施的,而且善于救济穷苦,每年都在研配解药,去克制关西恶劣的环境给百姓们造成的影响,我是不会相信,这种食人蜥会和云家有关系。”
李青君冷眼瞧了过去,没有生气,但是语气依旧冷飕飕的。
“是与不是,你在这里与本王说再多也没用,这件事情连云家自己都认下来了,你若不信一会到了云家自己问就是了。”
这件事情萧楚恒其实也知道,毕竟当年闹的还挺严重的,都传到帝都去了。
即便所有人都在指责云家,说他们沉迷炼制丹药,研究各种毒虫毒物,才会弄出来绿毒蜥蜴这么可怕的东西,但是萧楚恒依旧坚信,云家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好了你们不用吵了,那边的几位显然没吃饱,而且你们的话,也成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这会已经围上来了,咱们还是想一想该怎么脱身吧。”
燕沁一个头两个大的,赶紧出言提醒到。
她是真没想到,被这么多食人蜥围堵住,身边的两个人还能吵得不可开交,一会每人脖子上挨上一口,那就不用吵了,彻底全都躺着等死好了。
燕沁一开口,李青君还有萧楚恒,到是很给面子的不吵了,但两人心里却也较上劲了。
“你们兄妹先走吧,本王来断后,毕竟这是云家弄出来的东西,我就怕某些人会心慈手软,到时舍不得斩杀。”
这个某些人指的,当然就是萧楚恒了。
因为李青君是王爷,而且对燕沁确实也挺不错的,萧楚恒瞧着这个未来的妹夫,那是越看越顺眼,加上对方身份尊贵,他也一向都是礼让有加的。
只是云家在他心里的地位,确实太不同了,这就导致萧楚恒此刻,脾气也上来了,伸手一推燕沁,示意她赶紧走的同时,也是毫不相让的说道:
“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分得出来的,而且我出身将门,还是我来断后吧,到时王爷受了伤,又该将错全算在云氏身上,那我外祖父委实冤枉。”
就在两人互相斗气,明显又要开吵的时候,都想亲自出手的燕沁,就瞧见一只羽箭,从密林生出击杀而来,直接将食人蜥的双眼来了个对穿,瞬杀了一只大蜥蜴。
“你们在吵个啥,还不赶紧过来,谁也不用留下来送死,有我在呢一定会叫你们这三个三乡人,全须全尾的离开这林子。
顺着声音瞧去,燕沁就瞧见,击射来羽箭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猎户,与他们说完话,这猎户又搭弓射箭,直接两只大蜥蜴再度应声倒地。
这些畜生或许也知道猎户的厉害,尤其瞧见又有七八个猎户赶来,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食人蜥们,也全都四下逃窜,危险也总算解除掉了。
燕沁走上前去,感激不尽的说道:
“多谢大叔出手相救,原来这些蜥蜴的弱点在眼睛上啊,若非是你的话,我们今天还真要遇到大麻烦了呢,不知道大叔该怎么称呼。”
箭法极好的猎户,面对燕沁的道谢,很是憨厚的笑了下,然后就性格十分随和的说道:
“我姓石,村里人都叫我老石头,你就跟着这些孩子,叫我石头叔就行了。”
显然跟着老石头身后的年轻猎户们,全都是同他来林子里学习狩猎的。
燕沁也将自己这边三个人的名字都说了一下,并且讲的还是真名字。
就算是李青君,他身为皇子,在帝都名号是响亮,但对于关西这边的老百姓,或许还能知道个宸王殿下,这位号称战神的王爷,到底叫个啥,那绝对是一问一个摇头,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
燕沁当然就不担心暴露身份了,本来想要问清楚云家如何走,就继续赶路的,结果老石头却很热情的说道:
“这个季节是食人蜥繁殖的时候,所以会成群结队的出没,并且性格极为的残暴好杀,你们三个人又不熟悉山里的路,甚至很容易直接闯进蜥蜴的老巢而受到攻击的。”
燕沁一听这话,也觉得头疼的很,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老石头不禁又说道:
“要不然你们还是跟着我们一路走吧,今天带着这些孩子们,我们要在林子里狩猎,也就花上半天的时间,到时候就带着你们一起走出林子。”
燕沁自然不好自己决定,不禁回身赶紧向着李青君看去,毕竟人家是王爷,这种事情还是要他点头做主才行。
李青君对于关西山林里的危险程度,那还是相当清楚的,顿时点点头说道:
“我们没有向导,横冲直撞的林子里走,或许一上午过去都未必能走出林子呢,所以我们就叨扰了,暂时与大家同行。”
石头叔也露出笑容,并且由衷的佩服说道:
“每年其实我们也会遇到很多外乡人,往往遇到危险的时候,那都是只管自己,恨不得多生几条腿好逃跑,但你们真是太叫我佩服了。”
“刚刚竟然争着抢着要留下来,宁愿自己送死被食人蜥吃了,也要给同伴争取时间,所以我愿意帮你们,因为你们都是好样的。”
老石头的话,不禁叫他身后跟着的年轻猎户们,也全都满脸敬佩的向着三人看去。
李青君和萧楚恒,尴尬的咳嗽两声,但这件事情实在也不好多解释,否则越说越尴尬。
燕沁在一旁憋笑,简直脸都憋到通红一片了。
但是被李青君冷飕飕的眼神瞟来,她哪里敢笑出声,顿时觉得自己都要憋出内伤来了。
就这样三人跟着老石头一行人,向着林子里走去,虽然偶尔还会遇到食人蜥,但是却甚少会去猎杀他们。
燕沁看得有些不明白了,反正闲着无事,她索性开口询问道:
“石头叔适才我瞧着你猎杀食人蜥的时候,那手段可是高明的很,一箭一只简直是威风凛凛啊。既然这种蜥蜴如此危险,为何你们不将它们都猎杀了,反倒只是驱赶走呢。”
老石头一听燕沁,问的竟然是这件事情,不禁就摇头叹了口气。
“闺女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所以并不清楚,这食人蜥确实危险,一开始咱们也想将它们都斩杀殆尽,但是这东西特别能繁殖,出来猎食的一般都是公蜥,母蜥要大上一倍不止,而且只守在巢穴里根本不会出来的。”
食人蜥显然确实叫这里的百姓深恶痛绝,老石头这才开了个头,就见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年轻猎户们,已经有爱说话的,迫不及待的接着说道:
“我们也想过猎杀的事情,但是杀的都是公蜥一点意义都没有。若是冒险千万巢穴的话,也折损了太多的人手,咱们就是些寻常的猎户,云家和冷家,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派人来帮忙,所以我们也只能忍着了。”
反正杀也杀不完,索性就不要正面有太多的冲突,这样还能减少伤亡。
燕沁点点头,只稍微一琢磨,就全想通了。
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老石头显然不愿意多提,而且燕沁他们都是外乡人,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也帮不上任何的忙,何必叫更多的人跟着一起心情不好呢。
“我们靠山吃山,寨子离这片山林也不算远,今天打完猎物,又可以修养好一阵子了,你们三个要是不急着赶路的话,就是咱们寨子里住一晚,我拿出最好的酒,新猎的肉来款待你们。”
岭山关西人,这豪爽热情的性格,简直瞬间就叫燕沁对他们充满了好感。
但是去云家要紧,就在燕沁想要婉拒的时候,忽然前面传来一声惨叫,还有咒骂的声音。
“哪里来的贱民,竟然敢跟咱们睿少爷抢猎物,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只是用马裁踩断你一条腿罢了,你还敢惨叫出声,信不信再叫唤搅扰了瑞少爷的雅兴,我割了你的舌头,叫你再也别想说话了。”
热情相邀,聊着天的老石头,听到这咒骂不休的声音,顿时脸色都变了,带着人就赶忙向前跑去。
燕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她是从小被欺负惯了,实在太熟悉刚才那咒骂不休的嚣张声音,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看来是有出身尊贵的人,也在这里狩猎,结果却被石头叔寨子里的人冲撞了。那叫骂不休的,一听声音就是个狗腿子,咱们也过去瞧瞧吧,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燕沁说完,这次完全不是询问李青君的态度,她已经自顾自的往前走去了。
她本来就是如此,点滴的恩情也会铭记在心里的。
食人蜥就算老石头不出手,其实燕沁三个人,也不至于被几只畜生给伤到。
但不能否认,对方的确帮到了她,因此燕沁就不能瞧着;老石头,还有他寨子里的猎户出事,若对方真要动手的话,她绝对是要帮忙的。
李青君没有说话,但燕沁既然想管这档子事,他当然会去凑个热闹,毕竟什么世家贵族,放眼天下还能尊贵得过他这个皇子不成。
至于萧楚恒,那更不用说了,自家妹妹做什么都是好的,他简直是快步撵了上去,因为就算要动手那也放着他来,不能叫自家妹妹一个姑娘家出手,那实在不像样子。
萧楚恒虽然已经快步往前赶了,但是燕沁还是先到一步,并且特别勤快的,已经动手了。
她在将军府,就长年累月的挨欺负,对于这种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就极度嚣张的狗腿子,是有一种敌视心里在的。
尤其她还瞧见,躺在地上,右侧小腿的骨头都支出来的年轻猎户,就在刚刚好很腼腆的递给她个水袋子,虽然两人话都没说一句,但对方的友善燕沁完全感觉得到。
所以瞧见面前这一幕,燕沁直接就怒了,二话不说直接将嚣张用脚踩着人的狗腿子掀翻在地,然后就是一团魔气打过去,叫对方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剧痛难忍,这会正躺在地上哀嚎不休呢。
燕沁这会已经将张郎中给的外伤药拿出来了,递给了石头叔说道:
“赶紧带着他去包扎一下,我这个膏药很管用的,你赶紧拿去用吧,这边石头叔你不用担心的,就交给我来应对就行了。”
石头叔都看傻眼了,本来以为是救了三个在林子里被食人蜥围攻的外乡人。
这会他才算反应过来,燕沁一个姑娘家身手都这样好,另外两个同行的男子怕也是高手,这要真遇到危险,还真说不好谁救谁呢。
“闺女这药我就收下了,但你还是不要对冷管家出手了,赶紧将你的神通收回来吧。这冷家得罪不起的啊,到时再连累到你们,都不能好好的活着走出关西,那我这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
萧楚恒这会也到了,瞧着躺在地上的冷管事,他马上担心的看着燕沁说道:
“阿沁你没事吧,是不是这些人欺负你了,要不你这敦厚的性子,怎么会出手伤人呢,简直是太可恶了,你且在这里瞧着,为兄马上就给你报仇出气。”
萧楚恒将门世家出身,而且从小就修炼灵气,那身手当然是极为了得的,就算比不了李青君这种天纵奇才,但也绝对是帝都内少有的青年才俊了,要不然也不会那般得萧渣爹的器重了。
他一冲向对面的冷家人,就算冷家带来的护卫不少,但是萧楚恒简直就如同进了羊群的狼一样,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就连端坐在马上,那位所谓的睿少爷,此刻都保持不住淡定了,被吓得脸色发白,骑着马已经转身就要跑了。
“兄长,将他们的那个主子逮住,伤了人就像这么好端端的离开,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便宜事情。”
萧楚恒对于自家妹子,那之前在将军府,是完全鞭长莫及,所以才庇护不到的。
就是因为心里觉得亏欠的很,所以燕沁说的话,萧楚恒简直是言听计从,冲上前去直接一把就将冷睿直接从马背上薅下来了。
冷家在关西,那可是号称第二大家族,加上有朝廷的扶持,虽然与根深蒂固的云家,还是在威望上有所不及的,但隐隐已经有了要超越的苗头。
身为冷家嫡系子弟,冷睿从出生到现在,走在哪里不是被恭恭敬敬对待着的,向来就没有谁敢对他怠慢过,像今天这般被人从马背上薅下来的新奇体验,也绝对是头一遭了。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又清不清楚我冷家在关西的什么地位,竟然敢对我出手,你们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别叫我有机会回到冷家,否则我一定禀明父亲,家他将你们全都大卸八块。”
明明一脸害怕,但冷睿说出口的话,还是气势汹汹。
李青君冷眼瞧着,因为冷家与朝廷的关系密切,真说起来从内心深处来讲,他其实更亲厚冷家,远胜过云家。
而且这些年来,冷家面对朝廷,所表现出来的,也一直都是相当臣服的样子。
李青君也是真没想到,私下里冷家一个后辈子孙,竟然都张狂到如此模样,他这心里当然是越看越来气。
“既然放了你,我们就活不了,我看这里风景不错,很适合做为长眠之地,那我们索性就将你给杀了,还有你这些随从一个不留都给灭口了,无人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反倒更安全了呢。”
李青君这话,不但将冷睿吓得,瞬间就戛然而止,一点声音都不敢有了。
就连燕沁听得,那也是心惊胆战,觉得李青君真是人狠话不多。
平时不开口,但凡一说话,绝对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冷睿一哆嗦,这话若是关西当地人说,他绝对不信,甚至都敢直接一巴掌招呼过去。
冷家在这里的地位,足以叫他有嚣张的底气。
真的向着李青君看去的时候,冷睿瞧着对方那淡漠的眼神,明明也不凶狠,甚至对方的面容都与穷凶极恶牵扯不上半点关系。
冷睿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发毛,更是吓得双腿都在打哆嗦。
心里更是有一个声音,强烈的呐喊着告诉他,千万不要再去惹怒对方了,否则今天他很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我错了,本来那只野兔子,就是那个小哥先瞧见的,是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打到猎物,心里烦躁之下,这才故意找茬的,不过我真的没有想伤人啊。”
冷睿此刻,特别想将自己摘干净,光是说还不算,就见他冲上前去,对着冷管事就是几马鞭抽了下去。
“叫你仗着有我在,就狐假虎威乱伤人,还不滚过去磕头赔罪,今天本少爷要是有个好歹,你也别想活了。”
冷管事这会,全身疼的厉害,又挨了一鞭子,简直叫的就像杀猪一样。
因为太疼了,所以刺激的他,这会脑子格外的清醒。
冷睿没事,他尚且还能继续小人得志,但对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算能从这群人手里侥幸不死,回到冷家也绝对没有他的活路。
想到这里,冷管事毕竟只是个下人,这卑躬屈膝的事情,以前可没少做。
疼的完全站不起来,他就一路爬到了老石头等人面前,一个响头接着一个响头的磕了下去。
“都是我不好,千错万错全都是我狗仗人势,和我们家睿少爷真的没有关系,你们要是不解恨,也把我的腿弄断吧,全当我赔罪了,只要放过我家少爷,叫我做什么都行。”
这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叫燕沁瞧得,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老石头也是一脸的惶恐,要知道就算他打猎的本事再好,再冷家这样的豪门显贵眼里,那也就是个山野猎户罢了。
堂堂冷家的大管事,竟然向着他们磕头赔罪,这是老石头做梦都不敢去想象的事情。
冷管事聪明着呢,此刻只有表忠心,不但能在所有人面前博一个忠仆的形象,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掀过去了。
同时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就凭适才他那番话,冷睿也一定会深受感动,回去后就能找人来救他。
冷管事想的的确不错,也不得不说,他这脑袋里确实装了点东西。
可惜这一招对别人有用,在宫里打小就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李青君,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冷管事的把戏。
他手里一直摆弄的小树枝,忽然向着冷管事的腿就丢了过去。
“既然要道歉,那就应该有点诚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你欠下的一条断了的腿,那你就该用自己的腿来偿还,如此在我看来才算公平。”
明明是毫无杀伤力的东西,但是在李青君的手里,那简直就像一把锋利的暗器匕首一样。
冷管事只觉得腿上一疼,等到低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小树枝彻底打进他的膝盖骨中。
“啊!我的腿。”
冷管事毁了年轻猎户的一条腿时,那简直是一脸的嚣张,仿佛他折断的不是腿,就是一截树枝一样。
如今换成他自己,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冷管事不但立刻倒在了地上,更是捂着自己的膝盖,哀嚎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燕沁和萧楚恒,都知道李青君的真实身份,堂堂王爷,皇家子弟严惩个仗势欺人的冷家刁奴,那都有点屈尊降贵了,自然兄妹俩,谁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过分的。
老石头就不同了,冷家在关西百姓的眼中,那就是只能仰视的存在,现在同冷家交恶,即便给自家寨子里的晚辈讨回了个公道,但他也是愁云惨淡,一点喜色都瞧不见。
“三位,请求你们看在我的份上,就不要再难为冷家少爷了,还是叫他们走吧,否则我们的寨子,怕是会招来灭顶之灾的啊。”
老石头在担心什么,燕沁这个常年被欺凌,在受委屈上已经相当有经验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苦衷呢。
“没错,还是将人放了吧,毕竟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么多人都灭口,若是你真能做到,那就全当我没说。”
燕沁这话是冲着李青君说的,而后者在看了冷睿一眼后,总算大发慈悲了。
“带着你的人,立刻从这里滚吧,至于石头老爹所在的寨子,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报复的心思,否则我保证你今天侥幸活下来的这条命,绝对会在此弄丢的。”
冷睿这会,是半点都不敢嚣张,听了这话乖巧的连连点头,只是在越过李青君身边的时候,他那眼中全都是怨毒与恨意。
瞧着冷家一众人,总算是离开了,老石头这才松了口气,并且赶紧千恩万谢的说道:
“之前都是我这个老东西有眼无珠,竟然没认识出来三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出手救了你们,其实就算没有我帮忙,想来那几只食人蜥也伤不到你们分毫的。”
燕沁赶紧笑着摆摆手,然后就赶紧扶着要躬身道谢的石头老爹起身了。
“石头叔你可千万别这样说,若非你古道热心的,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林子里转悠多久呢,而且刚才的事情我们也没帮上忙,这冷家的人啊,要我看早晚还是会去你们寨子报复的。”
燕沁这话,看似在对老石头说,实际上却是暗搓搓的看向李青君。
冷家人在关西,敢这般的张狂,云家如今的情况极为的玄妙,连给帝都内的萧楚恒通家书都很困难,可见这件事情求到云家,恐怕也只会叫云家人很难办。
想要对付冷家人,燕沁觉得,李青君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这位宸王殿下肯出手的话,那别说一个冷睿了,就算是冷家的家主亲临,也要规规矩矩的听训。
燕沁偷瞄来的眼神,李青君怎么会瞧不见,就见他想来一下后就颔首说道:
“适才听石头老爹,你说了半天寨子里的好酒,我确实也很想饮上一杯,不知可否方便跟着你去寨子上住上几天呢。”
燕沁一听这话,就知道李青君这是决定庇护寨子了,心也算放下来了。
但这位王爷做事,实在有的时候叫人捉摸不透,甚至有点喜怒无常的感觉。
唯恐李青君现在答应的好好的,到时翻脸不认账,燕沁想了下还是觉得,自己也跟着留下来,就在旁边盯着才是最稳妥的。
扯了扯萧楚恒的衣袖,燕沁就压低声音说道:
“兄长一会离开林子,你就先去云家吧,石头叔这边,我瞧着冷家必然会报复,我得留下来处理好这件事情才行,毕竟人家刚才仗义帮了咱们,而且母亲棺椁的事情,有你去云家就足够了。”
萧楚恒也一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而且冷家与云家不睦多年,暗中较劲更是常有的事情。
对付冷家的事情,萧楚恒那也是很乐见其成的,而且有李青君在,燕沁也不会真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他这次到挺痛快的答应了。
等到出了林子,萧楚恒就与燕沁两人分道扬镳,先赶往云家,好尽快将生母的棺椁迁坟一事处理妥当。
燕沁还有李青君,则是跟着老石头去了他们的寨子上。
老石头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彻了。
所以他很清楚,燕沁和李青君会来,完全就不是真的贪杯,不过是担心冷家来报复,特意赶过来坐镇罢了。
冷家若有心刁难,老石头也是很担心的,所以燕沁和李青君的这个举动,叫他心里别提多感动了,更是马上拿出最好的饭菜,还有多年的陈酿热情的款待。
酒过三巡,燕沁有些醉意,本想出去透透风,将酒气散一散的,结果竟然就发现寨子外面,有无数火苗在晃动,定睛细瞧才发现,那竟然是上百个火把,明显是有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在往这边来。
燕沁唯恐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
这寨子里总共也就四十多号人,结果这浩浩荡荡而来的人,瞧着几百号人都是少的了,因为燕沁这下看得更仔细了,很多火把是插在马车上的,这一车里装了多少人就更不好说了。
“李青君你快点出来,冷家的人来了。”
他们这边前脚才同冷家的人闹出矛盾,后脚就有如此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往寨子这里赶。
关西地界内,能有这权势的,除了云家就只有冷家的,不是冷家人燕沁都想不出来还会是谁。
李青君会留下来,说到底就是有意庇护寨子,要不然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至于特意留在寨子里吃这一口饭菜。
燕沁一喊,正在与寨子里的人饮酒的李青君,他完全不贪杯的马上将酒放下了,然后就走了出来。
当看见声势浩大的冷家人,李青君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明明就是欺凌百姓在先,如今竟然还有脸来找麻烦,这冷家人真是挺会两面三刀的,若非本王亲眼所见,真没想到冷家在这里都快变成土皇帝了。”
燕沁耸耸肩,虽然来的人不少,但是有李青君在这里坐镇,她到是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苦笑一声说道:
“我与云家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别说亲厚了,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但我还是想说句公道话,朝廷扶持冷家来制衡云家,在我看来不过是弄出来另一个云家罢了,甚至因为权势得来的太快太容易,这冷家的做派,我看还未必赶得上云家呢。”
这话要是萧楚恒说,因为他对云家,总有一种亲厚的感觉,李青君觉得他是有意偏袒,两人必然又要吵起来的。
但是燕沁说出这番话,李青君却没那么嫡出。
对方的事情他都了解的很清楚,一个连这一方世界都不想久待的人,哪怕和云家沾亲带故的,但又怎么会有偏袒的心思呢。
李青君微微皱眉,最终点点头,显然觉得燕沁的话确实在理。
“等到这边的事情一了,回到帝都后,我会亲自上奏折,叫朝廷派遣一位都督前来关系,也好对这两大家族都起到震慑监管的效果,省的这一方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燕沁觉得这办法确实好,但她却没接话茬,反倒是指了指,越来越近的人群讲道:
“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先看看眼下这局面该怎么解决才好,毕竟你这王爷的身份在帝都内管用,但是天高皇帝远,在这关西你的震慑力,在我看来还真未必有冷家来的大,冷家的人若是不信你是宸王,那结果就更糟糕了。”
燕沁说出口的话听着好像是一种担心,李青君却听出一种幸灾乐祸在里面。
“本王若是震慑不住冷家人,叫场面失控的话,我怎么觉得你到时,会当场直接笑出声呢,就这么盼着本王出丑?”
燕沁确实好想点头,毕竟见识过李青君的本事后,她深知在强大的修真者面前,人数众多那就是个笑话。
她心里当然没啥可担忧的,甚至冷家这般张狂,明明有错在先,竟然也敢跑来兴师问罪,燕沁巴不得瞧着他们对上李青君有多狼狈不堪,到时全当是瞧戏了。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面前李青君的询问,燕沁又不傻当然不会说出来了,并且满脸义正言辞的讲道:
“穷山恶水出刁蛮,他们又来势汹汹的,我完全是担心殿下,哪里是等着瞧您的笑话啊,而且就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是您的对手啊。”
好话谁都爱听,李青君也是一样的道理。
尤其这好听的话,还是燕沁一脸崇拜的讲出来时,那听起来就更叫人心情愉悦了。
“这冷家的人,能如今天这般嚣张跋扈,真说起来所仰仗的确实也是朝廷在背后撑腰做主,所以也该由本王来灭一灭他们的锐气,你安抚好寨子里的人就行了,这边不用他们插手。”
燕沁本来就只想站在一边瞧热闹,李青君现在大包大揽的,将所有事情全都准备自己来做,她心里别提多美滋滋了,顿时一通好听的马屁很识相的再度送过去。
“我就知道王爷最是体恤百姓的不易了,更不会因为冷家与朝廷的关系,就对他们多有包庇,我替寨子里的大家伙先谢过王爷了,那我就过去安抚他们了,这边全靠王爷您来撑腰做主了。”
燕沁说完,那跑的比兔子还快,明明她现在虽然灵根依旧没有,但一身修为却是实打实存在的,但这会却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
李青君何尝不知道,燕沁那些小心思,但是对方这个样子到也有趣的很,尤其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也叫他觉得相当不错。
燕沁这边才一跑回到屋内口,就见得老石头,已经一脸决然的要向外走去,燕沁顿时赶紧将他拦住说道:
“石头叔这外面杀气腾腾而来的人,要是没看错的话,应该和冷家有关系,你现在出去那必然没好果子吃,暂且在屋里躲着吧。”
老石头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了,就见他一脸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闺女你的好意,我老石头心领了,但今天我是一定要出去的。之前我们隔壁还有个寨子,就是因为寨子里有个姑娘被冷家的少爷瞧中了,结果却不肯过去做小,结果当天晚上也是这样的阵仗,第二天那个寨子都烧没了,整整五十多口子人命啊,就没一个活下来的。”
燕沁本来觉得,冷家就算再嚣张,最多也就是倚仗权势欺压百姓,收刮下民脂民膏,这其实已经很可恶了。
她也完全就没想到,冷家竟然在这关西这一带,有恃无恐到五十多条人命,都敢直接纵火给活活烧死。
一时间燕沁的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本来她还只是想叫李青君当个苦力,出面管这件事情就成了。
今晚上瞧着寨子里的人,热情好客,淳朴的一张张小脸,燕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替这寨子里的人做些事情。
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了一下,燕沁也知道自己现在修的是魔道,最忌讳动怒,否则的话就容易神智被魔气侵蚀,到时又会变得嗜血好杀起来。
“石头叔你听我的,就守好整个寨子里的人,千万别叫他们出来犯险。我们俩人得到你们整个寨子的盛情款待,这饭菜总不能白吃,所以这个恩情我是要还的。”
燕沁对冷家人,起了杀心确实不假,可等到她看向一脸淳朴的石头叔时,脸上再度挂上随和的笑容。
老石头知道燕沁两人,那绝对是有大本事的,尤其这顿饭吃下来,在他看来就算是冷家的少爷千金们,也没有这两位来的尊贵体面。
尤其是那位李公子,虽然沉默寡言的,但举手投足间的尊贵,就像与生俱来的一样,在旁帮着端菜添酒的寨子里的小丫头们,一个个的那眼神,别提多热情了。
也就是他一直在旁压着,瞧得出来燕沁和李青君是一对,要不然啊这些小丫头们,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呢。
“本来就是我们寨子里的事情,如今还要劳烦闺女你跟着费心,我这可如何过意的去啊,若是今天我们寨子真能逃过一劫的话,那你们二位,就是我们的恩人啊,还请受我们一拜。”
李青君其实离得也不远,就站在寨子的大院子里,这些话他绝对听得见。
他是王爷被人跪来拜去的,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想阻挠的意思。
燕沁就不同了,从小到大那是被欺负着长大的,她不被逼着给别人下跪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敢指望谁来跪她。
尤其老石头一把年纪的人了,燕沁还怕折寿呢,赶紧侧开身将礼数回避掉,然后一伸手用了些修为,对方就怎么都跪不下去了。
“石头叔你可千万就别客气了,要不是你们引路,我们指不定还在林子里瞎转悠呢,若真到天黑还没出来,可是极为凶险万分的。所以你不用把我们当恩公,就当礼尚往来了。”
燕沁是真怕老石头又说出什么,叫她受之有愧的话,因此赶紧一路小跑到了李青君的身边。
她才站稳,却不料李青君戏虐的笑声也随之传来了。
“怎么舍得回来了,适才一通溜须拍马的话说与本王听,不就是想偷懒躲在一边瞧热闹嘛,如今这是良心发现,要与我同仇敌忾了?”
燕沁还以为,一通恭维的话,真将李青君给哄住了呢。
弄了半天,闹笑话的竟然是她自己,燕沁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忙说道:
“王爷说笑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置身事外啊,这不是听从您的吩咐,去安抚下石头叔,这些寨子里的人嘛。”
“结果殿下您也亲耳听到了吧,这冷家太不是东西了,竟然纵火直接烧了一个寨子,弄死了五十多条人命,即便是帝都的世家弟子,再纨绔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燕沁一提到冷家,现在就是一肚子的气,自然要在李青君这里可劲的拱火。
冷家是盘踞一旁的强横家族,这族中未必没有高手坐镇,燕沁别看这会义愤填膺的,但心里可是小算盘打的叮当乱响。
她亲自出手教训的话,今天晚上来的冷家人,的确应该没人是她的对手。
打了小的,惹来老的,她才开始修行没多久,而且魔道的功法也不敢随便展露出来,到时未必能应付得来。
李青君就不同了,若是这位宸王殿下,真觉得冷家碍眼,到时候一道奏折递上御前,冷家这样的地方家族就算再强横,没了朝廷府邸扶持,又有云家在侧盯着,当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放心吧,本王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帝都内的纨绔子弟,当然不敢这般张狂,天子脚下他们若真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就只能等着抄家灭门来平息众怒了。”
瞧着越发近了的冷家人,此刻已经聚集在寨子外面了。
李青君丝毫不怯场,迈步就往寨子外迎了上去,同时就像闲叙家常一样,对着燕沁继续说道:
“反倒就是这些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天高皇帝远的,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想收拾起来也容易,是敢如此张狂,就灭了谁的嚣张气焰就是了,有时候叫他们流点血,这脑子才能清醒些。”
冷家那可是关西第二大家族,甚至连云家现在,都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
结果到了李青君的口中,那简直就像不成气候的小喽啰一样,这话也就对方敢如此说了,燕沁此刻看向这位宸王殿下的眼神,还真有些小崇拜。
此刻冷家的人也迎了上来,就见为首的竟然是个中年妇人。
“睿儿,你说的可是这两个外乡人伤的你,母亲在呢你什么都不必怕,本夫人到要瞧瞧,他们还敢张狂到何等模样。”
嚣张跋扈的冷家人,在关西这一带称王称霸习惯了,他们才是最张狂的人,结果现在不过是被教训了一番,看向燕沁和李青君的那眼神,仿佛十恶不赦的人是他们俩一样。
在林子里的时候,简直被吓破胆了的冷睿,这会有自家母亲柳氏撑腰,也硬气起来了,伸手指向李青君说道:
“没错就是这些外乡人,不但弄伤了大管事还故意羞辱孩儿,不过他们还有一个同伴,这会到没瞧见踪影。”
柳氏点点头,一脸不在乎的说道:
“就算逃走也无妨,只要没有出了关西,难道凭我冷家的实力,还怕不能将人找到嘛。那就先杀了这两个吧,还有这个寨子里的人,竟然挑衅我冷家的威严,也一起杀了吧,你们动手干净利落点,本夫人还要赶着回去歇息呢。”
燕沁从小过着的,就是无父无母的日子,萧渣爹虽然人活着,但在她的心里一向全当是死了的。
瞧着面前这位冷家夫人柳氏,燕沁忽然脑海里就冒出了慈母多败儿这几个字。
在冷睿的眼中,或许冷夫人这位母亲,那是对他有求必应,出了事还能给他撑腰做主的人,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对于别的人来讲,冷夫人这种无底线的纵容,那或许就是一种灭顶之灾了,要不然冷睿应该也不会养成现在这副连人命都视若草芥的性格。
“是,夫人。”
冷家跟着的随从,显然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似乎也是经验老道了。
没有一个人露出半点不忍,也无人规劝一句,竟然立刻就有人上前,向着整个寨子泼火油,明显是要放火杀人了。
李青君那可不是好惹的脾气,御前都敢翻脸的人,岂会惯着冷家这臭毛病。
拎着火油的冷家护卫才凑近,李青君直接将人给掀翻在地,夺了对方手里拎着的油,向着冷夫人还有冷睿,这娘俩身上就直接泼了过去。
顿时震怒的喊声,伴随着一阵慌乱,此起彼伏的传来。
冷夫人接过随行丫环递来的帕子,好不容易将一脸的火油擦掉后,就气急败坏的伸手指着李青君说道:
“你这个外乡人,简直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用火油泼我,本夫人看你真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燕沁在一旁瞧得那叫一个痛快,甚至有点懊恼,这般解气的事情,她怎么就没想到做呢。
可惜那些冷家的护卫,全都被李青君这一手给震慑住了,手里拎着火油再没人敢凑近,燕沁就算也想泼一桶解解气,甚至都没法办到了。
没找到机会动手,燕沁嘴可没闲着,几乎是冷夫人的话音才落,她就直接笑着挖苦道:
“难怪我觉得冷家这位少爷,暴虐成性,生起气来一副理智全无的样子,原来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这下我反倒能理解了。”
冷夫人将自家儿子,疼的像眼珠子似的,当然听不得这话,当即气的她脸色都发青了。
“你个小贱人,竟然敢这般嘲笑我家睿儿,他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你懂得什么,再敢多言一句,本夫人就叫你不得好死。”
燕沁对于这种威胁,非但没有一点惧意,反倒笑得都快冒出眼泪来了。
“我说这位夫人,看来令郎暴虐的脾气不但随了您,这没脑子的做派,也与夫人如出一辙,可见果然是亲生的。你一来就扬言喊打喊杀的,那我们就算为了自保,也一定会拼死反抗啊,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叫你夺去性命呢。”
燕沁不但这番话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那眼神简直就像再看傻子一样。
从来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贵国的冷夫人,整个人都明显呆愣住了,琢磨了好一会,才真的相信,在关西这一带,有人胆敢如此不怕死的同她讲话。
“你个小丫头片子,一看就是涉世未深,所以你恐怕还不知道,叫你们死的痛快些,那已经是本夫人最大的恩赐了,但你现在彻底将我惹恼了,所以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冷夫人话一说完,竟然身上忽然腾腾而起一团火焰,人也双脚离地竟然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好端端的,也没见到明火,这怎么就自燃了呢。”
燕沁当然瞧得出来,冷夫人是个修灵师,就是这道行实在是太差了点,应该是天赋很不好的哪一种,就算现在出手,她都有自信同对方斗个旗鼓相当。
关西就是倚仗着天然的瘴气,还有毒虫盛行,朝廷不愿意将过多的兵力折损在这里,所以才会希望两大家族能够彼此相争不休。
可实际上,云家还算根深蒂固,确实叫朝廷忌惮几分。
但本身都是凭借朝廷的扶持,才能有今天这般权势的冷家,底子是很单薄的,区区一个根基很差的修真者,都能凭借这份修为,高嫁入冷家成为正室夫人。
别说燕沁没把冷夫人,这故意高高在上的模样放在眼里了,李青君干脆看都懒得看,直接一挥手,就像撵苍蝇似得,将这位柳氏,从半空中直接掀飞在了地上。
将手收了回来,李青君还不忘一脸嫌恶的说了句:
“宵小之辈,不过是井底之蛙,竟然也敢在本王面前张狂,不知死活的你们冷家才对。”
被拍懵在地上的冷夫人,两个耳朵嗡嗡的,她知道李青君在说话,但头晕眼花的,完全就听不见对方到底讲了什么。
一旁的冷睿,就算再酒囊饭袋,可是自称本王,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顿时脸色都吓的变得苍白一片了。
“母亲这个人是当朝的王爷,他是皇亲国戚,我说怎么敢有人在关西,这般得罪我们冷家呢,若他说的全都是真的,那咱们可万万得罪不起啊。”
要不说冷家能得到朝廷的扶持呢,那都是因为冷家人,向来都特别的识趣,别看在这关西作威作福的,但对朝廷是半点忤逆的心思都不敢有,向来规矩又老实。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连李青君没有瞧见过冷家的做派前,对冷氏一族印象都是不错的,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的冷氏一族在这位宸王殿下的眼中,就是必须除掉的地方一患,将来一旦脱离朝廷的掌控,必然要比云家更具有威胁性。
“什么皇子王爷的,我冷家如今掌控整个关西,还有仙师坐镇,就算是皇帝老子亲临,敢伤害你,母亲也叫他有去无回。”
对于那位父皇,李青君是没什么感情,甚至当年因为他母妃身死的事情,父子之间的怨怼,就从来没有消散过。
不论父子可以,但是他们还是君臣,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被冷家区区一介夫人这般诋毁,李青君可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燕沁在侧,也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寻常,赶紧凑近李青君说道:
“他们口中说的仙师,你可知道是何人,冷家在关西也算是名门望族了,被这位冷夫人如此推崇的人,看来绝不简单。”
李青君适才的注意力,全都留意在冷夫人敢对皇室不敬这件事情上了,觉得冷家过去的顺从,如今看来全都是装出来的。
被燕沁这般一提醒,李青君也发现不对劲了,当即眼中一丝阴厉闪过。
“看来冷家背后,竟然还有高人指点,这柳氏甚至言语间,对皇帝都如此不敬,这份胆气应该就是那个仙师给她的,所以对方也必然是个对朝廷有忤逆犯上之心的人。”
燕沁连连点头,她想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要知道只有对朝廷心怀不敬,才会潜移默化间,将这种想法灌输给冷家,这柳氏愤怒下能说出适才那番话,必然是心里真实的想法。
那这冷家可不单单是不敬,恐怕背地里还有什么惊人的秘密。
正在李青君,想要趁着冷夫人情绪失控的时候,再多套些话,至少弄清楚所谓的仙师,到底是谁的时候。
就见得从远处,有一行人骑着快马向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在下冷啸山,不知宸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家中女眷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更是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息怒。”
一听是冷家的家主来了,李青君没有继续问下去,别说什么都不可能再问出来,还会打草惊蛇,那就更加不妙了。
“原来是冷家族,你来的真是够快啊,而且本王从未通知过你们冷家这边,说我要从关西走水路去边疆,咱们之前更是素未谋面,你又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李青君的询问,明显就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了。
但他手握兵权,更是诸皇子里,最有实权的一个,甚至在这点上,连身为储君的太子都不能与他比肩。
冷啸山再别的皇亲国戚面前,仗着这里是关西,或许还能有些倚仗,但在李青君面前,他的表情无比的谦卑,显然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分毫的。
“王爷这话说的,委实太过自谦了,您可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战神,关西离着西侧的边疆更是紧挨着,都是王爷统领有方,才叫我们有这么多年太平日子可享,关西的百姓们别提多敬仰您了。”
冷啸山一副儒雅模样,但这一开口,却无半点文弱书生的感觉,反倒一瞧就是精于世故,说出来的话又好听又漂亮,关键还叫人挑不出半点错,能做到这一点,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平平无奇,但这确实是一种本事。
“我冷家也是一样,所以每次王爷去边疆领兵作战时,我都会带着冷家人,沐浴吃斋,期盼着王爷凯旋而归,咱们的将士能少流血,因此特意请来画师,找来见过您的人,通过描述把王爷的音容相貌,早就画下来了。”
冷啸山在说这话的时候,那看向李青君的表情,确实是一脸的崇拜敬仰。
但实际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这番话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燕沁瞧着有点糊涂,忍不住走到李青君身边,很小声的嘟囔道:
“这冷家的家主,若真了解殿下的脾气秉性,就更该清楚你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甚至他不这样说还算好的,越是巴结你,只怕冷家更要倒大霉,关键这些废话,假的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吧。”
冷家若真将李青君将守护神般供着,每天都给他点长明灯祈福,那身为正室大夫人的柳氏,没理由认不出这位宸王殿下。
谎话说的都经不起推敲,燕沁是真弄不懂,堂堂冷家的家主,就这点本事,未免也太愚不可及了吧。
李青君却哼笑一声,向着冷啸山再度看了几眼。
“那是因为你一直待在将军府,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不了解。本王是微服出巡来到关西的,但是冷啸山如今却认出我来,这就是暗中窥探皇族,追究起来可是重罪。”
“就算他刚刚的理由再没人相信,却不会因为无礼皇族而被定罪,所以他聪明着呢,一瞧就是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
李青君的这番话,总算叫燕沁露出了之色,顿时她就赶紧出主意的说道:
“冷家所犯的错过,可不单单只有这一个,想逮他们的不是,我看是非常容易的,就比如说之前被冷睿烧了的寨子五十多口人命,还有今天冷夫人对咱们的刁难,这些冷家总不会也能抵消掉吧。”
燕沁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就没有要避讳人的意思,甚至还故意大声了一些,存心就是要叫冷家人听见。
冷啸山本来带笑的表情,在听见燕沁的话后,顿时笑容就僵了一下。
下一刻他就再度恢复里谦卑的笑容模样,只是看向燕沁的眼神里,有一丝阴寒转瞬而逝。
“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啊,莫非是服侍宸王殿下的侍婢,那真是有劳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我们关西这地方穷乡僻壤的,一定叫你吃不消吧,这里的事情我自然会给王爷一个交代,姑娘要不先下去歇息,就不要过问这些事情了。”
冷啸山这话,听着是挺客气的,但是王爷的侍婢这个称呼一叫出来,就不难看出他对燕沁,可没多少尊重。
所谓的侍妾,甚至连姨娘都不如,没名没分,等到主人家厌弃了,被赏赐给旁人算是福气好的,有的默默无名被送去庄子上,只能孤独终老,晚景别提多凄凉了。
这种事情燕沁又不好亲自解释自己是谁,但李青君却在此刻,将她的手给握住了,淡淡的说道:
“她是将军府嫡女萧燕沁,是皇帝圣旨赐婚给本王的准王妃,本王的任何事情燕沁都可以参与,而且适才冷夫人在这里喊打喊杀,将我这未过门的妻子着实吓的不轻,就算阿沁不说,本王也是要找冷族长你讨个说法的。”
他们两人的赐婚,在帝都内虽然人尽皆知,可又不是帝后大婚这种普天同庆的大事,自然关西这边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消息的。
冷啸山本来有些轻蔑的眼神,此刻看向燕沁已经彻底不一样了,甚至还一拱手忙说道:
“原来是萧将军的女儿,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此事全都是我冷家的过错,没想到惊扰到萧姑娘,你想如何罚尽管说,我冷家都认。”
燕沁适才在一旁瞧着的时候,觉得这个冷啸山态度客客气气的,而且明显一副老好人的嘴脸,恨不得这件事情赶紧压下去。
李青君却说对方是老狐狸,燕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同这位宸王殿下理论不休,但她心里是完全不认可的。
燕沁也没想到,这还没一会的工夫,冷啸山竟然就冲着她赔罪连连起来了。
那诚恳的态度,认真严肃的反省语气,都叫燕沁觉得,这件事情她要在埋怨下去,反倒显得斤斤计较故意在刁难老实人了。
“殿下现在我算是明白,你为何说这冷家的家主是个老狐狸了,他这根本是以弱势强啊,他强词夺理也好,死不承认也罢,全都挺好对方的。现在人家都将错给认了,把我说的话先一步讲完,这叫我该怎么说嘛。”
燕沁这会确实相当的无奈,而且她这边不言语都不行,冷啸山丝毫都不在意自己家主的身份,特别能舍得下脸面,冲着她告罪认错的话,就没有一刻停下来的。
没有办法,她甚至只能向李青君求救了,这种与人周旋的事情,的确不是她所擅长的。
瞧着燕沁那一张小脸,都快皱成一团的样子,李青君不禁想笑,觉得可怜又有趣。
其实他也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上的周旋之道,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不需要去懂得这些东西。
将燕沁往身后一护,李青君就将要上前来,继续告罪连连的冷啸山给拦下了。
“本王已经说了,阿沁受到惊吓,冷家族却还逼着她一直说个不停,究竟是何用心,而且你冷家若真想谢罪的话,就自己拿出一个叫本王满意的样子出来,而不是在这里说个没完没了。”
李青君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也算是把冷家的全部退路全给堵死了。
冷啸山的心里也是一沉,但冷家的人竟然敢堵在寨子前面,不但胡言乱语,还想要杀了一位皇子,这若是传扬出去,还没等冷家彻底一统关西,独立称王称霸呢,就会因为以下犯上被朝廷给盯上。
到时若是拼死反抗,必然要暴露出全部的实力。
若是不反抗,无礼皇族,那是要抄家流放的重罪,而且得罪的还是李青君这样位高权重的皇子,这就更是罪上加罪的事情了。
将轻重缓急在心里,全都想清楚后,就见得冷啸山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宸王殿下说的对,我冷家确实该表态才行,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冷啸山这话说完,竟然就将佩刀拔了出来,然后就向着妻儿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都说慈母多败儿,之前我就不止一次说过夫人你,为了睿儿好你也要严加管教,不能叫他这么大个人了,却还每天只知道游手好闲,结果你到好,非但不加以约束,甚至还助纣为虐,否则也不会闯下今天的祸事了。”
冷睿在外面,那可是一向嚣张至极的。
但是冷啸山,虽然对人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是冷睿却极为害怕这个笑呵呵的父亲,这会更是噤若寒蝉一般,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浑身还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柳氏别看刚才,冲着燕沁不但恶意相信,什么难听说什么,更是嚣张跋扈至极。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子女的疼爱,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把将吓得哆嗦的冷睿护在了怀里,柳氏就看向了冷啸山,满眼悲愤的说道:
“夫君你瞧清楚了,睿儿可是咱们的孩子,他更是你唯一嫡亲的儿子啊,就算我是宠溺了一下,这孩子也做过很多错事,但现在他已经改过很多了,而且我以后也会好好约束的,难道你真的想大义灭亲,只为了给朝廷还有这个宸王一个交代不成。”
冷啸山的表情也很凝重,上前拍了拍柳氏的手背,夫妻俩凑的更近了一些后,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在咱们眼里睿儿是孩子,是我最疼爱的嫡子,但是夫人你要知道,他这次是撞进了宸王李青君的手里。而且你当我不说,睿儿以前做的那些杀烧抢夺,甚至闹出人命的事情为夫就全都不知道吗。”
柳氏给这个儿子,善后过多少,对方干出来的丧尽天良的事情,甚至就连柳氏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柳氏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焦急的忙说道:
“可是夫君你也要想办法,救救咱们的儿子啊,难道你真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以死谢罪不成,你若真这般绝情,那我也不活了。”
柳氏说完,就打算哭闹起来。
当年冷家在关西,其实连第二家族都算不上。
若非冷啸山得到她柳家的扶持,不但以庶子的身份继承了家族的位置,短短十年内更是带领冷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柳氏这位结发妻子,确实占据了不小的功劳。
所以同别的夫妻,妇唱夫随不同,柳氏敢大晚上带着人就跑出来给儿子撑腰,一来因为她自己是修灵师,二来也是因为在冷家,她说一不二惯了,有的时候就连冷啸山都要听她的意见去办事。
柳氏这会说着话,还不住的往冷啸山身上打去,那样子简直形如泼妇一样。
冷啸山对此也不知是习以为常了,还是真的性子天生就这样的好,丝毫都不生气,还竭尽全力安抚着说道:
“夫人的心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我冷家的情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危险,但只要再熬一熬,将来我就会是关西的王,到时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睿儿的,所以咱们必须忍住,现在绝对不能得罪朝廷。”
柳氏心里同明镜一样,冷啸山所说的王,那与云家得到朝廷封号的关西王,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冷家是要自立为王,然后向周遭蚕食,最终成为一方诸侯国。
柳氏只要一想到,她的儿子将来会成为太子,甚至成为一国之君,顿时激动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冷啸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顿时立刻说道:
“夫人所以咱们需要有所牺牲,睿儿的错确实太多太重了,随便翻出几样都足以叫他死上一万次了,但若是你帮他扛下一切的话,那咱们的儿子就能保住了。”
柳氏本来还沉浸在,自己儿子登基称帝,而她变成皇太后,母仪天下的美梦里呢。
结果冷啸山的一席话,直接将她给整懵了。
“我说冷啸山你是什么意思,你竟然盼着我去死是不是,我说你是被后院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这是要除掉我,还给她腾地方吧。”
柳氏感动的模样全都没了,此刻说出口的话,更是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冷啸山心里如何想的没人知道,但将这个结发妻子,往死路上去逼,确实是他现在正做的事情。
“若是我能顶罪的话,那为夫愿意为了睿儿,即便舍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我就不信夫人你不是这样想的。但若我不在了,将来哪还有千秋基业可以传到睿儿的手里,夫人真的忍心,瞧着这一切与咱们的儿子失之交臂吗。”
往死路上走,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犯傻的。
冷啸山在说这话的同时,袖口间一丝甜味传了出来,柳氏在闻了这味道后,双眼就变得有些游离起来了。
“没错,为了睿儿,我做什么都行。而且他会闯下今天的祸事,也确实是我这个母亲疏于管教的原因,我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柳氏此刻,脑子浑浑噩噩的,就像吃醉了酒的感觉一样,而且她觉得但凡是冷啸山说出口的话,全都听的特别有道理。
下一刻柳氏竟然夺过冷啸山手里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的脖子就抹了下去。
“母亲!”
冷睿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但面对疼爱他的生母,竟然在他面前惨死的这一幕,他还是崩溃的大喊出声,第一个冲了过去。
柳氏是修灵师,一个修真者若想自尽,那下手自然精准无比,冷睿就算冲过去也没用,人早就已经断气了。
冷啸山也是一脸的悲痛,但却没有去柳氏的身边,反倒是冲着李青君和燕沁这边走了过来。
“宸王殿下,燕沁姑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我冷家懂得,我夫人更是清楚。所以现在她已经以死谢罪了,看在我冷家这些年,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还请殿下能给我冷家一条活路。”
柳氏的修为是不怎么样,但她是冷啸山的结发妻子,冷家的当家主母,就凭这个身份整个关西,她都能横着走,如今说死就死了,这赔罪的方式,实在是太叫人意想不到了。
“既然冷家族自己心里也清楚,那就请你务必要约束好冷家的人,若是再敢在关西这一带仗势欺人,甚至闹出人命来,那本王一定还会叫你冷家血债血偿的,包括你冷啸山在内。”
在柳氏身死的那一刻,燕沁就觉得这件事情闹得,怕是没办法收场了,甚至都严阵以待,就怕冷家冲动下真的会动手。
李青君到好,这冷冰冰告诫的话,依旧说的四平八稳。冷啸山也是连连拱手承诺,仿佛柳氏的死,除了保住冷睿外,竟然连半点水花都没溅起来,燕沁看得是真的有点傻眼了。
王爷此行要去哪里,可否需要我冷家随行。
李青君当然不会将自己的行踪轨迹,随便泄露出来了,搪塞的立刻说道:
“误闯进密林之中,正好被石头老爹给救了,这寨子里民风淳朴,本王受了些小伤,所以还要在这里稍作休整几天,就不用你们冷家费心了。”
冷啸山闻言,不禁点点头,顿时又和善的看向燕沁说道:
“燕沁姑娘是世家贵女,就算出生在将门,但那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寨子里的日子清苦的很,要不然姑娘随着我回去冷家吧,我必然将你奉若上宾。”
燕沁听得很心虚,她是将军府嫡女这确实没错,而且她是正室所生,真说起来比嫣然这种续弦妻的女儿,在嫡庶上更加尊贵。
可惜金尊玉贵这四个字,和燕沁一点关系都没有。
尤其是冷夫人,就算她的自尽是为了袒护儿子,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没人真逼着她去死。
一个本该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人,转眼间就恢复如常,还热情相邀个不停。
燕沁一点都没有想去冷家的打算,有的只是心惊感叹,觉得冷啸山真是叫人看不透。
“我就不必了吧,没听殿下说他受伤了嘛,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他比较好。”
燕沁的回答,明显也在冷啸山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到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是立刻命人将柳氏的尸身抬起来就准备告辞了。
瞧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冷家人,李青君忽然开口说道:
“这冷家人的行事做派,本王算是见识过了,如今我更加好奇,号称关西王的你外祖父,还有第一大家族的云家,究竟又是个什么样子。”
冷家的人一走,老石头等人才敢从屋子里出来。
虽然刚才局面很紧张,他们都不敢露头出来,但是也是竖起耳朵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至少李青君就是宸王的这个事情,现在是再也瞒不住了。
老石头带着全寨子的人一出来,就直接向着李青君跪下了,并且连连磕头的说道:
“都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王爷驾到,适才我们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同王爷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喝酒,简直是罪该万死啊。”
冷家人在李青君的面前,那都温顺的像是小羔羊一样,就更别提寻常的百姓了,一位王爷驾到,这对他们来讲简直就是一辈子不敢去想的事情。
关键这位王爷,竟然没护着冷家,反倒给他们撑腰做主,更是叫一寨子的人,此刻除了磕头,都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燕沁赶紧负责老石头起身,然后就忙说道:
“您就别磕了,而且石头叔你放心好了,宸王殿下说会在你这多住一阵子,冷家心有忌惮,又闹出今天这种事情,应该不敢再刁难你们了,就算明天我们离开你也不比担心了。”
老石头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
“闺女听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明天要离开,你们多住几晚吧,我们杀猪宰羊好款待你们啊。”
燕沁笑着摆摆手,而后就赶紧说道:
“若是石头叔你真想谢的话,不如就叫人赶着车,送我们去云府吧。”
结果燕沁才提了这么一嘴,就见老石头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燕沁一瞧老石头这反应,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见识过冷家,仗着有权有势,欺压百姓的那一幕幕后,虽然萧楚恒嘴里同她讲起的云家,仿佛乐善好施,镇守一方的样子。
冷家在此之前,李青君印象也不错呢,但现实却很残酷,所谓对朝廷的顺从或许是真的,但是私下里两幅面孔,那也是确实存在的。
“石头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何一提到云家,你会是这样的表情,好像冷家闹上门的时候,你虽然愁云惨淡,但我感觉得出来你现在是在害怕。”
像老石头这种猎户,食人蜥抬手直接都能射杀,他得罪不起冷家确实是真的,但也不至于说会被吓到表情都变了。
老石头本来不想细说的,但是一想到面前这二位的身份,还有替寨子做主的恩情,他这才叹口气后说道:
“不瞒二位恩人,其实真说起来,我与云家的渊源还很深。我父亲是云老爷子的护卫队长,我从小算是在云家长大的,因为箭射的好,所以也得老爷子的赏识,但凡出去涉猎都会将我们父子俩带在身边,那段日子也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时光。”
提及年轻时的那段往事,老石头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这样说起来,云家人待你们到是挺不错的。”
燕沁听到这里,不禁点点头,至少在这点上看来,云家到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到算是敦厚人家。
不像之前的冷睿,对着冷管事都非打即骂的,可想而知其余的冷家下人又该每天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老石头先是点点头,接着却是一脸畏惧的摇头说道:
“云家确实很好,不但乐善好施,还总是给穷苦人看病送药,在整个关西当初没有人不念着云家的好。”
“可那终究是以前了,现在的云家瘆人的很,云老爷子活过百岁不死,一心寻求长生之道,甚至不惜为此生取人的心,挖肝煮酒,这些全都干得出来。”
燕沁听得都惊呆了,即便是李青君这种,见惯了沙场上无数人生死的,也皱起了眉头,委实觉得若这些全都是真的,那云老爷子这癖好,确实太过残忍恶心了。
“原来是这样,石头叔若是怕连累到寨子里,给我们准备两匹快马也是可以的,到时将路指给我们,就不用寨子里派人亲自相送了。”
石头叔本来觉得自己,这样做委实不仗义,但任由他再着么说,燕沁既然看出了他的害怕,自然不会叫他派人相送的。
所以第二天寨里的马虽然不算多,但还是选出了两匹最好的给燕沁他们用。
彼此告别之后,燕沁和李青君就骑马,向着云家的方向赶去。
在路上燕沁闲来无事,觉得无聊,不禁就同李青君闲谈了起来。
“如今看来啊不单单是冷家有问题,我这生母的娘家云氏一族,在当地百姓的心里,其实更加的畏惧忌惮。我现在甚至都有点担心,兄长昨天提前过去,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听见燕沁的这番话,李青君却哼笑出声道:
“你兄长平日里,就总是在替云家人说话,如今若云家真的很不堪,他亲眼瞧见也是好事,省的一直活在想象里自欺欺人。”
燕沁当然知道,李青君与她兄长之间不对付,会说出这种话来一点也不奇怪。
“我小的时候,是奶娘一手把我带大的,其实她也同我讲起过很多,关于我母亲还有云家的事情,至少在我的印象里,至少年幼不懂事那会,我是心生向往的。”
燕沁到不是想替云家说话,只是她的母亲云氏,能因为萧渣爹的山盟海誓,就义无反顾的低嫁,甚至跟着一起离开故乡千万陌生的帝都去。
能教养出这般心思纯正的女儿,燕沁总觉得,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外祖父,不该像传言那般不堪才对。
“你从小在萧家,不是挨打就是受骂的,又没有现在这身修为可以反抗,自然是听到点外面的生活如何如何,就心生向往了。莫非你觉得石头老爹会骗咱们不成,可见这云家也暗中有猫腻,这一趟本王还真是没有白来。”
若是白家真是暗中,做尽残害百姓的事情,燕沁也断然不会包庇他们的。
所以就见得她听完这话,也没有像萧楚恒那般,每次都表现的很激动,而是选择先到云家,眼见为实后一切自然就全清楚了。
结果等到了云家,应该是萧楚恒提前已经说托了,瞧见他们两人后,云家的守门小厮,直接见礼领着他们就进了院门。
等到云家人知晓燕沁还有李青君到了,那更是举家前来相迎,但是他们虽然都脸上带着笑意,但那笑容底下全是苦涩,好像笑得特别勉强一样。
瞧着都感到别扭的燕沁,还以为是自己不祥的名声太响亮了,导致都传到关西的云家,这些人不愿意叫她入府认亲呢。
却不料萧楚恒,这个时候忽然冒了出来,更是在看见燕沁后,就大喜过望的迎上前来说道:
“阿沁你可算是来了,怎么这样的晚,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自己懂得医术,而且还艺术精湛的嘛,那你现在快跟我来。”
燕沁被拉着就往内宅而去,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不禁赶忙说道:
“兄长你慢着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究竟是谁病了啊,你容我喘口气行不行。”
萧楚恒平时里,那是最疼爱燕沁不过了,但凡是这个妹妹讲的话,他就没有不答应的。
但这一次他却拉着燕沁的手,怎么都不松开,甚至还越往前跑越快了。
“还能是谁,自然是咱们的外公了,我之前不就同你说过他得了一种怪病,现在的情况更加严重了,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你进去自己看吧。”
燕沁瞧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疑惑不解之下也将门给推开了,等瞧清楚一面的情况后,不禁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闭的房间内,也是一片漆黑,因为门窗从里面竟然都用黑纱给挡的密不透风的,屋里唯一的亮度,就是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带来的。
换做寻常人,就算将门打开了,也未必一时间能将里面的情况看个真切。
但是燕沁就不同了,她现在修炼的是魔道,而黑夜对于魔修来讲,那就是有如神助。
她如今这双眼睛,就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也能将周遭的一切看个真切。
她就瞧见在这屋里,竟然坐在摇椅上一个老者,但若说这是个人吧,却又并不准确。
这人简直就像老树成精了一样,全身都被一层厚厚的树皮覆盖着,甚至肩膀上还长出来一些树杈子。
说是树皮吧,燕沁也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她明显能瞧见,这些所谓的树皮是再不停蠕动着的,就像是活得一样。
“兄长,这位不会就是咱们的外公吧。”
燕沁这话,虽然带着一丝询问的意思,但实际上她就是有点被震惊到了,但她很清楚这个奇怪的老者就是关西王。
“阿沁你是不是也没有办法救一救外公,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机会回来探望过,只是与云家断断续续的书信往来里,知道外公得了一种很罕见的怪病,但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的严重。”
就在这个时候,李青君也是到了的,虽然他表现的没有丝毫异常之处,但是眼底的诧异,显然这屋内的情景对他来讲也是相当震撼的。
屋内的老者,或许是因为外面的阳光,微微散落到身上的缘故,所以他有些痛苦的抬起臃肿的手臂,就想往眼前挡一挡,毕竟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了,确实很不适应。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老者却尝试了好几下后,还是苦笑着放弃了。
等到稍微适应了一下后,他就睁开眼睛,看向站在门外头的燕沁,竟然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像,真是太像了,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你那个狠心的爹爹,这般不待见你,或许看着你的这张脸啊,他会想起我那可怜的女儿。”
燕沁惊咦一声,很是诧异的说道:
“外公你知道我,还有我父亲待我不好的事情,可是兄长不是说,这些年书信都甚少往来的,那您老这消息还真是挺灵通的。”
燕沁这话说完,就见云老爷子没有言语,反倒是看向了李青君忽然笑了。
“你这娃娃的名号,这些年可是响当当的啊,老夫我自从变成这个样子后,也很难领着大家伙去抵御蛮族了。这些年关西能太平无事,宸王殿下你居功甚伟啊。”
说到这里,云老爷子才接着刚刚同燕沁聊的话,咳嗽了一声后说道:
“女儿远嫁,我怎么会不关心,再说了这朝廷之中,再怎么样也有与我云家交好的,想知道将军府内关于阿沁你的事情并不难。”
燕沁点点头,这话到也没错,但随即她就自嘲的说道:
“我还以为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兄长关心着我以外,就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了,没想到外公你竟然全都知道。”
云老爷子不禁笑了,然后就追忆往事般的叹口气说道:
“其实当年你母亲快要临盆的时候,我云家还不像现在这般一天不如一天,我是派了人过去的。却不料我那命苦的女儿最终还是难产死了,并且你还被说成不祥,你那个狠心的爹当时就想将你给摔死,却被我派去的奶娘给拦下了。”
这话燕沁绝对是相信的,就以萧渣爹厌恶她的程度来说,能容许她活到现在,都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想到这里,燕沁忽然看向云老爷子,试探性的说道;
“奶娘还在的时候,虽然我日子过得也不算好,但到底无人会来欺负我,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就连我那父亲也是一年到头,还是来看我两次的,莫非这些都和外公你有关系。”
一瞧燕沁反应到不算慢,云老爷子似乎也很开心,顿时就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错,奶娘护下你后,马上将事情写信告诉给了我,当时我只告诉你父亲一件事情,要么将你送来关西,就此与萧家再无关系。”
“要不然就要抚养你长大,若是敢动你性命的话,我必然要叫他一命抵一命。”
听到这里,燕沁总算将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都给弄清楚了。
原来不是萧渣爹念着父女情分,才叫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完全是因为忌惮云家的缘故。
哪怕后来云家被朝廷打压,萧渣爹能纵容所有人来欺凌她,却从来没有将她置于死地过,应该也是因为云家的余威还在的缘故。
想明白这些以后,本来燕沁对于云家,确实没什么情分可言,但这会她再看向这屋内奇怪的老者后,竟然不觉得对方面目狰狞,反倒那努力露出的善意,格外的慈祥可亲。
“叫外公费心了,虽然的灵根被剔除掉,但我已经长大了,并且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你就不必为我再担心了,反倒是你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瞧着并非是寻常的疑难杂症那么简单。”
这会的燕沁,还真想帮一帮这个外公,就凭对方在她小时候庇护的恩情,先别管云家如何,这病她若是真能治,是一定会管到底的。
云老爷子却一脸的无所谓,笑容很轻松的说道:
“楚恒说你会医术,如今你这丫头连老夫的病症都看不出来,可见这病你也是根治不了的,但是这也没有关系,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也算不亏了,所以你们不用为了我,继续大费周章。”
云老爷子这话,根本就像在等着死亡那一天降临似的,当即云家人全都默默的落起泪来。
燕沁一直觉得,云老爷子现在的样子,莫名的叫她觉得熟悉,所以缓缓的凑近,眼瞧这个外公到是好脾气也不会凶人离开,她不禁壮着胆子。在对方身上的这些树皮上涌手戳了一下。”
原本瞧着这些树皮极为的粗糙,燕沁还以为自己碰触下,也会是一种很坚硬的感觉。
真的碰触到后,燕沁才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这些臃肿起来的地方,只是看着像树皮,但是一碰就能感觉得出来,依旧都皮肉。
“外公你到底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还有这种情况到底有多久了,除了行动不便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云老爷子明显被这奇怪的病症,折磨太多年了,所以彼此之间到也像老朋友般的了解。
燕沁一问,就见云老爷子甚至都没有特意去想,就马上点头回答道:
“这病应该是十年前的一天,忽然我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开始长出黑斑开始的。那时候我也没太在意,结果也没想到,越演越烈十年的时间里,我的身体一点点变成你们所瞧见的这副样子,期间用了无数的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燕沁之前离着远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但如今离着稍微近一些后,她就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外公的身上,竟然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魔气存在。
燕沁心里自然是十分诧异的,按理来讲这一方小世界不该有魔族存在,而且最叫她震惊的是,这魔气竟然与她体内的魔丹照相呼应。
“外公你这不是病,而且我说不定还真能帮你治疗好,但是我需要绝对的安静环境,而且你要先沉睡才行。”
本来云老爷子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他实在不觉得燕沁年纪轻轻的,能解决这样棘手的问题。
可是如今瞧着燕沁,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极为的自信,云老爷子一想反正自己不治也是死,治疗至少还又一线生机。
“外公活到这把年纪的人了,其实我到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我若是死了,这关西必然是要大乱的,云家覆灭在浩劫下,那是后代子孙自己不争气,但若是叫整个关西都陷入动荡难安里,就真是对不住先祖了。”
瞧着云老爷子情绪一激动,明显因为这一身臃肿的赘肉,导致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燕沁吓得赶紧帮他拍着顺气,并且灵机一动,立刻伸手指向了李青君说道:
“外公实在不必过于的担心,您瞧瞧这不宸王殿下在呢嘛。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我心里是清楚的,你有什么话等到好了以后,就说给殿下知道,他一向是最公允不过的人了,绝对会为关西百姓们做主的。”
燕沁说完这话,转念又想了下,就对李青君讲道:
“殿下不如也进来帮我护法吧,毕竟我之前经常给你诊治,我的手法你也最熟悉,留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一听需要在旁护法,萧楚恒本来自告奋勇的想留下来。
谁成想这个妹妹,却根本就没打算用他,萧楚恒很伤心,但还是更担心自家妹妹,所以忍不住忙问道:
“阿沁那我能做些什么呢,要不我就守在院子里吧,你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只管叫我就行。”
院子里再由萧楚恒来把手,还真别说燕沁这下算是彻底觉得万无一失了。
李青君何等身份,这若是旁人的话,就算喊破喉咙他都绝对不会答应的。
但是瞧着燕沁那可怜巴巴望向他的眼神时,到了嘴边拒绝的话,李青君哪里还说的出口,也只能直降身份的走进屋子里。
瞧出李青君表情上的嫌弃还有不愿意,其实燕沁也觉得对方能答应,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这件事情上,确实挺心虚的燕沁,当即就笑眯眯的立刻说道:
“殿下真是委屈你了,只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若是动用修为的话,很可能压制不住体内的那一股妖气,若是真的变成什么奇怪模样,到时怕是要被当成妖族给抓起来的。”
“我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就是你,甚至我偶读不敢叫兄长知道,就怕他不能理解我,所以殿下你就留下来帮我一把吧,若真有人进来就拦住,千万不能叫我修炼魔气的事情被人瞧见,要不我就万劫不复了。”
听完这一番话后,李青君若说一开始,被指使着进来,确实有些不情愿,那此刻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了一些。
“真没想到,你这只小狐狸,也会信任人。看在你说话还算中听的份上,本王就留下来帮你一把好了。不过你外公这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竟然会变成这副样子,当真是从未见过。”
此刻的云老爷子,已经叫燕沁用魔气弄的昏睡过去了,毕竟她修的是魔道,很多手法被人瞧见了不好解释清楚,还不如将人弄睡过去来的省心。
燕沁说话也没什么需要忌讳的,顿时就见她的笑容敛去,然后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说道:
“提起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很诧异,因为我外公这确实不是病,而是被魔气所染才照成的。但是殿下你以前也同我说过,这里从来都没有魔族的,所以这魔气从何而来,又是谁对我外公下手的,这些我根本百思不得其解。”
李青君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复杂,但是这些明显都不是眼下要考虑的事情,他更关心的是燕沁有没有办法将人给救治好。
“平时瞧着你修炼魔道功法,不过是变个野猫,或者拿来御敌罢了,没想到还有如此歹毒,可以将人弄成这副样子的术法,你所谓救人的办法,不会是又想将魔气尽数吸纳到体内吧。”
显然上次对付千竹大和尚,事后魔气外泄时,燕沁吸纳魔气的事情,叫李青君印象十分的深刻。
“殿下说的很对,否则除了这个办法,我也确实别无他法了,叫我瞧着外公眼睁睁的死去,那我是一定办不到的,索性还不如冒险一试,我也未必还会魔性大发的。”
李青君当然不想叫燕沁尝试的,但是他也清楚,就算劝再多也没有,最终也只能被气的哼了一声说道:
“既然都决定好了,还在这里同本王说什么,你要救便救好了,但若你再度发狂失控的话,我就直接将你斩杀,省的你将来为祸天下。”
李青君也算是变相答应了她的请求,燕沁这才安心下来:“那就劳烦王爷在外看守了。”
说完,李青君大步离开云老爷子的屋中,而是走到门外,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灵力倾洒而出,若是附近有谁突然出现,他就能第一时间赶往屋中。
而燕沁则在一片黑暗之中,指尖勾连起魔丹之中的魔气。
这一次魔气十分的不平稳,在她的掌心一下化作雄狮,一下化作巨蛇,却都无一例外贪婪的朝着外公张开了血盆大口。
它们竟然如此贪婪的索求着外公身上的魔气,可见魔气在这个世界上有多么少见。
燕沁只失神了这一瞬,当即释放出魔气将外公整个包裹在其中,却又害怕祛除这些魔气的时候,伤了外公本就脆弱的内里。
思虑片刻,燕沁咬牙试着勾连天地间的灵力,依附于外公的五脏六腑,以作保险。
檐下的铃铛轻轻颤动起来。
门外的李青君听着这些微的声响,心里也没想到燕沁竟想到了用魔气勾连灵力的法子,虽然很稀少,可还是让他刮目相看。
猛地,有一道脚步声顺着灵力钻入了李青君的耳中。
有人来了。
屋内,燕沁刚做完眼前的一切,便见窗户被人推开来,一个女子从外翻身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燕沁的动作,目眦尽裂:“还真有人不要命的要给老头子吸食魔气!”
“你是谁!”
燕沁被吓了一跳,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
这女子的五官竟和自己画卷上的娘亲有几分相似。
只是她眼底满是杀意:“你管我是谁,只是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解开老头子身上的东西……看来我在这里蛰伏多年也不算是毫无用处!”
说完,这女子竟以灵力化刃,直直朝着外公的心口落下,眼底满是疯狂,“就当是你的外孙女在这杀了你吧!”
“不要!”
燕沁大喊,很想分出一缕魔气去阻拦,却根本没有那女子手下的刀刃更快。
千钧一发时,背后的门扉被狠狠砸开。
李青君飞身入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反手打散了女子手里的灵力化刃,眼见她目露凶光,抬手屈指,直接一击砸中女子的脖颈。
清脆的咔嚓声响响彻在房间里。
燕沁瞳仁颤抖的看着女子缓缓倒下,而李青君却没事人一样甩了甩手,他旋即看着有些紊乱的魔气:“先救治你外公要紧,分神给死人做什么?”
他杀人似乎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燕沁虽然知道李青君不是滥杀无辜,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恩……我知道了。”
“你怕?”李青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动作上却不着痕迹的将那女子的尸体拦在身后。
燕沁也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定了定心神。
“我不怕,如果你没有杀了她,她就会杀了我和外公。”
李青君眼底的笑意更浓,随意摆摆手,示意她赶紧专心的救治外公。
因为都是魔气本源,燕沁吸收魔气来的速度很快,只是勾连了一抹灵力让她有些心神疲累。
她收回手时双腿发软,肩头却被轻轻的托了一下。
李青君侧目看她:“做了件好事,可被就此倒下。”
燕沁咬牙站好,眼看着外公缓缓的睁开了眼,他浑浊的眼爱看着自己柔软光滑的皮肤,泛起层层泪光:“竟然真的治好了……”
话音未落,云老爷子也看见了角落里的女子尸体,眼神又陡然黯淡了下去,还想就此站起身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烟儿!烟儿怎么了!”
燕沁一惊,赶紧走上前去:“外公,你认识她吗?”
“她是我的养女啊!自从你母亲走后,她便流浪到我身边,多年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和亲生孩子无异,可怎么……”
云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扶着燕沁的手还想问个清楚。
燕沁心头一梗,若这个女子真的是专心照顾外公,又怎么会在自己救人的时候,想要杀了外公呢!
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了李青君。
李青君则假意弯身来探查她的鼻息,实则想要看看她的身份,却发现她头发背后的遮着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痕迹,背对着老头子打开一看,道:“燕沁,你过来看看。”
“来了!”
燕沁赶紧安抚住云老爷子,快步过去。
那根本不是什么痕迹,而是一个烙印。
燕沁心头一凉,门扉又一次被推开,闻声而来的萧楚恒也看见了地上的女子,顺势看见了女子后颈下面的烙印:“萧家的死契奴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
外公大惊失色,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
李青君赶紧出手帮忙,燕沁赶紧将萧楚恒给推了出去,低声道:“这是外公的养女,才不是什么萧家奴隶!这件事情哥哥你就当做没看见!”
说完,燕沁将门拍上,萧楚恒隐约明白了什么,如果这女的不做些什么,不可能死在李青君和燕沁的面前……看来,还是萧家惹的祸事。
想到这里,萧楚恒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离开。
而燕沁则赶紧问李青君:“外公的情况如何?”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他怕是要心脉不稳而死。”李青君蹙眉,他的灵力能帮忙照顾内脏就已经极限,行医救人那套他可搞不来。
燕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的确是萧家的奴隶……只不过她是知道您的病要好,又顾念着多年来的父女之情,不忍下手,于是自尽在这里。”
“萧家!萧家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们!”云老爷子此时才缓过神来,颓唐的跌坐下来,可仍有些不敢相信:“烟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燕沁张了张嘴,骗了第一次,却不知该怎么骗第二次。
而一旁的李青君则是点点头:“本王也看见了,她死之前还说不乞求你的原谅,只希望您能好好的。”
燕沁一惊,外公的眼眶霎时湿润,痛苦的让人将烟儿抬出去,喃喃自语。
“萧家……真是阴魂不散。”
燕沁怎么都没想到,明明知道是自己胡编乱造的,李青君竟然也肯帮着她作证。
不过还真别说,就李青君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太有迷惑性了,就算在说谎,可也叫人觉得就像确有其事一样。
冲着李青君感激的点点头,凑过去厚脸皮的笑着说道:
“宸王殿下您瞧瞧,这安慰人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擅长,要不你帮我说两句吧,这要真惹得老人家哭起来,瞧着怪不忍心的。”
对于云家,燕沁确实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过于矫情的话,她也不出口来安慰。
面对燕沁求救来的目光,李青君也不擅长这种事情啊,但他自然也有自己解决的办法。
“云老家主还请节哀顺变,你与萧家的恩怨本王也不愿意插手干预,但有一点事情我必须弄清楚,在来的时候我们遭遇了食人蜥,这东西听说是你们云家弄出来的东西,所以本王就想问一句,这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提及到正经事,云老爷子到底是久经风浪的人,马上就从丧女之痛的情绪里缓过来了。
云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后,再度看向宸王殿下的时候,还没开口却先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道:
“王爷若想知道,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是有一点我也想问问王爷你,对于我云家说出来的话又会信上几分呢,毕竟我们不是没有说与朝廷知道,但最后一封封信件石沉大海,换来的只是冷家越来越肆无忌惮。”
李青君当然明白,云老爷子这话是何意,就见他在沉吟了一下后便郑重其事的说道:
“若是没见过冷家肆无忌惮,残害百姓的行为,云家说的话本王确实很难相信,但现在我却愿意听云老家主你讲上一讲,这关西境内的事情,至于要不要信,本王有自己的判断。”
若李青君直接就说会相信,哪怕他将这话讲出口了,云老爷子其实也不会信,甚至会觉得对方太过虚伪了。
反倒是李青君这般郑重的回答,赢了的云老爷子的信任,他咳嗽一声后强撑着难受,缓缓开口的说道:
“既然王爷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说与殿下听,其实这食人蜥与我云家并不干系,而是冷家弄出来的,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最早冷家实际上,是专门给云家饲养凶手的,冷家人祖传擅长驯兽,在我祖父那一辈,更是出了一个天才,也可以说是一个疯子。”
随着云老爷子,开始讲起云冷两家的事情,燕沁和李青君这才知道。
冷家的那位天才,经过不断尝试,竟然能将不同的凶兽彼此繁殖,结合出全新的凶兽,甚至将灵力强行灌注进去,打造出极为强大的凶兽大军。
云老爷子在讲起这些的时候,眼中都带着深深的忌惮。
“那个时候我还年纪很小,但也亲眼见过一次变异的凶兽肆虐屠戮的一幕,云家为了压制住这些凶兽,就连闭关的长老都倾巢而出。”
“最后以极为惨痛的代价才将冷家镇压住,逼着他们交出研配的秘法彻底毁掉,才加关西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这段往事,当年闹得轰轰烈烈的,想瞒住也是不可能的。
李青君也知道此事,更是点点头后说道:
“确实如此,但事关冷家,此事还真是鲜有人知道。朝廷这边得到的消息,也是关西忽然爆发大兽潮,你们云家为了抵御,损兵折将,实力锐减,因此朝廷才会出兵想要掌控住关西,省的你们自立为王。”
云老爷子点点头,朝廷的想法他当然清楚,但却忍不住嘟囔道:
“当年的事情,关西百姓人心惶惶,若叫他们知道人力难以抗衡的凶兽,竟然是人为繁衍出来的,那这种恐慌会像一种病一样,到时整个关西瞬间就会乱起来的,我们云家始终守护这一方百姓,自然不能叫此事发生,所以才对外只字未提冷家。”
燕沁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
“所以冷家苟延残喘,甚至还攀附上朝廷这个大靠山,一跃从云家的家奴,变成了所谓的关西第二大家族,那所谓的食人蜥莫非也是他们弄出来的,可是繁衍凶兽的办法,不是当年已经被云家给毁了呀。”
云老爷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我们云家实力锐减,又受到朝廷长年累月的压制,反倒是冷家得到扶持,如虎添翼一般的发展起来,当年繁衍的办法虽然被云家给毁了,但冷家一些懂得的老东西还活着,这才研究出食人蜥这种东西。”
李青君瞧见冷家,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这番话还真别说他是信了的。
“所以食人蜥的事情,完全是栽赃到你们云家头上的对吗。但是云老家主你应该知道,朝廷对你们云家的忌惮,那是由来已久的,就算本王相信,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没法叫朝廷相信这番话。”
闻听的这话,云老爷子不禁眼睛都亮了。
“证据我云家可以来找,只是我真没想到,宸王殿下会相信我这番话。说起来这也是沾了燕丫头的光了,估摸着王爷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肯听我这个老头子絮絮叨叨如此久吧。”
燕沁本来再旁,听得别提多认真了,结果云老爷子这话一说出来,她尴尬的不行,更是连连摆手的就想解释一下,她和李青君还真没到了那么亲密的程度。
李青君却点点吐,一本正经的先一步开口说道:
“冷家做事肆无忌惮,本王亲眼所见,另外也确实与阿沁有关系,所以云老家主只管放心就是了,若此事你们云家真是冤枉的,证据确凿的时候,本王会亲自上奏折到御前,将此事帮你们讲清楚。”
燕沁怎么出了房门她都不清楚,直到被李青君叫了一声后,她这才如梦方醒般的忙说道:
“宸王殿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屋内说了什么嘛,其实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其他的你真不必为我做那么多,否则将来我未必能一一偿还。”
燕沁又在划清界限的话,叫李青君本来挺不错的心情,瞬间又变得阴霾起来。
每次瞧见燕沁这个样子,他都忍不住要挤兑上几句,既然他心里不爽,那就两个人都别好过算了。
“萧燕沁你到底是多厚的脸皮,才会每天这般自以为是的想入非非。”
李青君毫不留情的哼笑出声,看向燕沁的眼里还故意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
“本王适才的话,不过是想安抚住你外祖父,这样就等同给云家吃了定心丸,不过是借你为由头,叫他更信任我,肯将实话讲出来罢了,你还真当本王事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成,你还真是会什么都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要换个人来,被这般损上一番,非得觉得颜面扫地,尴尬异常不可。
但是燕沁就不同了,她本来从小到大都是在挨欺负里度过的,这就导致她将谩骂都快当成家常便饭看待了。
就李青君所讲出口的这些话,虽然是不中听,但在燕沁这里简直就像挠痒痒一样完全不值一提。
尤其想到自己并未继续亏欠这位宸王殿下更多,燕沁只觉得长松了一口气,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如此那就最好了,我才吸纳完魔气,想着去冥想修炼一下,省的到时候又因为控制不好导致自己魔化发疯。”
本来嘴边带笑的燕沁,显然魔气不稳定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提起来就一脸的愁容。
李青君皱起眉头,其实他很想帮忙,可关键在这件事情上除了燕沁自己,旁人都帮不到她。
“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你魔化之后确实嗜血好杀,而且毫无理智可言,苏醒后更是对这一切全然都不知晓,但是你现在的修为,本王还完全压制得住,只要制服住你,等你自己苏醒过来就可以了,问题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这番话不禁叫燕沁苦涩的笑了下,接着就见她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说道:
“王爷这是怎么了,忽然动了恻隐之心不成,你可是一直同我说,若是我一旦魔化,你就要痛下杀手呢,怎么现在到肯对我网开一面了。”
换做旁人,李青君知道,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在那些孤本典籍里,关于魔族的记载就算不多,但也足以叫他清楚的意识到一点,魔族是很可怕的存在,只要发现必须除尽。
忍不住看了燕沁一眼,李青君却知道,面对这个小妮子,就算她魔化后的样子,每天晚上都如噩梦般折磨着她,可一想到亲手杀了对方,李青君竟然觉得心口憋闷的厉害,更是完全下不去手。
这种念想很强烈,但他却不愿意叫燕沁知道,所以不禁哼笑一声,故作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
“因为你就算魔化也太弱了,本王只是好奇,魔修到底能有多强,很期待你的变化,所以暂时不想杀你罢了,赶紧修炼稳住体内魔气去吧,入夜后我还要带着你出去一趟呢,到时你要敢耽搁,我就直接拖着你从云家离开。”
燕沁也没多想,点点头就答应下来了。
她本来还以为,李青君带着她要去办什么事情呢,毕竟云家冷家在关系,根深蒂固多年,这位宸王就算要查一时间身边也无可用的人手,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她能帮忙了。
结果倒好,李青君竟然一路带着她入夜后,出了云家放府邸,竟然直奔街市上赶去,然后就在闹市里闲逛了起来。
等到被李青君带上一家三层的酒馆,望着一桌子关西的特色佳肴时,燕沁还是有点发懵,忍不住小声询问道:
“王爷你这是在做伪装,装成寻常的食客,然后体察民情来了对不对。但是这一桌子东西是不是点的太多了,咱们到时有什么行动也不能打包带走,实在是太可惜了。”
瞧着燕沁咽口水的样子,李青君不禁笑了,其实他早就发现对方贪吃的事情了,如今看来带着她吃吃喝喝果然是最投其所好的事情。
“谁告诉你本王有什么秘密行动的,而且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吧,在这关西的一亩三分地上,别说咱俩是堂而皇之出来的,就算再怎么易容隐秘行踪,冷家和云家的人若想暗中派人盯着,咱们都很难摆脱他们的眼线。”
燕沁听得连连点头,随即就见她眼睛都亮了,指了指眼前的菜,还忍不住向着窗外依旧很热闹的街市上看去,迫不及待的说道:
“王爷那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今天咱们出来,完全就是吃吃喝喝,顺便体会下关西的风土人情,旁的事情全都不用做,可这实在太不像你会做的事情了。”
李青君突然很好奇,燕沁的眼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有的时候觉得这丫头很害怕他,甚至就连说话,都带着一种溜须拍马的意思。
但有的时候吧,你说她害怕,最大胆敢当面顶撞忤逆他意思的还是只有燕沁,或许也是因为总捉摸不透,所以李青君才更加好奇,想知道对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反倒叫自己越陷越深了。
“那你到是说说,你觉得本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从石头老爹那知道,关西入夜后也没有宵禁,想来体会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到底有什么可叫你如此惊讶的。”
李青君竟然还真只是出来闲逛的,燕沁一想到自己不用花钱,还能跟着又吃又喝,确实顿时高兴的,差点都要坐不住了。
其实以前她绝对没这么贪吃的,或许是这副身体,前几十年确实饿的有点狠了,导致现在就算她的记忆已经苏醒,但在瞧见珍馐美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特别的激动。
瞧出李青君今天心情不错,燕沁的胆子也大了许多,顿时忍不住强忍着笑说道:
“王爷你英明神武的,又一向在帝都内就有铁面无私的称号,就连我这个不怎么出过府的人,随便打听一下都知道。所以你在我眼里吧,就是那种脾气特别大,又很严肃古板的人,所以你竟然也有闲情逸致出来散心玩乐,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李青君的脸色未变,只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僵硬了。
等到燕沁彻底说完后,他就不禁摇摇头,看向对方忽然叹了口气。
“我也发现萧燕沁你有个很了不起的本事,那就是本王的心情无论多好,但凡你开口,总能瞬间将我的情绪弄到很糟糕。本王怎么就老古板,又什么时候同你不苟言笑了,看来同我出来对你都是一种遭罪,索性你也别吃了,就先回云家去算了。”
燕沁想都没想,赶紧将头摇的同拨浪鼓一样,虽然心里很鄙夷李青君,明明就是对方叫她说的,结果现在实话实说了,竟然又生气,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瞧了眼满桌子好吃的,为了这些东西,燕沁还是觉得忍了,赶紧咽了下口水,她就想站起身来,赶紧恭维两句将李青君哄好,然后好继续跟在对方身边蹭吃蹭喝。
结果哪里想得到,她这边才一起身,忽然一枚冷箭就从她身后顺着窗户贯穿而来。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了,而且谁也想不到,李青君现在也算表明身份了,竟然还敢有人公然对王爷行刺,所以燕沁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这一箭直接将她的肩膀给贯穿了。
闷哼一声,燕沁捂着肩膀直接单膝跌跪在地。
李青君的反应也不慢,一把将她扯着,两人就躲到了墙后面的一处死角,确定无人能从窗户射杀进来冷箭伤人。
“燕沁你没事吧,快叫我看看伤口,是本王连累你了,若非你起身这一箭应该是冲着我眉心来的。”
燕沁捂着肩膀,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脸色虽然一片惨白,但她还是挤出点笑容说道:
“本来我亏欠王爷的就太多了,能稍微偿还一些对我来讲是件好事情。而且这冷箭绝对是事先用灵力加持过的。”
“悄无声息的破空而来,若非我恰好站起身来,恐怕王爷你也很难躲开,我不过是废了一条胳膊,总比你眉心被贯穿来的强啊,所以这一箭我挨的不愧,咱们算是赚到了。”
燕沁这次说的话,李青君没有反驳,而是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羽箭是直接破开空间,突然出现的,所以出手的人这般大手笔,明显就是想要了本王的性命。现在云家人想自证清白,还需要本王见到证据,为他们在御前说话,自然不会盼着我死。恨不得我无法活着离开关西的就是冷家。”
燕沁这会已经将伤口的血止住了,虽然箭还没法立刻取出来,但是至少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王爷可别觉得我是在替云家说话,其实我认为你分析的的确没有错,而且别忘了就在不久前,冷家那位家主,可是为了给咱们个交代,连正室夫人都给杀了,这可是杀妻之仇他怎会半点都不怨恨。”
要不是因为今天晚上,突然遭遇了刺杀,其实燕沁知道自己和云家的关系特殊,所以关于冷家的事情,她是再没同李青君提一个字的,完全就准备避嫌。
结果现在倒好,人家都杀上门来了,燕沁当然要提醒下李青君,将最坏的一步先想好,如此应对起来不会掉以轻心,今晚这样的危险才能避免。
“确实是本王托大了,以为表明了身份,这冷家就算在关西再怎么肆无忌惮,也不敢对我出手,这才看着你白天里心情不好,想带着你出现闲逛一下,没想到竟然还遇到如此糟心的事情。”
燕沁本来疼的,冷汗一直冒个不停,但是听见李青君这番话,她不禁愣了一下后,就错愕的说道:
“所以说王爷你今晚上出来,也不是真的自己想体验下关西的风土人情,竟然是为了叫我开心,你竟然对我这样好,从小到大就没人这样对过我呢。”
望着燕沁那瞪大的双眼,虽然对方的神情上充满了感动,但是李青君却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有点后悔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本王就是见不得你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到底你现在是我的准王妃,每天都愁眉不展的,旁人瞧见了还要以为本王将你如何了呢,这才打算带你出来散散心。”
李青君虽然极力掩饰着那份关心,但是这对于从小挨打受骂长大的燕沁来讲,就足以叫她感到开心不已了,甚至就连伤口都觉得没那么疼痛难忍了。
“早知道本来就是带我出来玩的,那我还矫情什么,刚才就该赶紧吃吃喝喝的,这下子到好,满桌子的饭菜一口没碰了,如今肩膀还挨了一下,真是可惜这么多好吃的了,今天晚上怕是一口都尝不到了。”
李青君望着,肩膀都受伤了的燕沁,那盯着满桌子饭菜眼巴巴的样子,当即他就异常无语的将脸给捂住了。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满脑子想的,怎么还都是吃的呢,现在暗中有人在放冷箭,并且能将气息全部掩盖住,咱们若是出去就是活靶子。”
燕沁对于这点,却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慢吞吞的从随身的荷包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炮仗。
“我出门之前,外祖父就说了,云家的人如今在这关西都很危险,家中子弟不明不白的就会被杀,虽然知道是冷家人出手,但是云家高手折损的没剩多少,他也染了怪病,只能暂避锋芒,所以人手一个这样的信号炮仗,只要遇到危险放到天上,马上就有云家人会来支援的。”
李青君接过炮仗,立刻用灵力点燃丢在了天上,望着瞬时间烟花绚烂的在天空中骤放开,他不禁笑着说道:
“还真别说,细微处才能瞧得出来一个人在不在意你,这云家老家主,到真是将你这个外孙女放在心上了,要不然你绝对不会得到这个烟花的”
“他若想利用你的话,咱们两个在关西真被冷家人给害了,对云家来讲才是最有利的。但他显然想到这一层了,所以才给了你这烟花,确保你安全无虞,所以你外祖父说的话,本王现在是更加信任几分了。”
对于云家,燕沁同萧楚恒这位兄长的态度,那是完全就不一样的。
甚至可以说拥有前世记忆的缘故,对于亡故的生母云氏,她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思念,就更别提云家了。
李青君的一番话,却叫燕沁看着天上,渐渐消散开的烟花,忽然多了一丝别样的感觉,或许真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她竟然觉得心里一暖,觉得在这世上,其实也是有很多人关心着她的。
果不其然烟花才飞上天空没多一会,云家的人就赶来了。
这种事情云家遇到太多,现在完全有经验了,每天都有实力不错的修灵师带队,随时准备接应云家子弟,等瞧见燕沁受伤后,赶紧带着他们就回了云府。
在回去的马车上,李青君透过车门帘子,向着外面的云家人不住看去,燕沁此刻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毕竟魔修的修复力也是很强悍的,只要找个擅长处理外伤的郎中,帮她将箭拔掉的话,她修炼一晚上应该就无大碍了,所以忍不住询问道:
“宸王殿下,你这是瞧什么呢,可是还有杀手暗中跟着咱们。”
李青君闻言,将视线收回来,在马车内坐稳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那到是没有,云家这一小队的人修为也都不弱,自然没有人敢不开眼的还围上来,除非正面厮杀,否则的话想暗箭偷袭根本就没机会。”
燕沁点点头,不禁松了口气,但同时她就更加疑惑不解了:
“那你究竟在瞧什么呢,竟然看得这样认真,难道云家人也不对劲。”
受伤之后,燕沁现在觉得,关西别提多危险了,而且这暗中的较量也是错综复杂的。
李青君点点头,随即就压低声音说道:
“确实不对劲,就算你外祖父今天,将云家的情况已经说的相当糟糕了,但说实话本王也只是听过就算了,并未真的相信。”
“但今天瞧着这一队人,我却不得不信,因为这般训练有素的出来救援,就说明云家遭遇这种情况很频繁,我看云家的情况,反倒比你外祖父说的还要严重,他应该是顾虑着云氏一族的面子,没有彻底说实话。”
不得不说李青君确实观察入微,只是听过云家这一小队的人,就将云家现如今的处境堪忧,全都给猜出来个大差不差了。
照成云家如今处境的,自然就是冷家了。
李青君的另一个推测也没有错,对他出手的人的确就是冷家。
深更半夜依旧没有歇下的冷家家族,这会就坐在书房内,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若非在地上,还跪着个冷睿的话,那真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悠哉画面。
“知道为父,为何一直罚你在这个跪着,却不允许你,你去母亲的棺椁前尽孝。”
冷睿已经在这书房内,自从那天回来后就一直罚跪到现在,期间这位父亲也问过他无数次,叫他跪着的理由,但因为都没能说出叫对方满意的结果,所以他也始终没有站起来过。
从最开始沉浸在丧母之痛中,在到现在完全麻木掉了,再一次听到这个询问,已经绝望了的冷睿不禁大声的嘶吼起来:
“我才不要管什么原因,而且不就是死了亲娘,我都快要活活跪死了,我哪里还管的了这些,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从小到大就知道折磨我,现在我挨了欺负你也不管不问还想叫我活活跪死,你你怎么不去死,你们统统才都该死。”
人在极度无助还有惊恐下,情绪确实会很失常,就像现在的冷睿,换做平时他绝对不敢说出这样的话,但此刻一番呐喊过后,他却觉得心里都舒坦了许多。
渐渐冷静下来后,冷睿就感觉通体冰凉,开始害怕起来了。
“父亲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非故意要对您不敬的,我只是……”
就在冷睿想找理由,替自己解释一下的时候,却不料冷家主却忽然大笑起来,没有生气反倒十分欣慰的说道:
“我冷家是给人做家奴出身的,当年若非下得去狠心,用家族中的弟子做实验,甚至用族人的性命还有灵力去喂养凶兽,也就成就不了如今的冷家了,因此你作为我的儿子,性子就是要这般狠辣,父母算什么,只要家门能繁荣,一切全都可以抛弃。”
冷睿整个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真正的答案竟然是这样,虽然残忍,但是他竟然激动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来自传承家族血脉里的偏执和疯狂,也在慢慢的觉醒过来。
书房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就见得五个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在见到冷家主的时候,马上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我们失败了,没能击杀了宸王李青君,还请家族责罚。”
冷家主本来脸上欣慰的笑容,在听见这话时,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是随后他也不禁感慨连连的玩味说道:
“其实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若是李青君是这样好对付的,又怎能成就战神的威名,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再有行动我会告知你们的。”
因为一直都在书房内,所以冷睿还是很清楚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顿时他就忍不住震惊的说道:
“父亲大人,之前您收到太子的密信,说要您诛杀掉萧燕沁,说此女是异类,绝对不能叫她活着离开关西,出了任何事情太子殿下都会为我们撑腰做主的,可您怎么要杀的是宸王李青君呢,他若是死了,就怕这件事情太子都护不住咱们冷家的。”
冷睿确实恨透了李青君,但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甚至连较量的勇气都没有了。
冷家主却哼笑一声,看着这个依旧很懦弱的儿子,他觉得还是要多多磨炼才行,否则根本就不堪大任。
“你以为闹成这样,就算为父不对宸王出手,这个李青君回到帝都后,真的就能放过咱们冷家吗,正好趁着太子的密令,咱们先下手为强,到时就说错杀就好了,陛下真怪罪下来也是找太子的麻烦,与我冷家有何关系。”
冷睿对李青君的恨意,其实是很深的,但就是碍于对方的身份,那简直是需要他仰视的存在,所以这才半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有了太子做挡箭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冷睿直接也不跪着了,而是立刻上前就满脸激动的冲着冷家主说道:
“父亲大人你之前说孩儿,心思不够狠辣,那是因为您也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啊,所以这次对付宸王李青君的事情,您交给我来办可好,我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
做父亲哪个不是望子成龙,其实冷家主也是一样的,如今冷睿不再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竟然肯好好为家族的事情上心了,他自然也是愿意支持,放手叫对方试一试的。
“那你说说,想怎么对付宸王,这个李青君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之前你在他的手里可是吃亏不小,甚至为了护住你,连你母亲都只能舍弃掉性命扛下你全部的过错,因此你真的有信心与他周旋吗?”
冷睿的心里,此刻全是疯狂的抱负,尤其冷家主将李青君对他的这些折辱,一件件一桩桩全都讲出来的时候,他的恨意算是彻底被点燃了。
“只要冷家全力支持我,这里可是关西,是我冷家的天下,我们背后还有梦羽仙师在,咱们冷家是要一统整个关西,早晚要与朝廷正面抗衡的,儿子没有什么好怕的,先杀了李青君,全当替我冷家壮壮声势了。”
冷睿这会表现的越阴狠,冷家主就越满意,毕竟是他的嫡子,就算平时是纨绔了一些,但他还是寄予厚望的。
“你是我冷家的嫡子,是为父将来的继承人,冷家对你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所以你只管放心就好了,其实为父早就决定,对付李青君这样的人,就要拿出杀手锏才行,梦魇兽你带去吧想来这次必然万无一失。”
听到是梦魇兽,冷睿大喜过望,连连向着这位父亲道谢后,就直接出了书房,迫不及待的去安排对付李青君的事情了。
就在他离开之后,就见得书房内,忽然一团黑色的烟雾涌现而出,冷家主明显见怪不怪,但却很恭敬的站起身来。
“梦羽仙师您来了,小人已经全都按您的吩咐,将梦魇兽派遣出去,而且这件事情还是叫我的嫡子亲自来负责的,所以您只管放心,只要是仙师的安排。就算是皇室宗亲,我冷家也会义无反顾的斩杀。”
黑雾散去,就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看不见面容的妙龄女子从雾里走了出来。
“算你做的不错,你记住了无论是李庆华还是萧燕沁,这两个人我不允许他们活着走出关西,若是你办不到的话,后果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我能扶持你们冷家崛起,也能转而去帮助别的落寞小家族,但只要你们冷家肯乖乖听话,我绝对不会叫你们吃亏的。”
冷家主连连点头,一丝恨意从眼中闪过。
“仙师只管放心,这李青君欺人太甚,与我冷家更是有着血海深仇,所以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而您说过他常年受噩梦困扰,梦魇兽本就是靠吞噬噩梦而生的一种凶手,越是畏惧噩梦,它就会越强大,最后叫人陷入噩梦里再也苏醒不过来,所以这位宸王殿下必死无疑。”
另一边的李青君,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今天的第一波攻击,冷家失手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现在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冷家不会给他活着离开关西的机会,而李青君但凡回到帝都,也绝对会将冷家这个毒瘤扼杀在摇篮之中,不会给他们壮大起来的机会。
李青君旁的都不害怕,毕竟区区冷家他完全就没放在眼里过。
可是他又如何想得到,冷家这次出手的不是刺杀,而是知道他的弱点情况下,直接用出了最擅长吞噬噩梦,制造梦魇的凶兽。
所以入夜之后,李青君才歇息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就无声无息的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然后就将李青君整个人包裹在阴影之中。
李青君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每天晚上还是会梦到,魔化后的燕沁举着刀来杀他。
但是因为在梦里,他是清醒的状态,并且也明白这都是梦,就算还是会很不舒服,但明显状况已经比之前要好很多了,总是惊醒过后很快就能再度入睡。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李青君才入睡,果然噩梦就再度降临了,他本来想等着,燕沁这一刀挥下来,然后惊醒就好了。
结果却不料这一次却很是不同,燕沁的刀落下,他没有惊醒,反倒身上真的多出一刀伤口,并且伴随着剧痛感,让他甚至觉得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和过去的梦境不同了,明明刀落下就该苏醒的,这次我怎么真的受伤了。”
在梦里的燕沁,从来都是直接动手,永远都不会说话的。
结果就见燕沁竟然发出一阵阵的冷笑,眼中充满讥讽的看着李青君忽然开口说道:
“我本来就是要杀了你,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不成,简直是笑死了,之前只是无法伤你,但现在不同了,今天我就要让你死在梦里,永永远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听见燕沁这番话,李青君更加震惊了,看着熟悉的面容,可是那眼神却很陌生,他不禁双眼微眯的摇摇头说道:
“你不是燕沁,虽然你容貌和她一样,声音还有神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但是你的眼神不对劲,所以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
对面的燕沁笑容消失,明显露出了几分愤怒的表情。
下一刻就见燕沁果然在一扭曲后不见了,李青君再定睛细瞧,就发现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温婉柔顺,一身宫装的女子。
“母妃!”
李青君一脸的震惊,更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就算他意志力再惊人,可是对于亲生母亲的思念,也是根本就压抑不住的。
现在又瞧见这张熟悉的脸,李青君甚至瞬间就热泪盈眶了。
“皇儿,快过来母妃身边,你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快给母妃瞧瞧我好思念你。”
听见母妃的声音一如小时候那样温柔。
李青君不自觉的走上前去,目光贪婪的描摹过柔妃的每一寸眉眼,满眼的欣喜。
“母妃……”
一步一步靠近,李青君却没能投入那温柔的怀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刺穿胸膛的利剑,眼前的柔妃五官都扭曲起来,喉咙里传来的仍是燕沁的声音。
“如果当初不是你身子孱弱,只是落水一次就昏迷不醒,怎会连累你母妃为你向上天请愿,一命抵一命,代你去死!李青君,你这条命早就该绝了,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利刃刺的更深,血液落了满地。
李青君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儿,变成了满脸肃杀的燕沁。
知道这是梦境,但李青君却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么残忍,不仅是燕沁一刀刺下,还让母妃也对自己动手。
他第一次起了动手的心思,可方才抬起手,眼前的燕沁马上就换成了生母的脸,“皇儿,你舍得对母妃动手吗?”
李青君抬起的手果然一顿,他忆起幼时柔妃的温柔的笑脸,一次又一次安抚因梦魇困苦的他而轻拍脊背。
这样的母妃,他怎么下得去手!
“去死吧。”
借此机会,魇兽顶着母妃的脸,狠狠将长刀彻底刺入李青君的胸口,李青君感觉到胸口刺痛如有火灼烧,眼底掠过一抹怒意,攥紧持剑的手腕。
“你不该,拿我母妃作挡箭牌。”
他的母妃怎么会杀他!
李青君浑身青筋暴起,手起刀落,眼前的燕沁面容扭曲,霎时化作雾气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呼唤。
“李青君!”
还是燕沁的声音,李青君陡然回过身去,眼前一切竟回到了他暂歇的屋中,而眼前被黑雾包裹的燕沁,发间长出兽角,双目幽绿,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终于醒了,快来看看这怪异的东西怎么处置!”燕沁忙双手捏诀将这黑雾一般的东西给屏退在外。
她夜里冥想修习时隐约察觉到魔气逼近,循着魔气而来,正好发现这团黑雾将李青君包裹其中,她想要帮忙清扫黑雾,反被黑雾所伤,只能铤而走险的以魔修的本事来将黑雾扫除。
可没想到这黑雾强大如斯,逼得她体内魔气紊乱,才勉强将李青君身边的黑雾清扫,可以她的本事还没法将这玩意儿给彻底清除。
现在看见李青君醒来,燕沁当然是第一时间求助,可没想到李青君久久未动,只攥紧了长刀站在床边,她只好勉力抵住黑雾,回头呼唤。
“李青君!”
“你还想用同样的法子来杀我吗?”李青君却冷笑着抬起头来,刀指燕沁,“休想!”
什么跟什么啊!
燕沁心里简直想骂娘,她顶着魔化的危险来救人,没想到李青君没看见这怪异的黑雾,反而朝着自己袭来。
当即闪身躲开,仍是被削去几缕发丝,踉跄几步站稳身形,“李青君,你清醒一点,我们要对付的东西是……”
“区区一个梦魇……”李青君眼露杀意,再次朝她袭来,“也敢化作我母妃的模样!找死!”
梦魇?母妃的模样?
燕沁看了一眼那团几乎无实体的黑雾,似乎明白过来李青君的反常,难不成这黑雾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与梦魇有关的邪佞!
想到这里,她堪堪避开李青君的杀招,得想个办法让他分清梦境和现实才行。
奈何李青君更早一步捉住了她,将她摁在墙壁之上,燕沁疼的闷哼一声:“李青君,我不是你的梦魇。”
四目相对,李青君脑海里都是一次又一次这张脸对着自己痛下杀手的模样。
可不知怎么的,看着那双眼底的认真,他的动作一顿,直到血腥味钻入鼻腔,她眼睁睁看着燕沁肩上的伤口渗出血来。
梦里的燕沁向来不会受伤,总是以全盛的姿态朝她下手。
那眼前的人……
燕沁疼的厉害,正要开口,体内的魔气却陡然侵袭到胸腹,心口巨震之下,意识被魔气笼罩,喉间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利爪刺破指骨,化作利刃朝着李青君刺去。
“我要杀了你们!”
李青君瞳仁微缩,忙以刀柄打落燕沁的利爪,单手将她两条手臂反剪于身后,将她桎梏于墙壁之上,发出一声巨响,门外的脚步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如果让别人看见燕沁魔化的模样,定然会群起而攻之!
李青君蹙眉,想到自己刚才因为梦境过于逼真,而一时没能分清现实与梦境,竟害的燕沁魔化,伤口也紧跟着裂开,满眼愧疚与担心,可手下力道却不松分毫:“等本王一会儿。”
“唔。”
燕沁浑身挣扎得厉害,似乎在妄图用神志压制魔气,让意识回笼,控制躯体。
但显然无果,只见血从她伤口里涌出来,散发着淡淡的魔气。
李青君看的心惊,不疑有他的将她扣入怀中,得找个无人之处帮她度过魔化才行!
此时,门外已经有不少人闻声而来,而屋中的黑雾却不死心的朝着他们二人袭来。
李青君冷眼而视,想到这才是害他梦魇缠身的罪魁祸首,一时间怒从中来,四周灵力如化实质凝结于他长刀之上。
“轰——”
磅礴的灵力自屋中涌来,摧枯拉朽一般扫尽屋中黑雾,击碎墙壁,巨大的热浪几乎将四周接近的人都掀翻在地,霎时之间尘雾漫天。
“发生什么事情了!”
闻声而来的人们都纷纷探头,却未看清尘雾之中,李青君怀抱魔化的燕沁朝着山林之中掠去,甚至抬手解了外衣,复而将燕沁包裹其中,确保万无一失。
另一边,他更不忘分一道灵力追随仅剩的黑雾而去。
叫他看看,究竟何人如此大胆!
与此同时,远处的冷啸山在远处都能听得那一声巨响,身后冷睿被惊了一跳:“爹爹,宸王他是不是已经发现……”
话音未落,冷啸山眼睛微微眯起,察觉到有一股冰寒如霜的灵力夹杂在梦魇兽之间。
霎时屏气凝神,调转梦魇兽朝着四周散去。
眼见那道灵力也紧跟着化作数道,追随每个梦魇兽而去,心中巨震。
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李青君竟然还能做到分神追踪梦魇兽,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也幸好他有所提防,不然等这灵力探查到他们的存在。
李青君必不会放过冷家!
不然以李青君的兵力和铁腕,只要证据十足,直接大军压境踏平他们冷家也是可能的。
而他未能杀了李青君和燕沁,梦羽仙师到时候只怕也不会帮助他们。
想到这里,冷啸山屏气凝神,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强行分神命令梦魇兽远走百里,绝对不能让李青君找出任何的马脚!
等他做完这一切,身形一晃,幸得背后的冷睿冲上前来将他扶住。
“爹爹,你……”
“懦弱无能,难堪大用。”
黑雾弥散,梦羽仙师从其间踏来,黑袍之下露出一只冰冷如霜的眼,如芒刺入冷睿的心口,逼得他连连后退,却被冷啸山一把扔到梦羽仙师的脚下:“犬子尚需历练,可绝非是懦弱之辈……只是我没想到李青君身边竟然还藏着高手,连梦魇兽都能拦下。还请梦羽仙师指条明路。”
“罢了。”
梦羽仙师半身重归黑雾之中,指尖一弹,一枚灵狐妖丹霎时落入冷啸山的手中,临走时只留下一句:“梦魇兽是妖,也唯有妖物可拦,你该想想之后该如何做,这东西,又该用在何处。”
黑雾彻底消失。
冷啸山攥紧手里的妖丹,冷睿抖着双腿站起身来:“若是放在平时,这等上等妖丹若是能进炉炼化,成金丹给修灵师,定然能助修灵师功力大增。不过刚才听仙师所说,这妖丹可能是另有其他用处?”
“你还不算太笨。”
冷啸山冷睨了他一眼,“仙师已经说过,唯有妖物可拦梦魇兽,岂不是意味着,有妖物帮助了李青君……又或者,是李青君纳了妖族为己用,无论是这其中哪一个缘由,他这宸王的位置都坐不稳!”
就算李青君身居高位,更是皇子,可这世上但凡和妖族扯上关系的人,大多都被视作异类邪佞,更别提李青君还将这位藏在自己身边,庇护之意明显。
冷睿此时也反应过来:“怪不得李青君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只怕是为了掩护这妖物,我马上去派人查探,李青君身边少了谁,便能知道那妖物平时是以什么身份蛰伏在人群之中了。”
“去吧。”冷啸山眼里多出几分赞赏,看着云府乱作一团,决定带人去找李青君的下落。
与此同时,山林之中。
李青君已经快要桎梏不住怀中的燕沁,尤其是在刚从梦魇中抽身时,灵力调动都有所阻塞,仅凭着一口气直奔山顶,远离人群。
“清醒一点。”
李青君以灵力化锁将她桎梏于这巨树上,看着她发丝凌乱,面目可怖,背后凭空生出几条手臂来,却都无一例外朝李青君的面门袭来。
李青君面色微沉,直接抬手以灵力压制。
燕沁只觉千钧重石朝着自己压迫过来,骨头嘎吱作响,在树干之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动作才有所换缓和,血红的眼睛暂时恢复了些清明:“李青君,我……”
随着燕沁的挣扎,肩膀处血流如注,李青君却抬手覆在她的额间,以灵力维持她难得几分理智,暂时解开燕沁双手桎梏:“稳住你体内的妖力,平缓魔气,别想其他事情。”
燕沁咬破嘴唇换得几分清明,当即屏气凝神,调转体内魔气压制。
身后的手臂和头顶的兽角逐渐消失,李青君却眸光一凛,陡然看向了山下处,瞳仁微缩,目视至山腰处,正看见不少人举着火把,顺着他带着燕沁上来的痕迹,一路寻来,竟是有两批人,细看他们唇瓣翕动。
“宸王殿下和小姐是往山上来的吗?难不成是为了追什么贼人?”
“既然此事出在关西地界,我们冷家作为大家,必不能对宸王的事情坐视不理是,一定要找到宸王才行!”
李青君想,他在云府里闹出那么大动静来,云家的人寻来是理所当然。
可这关冷家什么事情。
李青君怔愣不过一瞬,余光血光乍现,他太过熟悉燕沁的气息,竟然没想到她被解开的双手竟直直朝着他的心口掏来,眼底一片肃杀之意,妖气弥散。
简直和他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李青君堪堪避开,胸口仍被拉开一条口子,他没想到,燕沁在现实里也能对着自己这般的神情来,即使他知道这是因为妖气侵染所致,但一想到梦境里的燕沁曾化作母妃的模样,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只这一瞬间,磅礴的灵力如大山压下,巨树重颤,四周山林都被灵力挤压撕裂开来,燕沁身在其中,陡然呕出一口黑血来,李青君才猛然回神收回了灵力,半跪到燕沁的身边。
“清醒过来了吗?”
“疼……”燕沁疼的眼泛泪花,但看到自己那怪异的双手,猛吸了一口气,竭力以魔气压制,喉咙里又挤出一口黑血来,“刚才的黑雾,竟然可以撼动心神,没想到我刚才打坐的时候,竟然被趁虚而入,像是梦到我伤了你……”
话音未落,燕沁已经看见李青君胸口的伤口,一时愣在原地,浑身冰凉。
那分明,只是那黑雾留下的梦而已,怎么会……
“区区小伤,本王在沙场征战的时候,你还在家当哭包呢。”李青君说的随意,可他心里也生了个疑惑,燕沁说着东西会撼动心神,难不成他刚才一时怒火中烧动用灵力,也跟这东西有关。
而且,这黑雾像是知道他的梦魇是弱点一样,可他却甚少将自己的梦魇同别人说过。
“不行!我得去其他地方炼化,不能再伤人了!”
好像她是个真正的妖怪一样!
燕沁指甲都扣入巨树之中,咬牙朝着另一边走去,李青君帮了她那么多次,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因自己的问题,而伤害他这样的好人。
可没走几步,燕沁那因魔气和妖力而敏锐的五感,已经察觉到附近有不少修灵师在接近,脚步一顿,看着自己身体时而是人时而是妖,但凡被人看见……不仅是她的名声尽毁,连带着云氏也会被牵连。
“到这边来。”
李青君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燕沁下意识抬起利爪,李青君却说,“不用忍着,反正你这点儿本事也打不过本王,好好跟着。”
利爪就落在李青君的皮肤之上,稍稍用力,就能划开动脉,血液飞溅。
燕沁体内的妖力为这想象中的场景而欣喜,她却强忍着对血的追求,将指骨捏的咔嚓作响,生生将利爪收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跟着你。”
李青君眼底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沉默着拉着她深入山林之中。
两人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山下的人就跟了上来,他们看着四周已经被损毁的山林,环顾四周却未见人影,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么强大的灵力,怕是找遍整个大陆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宸王殿下和小姐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快找人来帮忙!”云家的人急得团团转,要是找不回燕沁小姐,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而冷啸山却将他们拦下。
“不必你们云家大费周章,整个关西,有本事的都在我们冷家,要是你们云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话,就在这里等着不要添麻烦,冷家所有人,搜遍整座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冷家的人嚣张跋扈惯了,云家的人也备受欺压多少年,只能对冷家的人听之任之。
不过一会儿,冷家的人就在山林之中发现了负手而立的李青君,可想到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萧燕沁,冷啸山首当其冲带着人上前,恭敬行礼:“宸王殿下!”
李青君回首冷笑,他分明是看着两批人一起上山,没想到不过片刻,冷家的人就把云家的人堵了个严严实实,的确是令人怀疑。
“本王追着一团妖物到了这里,却不曾想这妖物狡猾的很,竟是溜走,叫本王遍寻不得。”李青君说的随意,目光却紧盯着冷啸山。
冷啸山神色未变:“没想到关西竟然也有妖物横行,想来是因为南疆之乱,妖族都变得不安分起来,日后我定当派人四处巡逻,再不放过任何一只妖族。”
说完,冷啸山对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神。
萧燕沁跟着李青君一起消失,如今只见李青君,未见萧燕沁,想来梦羽仙师口中的妖物就是此女了,只要能找到此女妖化的证明,云家也好,宸王也罢,他都有把握拉下马!
几个侍从悄然离开。
李青君蹙眉,冷啸山又说:“只是听云家的人说,燕沁小姐也没了踪迹,我这就叫人去搜山。”
“不用找了,阿沁受了点伤,正在安全处休养。”
“宸王殿下说笑,燕沁是您未过门的王妃,更是云家的后代,我们冷家为宸王、为关西云家,都是责无旁贷。”
这么说着,冷啸山更是看向李青君胸口的伤口,“宸王殿下受伤,还不快送宸王殿下回去疗伤。”
冷家人应声涌上,李青君则看着冷家的人已经发现了角落的山洞,双臂一震,灵力溢散几乎将四周的人直接扬飞,怒目而视:“本王不喜欢别人触碰,更不希望谁碰了本王的阿沁。”
语毕,冷啸山只觉眼前残影掠过。
不等那几个修灵师探查到妖气,更为精纯刚硬的灵力如棍扫来,生生将他们打了出去,李青君落在山洞口,侧目正看见那一只血色未消的眼睛,又见冷啸山朝着她们这里过来。
“咦?我好像探查到山洞之中有一股妖力。”
梦羽仙师绝对不会骗他,于是冷啸山说起此事时,格外的笃定。
山洞里的燕沁闷哼了一声,这么点时间,根本就不够压制体内的妖力。
她刚才拦下黑雾时可是花费了不少魔气,更是运转过魔丹,连带着那一抹妖力也溢散而出,甚至隐约能感觉到那黑雾残留些许在经脉之中,怎么也得先拔除外物,才能平息内丹中的妖力。
可燕沁暂时还没那么强劲的能力。
此时,她在人和妖的形态中变化,而冷家的人也纷纷说着:“如果是妖物的话,一定得除去,不然祸及了百姓可怎么是好。”
“可宸王殿下说洞中是燕沁小姐,难不成燕沁小姐被妖族同化……”
“闭嘴!”
冷啸山阻止了几人流言蜚语,刻意看向李青君,“宸王殿下一生磊落,就算是枕边人成了妖族,也会大义灭亲的。还请宸王殿下为了百姓着想,让我们进去探查一番。”
此时,冷家的人甚至将云家的人都放了进来,几百双眼睛看过来。
李青君被冷啸山这么几句话一挑拨,不得不让开,这里已经有修灵师发现了妖气,如果他执意不让,就算无人看见燕沁的模样,也会咬死燕沁做贼心虚,将这妖族的帽子扣上。
可若是让开……燕沁这幅模样……
李青君眉头微蹙,心中像是有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眼前更有梦境中的画面闪回,一遍一遍的念着:“那可是要杀你的人,早早将她解决,便不会有梦魇缠身。”
“宸王殿下,难不成真的有心包庇?”
冷啸山的声音拉回了李青君的神思,李青君恍然回神,心里的那声音也陡然消失,不得不怀疑是夜里黑雾残留下的妖力所致,冷声道:“你这是在逼本王?”
“小人不敢。”
冷啸山赶紧露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背后的冷睿趁此机会开口:“王爷如果真的为了燕沁小姐好,的确该让两家的修灵师进去看一看,如果真的不是,给燕沁小姐一个清白不说,这么多的修灵师,也能帮燕沁小姐疗伤。”
李青君冷眼:“若是本王……”
“宸王殿下。”
燕沁的声音陡然从山洞里传来,下一刻,一只手从山洞里探了出来,燕沁刻意捂着肩膀的伤口,探出半个身子来,面色苍白的看向冷啸山,“我刚才疼晕过去了,不知各位是因什么事情,频繁呼唤我的名字?”
李青君假意将她扶住,为她伤口止血,满目关心:“只管止血疗伤就好,外面有本王在。”
“燕沁小姐。”云家的人挤开冷睿,冲上前来,准备探查燕沁的气息,“您没事吧,刚才冷家的人说你被妖物同化,也不知道……”
燕沁扶着李青君的手臂一紧,李青君眼神微变。
云家的人还没走上前,探查到燕沁的气息:“小姐身上并无妖力呀,你们冷家的修灵师是做什么吃的?”
此时,燕沁在人和妖的形态中变化,云家人的功底多半是查探不出分毫。
李青君想到这,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冷家的人却叫嚣着说着:“可若是妖物,必定得除去,不然祸及了百姓,这过错谁能担起?”
“可宸王殿下说洞中是燕沁小姐,难不成燕沁小姐被妖族同化……”
“闭嘴!”
冷啸山阻止了几人流言蜚语,刻意看向李青君,“宸王殿下一生磊落,就算是枕边人成了妖族,也一定会大义灭亲,只是如今为了百姓着想,还请宸王殿下容许我们进去探查一番。”
此时,冷家的人甚至将云家的人都放了进来,几百双眼睛看过来。
李青君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让开的地步。
这里已经有修灵师发现了妖气,如果他执意不让,就算无人看见燕沁的模样,也会咬死燕沁做贼心虚,将这妖族的帽子扣上。
可若是让开……燕沁这幅模样……
李青君思绪一乱,心中像是有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眼前更有梦境中燕沁刺杀他的画面闪回,那声音一遍一遍的念着,“那可是要杀你的人,早早将她解决,便不会有梦魇缠身。”
“宸王殿下,难不成真的有心包庇?”
冷啸山的声音拉回了李青君的神思,李青君恍然回神,心里的那声音也陡然消失,不得不怀疑是夜里黑雾残留下的妖力所致,冷声道:“你这是在逼本王?”
“小人不敢。”
冷啸山赶紧露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背后的冷睿趁此机会开口:“王爷如果真的为了燕沁小姐好,的确该让两家的修灵师进去看一看,如果真的不是,给燕沁小姐一个清白不说,这么多的修灵师,也能帮燕沁小姐疗伤。”
李青君冷眼:“若是本王……”
“宸王殿下。”
燕沁的声音缓缓地从山洞里传来,下一刻,一只玉白的手从山洞里探了出来,燕沁刻意捂着肩膀的伤口,探出半个身子来,面色苍白的看向冷啸山,“我刚才疼晕过去了,不知各位是因什么事情,频繁呼唤我的名字?”
李青君看着山洞里的光景,快步迎上前去,将她半拥在怀中,以灵力做安抚为她伤口止血,满目关心:“只管止血疗伤就好,外面有本王在。”
“燕沁小姐。”云家的人听到小姐的声音,赶紧挤开冷睿,冲上前来,甚至为了证明自家人的清白,准备探查燕沁的气息,“您没事吧,刚才冷家的人说你被妖物同化,我们都是不信的,还请叫属下查探一番!”
燕沁眼神微变,捏着李青君的手臂一紧:“妖物?我未见什么过什么妖物。”
李青君感觉到袖口被死死攥紧,燕沁那一双满是信任的眼神扫来,他竟然觉得空荡荡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充盈满,不由分说的聚拢灵力,探入她肩膀伤口之中。
云家的修灵师走近,众目睽睽之下捏诀,查探妖气的符咒却只在空中打了个旋,重新落回到云家的修灵师掌心中,当即赤红着眼看向身后的冷啸山。
“四周根本没有妖力的存在,你们冷家的修灵师是做什么吃的?”
“我分明……”冷家的修灵师刚想说话,可灵识四扫,当真再没看见半分妖力,“怎么会没有呢,难不成是被藏起来了!”
“藏起来?”李青君声如寒冰,侧目盯着那个修灵师,直盯着修灵师双腿发软,当即道,“你的意思是,本王包庇妖物?想本王当年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时候,你怕是连灵力都还没摸到!”
冷家的修灵师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袭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多说些什么。
身后的冷睿却还不甘心,上前一步:“说不定是云家人包庇……”
“王爷如今修炼功法的境界,是我等望尘莫及的,王爷既然都没发现妖气,那必然是我教导属下不善,闹了笑话。”冷啸山猛地抬手将冷睿给拦了下来,恭敬的朝着李青君行礼,“还请王爷恕罪,我这就带着这些不中用的属下离开。”
李青君只微微一抬眼,权当是应声。
冷睿还想辩驳几句,却被冷啸山一把拽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下了山去,等来到无人处,冷睿才急忙开口:“爹!那燕沁分明就是被宸王殿下护着的,要是她真是个普通女子,宸王殿下怎么会带她到深山里来找妖物!”
没想到冷睿分析的如此在理,冷啸山这才松开了儿子,眼底带着三分赞许看她:“你说的没错,燕沁的事情肯定是板上钉钉,但是李青君却不是个善茬,在这里和他硬碰硬可没好处,倒不如等待一个机会。”
“机会?还能有什么机会?”冷睿急的直跺脚,妖物就在眼前,偏偏没人信!
“自然是用妖丹的机会。”冷啸山将那灵狐妖丹拿了出来,“这可是上品的妖丹,即使这灵狐血肉灵魂不再,却也有残魂执念依附在妖丹之上,只要将这东西放入燕沁那药物的体内,两者妖丹相碰,一定能逼她显出原形来。只是她现在被李青君护的这么好,为父不好动手,且再等等吧,只要她是妖,就逃不出千夫所指,被人屠杀的命运。”
冷睿听完,这才安心了些,可面上却还是不解:“可……燕沁身上的妖气,怎么会查探不出呢。”
与此同时,山顶处。
李青君看着眼前一片云家的人:“去给阿沁那套整洁的衣裳来,本王替她疗伤,你们这群人都不许靠近。看一眼,剜一眼。”
云家的人纷纷停下脚步,不敢继续靠近,心想这又要衣服,又不许他们看,听着倒像是宸王殿下要亲力亲为的给燕沁小姐疗伤,他们也的确不敢叨扰,按照李青君的吩咐去做。
李青君带着她踏入洞中,看着她下半身已经长满了兽腿,眉间拧了个疙瘩:“强撑什么,到时候就算他们真想进来,本王也会给你施个障眼法的,何必你忍着妖化的疼自己出面,还……还顶着这么一副模样。”
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燕沁尴尬的垂下头去,想要将丑陋可怖的下半身蜷缩起来,不被李青君看见:“我也是怕你为难,如果宸王殿下包庇妖物的话传出去,你怕是会被皇族逐出,贬为庶民,多年征战沙场的功勋就打了水漂,不值当。”
李青君又气又心疼,气她自己的事情都没料理好,就过来给他的前途打算。
可看着她小脸苍白,指尖疼的泛白,还用尽全力将妖力都凝聚在下半身,只为替他证明清白的情分上,李青君又忍不住心疼。
“有什么不值当的,你是魔修也好,妖族也罢,本王只要想护着的人,就没有护不住的。刚才要不是本王借口处理你的伤口,实际上以灵力化作屏障,把你的妖力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你的身份还是会暴露,到时候本王不是更解释不清。”
燕沁本来还因为他上半句话而感动,到后面就有些心虚。
她甚至都不确定李青君有没有这个本事,但心里只想着,李青君为自己出头那么多次,自己不仅出手伤了他,还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只是赌一把,如果赌赢了,我们俩都好好活着。”
“那如果赌输了呢?”李青君反问。
燕沁想了想,紧紧拉着李青君的手臂垂下头来,看着自己这半人半妖的模样,认真说道:“那就按殿下之前所说的,为民除害,到时候你把我斩于刀下,说不定还能算一份功德呢。”
“你!”李青君被气得双眼发红。
这一瞬,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肯为了自己,以身体挡下那不知来处的黑雾。
又想问问她之前明明那么谨慎于自己的身份,现在却又为了他的名声,这么义无反顾。
可这些都没来得及问出口,怀里的燕沁疼的牙齿打颤,两眼泛起幽光,是被妖力吞噬的前兆。
“屏气凝神。”李青君低喝了一声,将她扶起来,一记灵力打入她的体内。
燕沁眼底清明了一瞬,赶紧顺着李青君的指示去做,打坐调整。
一直等到天光乍现,燕沁浑身都被汗水浸湿,缓缓睁开眼,浑身上下再没有疼痛的感觉,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没想到这次修炼,还让她体内的魔气更稳固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李青君的灵力在其中帮忙……
“好了?”
李青君的声音陡然从背后响起,燕沁被吓了一跳,忙回过身去。
正看见李青君胸口上一片暗红的血迹,可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洞口处看着她。
“你怎么不去治伤,如果我体内的魔气渗入你的伤口该怎么办。”
燕沁深深蹙眉,找遍全身也没找到什么简单的灵药,手腕反而先被李青君扣住。
“本王无事,不过是被你那猫爪似的挠了一下,一夜调息就痊愈的差不多了。”
李青君还生怕燕沁不信,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燕沁这才慢慢舒展开眉头,幸好李青君没事,不然她怕是要愧疚而死。
“先回云府,免得你外公和哥哥担心,大晚上的派人山上山下的跑了几遍。”李青君边开口边向外走去,像是想起什么又说道,“昨晚那团黑雾,你可有什么头绪?”
李青君揉了一把胸口,自从昨天听见心里发出的声音后,总觉得惴惴不安,像是身体里突然多出了一个自己,即使守在燕沁的身边失神片刻,那声音都会催促着他,念着:“杀了她,我们的梦魇就会消失。”
而燕沁同样是满脸不解:“那黑雾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妖气,只是靠近的时候,会像是一团旋涡将我往里吸,迫不得已,我才用了魔气来抵抗,十分有效,可没想到被千竹大和尚的妖力钻了空子。”
“魔气?”
李青君忍不住喃喃自语,按理说在他们的大陆上,魔族和魔气都十分少见。
与之相对的,能以魔气抵抗的族类也应该十分稀少,这团黑雾究竟是哪里来的?
李青君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放下,“那黑雾来得快,去得也快,既然你和本王暂时没什么头绪,先将这件事情放下,等解决了关西的事情,再去边疆一趟,回来慢慢查,总能有头绪。”
燕沁点头,毕竟现在钻牛角尖也没意义,索性跟着李青君先回到府中安抚过上上下下的人,她才单独回到自己的房中,指腹不经意间扫过丹田处。
她单单是调用魔丹里的魔气以作抵挡,就被这无法炼化的妖力趁虚而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可能还会失控……可能,还会伤了李青君。
想到这里,燕沁当即关闭门窗,借口自己要独自疗伤,不等李青君帮忙护法,努力修炼魔道,到时候等踏入到修真大世界再重修回去也不迟。
与此同时,李青君也回到房中,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他昨夜守着燕沁是想睡一会儿,可梦里都是燕沁狰狞着要杀自己的模样,即使醒来,心口的那道声音也总是催促:“不能这样下去了,昨夜就没来由的怒火中烧,没轻没重的伤了燕沁,再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无论是这种失控的感觉,还是伤了燕沁这件事情,都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可是无论他怎么用灵力探查,都无法查到这并不存在于此方世界的东西。既然无法根治,那他只能选择跟燕沁保持距离,索性把自己暂时困在院子里,闭门谢客。
一连几日,燕沁和李青君连对方一面都没见到,各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打破两人间不见面记录的人,还是云老爷子。
云老爷子特意派了两拨人,叫李青君和燕沁到书房里一见,此时的云老爷子身上的皮肤已经不再皱皱巴巴的,就连精气神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燕沁乖巧的上前叫了一声外公:“外公叫我和殿下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之前宸王殿下不是说想要证据吗?”外公满意的抚过燕沁的手背,扬手唤来府中的下人,捧了三个大小不一样的锦盒来,最大的手臂长,最小的不过巴掌大。
李青君目光扫过其中这几个锦盒,先打开了大一个,里面竟然躺着一截扭曲的骨头,细看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物种的,但是李青君却敏锐发现这骨头的异处。
“这骨头像是近两年的,幼兽身上的骨头,只是看不出是什么兽类。”
“这兽类是杂交出来的物种,骨头如弯枝,是在冷家后山发现的。”
云老爷子为了防止李青君不相信,又命人打开了正中的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截食人蜥的腿骨。
腿骨上的血色暗红,还没有彻底凝固,俨然是刚找回来不久的。
“这好像跟我们看见的食人蜥有些不同。”燕沁一眼看出这截腿骨的不同,“这截看起来不像是巨蜥的,倒像是野豹的小腿骨,他们是不是把食人蜥和其他什么兽类杂交过了。”
“这是前几日,殿下和小姐追人上山时,我们特意派人到冷家后山去擒住的,本想着趁乱能捉两三只回来证明我们云家清白,但冷啸山回来的太快,这些食人蜥成群结队的不好对付,只捉了几只,到昨夜不知怎么的,都呕血而死,只保下这截腿。”
云家下属一听,连忙解释。
燕沁细想了一下凶兽的来历,猜测道:“这些凶兽虽然是繁殖而来,但因为种族不同,常常导致这些杂交兽类活不下来,所以当初冷家先祖还要给这些兽类灌注灵力,也许这些食人蜥呕血而死,是因为出生没多久,还没得到灵力灌溉,撑不了太久。”
云老爷子马上向她投以赞许的目光,燕沁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等着李青君的答复。
李青君被燕沁那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抬手将两个大盒子都盖上,随手打开了最后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里面没有什么兽类,只有一颗圆润玉珠。
“这珠子也是冷家的?”
“此玉珠是我们云家迷藏的宝贝之一,曾经关西兽潮结束的时候,还有不少凶兽四散而逃,我们云家仅剩的几位大师秘密炼成此珠,可以找到那些杂交的凶兽,再将其制服。若是宸王殿下不希望兽潮再次来袭,还请赶紧借着此物,将凶兽斩杀殆尽……”
说到这里,云老爷子竟是有些哽咽,片刻之后才湿润着眼眶开口,“希望不要再重蹈当年兽潮的覆辙。”
燕沁看着外公眼底的怀念,这才想起当年云家也有不少人死在了兽潮之中,而当年外公还那么小,怕是只能看见家中长辈一个个有去无回,兴许也正是因为见过,所以外公才格外注意这件事情,细细调查多年。
“既然已经有前车之鉴,本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李青君站起身来,抬指掸去衣上莫须有的灰尘,将那玉珠收了下来。
“本王会马上调查此事,但在此之前,希望你们云家都安分守己些,别闹出什么动静来让人警惕。”
“多谢宸王殿下。”
云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抬起两条手臂行礼,眼里多是感激。
李青君不再多呆,马上秘密的去调动人手,如果冷家真的还存着豢养凶兽的歹心,他会带着铁骑将整个冷家都踏平,还关西一个安定。
他才吩咐了人,回头就看见了正站在拐角处的燕沁,正望着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警惕的看着他身边的下属。
“夜里行事,去吧。”李青君随手打发了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燕沁跟前,“在这里站着等着做什么,有事情直接叫本王就行。”
“是为那团黑雾的事情。”
燕沁抬手把他拉到了无人处,也顾不得路过的仆从满脸姨母笑的看着他们二人,只赶紧道,“我们来到关西后,也只得罪过冷家,而后夜里就被黑雾袭击,但那黑雾来历不明,不像是妖族或者是魔族,我怕殿下你一个人前去,又被趁虚而入……”
“小丫头,如今连本王的实力都不相信了?”李青君似笑非笑的抱着手臂看她。
燕沁抿了抿嘴,心想他要是真的有本事,那一天也不会被黑雾包裹住清醒不过来,但她从不是戳人家弱点的性子,只好换了个说法。
“不是不信,只是我也想去亲眼看看冷家都做了些什么。”
燕沁可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李青君深知这一点,边打量着她眼底的一抹担心:“晚上换上夜行衣,别轻易离开本王的身边,明白了吗?”
“好。”燕沁认真点点头,拜她体内精纯的魔丹所赐,她这几天的闭关修炼,已经有把握下次再遇到那团黑雾的时候,不会轻易让妖力趁虚而入了,这一次,她肯定能护得住李青君。
可她却没深想,自己这么维护李青君的理由。
等到入夜,燕沁换了一身夜行衣,紧跟在李青君的身后,朝着冷家的后山掠去,甚至还未靠近冷家后山的地界,已经有不少人被挡了下来,李青君抬手拦下身后的燕沁。
“这里的结界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不仅下了阵眼,还设置了障眼法,如果本王强行破除,只怕整个冷家都会知道有外人闯入。”
“怪不得外公之前也说,是趁着那日夜里糟乱,冷啸山不在冷家的时候,才进入到冷家后山里去的。”
燕沁点点头,可不知怎么的,体内的魔丹竟有些蠢蠢欲动,让她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扣紧了李青君的袖口。
李青君只当她是紧张害怕,以目光制止了几个还想硬闯的手下,扬手将燕沁给拉了起来,吩咐道:“这结界你们能破,却不能保证不被发现,还是叫本王和阿沁先去看看,你们就在结界附近围着,但凡发现什么凶兽,一律屠杀。”
说完,燕沁眼前的结界显形,如水纹一样朝外散开,露出一个供两人进出的豁口来,伴随着李青君拉着她踏入其中,她体内的魔丹竟是微微发热起来,逼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
李青君放慢了速度,悄无声息的将背后的结界重新闭合上,带着燕沁落脚在一处巨树的树枝上,半蹲着。
燕沁眉头紧皱:“我感觉到附近有魔气的存在。”
“让本王查探一番。”
李青君悄然以灵力扫过,并未发现什么魔气,倒是发现些和那一夜黑雾有些相似的存在,他曾用自己的灵力追踪,想来不会认错。
“是那日黑雾一样的存在,似妖非妖,似魔非魔,你这小丫头可能是学艺不精,查探错了,不过这样一来,那黑雾意欲谋害本王,这冷家后山里又豢养着这黑雾,谋害本王的罪名是定下了,本王不会轻饶。”
燕沁听着学艺不精四个字,尴尬的低下头去,赶紧稳住魔丹:“殿下还是将玉珠拿出来看一看,查探周围究竟有没有凶兽的存在。”
不拿不知道,李青君刚把玉珠从怀中掏出来,整个玉珠上就如同繁星点缀一样亮了起来,燕沁惊讶。
“外公特意嘱咐过,玉珠上的每一颗星子都是一只凶手,这么多星子,岂不是凶兽遍地。”
“你这次说对了。”
李青君悄然将玉珠收回到怀中,抬手捂住了燕沁的嘴,让她噤声。
燕沁赶紧屏息,才见几个气度不凡的修灵师正从山路上走来,手里还拎着两个嚎啕大哭的仆役,面露讥讽:“要怪就怪你们不长眼,正撞在少爷发脾气的时候打碎了碗盏,我们也只能挑你们俩送来给妖兽们当吃食了。”
“奴才知道错了,您就是剁了奴才的两条手都行,别拿奴才喂妖兽啊……”
仆役挣扎不休,可还没能说完求饶的话,整个人就被扔到半空之中,脖颈一疼,他睁着双目,竟然能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撕扯着,而他的脑袋却已经滚落在地上。
燕沁瞳仁一缩,正看见几个食人蜥和两只长相如熊、身子却像是秃鹫的凶兽,一拥而上,霎时间把两个仆役啃得鲜血淋漓。
几个修灵师却像是司空见惯,等几个凶兽吃的差不多,才出手将其制服,还看着几个凶兽眼底的血光,笑道:“冷家还真是有办法,不仅能养这么厉害的东西,还能有办法控制。”
“那可不是,只可惜冷家如今屈居于关西第二,在外的名声还没那么响亮,定多在关西地界上作威作福。”
“第二?”最后一个修灵师明显要比前面两个强,一走上前来就让另外两个闭了嘴,笑说,“关西第一本就该是我们冷家的!要不是养着这么多玩意儿要费些时日,来日等放出去时还得找个噱头,我们早就把那云家给踏平了。”
“如今留着云家,不过是为了到时候用妖兽的时候,能栽赃到云老爷子的头上,你们别在这乱嚼舌根,还不赶紧把仙师留下的魔气灌注到妖兽体内,别给他们发狂跑了。”
燕沁浑身一颤,这里有魔气的存在,她的外公生病也是因魔气入体所致。
而他们口里说的栽赃……
“只怕关西人人都说我外公生取人心、挖肝煮酒,是他们冷家想要让人觉得我们云家办事不干净,到时候等用到凶兽的时候,大可以直接栽赃给外公,说是他为延年益寿而做的恶事。”
燕沁眼里泛起一层薄薄的冷光,想他云家先祖曾为了安抚民心,都没有把冷家制造出凶兽的时候广而告之,如今竟还要被冷家当做预备的替罪羊!
简直不可饶恕!
李青君明显感觉到燕沁身上的怒意,他倒是难得见这小妮子这么生气:“食人蜥的事情也已经和云家挂钩,到时候冷家想泼脏水也容易,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驯兽的奴才出身,到时候还能理所当然的制住凶兽,兴许上报朝廷还能表功,可谓是一石二鸟。”
“凶兽不能出山!”
燕沁着急忙慌的说,见李青君神色淡然,心里反而更加紧张,生怕他不把这些凶兽放在眼里,“云家先祖的血,不能白流!”
李青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动,终于敛去了嘴角的笑意,温热的掌心重重的落在她的发顶,就连声音都因认真而低了一个度。
“本王明白,在这里等我。”
发顶温热的掌心离去,但李青君的话却像是一颗定心丸,总能让燕沁安心。
只是她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李青君的身影。
倒是那两个修灵师应声倒下,仅剩的几只凶兽被斩落在地。
李青君双手正扣着那修灵师的脖颈,看着他面色涨红发紫,薄唇轻启:“把你知道的冷家的事情,都讲出来,后山豢养的凶兽、本不该村于世的魔气……还有,你们刚才提到的仙师又是何许人。”
性命攸关,修灵师也顾不得藏着秘密:“这些都是我们冷家养的凶兽,都是给太子准备的。这些魔气,都是梦……仙师……呃啊!”
一柄利箭从山林里射来,李青君没等到最后的答案,修灵师已经被贯穿了心脏,黑血汩汩溢出,明显是下了毒,不想让人多活一秒。
正当李青君准备探查的时候,燕沁陡然从树上跃下,掏出一柄短刀,抬手拦下了李青君背后的一击,边看着来人:“冷睿。”
“还不快走。”冷啸山的声音从刚才羽箭射出的地方传来,冷睿当即抽身离开,燕沁还想追,却被李青君拉住,听他低声解释。
“以本王的实力,就算是十个冷啸山在也发现不了,他们敢贸然行动,定然是背后有那所谓的仙师撑腰,不要轻举妄动。”
燕沁第二次听到仙师两个字,终于按下了短刀,乖巧的站在李青君的身边,俨然一副无害的模样。
可只有重新回到冷啸山身边的冷睿才知道,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能拦下自己附有魔气的一刀,足可见她本事了得。
冷啸山也忍不住多看了燕沁一眼,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只见他面上还带着笑,“宸王殿下来的正是时候,这几个修灵师竟然偷了我们冷家残卷,想要复活凶兽,我正发愁该去哪里找凶兽和这几个叛徒,没想到宸王殿下已经替我解决了。”
李青君反而勾唇一笑,随意扔了手里修灵师的尸体,燕沁则是趁机说道:“殿下可是破开你家结界进来的,你这当家主的完全不在乎殿下是怎么进来的,反而一个劲儿的解释,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殿下到此,自然有殿下到此的理由,我又何必多问。”冷啸山说的仍然是脸部红心不跳。
燕沁不耐的一挑眉,身边的李青君却掏出了玉珠,看着珠子上的光点都悄然远离,甚至还有些直接消失了踪迹,林中更藏着不少修灵师的气息,当即嗤笑出声:“看来云老爷子给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用,你以为,让人藏匿起凶兽,本王就不知道了吗!”
李青君的话音刚落,几道无形的灵力如羽箭,准确无误的刺入林中修灵师的肩头,心神一乱,手里压制凶兽的动作就是一顿,那些气息自然暴露无遗。
玉珠上的星子重新亮了起来。
冷啸山总算明白这玉珠是什么作用,咬牙辩驳:“殿下!云家和我们冷家向来不和,污蔑我们也是有的。”
燕沁抬眸,字字掷地有声:“那数十年前的兽潮,也是污蔑你们冷家吗?这玉珠可是当年兽潮时,我们云家祖先为了不漏掉任何一只凶兽而炼成的灵器,上面的每一颗星子,都代表一只凶兽。”
“本王也已经探知到那些存在,冷啸山,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别叫本王出铁骑,踏平你冷家每一寸土地。”
李青君捏紧手里的玉珠,他亲眼看见,亲耳所闻,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给冷家上下定死刑了!
冷啸山眼神一变,哪里能想到数十年前,云家竟还留了这么一手。更遑论他留下的结界和障眼法,自诩翻遍整个关西也找不到一个能破开的,却偏偏遇上了李青君!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被发现,冷啸山也不准备坐以待毙,而是浑身肌肉暴涨,身形抽长了些许,做出攻击的架势来。
“在下不才,但对结界和障眼法之类颇有心得,想来殿下的人一时半刻也进不来,便叫在下,领教一番我朝战神的本事吧!”
语毕,冷啸山却先一掌将身后的冷睿给打走,一道传音随之而去:“为父不会让他们走出关西,梦羽仙师所赠的万千富贵,替冷家保下!”
“爹爹!”
冷睿心里一惊,看着冷啸山那冷然的背影,竟是红了眼眶,李青君可是当朝战神!他爹爹再怎么厉害,又能在他手下苟延残喘多久!而这一切,仅仅是了为那什么仙师所说的富贵!
冷啸山不知儿子心里的想法,而是径直朝着李青君冲去。
冷啸山气势汹汹,燕沁自知这刚硬的内力不是自己能承受,借着李青君扫开自己的力道,她顺势对准了方向入山林,既然她不能解决冷啸山,就去解决那些凶兽,正好也看看她修魔的本事如何。
李青君看着燕沁的背影,想到那些凶兽体内的是魔气,而燕沁身为此世间为数不多的魔修,想来那些魔气大都会臣服于她,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回首接下冷啸山的一击:“还不错,但这身手还想挑战本王却是远远不及,不如,叫你们背后的那什么仙师出来?”
“并无什么仙师。”冷啸山咬死要保住梦羽仙师的名姓,继续进攻,目光却时不时的朝着燕沁看去。
李青君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把将人掀翻,砸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边甩袖拦在燕沁所在的方向:“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你还是先想想,是死在本王手下,还是把仙师的事情告诉本王,本王兴许会留下你一条命!”
冷啸山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来,在李青君动手之前,陡然从怀中扯出一片梦魇兽的残魂,弹指朝着李青君面门而去。
李青君侧身挡下,仍有一丝丝残魂钻入体内,让他再次听到心中的声音:“护着燕沁有什么好的,倒不如让她在这里被人杀了。”
李青君这一晃神,冷啸山就钻了空子,步步杀招朝他冲去,一时之间,尘土飞扬,也不知你来我往了多少招,李青君正屏气凝神要给冷啸山致命一击。
冷啸山却勾起唇角,指尖捏诀操控梦魇兽的残魂。
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冷家和云家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边疆才是我们的兄弟,为一个要杀我们的女人讨公道,值得吗?”
“住口。”李青君暗自咬牙,生生压下这该死的声音。
他想,他是为了关西的黎明百姓,是为了国家安定!可心里想着这些原因,他脑海里浮现的仍是燕沁的脸庞。
是她无助时朝自己望来的恳切目光。
是她得了药草而满心欢喜的笑。
更是她目光坚定,告诉自己不要忘记先祖所流的血。
李青君眼底重回清明,可眼前的冷啸山却已经钻了这短暂的空子,一路朝着燕沁的方向而去,李青君忍不住咒骂一句:“该死的。”
冷啸山健步如飞,很快就找到了燕沁,看着她正在查看一只凶兽的尸体,那丝丝魔气竟从凶兽的体内钻入她的身体里,冷啸山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喜若狂,掏出怀里的灵狐妖丹,注入自己的灵力,径直落在燕沁的身后:“你才是李青君的软肋,为我所用吧。”
燕沁来不及逃开,只觉得背后一疼,像是被什么外物刺入身体之中,她闷哼了一声,还不忘用力避开身后的冷啸山,抬手抚上自己的后背,却是一片平整,什么都没感觉到。
“没事吧!”
李青君跟着落到她的身边,看她满脸茫然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没受伤,心神一定,扭头看向了似笑非笑的冷啸山,“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还没得手呢。”冷啸山低笑了一声,就听见背后传来了结界颤动的声音,马上皱起眉头来,“这究竟是……”
“本王迟迟不出去,他们才会硬闯。”破开结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李青君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抬起长刀指向冷啸山,“本王劝你不要负隅顽抗,早早把凶兽的事情和盘托出,起码你儿子还能保住一条命。”
“殿下的话,倒不必说的这么满。”
冷啸山眼里掠过一抹阴翳,抬手抓起几个凶兽的尸体,将其中仅剩的魔气炼化为自己所用,整个人的实力一瞬提高了好几倍,让李青君都不得不蹙眉:“你修了魔道。”
“殿下身边不也有人修了魔道吗?”冷啸山嗤笑,整个人却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射了过来,一记重拳落下,就连李青君都不得不严阵以待,堪堪接下。
这样的冷啸山太危险了。
李青君放心不下身边的燕沁,趁机回过头去:“你赶紧离开这里……”
可他看见的,却是燕沁眼底一片阴沉,手里长长的利爪,朝着他的面门袭来。
心里那道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起。
“看,即使不在梦里,她也想杀了你。”
李青君完全挡不住站在自己背后燕沁的一击,即使看见,想还手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利爪朝着自己逼近,看着燕沁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冷啸山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自然知道自己敌不过李青君,但他知道燕沁是他的软肋。
想到这里,冷啸山操控着那灵狐妖丹,催动燕沁体内的魔气和妖力。
只要他能杀了李青君和燕沁,梦羽仙师就会帮他们铲除外面那些杂碎,将这大好天下都交给他们冷家!
“噗呲——”
利爪穿心,血液飞溅。
冷啸山所有的幻想都终结在此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刺穿胸口的利爪,还有燕沁看向自己冰冷的眼神:“你怎么会不受我的控制,我分明把妖丹打入你的体内了!”
“可能是那妖丹,算不得什么上品。”燕沁说的云淡风轻,拔出利爪的时候眼底都没泛起半分的波澜,更没有妖化的前兆,甚至还轻轻拉着李青君的肩膀,带他远离冷啸山,却见李青君难得沉默的模样,当即蹙眉,“你不会受伤了吧。”
李青君被这句话唤回思绪,看着她手中利爪染血,还被心里的声音困扰,脱口而出:“你刚才不是想杀本王吗?”
“我怎么会想杀你。”燕沁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来,她分明是朝着冷啸山去的,只是李青君结结实实挡在自己的身前,实在难以避开,只能找了个刁钻的角度突刺。
四目相对,两个人眼里却都是震惊和疑惑。
“罢了,先解决眼前的人再说。”李青君先压住心底的声音,持刀扫向冷啸山,看着他被刺穿的伤口已经开始被魔气侵蚀,漏出一个大洞,“灵力和魔气向来冲突,你为了一时的实力大增,不惜吞噬魔气,如今遭受重创,身体自内而外的腐朽溃烂,甚至无需本王亲自动手,你就会死在这里。”
燕沁却想到,如果不是有仙师撑腰,仅凭着冷啸山是不敢招惹李青君的,当即说道:“你要是交代出那所谓的仙师是何人,我能吸收了你的魔气,让你死的痛快点。”
冷啸山浑身溃烂,但他仍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小女子的手下,死死盯着燕沁:“我不需要!你区区一个妖族,竟然不臣服于上等的妖丹,还身怀魔气,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许是怪物两个字太过刺耳,燕沁的指尖下意识攥紧,冷眼而视:“我是人,不是什么怪物,倒是你养出来的凶兽,各个嗜血好杀,那才叫怪物。”
“随你怎么说吧,仙师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冷啸山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皱巴起来,整个人匍匐于地,只有一双凶狠的眼神,至死还要盯着他们,“即使我失败了,我还有儿子……”
李青君已经不想再听废话,手起刀落,了结了他的性命,地上只剩下冷啸山的半具尸体。
冷啸山一死,后山的结界随之碎裂,李青君的属下得以入内,但李青君看着燕沁手指上的利爪,还是屏退了众人,单独问她:“冷啸山口中所说的妖丹是怎么回事?”
燕沁恍然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腹,丹田处仍是微微发热,那完整的妖丹对于体内精纯的魔丹来说,简直上乘的补品,但她却不可能真的把此事全盘告诉李青君,于是她又看了一眼凶兽的尸体:“他袭击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炼化这些凶兽身上的魔气,想借着这些魔气,看看它们和外面的食人蜥有什么不同,恰逢他将妖丹打入我的体内,好像就直接被炼化了。”
燕沁说的云淡风轻,可李青君却是不相信的,照冷啸山所说,那可是上等的妖丹,就算是投入鼎炉中炼化,起码都需要九九四十九天,如今才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燕沁就能炼化妖丹?
“你是不是隐……”
“爹!”
冷睿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云霄,就连大地都开始震颤,燕沁敏锐的察觉到那密密麻麻的魔气,赶紧收回了利爪:“好像是那些凶兽暴动了。”
李青君翻出玉珠,看着上面的光点都已经连成一片,面色微沉:“这可不妙,你马上退出去,本王现在要带人围剿凶兽,一只都不能放出去。”
虽然关西离边疆还有一段距离,但关西处还有两个要紧的隘口,但凡他们这里因为凶兽大乱,敌军就有可能趁虚而入,直接坐收渔翁之利,将关西到边疆这一带收入囊中。
无论如何,关西还不能乱。
李青君已经顾不上询问妖丹的事情,急忙朝着冷睿的方向掠去,燕沁也自知过去了也可能会拖后腿,到时候可能还要李青君回头保护自己,得不偿失,当即朝着安全的地方跑去。
而越是靠近冷睿的地方,凶兽的数量就成倍增长,甚至还有些凶兽折返回来保护冷睿,反倒让李青君稍微放心了一些,一路斩杀凶兽,一身黑衣都浸满鲜血,方才突破重围,找到了冷睿。
冷睿站在巨大凶兽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青君:“都是因为你,我娘亲自杀,爹爹也疯魔了,你就不该到关西来,你该死!”
下一刻,凶兽们一跃而上,径直朝着李青君冲了过去。
李青君刚扬手抬刀,心里的那道声音卷土重来:“如果不是为了燕沁,何必到关西来挑起一场纷争。”
“就算本王不来,关西的纷争还会存在。”李青君开口反驳这道声音,接着专心致志的斩杀凶兽。
眼前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烈,李青君斩杀的动作逐渐熟练,可在这血海之中,他心里竟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快意,心里好像有东西在叫嚣着杀了眼前所有的活物。
等他逼近到冷睿眼前时,他清楚的看见冷睿惊恐的眼神。
“你跟燕沁一样,都变成了怪物。”
李青君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可挥刀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冷睿身首异处,头颅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李青君却仍没有停下刀刃,看着眼前没了指令而四散而逃的凶兽,肆无忌惮的释放灵力:“一只都别想跑。”
“杀光它们。”心里的声音也跟着说。
山林外安全的地方,燕沁被人安置在树干旁,感觉心口陡然被狠狠地被拉扯了一下,当即闷哼出声:“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不是魔,也不是妖。”
吸食了妖丹的魔丹比之前更为强大,连带着燕沁的感知力也被放大,尤其是这浓烈的感觉,在一众凶兽的魔气里格外的不同,更是让她心里害怕。
会不会是李青君又遇到那团黑雾?
想到这里,燕沁简直坐立难安,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直接朝着凶兽堆里冲了进去。
“快保护燕沁小姐!”
背后的人还呼喊着,燕沁满心想着的却只有李青君的安危,循着李青君斩杀而出的一条血路过去,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山顶,眼前正有一头凶兽的脑袋飞过,而李青君浑身浴血的站在月光之下,满眼血色,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燕沁看着眼前可怖的一幕,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担忧的走上前去。
越是靠近李青君,心口被拉扯的感觉就越强。
“李青君,你有没有看见黑雾?”
“让开,别碍着本王。”李青君的瞳仁里倒映不出任何的人影,只是循着那些魔气大开杀戒,就连燕沁背后的下属呼唤也没听见。
“殿下的手臂好像伤了!”
“凶兽都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谁去拦着殿下啊!”
下属们议论纷纷,燕沁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李青君手臂上果然破开了口子,深可见骨,汩汩往外渗血,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屠杀。
再这样下去的话,即使是李青君也会因失血过多而重伤,说不定连这条手臂都保不住,燕沁看的心惊,没注意到几个下属们都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独自冲了上去,耳边还能听见别人的惊呼:“殿下会无差别杀人的,燕沁小姐不要去啊。”
燕沁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上去,用尽全力拉住了李青君的手臂,看了一眼他眼前已经死掉的凶兽,大喊道:“李青君,它已经死了,不需要你再挥刀。”
“滚开!”李青君额角青筋暴起,满目血丝的朝燕沁看来。
燕沁被看的一缩脑袋,但看着他手臂上可怖的伤口,直接咬牙冲上前去,死死抱紧他的腰际,拽着他的手臂:“剩下的凶兽会有人来解决,你必须要放下刀,治疗好手臂才行,不然要是伤了经络,灵气溢散,你这条手臂就不能用了!”
“滚。”李青君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来,他眼里早看不见任何的东西,腰间上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是阻碍。
“我不滚,直到你收了刀,到安全地方治疗我才会放开你。”燕沁死死抱着他,看着他的伤口血珠滚落,急的眼泛泪光,“手要是没保住,你还怎么到边疆去救你的将士、你的兄弟们,你就算不听我的话,也要想想那些正在沙场奋战的兄弟们吧。”
听见燕沁带着哭腔的话,李青君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心里的那道声音陡然消失无踪,他缓缓放下了持刀的手,冷眼看着脚下血洼,又看向抱着自己不放,瞳仁里满是担心的燕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怕你被黑雾袭击。”燕沁眼底水光流转,看见他好像恢复了清明,趁机抓住他受伤的手臂,听着他闷哼一声,赶紧道,“你终于回过神来,凶兽都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我们快回去疗伤吧。”
李青君迟疑了一下,燕沁却怕他又杀红了眼,赶紧抓着他往回跑。
几个下属都看的目瞪口呆:“竟然有人能拦下殿下,真不愧是未来的宸王妃。”
燕沁没能听见这几句话,刚回到安全的地方,李青君就马上命人彻查整个冷家,云家的人也过来帮忙处理凶兽,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只留下燕沁单独给李青君处理伤口。
燕沁处理的很小心,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给他包扎好,四周的杂乱也渐渐的平息下来,她这才抹去额角的汗水,问李青君:“我刚才感觉到那黑雾一样的存在,像是在你的身上。”
李青君恍然想到心里的那道声音,可想到那声音总是撺掇他杀了燕沁,似乎跟缠了自己十几年的梦魇并无分别,但他如果告诉燕沁,那道声音想让自己杀了她,只怕燕沁会多想,细想之下,他还是摇头:“本王没看见过,身上也没什么异常。”
燕沁抿了抿嘴,她第一次就能察觉到这东西,替李青君在屋中挡下。
没道理这次会失误,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东西藏在李青君的身体里,但是李青君没能察觉到,看来,她之后不能轻易离开李青君,不然被这东西趁虚而入可怎么是好。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开来,李青君却轻咳了几声,反问她:“本王还想问你妖丹的事情。”
燕沁猛地抬起头来,指尖收紧:“我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应该是被炼化了。”
她体内的精纯魔丹,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还想活着去往修真界。李青君是个好人,如果到时候事情败露,她从未说过此事,李青君也算是不知者无罪,顶多是包庇一个魔修,却不是包庇一个可能即将出世的魔头。
李青君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两道剑眉拧在一起,看来燕沁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收回了目光,紧紧守着自己的秘密。
萧楚恒解决完事情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模样,赶紧擦了脸上的血渍走上前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对坐着,不如早早回到云家休息,刚才最后一只凶兽也杀了。”
“好。”燕沁赶紧点点头,心虚的恨不得赶紧回去闭门休息。
李青君看着她逃避一样的动作,眼神更阴沉了几分,反而没跟着她离开,而是反问身边的下属:“冷家还找到什么东西了没有,刚才有个修灵师可是说,这些凶兽是给太子准备的。”
“太子?”萧楚恒大惊,这可是个劲爆的消息,也赶忙派人去找。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带着书信冲了过来:“找到了,冷啸山和太子殿下来往的信件,还提到过豢养凶兽和栽赃云家的事情。”
李青君看都不看:“送回京城,听父皇发落。”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燕沁早早的被萧楚恒送回云家,而李青君却难得没有跟燕沁同进同出,而是去往冷家清查过所有的东西,甚至还找到了太子印有刻章的密信,承诺等到来日一统天下,就会把关西赐予他们。
李青君对太子的事情没那么感兴趣,随手扔给下属,反问:“这些信件里有没有提到梦什么仙师的东西?”
下属们把整个书房翻了遍,也没找到有关于仙师的只字片语。
李青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冷啸山看起来只像是个棋子,而那所谓的什么仙师,也许才是针对他的存在,想到这里,李青君下意识抬手扫过心口处。
那道声音,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此时的后山已经被凶兽的尸体堆砌成山,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踏出,目视着地上只剩下半具尸体的冷啸山,勾起指尖,带走仅剩的梦魇兽残魂和魔气,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不过是此方世界的蝼蚁罢了,还想妄图以蜉蝣之力一统整个世界,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们存在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青予安生出心魔罢了。”
感觉到魔气上残存的怨念和愤慨,她只勾了勾唇角,将其碾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只是临走时,她远远的看向李青君的方向,满眼疯狂。
李青君似有所感的朝着后山望去,总觉得刚才感觉到一丝恶意,但这感觉来的快,去得也快,他只当又是心里的那道声音作祟,并未太放在心上。
冷家所有豢养的凶兽都被屠杀殆尽,三日之后烈火焚烧,烧起来的烟雾直冲天际,久久不能消散,李青君和云家为了不让关西民心涣散,并没有把凶兽的事情广而告之,对外只是说冷家家主妄图修炼失传已久的魔功,不惜修炼禁术,而后走火入魔,才有了后山之乱这么一出。
就连冷家死去的人,也全部都算到冷啸山的头上。
等冷家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八日,李青君忙的脚不沾地,连云家的大门都没再踏进过,燕沁倒是时不时假意从旁路过,实则悄悄的查探李青君身边还没有黑雾的存在,等到夜里,她赶紧炼化仅剩的妖丹,让其彻底化作魔气,为自己所用。
李青君几天没见到燕沁,梦魇似乎越发严重,有时候甚至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等到十日之后,李青君带着人到云家来说走水路的事情,才见到了眼下同样是淡淡乌青的燕沁,四目相对,李青君突然觉得梦魇带来的烦躁被抚平了不少:“这是被凶兽吓到了,夜里不敢安眠?”
燕沁陡然被这么半调侃似的问了一句,先是愣了一下,才摇摇头:“我是怕你的梦魇,本来想通报一声直接过去找你,但见你太忙,就没去打扰,只远远的看过几次。”
李青君的心情因为这番话好了许多,就连前几日后山时的隐瞒都不太放在心上,从燕沁的身边擦肩而过:“本王一切都好,你且在关西好好待着,等到本王大胜归来,就带你回帝都。”
“等等。”燕沁赶紧叫停了他,“我想和你一起去边疆。”
“边疆战乱,可不单单只有凶兽,你个小丫头过去做什么?”李青君被揪住了一片袖口,只能停下跟她说清楚。
我不放心你。
燕沁心里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却成了实实在在的解释:“你的梦魇那么严重,有我在的话说不定能缓和许多,晚上睡得好,白天才好征战沙场。”
“你这把自己当本王的良药了?”李青君无奈。
“我不敢说自己是良药,但总归有点用处。而且,殿下实力强大,要留下我一个小丫头在身边,也不是难事。”燕沁其实担心的是之前感知到的,存在于李青君身上的那抹黑雾,虽然现在她已经探查不到,但那东西能震撼心神,如果那东西在战场上发作,让李青君丢了性命可怎么是好。
李青君看着燕沁眼底的认真,竟找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只好点点头:“跟你家里人说一声,去准备吧。”
燕沁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去准备东西了。
李青君哭笑不得,怎么到这丫头眼里,上战场跟郊游似的,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云老爷子得知李青君此次前来的目的,二话不说的派了几条大船来给李青君用,甚至还特意找来了些船上度日的船夫和伙计,还连连叮嘱:“从关西到边疆的水路不算远,只是有几段地方水流湍急,大船驶过的时候难免会出些问题,到时候一定要听有经验的前辈指点,不要妄动。”
“多谢老爷子提醒。”
李青君点头应下,当即清点人数,又捎带上燕沁准备启航。
萧楚恒本来还想跟着去,李青君却觉得有些碍眼,只说:“你可是萧将军最宠爱的嫡长子,要是跟着本王去边疆出了什么事情,萧将军只怕是要把本王的宸王府都给踏平了,不划算。”
“我不放心阿沁,她还没跟你成亲,更没什么自保能力,如果被你带去受伤了怎么办!”萧楚恒急的跳脚。
李青君的嘴角忍不住一抽,看着身边小白兔似的燕沁,却还记得这丫头出手时有多么狠辣,脑子又有多么灵活,进退有度,只怕有时候比萧楚恒这个哥哥还有自保能力,当即摆手:“护住阿沁,本王还是做得到的,启航!”
“宸王殿下!”萧楚恒被云家的人死死扣着,满心满眼都是这从小吃苦长大的妹妹,急的眼睛通红。
燕沁扶着栏杆,远远跟萧楚恒挥手:“哥哥放心,殿下不会让我受伤的,你这一路回去帝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眼看着萧楚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燕沁满是不舍,更有些失落。
李青君看着燕沁眼底的神色,莫名生出些不爽:“他是你哥哥,又不是你的夫君,总归有分别的一日,早分晚分都得分。”
燕沁回头看他:“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本王可没准备安慰人,只是想到以后身边少了个妹妹长妹妹短的人,心里高兴。”李青君有些恶劣的勾了勾唇角。
燕沁抿了抿嘴,想要反驳,可又不太想起冲突,只好扭头离开。
李青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跟着燕沁往船舱里走,眼里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燕沁几乎是整条船上唯一的女子,李青君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可等到夜里被梦魇缠身,他还是会悄无声息的踏入燕沁的房中,小坐两个时辰再折返回去,不让任何人知道。
燕沁半夜撞见李青君,没有半分惊吓,反而是和他打商量:“水路还要走十几日,你反正夜里也不睡觉,不如替我护法可好?”
这么长的时间,燕沁想自己能提升一点就提升一点,不至于给李青君拖后腿,等来日更可以想办法借用魔丹打开大裂缝,想办法去往修仙界,重新修道,也好洗去这一身魔气。
“你倒是会谈条件。”李青君也知道她最近勤于修炼,反正他也是闲来无事,便答应下来,施下了结界,为她护法。
这一路还算是安定,只是清晨时分,李青君和燕沁去用早膳时,总能听到几个经验老成的前辈们嘀咕:“这趟走的真是奇怪,水底下半点儿动静都没有,没见到鱼和水兽,像是死水一样。”
“不仅如此,这都走了六七日了,每每看到风起云流,我都以为要下雨了,都准备命人收帆了,可不过一会儿那天边的云就散了,就连周围的风都停了,真是走了十几年的水路,没见过这么蹊跷的事儿。”
前辈们嘀咕的声音今日格外的大了些,惹得不少甲板上的将士也纷纷侧目看去:“不下雨,天天大太阳有什么不好。”
老前辈拎着酒瓶子啐了一口:“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天有异样,那能是好事么!”
将士们听到天生异象几个字,不敢再胡说八道。
燕沁和李青君对视了一眼,正想上去问个明白,就听见船侧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船身都朝着另一边倾斜过去,燕沁脚下一滑,径直朝着栏杆边跌过去。
李青君手疾眼快的把人捞了回来,就听几个老前辈手里拽着绳子,大喊:”娘喂!这么大的水兽怎么会在河里!赶紧拿叉杆来,再去看看船舱里有没有撞破漏水!”
将士们混乱了片刻,马上就按照几个前辈的话去做,李青君一手拉着桅杆,另一手将燕沁拉入自己的怀里,就见船侧处一个巨大的鲶鱼脑袋,身体却更像是泥鳅,差不多有他们船的四分之一大,两颗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燕沁。
“抓好桅杆,本王去解决他们。”
李青君就地把燕沁扔到桅杆旁,自己抄刀就上,燕沁抱着桅杆,抬头正对上鲶鱼的两个眼睛,丹田处的魔丹轻轻颤了一下,燕沁的眼神骤变,借力踩在桅杆侧,追上李青君:“有魔气。”
“怎么最近的事情都跟魔气有关。”
李青君阴沉着神色,重新握紧手里的长刀,抱怨了一句就直接冲了上去。
李青君的动作狠厉,而修为高低也从来不在身体庞大与否,不过几个回合,李青君就将鲶鱼精斩落于水中,燕沁站在甲板上,感觉到那魔气彻底消散,这才安心。
李青君被砸了一身的水,刚落回甲板,燕沁就拿着他的披风过来,给他把脸擦干净,实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那东西还没修出魔丹,只是身染魔气而已。”
李青君被她不算娴熟的擦着脸,长舒了一口气:“你要是能查探的再精准点,本王也不用这么着急动手。”
燕沁尴尬的指尖一顿,但还是继续说:“是我学艺不精了,下次注意。”
“别再有下次了,跟魔有关的东西,还是留在书册上当历史的好。”李青君掂了掂手里的长刀,看着四周不少将士都满脸严肃,想来也是看出了这鲶鱼精带着点魔气。
燕沁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刚才的怪物,会不会也是冷家制造出的凶兽?”
“如果是这样,冷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青君目光沉沉,和燕沁一起注意着眼前的水路,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自从遇上了这一条鲶鱼精,之后的水路就走的格外的坎坷,许多从未见过的水兽从各处冒了出来,轻则刚冒头就被警惕的将士和前辈斩杀,可更多的却是直接朝着他们的船袭击过来,如果不是李青君,只怕他们的船都会被撞散架。
折腾了好几天,一直到快到边关码头的前一天才安静下来。
燕沁担心的睡不着,本想跟着将士们坐在甲板上守夜,可刚出船舱,就正听见几个将士的抱怨:“这些水兽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盯着咱们的船来,像是特意为了找宸王殿下要绝命刀来的。”
“宸王殿下?你是在船里待久眼睛不好使了吧,我这几天看着不少凶兽出现,第一时间看的可都是那燕沁小姐。”其中一个将士已经喝的烂醉,歪歪斜斜的抱着剑,打着酒嗝,“关西初见带魔气的玩意儿,不也是为了燕沁小姐外公家才发现的吗?现在遇到这些个不要命的玩意儿,还伤了我几个兄弟不说,还个个出现时都盯着燕沁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带魔气的是为了……唔唔!”
另外两个将士看见燕沁,赶紧堵住那人的嘴,站起身来:“燕沁小姐!”
燕沁小脸惨白,但看着几个将士身上的伤口,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你们聊你们的,我只是上来找找殿下。”
几个将士还以为燕沁没听见,赶紧敷衍过去,带着那烂醉的将士跑了。
燕沁却心不在焉的回到房中,蹙眉探了探体内的魔丹,这方世界本不该存在魔气这样的东西,而现在所发现的身有魔气的怪物,都无一例外的朝她而来,会不会是有其他世界的人在暗中干预,如此大费周章的,难不成是为了她体内的魔丹?
“在想什么?”李青君陡然出现在屋中。
燕沁被吓了一跳,忙收敛起思绪:“在想那几只凶兽。”
“比起这些,你不如想想该怎么管好自己。”李青君习以为常的布下结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等明天骑马去往边疆,本王就不能一直护在你的身边了,到时候你要是不能掌控好魔气和妖力,露出半分马脚,本王都不会留情面的。”
燕沁看着他布下的结界的成型,莫名的安心:“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说完,燕沁才盘腿坐在床榻上,开始调息,而李青君则是揉了一把胸口,想到这几天再没听到心里的声音,就在一旁的软榻上小睡片刻。
翌日清晨,大船停靠在边疆小镇的一处码头,镇上的人都因为边疆的战事而紧急撤离,等燕沁跟着李青君下船的时候,就见一片银甲的将士齐齐的朝着李青君行礼:“宸王殿下!”
“不必多礼,先同本王讲讲这几天的战事。”
李青君摆手撤了这些礼节,全权把燕沁交给边疆处镇守的一个副将照顾,副将叫泉明,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下巴和手背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说起来话来却是意外的轻声细语,还特意从镇上找来了两个年轻姑娘:“王爷马上就要骑马去边关,燕沁小姐劳累一路,就在这镇上休息下来吧,我还特意请了两个姑娘来照顾您。”
“不用,我也可以骑马跟着他。”燕沁摇头,她现在还不是那么习惯别人的伺候,而且,她不能轻易离开李青君的身边,于是一路小跑到李青君的身边,有些不爽的看着她。
那意思像是在问,说好的跟着你,怎么就把我交给别人了。
李青君和几人的谈话被打断,眼底却没有半分的不耐烦,这才想起自己对着小妮子的承诺,对泉明略略一摆手:“让她跟着吧,倒是你就跟在她身边保护,单独安排一顶小帐子给她就行,明白了吗?”
“是!”泉明马上挺直了脊背。
李青君还想把人给打发走,可想到泉明总像是个一板一眼的呆子,补了一句:“帐子就安置在本王的营帐旁边。”
众人哗然,眼观鼻鼻观心的看了燕沁好几眼,眼神暧昧的很。
燕沁心知李青君这么做,只是为了他自己的梦魇而已,但面上她没有戳破,而是乖巧的跟着泉明过去,翻身上马,就等着出发。
李青君则是听了几个副将的话,眉头深深皱起来,猛地把手里的文书砸在地上:“水里凶兽躁动就算了,敌军难不成也是修习了什么禁术,不然怎么能短短数日之内,就击破我们几个据点?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这事情还真不是我们的问题,大家打仗大多都是白天,夜里也会点燃火把,可那群人不知怎么回事,夜里突袭第一件事就是灭了火源,在一片黑暗里打过来,我们的人根本招架不住,伤亡惨重。”几个副将都怨声载道,更怀疑是不是敌军真的有什么邪术傍身。
李青君不再多做停留,径直翻身上马:“去了再说,三天的脚程给本王缩减到一天,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
“是!”将士们纷纷高喊。
燕沁攥紧了缰绳,策马来到李青君的身边,还想问问是什么事情,就见李青君打了一道什么东西到她的马儿身上:“一夜疾驰,要是跟不上就跟泉明说一声。”
“只怕这马儿跟不上。”燕沁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只是策马,又不是调动灵气疾驰一天一夜。
“本王的灵力在,这马儿不会跟不上,走。”李青君对着燕沁说完,高高扬起一只手,比了个手势,霎时就攥紧缰绳窜入镇子外的山林之中。
燕沁紧紧跟着,边听着背后的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她回过头去,看着背后看不到头的将士,再看着他们一个个看向李青君的背影的目光里都有光,不由得心跳加快,也跟着看向李青君的背影,暗自加快了速度。
这一次,她也不会拖李青君后腿的。
三日的日程浓缩到一日,燕沁即使有了之前的记忆,更是巩固了自己的修炼,但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当停留在以黑色砖石搭建而成的边关城墙前时,燕沁被李青君拉下马儿的时候,双腿还有些发软。
李青君却还是面色如常,就连一滴汗水都没流下,反而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单手给她靠着,边吹了个口哨:“开城门。”
黑色城墙上探出两个头来,不过一会儿,就能听见黑墙的另一边冒出许多声音来:“宸王殿下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快给殿下开门!”
那些声音直冲云霄,紧接着庞大的石门被缓缓推开,满是黄沙的风迎面吹来,不等那些黄沙扑来,李青君就已经抬手,扬起披风为她遮挡住一切,又像是把他们俩困在这小小一方世界里,低头看着她:“边疆守城,总是风沙大,过两日你就熟悉了。”
燕沁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心脏不可抑制的跳了一下,接着听着那些人高喊着宸王殿下,忍不住说道:“他们把你当做神来看。”
“那你呢?”李青君想都没想,这三个字就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是一愣,李青君可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就想直接离开,可私心里又不想让这黄沙扑到燕沁,只好僵持在原地,反而是燕沁认真想了一会:“我只是很相信你,但应该……还没把你当做神来看。”
“你这小丫头,真是……”得到了答案的李青君又莫名的不爽起来。
燕沁却噗嗤一笑,轻轻以手肘碰了碰他的腰侧:“这都到了你的地盘,殿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李青君这才想起正事,见风沙暂歇:“泉明,人交给你了。城里的副将和将军都叫到主营里去,同本王好好说一下这几日的战况。”
“是!”泉明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带着燕沁入城,找了一处距离李青君府邸进的小院落脚,嘴里还振振有词:“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殿下这么维护一个人,燕沁小姐日后同殿下成婚,定然是夫妻美满。”
燕沁听着,偷偷红了耳尖。
李青君在营帐里和诸多将领商量了一整日,最后还是决定在边关外三十里扎营,李青君换上了一身副将的盔甲,决定隐藏身份跟去,趁夜里还带上了燕沁,路上告诉她:“那些敌军擅长夜战,本王若是夜半被梦魇缠身,还得你来帮忙。”
燕沁点点头,抱着泉明给自己准备的包袱,在无人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如果他们擅长夜里作战的话,我也可以帮上忙,因为我修炼的是……”
因为我修的是魔道。
这句话燕沁没有说完,李青君却已经大致明白,只是明白过来,他又迟疑的看了燕沁一眼,这些天遇到和魔气有关的事情太多,燕沁的这一句话,反而让他怀疑那些敌军是不是和魔气有关。
李青君悄然按下心底的不安,半夜里安营扎寨,还特意点了更多的明火。
一切准备就绪,李青君私下里告诉将士们:“如果按照他们夜袭的频次,想来这两天看我们安营不走,就会过来,到时候让本王看看,那些人究竟有什么异样。”
将士们纷纷领命,边隐藏李青君的存在,边按部就班的试探敌军。
等到第四天夜里,乌云遮月。
燕沁被一道极浅的破空之声吵醒,当即抱着包袱翻身下床,而帐篷之外的灯火却一盏一盏的熄灭,将士们都呼喊着:“快拿火把!点起来……啊!有什么东西在,杀了它!”
一片混乱之中,燕沁却在逐渐黑暗的环境里看的格外清楚,刚想动身,一直守在门外的泉明就挥舞着刀冲了过来:“小姐放心,属下会……”
“低头。”
燕沁低低说了一声,见泉明没动,直接纵身跃起,一把摁下了泉明的脑袋,手里的短刀勉强抵住黑暗里扫来的长剑,燕沁以膝盖抵在泉明的肩膀,借力将这长剑给打了回去,翻了个身从泉明的眼前落下,提醒道:“左手边。”
泉明被燕沁的身手吓了一跳,按照她的吩咐去做,才能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泉明虽然看不见,但只要能感知到此人在什么位置,就能直接抬手把人给钳制住,反手扔到角落里。
“右边偏后。”燕沁又说。
泉明都一一照做,几乎没有打空过,一直等到周围的人都解决的差不多,泉明才回过神来:“燕沁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从小眼睛就好。”燕沁随便扯了个理由,听着黑暗里传来了不少人的惨叫声,赶紧一拽泉明,“我去找殿下,你去护着其他人。”
“等等……”泉明还没来得及捉住人,身边就有几道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泉明赶紧拦住人,却不知这是燕沁早就预料好的事情。
她在黑暗里如鱼得水,甚至比那些敌军看的还要清楚,但只要在泉明身边,她就没法动用自己的能力,只有让泉明被绊住,她才能调动魔气,一路解决敌军,直至来到李青君的身边,正看见有两个人想要摸黑从他背后下手。
燕沁眼神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两拳就解决掉了袭击之人,和李青君背贴着背:“好像所有敌军的夜视能力都不错,坐以待毙会伤亡惨重的。”
“去帮忙把各处的火都点上,本王去看看他们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
李青君嘱咐了燕沁一声,下一刻就调动灵力,让双目能看清夜里所有的东西,如同一把利刃直接破开了夜里突袭的敌军,势如破竹而去。
燕沁不敢慢怠,每慢一分一刻死的都是一条性命,赶紧借着自己的优势去点火,再悄悄在暗处拦下要动手的人,将士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才慢慢的将火把传递下去,以此才和敌军有了对抗的手段。
李青君一路突破敌后,第一反应是这些人竟然身上都没有魔气,可就在他准备寻找敌军首领的时候,心口像是被轻轻拉扯了一下,他循着这感觉朝着无人的山林中看去。
又是那黑雾的感觉,让他去看看,是不是又是这些黑雾在作祟!
李青君独身入林,循着那气息,竟然看见了几个敌军首领如同傀儡似的站在黑暗之中,他们满脸鲜血,却如置身梦中一样没有睁开眼,而在他们的头顶,还能看见一个女子半浮着的身影。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敏锐,这可不太好……”
李青君听着那声音觉得熟悉,拨开草丛过去,却只看见一抹女子的身影被黑雾吞噬,消失无踪,而几个将领都纷纷睁开了眼,瞳仁无光的朝着他冲过来:“天道不容你!”
“什么鬼天道,你们怕也是听了什么仙师的谗言,发了狂吧!”李青君回神抵住几人的杀招,他还没能看清那女子的身影,一心应付眼前几个将领,却发现他们全然没有下属所说的夜视能力强,反而抓瞎一样的在他身边兜圈子,让李青君深深蹙眉。
那个女子一消失,这些人的本事也跟着消失了,太过蹊跷。
李青君飞速的解决了几个将领,提着两个头颅要回去示威,却见营帐里已经火光连成片,把敌军杀的落荒而逃,而那些敌军口里还叫骂着:“仙师给的东西呢!我怎么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们肯定是找了能人异士帮忙,但我们不会输的,天道的预言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李青君还想捉个人出来问个究竟,可敌军实在太多,他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谁提到天道的预言,只带着两颗头颅回到军营之中,将其高挂在木架之上:“首级得来,这两日他们不会轻易造次了!”
劫后余生的将士们各个高举火把,高喊:“宸王殿下,宸王殿下!”
而在成片的光亮之中,燕沁却独自站在角落里的阴影里,手臂上覆着的那层魔气被收回,甚至没人知道是她为军队保存住了每一个火种,穿梭过人群将火光传递。
但李青君却第一个看见了她,竟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好,这一次的事情跟魔气没有任何的关系,自然也和燕沁没有关系。
李青君在的第一场夜袭就大获全胜,甚至还带回了敌军将领的头颅,一时之间,士气大振。
燕沁自从那一夜帮忙过后,发现自己运用魔气得心应手,欣喜之余也没忘记李青君的梦魇,时不时的去找找他,却发现李青君总是让人调查什么天道的东西,不禁好奇:“好端端的调查天道做什么?”
“只是那些敌军振振有词,说什么天道的预言站在他们那边。”
李青君漫不经心的开口,将自己看见黑雾和女子的事情都一一告知,又说道,“如果那个女人就是仙师,是天道的化身,可她为什么要偏帮一方,甚至不惜用这种作弊的手法来帮人取胜,听起来,和古书里所记载的公平天道有些不同。”
燕沁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们的世界灵力匮乏的不成样子,我想,天道不怎么会管的。”
李青君的眉头不自觉的抽了一下:“大陆上的万千修士,听说你这话,可是会寒心的。”
“你也说他们只是修士而已,就连古书上都没无人见过有人飞升成仙,更别提御剑飞行之类的术法。”所以她还是得骑马赶路。
李青君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说的有理,那这么说来,那个女子怕不是个骗人的。”
“也不尽然。”燕沁摇摇头,“光是她能将夜里视物的本事传给这么多人,而且又能调动并非此间的东西,甚至还能弄到魔气,就足以见得她不是泛泛之辈,再怎么说……也算是的厉害的骗子吧。”
李青君差点儿没被他逗笑,抬手按住忍不住扬起的嘴角:“你这形容只是更贴切了些,那晚可还发现了什么?”
燕沁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目光四扫,小声的说:“泉明,格外的缠人。”
“是么?”
“我刚点亮三个火把,就被他发现,他眼神虽然不太好使,但是脚程厉害,我用尽全力,差点儿就被他捉住了。”燕沁说的小声,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可怜巴巴的问李青君,“可以换个不缠人的吗?泉明一直跟着,我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把你交给其他人,本王不放心。”李青君摇头。
“难道除了泉明,其他人都不是老实人吗?”燕沁茫然的眨了眨眼。
李青君却附耳到她耳边说了几句:“他有龙阳之好,你别瞧不起他。”
燕沁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连摆手:“我尊重,不会瞧不起的。”
被莫名龙阳了的泉明狠狠打了个喷嚏,边帮燕沁的帐子里塞满东西:“肯定是殿下又想整我了!”
“反正你安心让他跟着就是了。”李青君继续忍笑,又和燕沁聊了几句,勉强放下了寻找天道预言的心思,又和将领们稍作商量,知道坐以待毙仍不是个办法,决定着急兵力,清晨的时候突袭。
整个营地里的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边关城中的将士也分批次涌过来。
敌军俨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但自从知道有李青君的存在之后,敌军们已经撤营三十里,现在又看见他们蓄势待发,背后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回国,暂时也没仙师的庇护,只能一起召集兵力,准备硬碰硬一场。
燕沁听着帐子外的脚步声,又看着身边的泉明,不解:“他们这么忙,你不去帮忙吗?”
“我的职责如今就是保护好小姐你。”泉明笑的时候会露出一排白牙,正把怀里的软甲按照燕沁的身量调整好,才递了过去,“小姐戴上这个吧,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带着您上战场,但总归有个防身的都是好的。”
“多谢。”
燕沁接过软甲,看了一眼接头处的线头,又看了一眼泉明那满是针眼的手,心头发热,她还是第一次被才见面几天的人这么对待,想了想,从药箱里拿了纱布和药膏来给他包扎,“你这双手是用来打仗的,得保护好了。”
泉明浑身僵硬着,可看着燕沁认真的模样,又闷闷的笑起来:“还没有女子这么温柔的对过我,一看到我这张脸和手背上的疤都吓走了。”
“总会有的。”
燕沁还给他扎了一个漂亮的结,泉明又高兴又尴尬的揉了揉脑袋,认真看他:“等我回老家了就去找一个,也找燕沁小姐这样的。”
“滚蛋!”
李青君直接从帐子外冲了进来,一脚踹翻了泉明的小板凳,让他摔了个屁股蹲,“你找你的,别拿阿沁作比较。”
“不讲理!”泉明哎呦的捂着屁股直叫。
李青君懒得和他多说,一把拉着燕沁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将她安置在榻边:“马上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就在这里等着,如果胜利,泉明会带着你来找我,如果战败,泉明会带你回去,别乱跑。”
“如果半途你遇到黑雾……”
“本王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李青君笑着弹了弹的额头,听着外面的人催促着,认真的倾身上前,和燕沁四目相对,看着那双干净纯粹的,和梦境里截然不同的那双眼,缓缓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等我回来。”
燕沁同样注视着李青君的眼睛,莫名的安心,认真点头:“好,我等你回来,但如果中途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足够了。”李青君的指腹掠过燕沁耳边的一缕碎发。
燕沁有一瞬的晃神,可在李青君踏出营帐的时候,她才恍然想起来刚才泉明说的话:“不对,你骗了我,泉明说回去要找姑娘,他没有什么龙阳之好。”
李青君只是轻笑了一声,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燕沁不明白为什么这点小事还要骗她,只听见帐子外的将士喊声震耳欲聋,战事将起,她已经无法为私心去追问一件小事。
一直等到泉明带着吃食回来,营帐外的声音都渐渐远去,她才得到了答案。
“殿下还真会说。”泉明笑着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想来殿下只是不希望你心有愧疚,才扯了这么个理由吧。”
“什么愧疚?”燕沁不解。
“我这一身伤可都是边疆熬出来的。”泉明大笑着看着她,“殿下不在时,我可是这里的一把手,但如今殿下为了你,不惜的将我这员大将给留下来……燕沁小姐,你明白了吗?”
燕沁看着泉明,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李青君为她留下了一员大将,而她却还以为泉明只是边关一个简单的副将。
泉明又笑着安慰她:“不过燕沁小姐不必介怀,即使是您不在这里,我也是要带人留守的。”
燕沁抬眸看他,如果泉明真的不想让她介怀的话,大可以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但泉明还是告诉了她,更像是为李青君表明心意。
燕沁不由得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我知道殿下的心意了,谢谢。”
这一次轮到泉明有些局促起来,找了个借口离开帐子,去做其他的事情去。
等人离开,燕沁才把纤长的手指都拧成麻花。
想到哥哥曾说他是为了自己,特意走一趟关西,更记得他夜里前来,不顾辛苦的为自己布下结界,算不得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却像是每日在她心里坠上一颗星子,让那片黑暗如夜晚的银河一般,叫她没法儿再不去盯着李青君,追随着他的背影而去。
燕沁走出帐篷,迎面而来的大风伴随着黄沙,打在脸上生疼,但她还没有回到帐篷里,而是分神想要跟上李青君,去查探他周围的危险。
李青君一骑绝尘而去,还能感觉到燕沁熟悉的气息,忍不住勾唇:“跟着本王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心神,真是浪费的很。”
不过有燕沁的一抹魔气攀附在身侧,李青君也稍稍安心了些。
这几日在燕沁的身边,他已经没有再被梦魇缠身,更没有听见心里那个邪恶诡异的声音了。
“报!敌军就在前方五里!”
有铁骑朝着李青君冲过来。
李青君收敛了心神,目光一沉,高高扬起手里的长刀,高喝一声:“冲!击退他们,叫他们再不敢侵扰我朝半分!”
“冲!”将士们的声音直冲云霄。
就连远在军营里的燕沁都能听到,燕沁额头已经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又要给魔气施障眼法,又要借着拿点魔气探查周围的情况,距离起码超出十里,几乎让她费尽心力。
随着战局一点点的推进,头顶日升日又落。
在残阳将落的时候,燕沁陡然睁开了眼,目视着远方:“出事了。”
泉明闻声抬起头来,循着燕沁目光的方向看去。
大片残阳之下,大军折返,未见胜利,也未见失败。
燕沁却借着那抹魔气,看见了半身是血的李青君正被人带回来。
心脏陡然慢了几拍,她赶紧迎上去。
就听见几个将领忙把李青君从马背上带下来:“殿下体力不支!快把殿下送回营帐中!”
燕沁也在其中帮忙,一路把李青君送回到营帐里,才发现他眉头紧蹙着,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额头的汗水颗颗落下,混着血浸湿了被褥。
燕沁不由得心头一紧,拿了药瓶来给他治疗。
“殿下没有受伤,这些都是别人的血!”身旁的将士见状喊着,“殿下还是第一次这样杀人,根本就不像是杀敌,像是屠杀!我们愣是没追上,等找到殿下的时候,殿下只将扶着长刀半跪在地上,没了神志,兴许是杀气太重,乱了心神,让灵力乱窜。”
“我来!”
泉明大手挥开眼前几个人,径直拉着李青君盘坐在床榻上,调动灵力为他平复心绪。
燕沁的眉间拧了个疙瘩,不仅仅是灵力乱窜,她分明就感觉到那黑雾就存在于李青君的身体里面。
“燕沁小姐还是先出去吧,等老泉替殿下梳理好了再进来也不迟。”
“泉将军,请你仔细查探,千万不要漏掉任何的东西。”
燕沁被拉出去,还不忘嘱咐着。
至今为止她还找不到祛除那黑雾的办法,但现在,李青君却已经被黑雾影响到战场上失了神志。
如果是腹背受敌的时候走神,李青君可能会死的。
燕沁惴惴不安的在外等待,直至深夜,泉明才掀开帘子走出来,浑身是汗,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揉了揉肩颈:“燕沁小姐都没去休息一下?”
“泉将军可查探到什么吗?”
燕沁着急的问,也不知泉明这样实力强劲的人能不能帮忙解决黑雾。
“除了灵力,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泉明摇头,奇怪的看了燕沁一眼。
燕沁抿唇,她就在帐篷外,明明能感受到那东西的存在,可泉明竟然毫无所查,现在细想起来,李青君似乎也感觉不到黑雾的存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沁不疑有他,赶紧冲进营帐里,竭尽全力调用魔气于双眼,想要借眼睛看出蛛丝马迹。
可床榻上的李青君却在此时陡然睁开了眼,双目无神的盯着她。
“你又想故技重施,骗取我的信任吗?”
“什……”
话没说完,劲风朝着燕沁的面门扫来。
燕沁只觉身子一轻,竟是生生被李青君的掌风给掀翻在地,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到一起。
她面露痛苦的抬起头来,正看见他后颈处一抹些微的黑雾。
“原来是你在搞鬼!”
燕沁暗自咬牙,调动起全身魔气想要将那东西抽离而出,可她还未近身,拳头已经被李青君轻而易举的接下。
“你还想杀我?”
“什么叫还想杀你?我从未想过……唔!”燕沁眼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李青君掐着脖子砸进地里,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而那黑雾也随之消失。
她错失了揪出黑雾的时机!
燕沁的力量于李青君来说,无异于蜉蝣撼树,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果,只有深深的窒息感席卷过全身,她的瞳仁都渐渐涣散……
“殿下!”泉明的声音陡然传来,燕沁才觉得脖子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
“快来人,殿下发狂要杀了燕沁小姐!”
泉明死死拽着李青君的手臂,门外的几个将士听闻此声赶紧冲进来帮忙。
以泉明为首,几个人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把李青君重新摁回到床榻上。
燕沁呛咳不止的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发疼的脖子,瞳仁颤抖。
刚才,李青君是真的想杀了她!
燕沁被请回了自己的营帐,几个将士还怕李青君再暴起伤人,在李青君的营帐外加塞了不少士兵,几乎成了一座人墙,将燕沁和李青君的帐篷隔绝开来。
燕沁坐在帐子里,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脖颈处已经青紫一片,就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没有睡觉的心思,只听着隔壁营帐里时不时传来泉明和副将们的叫骂声,再就是轻微的打斗声。
一直等到天明,泉明才鼻青脸肿的从李青君的帐篷里走出来。
“他娘的,就没见过睡觉发狂的,殿下的拳头可真硬,这是要把我打得彻底毁容,让我下辈子都找不到媳妇儿。”
燕沁听到李青君稳定下来,才勉强着自己闭上眼小憩,梦里都是那团挥之不去的黑雾,偏偏她还对此无能为力。
梦里又是些纷乱无章的东西,她和魔头对酒小酌,酒未入喉,她飞入寂寥山上,抱着一个丑陋的孩童。
等下一刻,她又飞升上天,一身锦衣不染纤尘,瞳仁里倒映着谁的影子,眼里满是笑意。
独独没有她此世成为萧燕沁时的小心翼翼、懦弱无能。
燕沁最终是被吵闹声唤醒的,她醒来时就感觉到凉意无孔不入的钻进皮肤,等换好了衣裳掀开帘子的时候,白雪漫天而落,身边的将士都大骇:“我们这里多少年都没见过雪了!”
“天生异象,不是祥瑞之兆,就是灾厄之兆啊。”
燕沁则看着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霎时化成了清水,忍不住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这不正常,这也不是下雪的季节,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帘子被撩开的声音。
一身银色铠甲的李青君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血水都已经被处理干净,像是听见燕沁的声音,回过头朝她看来,燕沁还想问问他的情况。
李青君却只是紧了紧指尖,看着漫天飞雪:“召集所有兵力,再进攻一次!”
“殿下!我们昨日才进攻了一次,现在没多少人有力气……”
“如果真的等到雪落满地,军队难行,此时的粮草供应也不足够撑多少天,再不解决此事,我们只能折返,甚至还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敌军还会玩出什么把戏来。”
李青君不容置疑的走到前面去,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灵力波动,就连军师和其他修灵师都没查探出这天气的异样,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天道的预言。
如果真的天道都站在敌军那一边,那他就在上天降下惩罚之前,解决了对方。
李青君眼底一片肃杀,灵力荡尽周身所有的飞雪,片雪不沾身的翻身上马:“午后突袭,能来多少来多少,前面的冲锋一应交给本王。”
下属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四散去召集人手。
燕沁听得心惊,知道李青君这样境界的人,想要以一敌百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战场之上百般武器、明枪暗箭数不胜数,他一个人冲锋,未免有些冲动,可她刚张了嘴想要劝说。
“本王知道在做什么。”李青君好像是看出燕沁眼底的忧虑,陡然回过头来,眼底的锋芒都不曾退去,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这里是边疆,时局瞬息万变,即使是多给他们片刻喘息,本王也是不愿意的。”
燕沁喉头一哽,抬手拂过脖颈上的伤处,还是走上前去。
李青君却觉得她脖颈上的伤口无比刺眼,生生后退了一步,风沙从两人间的间隙里吹过,生生止住了燕沁上前的步伐,只站在原地看他:“我不怕你伤了我,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被那黑雾所迷惑,在战场上失神,所以,我决定陪你一起去。”
燕沁的声音沙哑的听不清,但李青君的心里却莫名的安定:“此一去,尚不知生死。”
“左右不过是生死两个选择,若是这些日子里没有殿下的庇护,我在将军府里还要挣扎许久,云家怕也早已覆灭,再寻不得半点亲情。”燕沁撑起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来,“殿下对我的好,生死以报,绝无怨言。”
最后八个字落下,李青君的眉头跟着舒展开来,目视远方:“那就跟好了。”
“是。”
燕沁点头,回身去房间里换了一身劲装,带上面纱和软甲,紧跟在李青君的身边。
李青君不着痕迹的给泉明使了个眼色,泉明了然的点点头,一直将目光放在燕沁的身上,时时刻刻准备跟随、保护着她。
“走。”李青君话音落下,大军朝前行进,破开风雪,径直朝着敌营冲去。
敌军还为这莫名的一场雪而乱了阵脚,见李青君这么快就带人卷土重来,吓得魂不附体,更有几个将士朝着营帐后面而去,站在一处高台之下连连磕头:“还请仙师赐教,该如何对付李青君!我们要怎么才能杀了他这样的怪物!”
高台之上的烛火微动,却被几片雪花给彻底的熄灭。
有将领听见声音冲了过来,看着高台上霎时被一片风雪所覆盖,不可置信的仰天长啸:“仙师,你说过天道的预言是我朝大胜……可为什么,您不现身了!”
天上的飞雪只是更大了些,远处的马蹄声也更大了些。
将领们再也顾不得寻找仙师的下落,纷纷带着各自的军队冲到前线,和李青君的人正面对上,可在面对李青君那磅礴灵力的时候,他们其中一些普通人已经口吐鲜血,只握着武器负隅顽抗。
李青君在大片雪花之中,以手中的一柄长刀冲入敌军之中,断臂残肢满天飞舞,燕沁紧跟在他的身后,心惊肉跳,却听到破空之声响起,敌军的箭雨如潮落下。
燕沁忙以魔气强化身体,手臂刚硬如铁,轻易扫去羽箭,可在看见其中夹杂着些许光点的时候怔愣片刻,一柄带着灵力的羽箭割破她的魔气,刺入她的手臂之中:“他们有修灵师。”
她的魔气还没法轻易挡下这类东西,只咬牙拔出了带灵力的羽箭。
“小姐!往后些!”泉明在身后大喊。
燕沁晃神片刻,攥紧缰绳想要停下,却见李青君杀人如割草,嘴角竟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那黑雾的感觉再次出现,当即蹙眉,重新调转方向,朝着李青君疾驰过去,大喊他的名字:“李青君!”
李青君没听见燕沁的声音,只是杀人越多,触碰到的温热鲜血更多,他才能切切实实的明白自己不是身在梦中,不是被燕沁一次一次的捅向心窝,也不会被她每一个拥抱欺骗,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胸腔的疼痛。
燕沁就快要靠近李青君的时候,李青君却已经跑的更远,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在说:“别靠近她,她能杀了我们,就像昨天的梦里一样,她拥抱我们,然后刺破了我们的心口,那汩汩渗血的……”
“闭嘴。”李青君低声咒骂了一句,收敛了心神,一心只想着大破敌军,全然不想去理睬背后的燕沁,李青君甚至有一瞬的晃神,觉得他现在还梦里,而背后的燕沁,只是和昨晚的梦里一样,燕沁会敛去肃杀的神情,带着浅淡的笑意上前来,找各种办法接近他,然后在他心口破开一个大洞。
那感觉像是被现实里的燕沁所伤,真实的令他太难受。
比他这十数年来的梦魇都要难受千百倍。
只要李青君想跑,燕沁根本就追不上,眼看着他的背影被数量增多的敌军所盖住,即使动用全身的魔气也扫不开人群,只能干着急。
李青君可能自己都还不知道,那黑雾一直盘踞在他的身体里。
“燕沁小姐,你不能再往前了!”
泉明的声音如影随形的传来,燕沁感觉到手臂被拉拽,一柄羽箭几乎贴着她的脸扫过,心惊之际,她赶紧拽住缰绳放慢了步伐,让自己和泉明并肩而行:“殿下的情况很不对,我们得去帮忙……”
“来不及了,敌军似乎知道大势已去,正准备撤离,殿下太深入敌营,即使是我……”
泉明的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完,燕沁只见一柄通体凝黑的长枪破空而来,其上黑雾缠绕,正对着泉明的脑袋突刺过来,燕沁赶紧一把推开泉明:“有诈,快躲!”
泉明也看见那柄长枪,闪身躲避,可没想到那长枪竟然在空中调转了个方向,燕沁大惊,以泉明这个姿势只怕是躲不开,她顾不得太多,扑上前去拽住那柄长枪。
“嘶——”
其上的灵力如岩浆一般滚烫,破开她手里的层层魔气,烫破她的皮肉,腐蚀过她的手骨,燕沁还是没有放开手。
只要放开,这柄长枪就会马上刺穿泉明的心口。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令人讨厌。”燕沁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诧异之际,缓缓念出那道声音的名字:“嫣然,你怎么会……”
燕沁还没来得及说完,大风骤起,白雪扑了她满脸,大风裹挟着她,想要把她卷出去,燕沁大惊,那柄长枪陡然冲破了她的桎梏,深深的刺入了泉明的胸口。
“不要!”燕沁大惊着朝着泉明跌了过去。
泉明整个人却像是被谁掏空了心神,重重的跌进一片雪地里,而燕沁手里还握着那把黑色的长枪,不可置信的看着泉明的胸口被刺穿。
鲜血流出,泉明才缓缓睁开眼,同样震惊的看着胸口的长枪,还有拿着长枪的燕沁,嘴里满是血,抬起手来,攥住了燕沁的袖口:“燕沁小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是想帮你拉住这长枪,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你。”燕沁慌乱的收回手,掏出身上的药瓶要给他医治,可泉明的手却从燕沁的袖口上滑落,砸在地上。
燕沁感觉到他的呼吸消失,这可是来到边疆之后,除了李青君之外第一个对她好的人,甚至还为她改良了软甲……
“你说好还要回去娶媳妇的……”燕沁几乎把所有的药都用在了他的伤口上。
“燕沁小姐,战场上谁死都不要停下!”有将士看见了燕沁,最后只是深深的看了泉明一眼,就将她拉上马,跟着大军过去,“泉明是为了保护小姐而死的!我们倒是会好好安葬他的,但我们不能再失去燕沁小姐你了,你可是殿下的未来……”
他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燕沁看着泉明的尸体消失在马蹄之中,死死扣紧了拳头,那道黑雾究竟是谁的把戏,她不会白白让泉明就这么丢掉性命的!
与此同时,漫天风雪里的视野很差,李青君一骑绝尘而去,敌军后面的部队都已经撤离,他已经看不见四周有人的存在,只是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拉扯了一下。
他不得稍稍停下,回过头去,什么东西都已经看不见,只有浓浓的雪花飘散,而心口的拉扯感越来越重,直到他眼神一凛,手做鹰爪状,陡然从虚空之中捞了一把,像是拽住了什么衣襟。
黑雾弥漫,李青君不由得加大了力道,见一个妙龄女子被自己从黑雾之中拉扯了出来,那女子赤足而来,半浮在半空之中,被他拉至身边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直勾勾的盯着他。
“真不愧是天选之子,即使我隐藏的这样好,还是被你……牢牢捉住了呢。”
嫣然借着梦羽公主的身体而来,可美目里却只倒映着李青君的身影,浅笑着还要顺着他的动作凑上前去,却被李青君毫不留情的推开。
她被扔到风雪之中,仍是双足不落地,只虚虚漂浮在他眼前,以黑雾为衣包裹着身子,歪着脑袋看他:“既然你都发现我了,为何要推开我?”
李青君看着她那张脸觉得熟悉无比,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一看到她眼底的贪婪和欲望,不由得想要推开她,复而抽出长刀指着她:“你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仙师吧,之前的黑雾也是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就连本王心底的声音,都是你所做的!”
“怎么会呢?”
嫣然笑的柔情似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李青君,你可听说过心魔二字?”
“心魔?”李青君蹙眉,他自小到大只听说过走火入魔,而心魔这种存在,传闻里也是为了让人堕入魔道的魔兽而已,当即蹙眉,“难不成,你是说这心魔寄宿在本王的身体里,是想让本王堕入魔道吗?”
“是。”嫣然笑着迎上前去,认真看他,“可你也该想想,究竟是谁能将心魔种在你的体内。”
世上除了魔族之外,还能将这东西种在他人心上。
李青君却只犹豫了这片刻,手里的刀刃已经紧贴着嫣然的面门扫去,嫣然一惊,忙向后掠去,带起一片飞雪,浅笑着看他:“你分明已经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向我挥刀?”
“你一个操纵黑雾扰乱我心神,放下魔气意欲另关系大乱,甚至挑拨敌军向我朝边疆进发的神棍,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可信。”李青君冷嗤一声。
嫣然的眉头紧蹙起来:“你真以为,除了天道之外,有人能将不属于此方世界的东西带回来吗?人们常常所说的灾星,是否真的只是被神棍误导,又或许……那灾星只是掩藏着自己的身份呢?”
“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我之前的确是想用黑雾袭击你,那也是天道对你走岔路的惩罚,不仅如此,那魔头竟还隐藏身份,做了不少祸害人的事情。”嫣然似有所感的勾起唇角,以手勾勒出一道水镜来,里面赫然是大雪纷飞之中,燕沁手持长枪,贯穿泉明胸口的场景。
李青君呼吸一窒,本不愿意相信,可嫣然长指勾勒,里面出现的是一颗精纯的魔丹,甚至要比李青君所见过的任何内丹都要精纯,握着长刀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
“这可不是这世界上应有的魔丹。”嫣然见他动摇,已经扫去了水镜,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告诉他,“燕沁身有魔丹,出生时死了母亲,天生异象,囚禁在家时国泰民安,可遇到你之后,有意利用,千竹大和尚与血夫人那等世间罕有的怪物都重新出世,之后去往关西,魔气再现世间。”
“桩桩件件,当真和她没有关系吗?如今的水兽横行,天降飞雪,可都是天道对你的提醒,提醒你早早远离魔头,重铸此世间的辉煌。”
嫣然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李青君将她扫开:“若是世上什么灾厄,都要往一个女子身上推,那我们还要什么将军皇帝,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就是了。”
嫣然眼底杀意乍现,她心爱的那个青予安究竟去了哪里,怎么这点事情都理解不了。还是说,他这一世又对正清生出了情谊,竟然不肯相信!
无论是那种理由,都让嫣然恼怒,连带着天地间的飞雪也骤然多了起来,她微微仰头看着此世的天道,知道她即使以梦之国的身躯长久在这里,天道怕也不会容下她,只不过天道的降雪,倒是能帮她演好这一场戏。于是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青君。
“你是此方世界的天选之子,等你大胜归去,皇位唾手可得,四海升平近在眼前。可若你逆天而行,等魔头出世,屠戮尽你身边挚友,后悔晚矣。”
说完,嫣然一道灵力直冲天际,天道有所查,飞雪之中竟然降下落雷,奈何此世太过弱小,未能伤了嫣然,却叫李青君切切实实的看见了天道震怒的模样。
嫣然躲藏入黑雾之中消失无踪,落雷也跟着停止,只留下被落雷砸出的十数巨坑,让李青君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回想起刚才看见的场面,心里不肯相信。
燕沁怎么会杀了泉明呢。
李青君重新收起长刀,眼前的飞雪竟然异样的消散开来,远处还传来几个下属的声音:“终于找到了殿下了!殿下骁勇善战,敌军溃不成军已经被撤兵了,就等直接送来降书了!”
李青君茫然的眨了眨眼:“泉明人呢?”
“泉将军他……”将士们微微垂下头去,甚至还有些直接红了眼眶。
“李青君!”燕沁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李青君又听见心口的那道声音:“就是她给我们种了心魔,得想办法除去她这个祸害才行。”
燕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着急的冲回到李青君的面前,刚才听到他在问泉明,赶紧说道:“泉将军他,他被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长枪贯穿了心脏,都是那团黑雾……”
燕沁还没说完,李青君就双目赤红的从她身边走过,甚至狠狠的撞过她的肩膀,燕沁踉跄着被人扶住,看着李青君策马而去,忙大喊:“肯定是那仙师做的手脚!”
那仙师说是燕沁做的,燕沁却说是仙师做的!
李青君已经分辨不清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唯有自己亲眼去看看。
泉明是他当初在镇守边疆的心腹,照理说李青君追踪他的气息应该是得心应手,可不曾想,他一直没能探查到泉明的所在,直到看到一团人围在一起,他才策马而去:“有没有认看见……”
人群让开,李青君一眼就看见了半身都被埋在白雪里的泉明。
泉明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睫毛和脸上都是雪花,胸口处绽开了一朵艳红的花,一柄普通的长枪还未被拔出来,在风雪里轻轻颤动着。
和那水镜里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只有长枪的颜色不一样。
李青君浑身的血液跟着逆行:“这是敌军的长枪吗?”
“是,但刚才有人说,之前来看的时候,这长枪是黑色的,我们本想将泉将军的尸体带回去,可……”将士的话没有说完,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白雪里深深浅浅的埋着无数兄弟的尸体,这场景格外的刺目。
黑色的长枪,那就和水镜里的一模一样了。
那个女仙师没有骗他,天道的落雷他也不会轻易认错。
那唯一欺骗了他的人……
李青君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靠近,回过头去,正看见燕沁从马背上翻到雪地里,朝他步步走过来,心头一动。
他为燕沁护法了多次,早知道她的默契可如薄膜附着于物件之上,既然可以覆盖到她的身体上,为她生出一套铠甲,想来,也能覆盖到长枪之上,力求一击毙命,杀了她的心腹。
“李青君,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燕沁陡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李青君看向她的眼神,竟然满是仇视。
燕沁想到泉明死去的时候,还认为是自己下的杀手,霎时浑身冰凉。
正当她还要解释,李青君已经闪身到她跟前,沉默着扣紧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以灵力钻入她的体内,查探那魔丹的存在。
他要知道,燕沁究竟有没有本事杀了泉明!
以灵力探入体内,无异于是让自己整个人都被剖析,几乎没人会容许别人这样做,更别提燕沁这辈子是个魔修,越是精纯的灵力入体,她就越是痛苦难受。
但她看着李青君赤红着眼睛的模样,她想,也许李青君只是发现了什么,咬紧了颤抖的牙关,生生的忍了下来。
伴随着查探的愈发细致,李青君的动作渐渐轻柔下来,看向燕沁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仇视,最后在她快要站不住的时候收了力道,甚至将她扶住,如释重负一般说:“幸好不是。”
“什么?”燕沁不解,只是看着地上的泉明红了眼眶,看着他冰凉的指尖上还残留着几个针眼,瞳仁里水光流转,“那柄长枪本来是通体凝黑的,还带着黑雾袭来,我本已经捉住了的,但不知怎么的,那黑雾背后的人似乎动了手脚,甚至还控制住了泉明的神志,让他没有避开。”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燕沁将另一只手从袖口里抽出。
整个手都被灼烧的发黑,更不用说其间森森白骨,看的四周的将士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李青君蹙眉:“带阿沁回去,泉明这里交给本王来处置。”
“燕沁小姐,你伤的太重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几个下属霎时迎了上来,燕沁则看着李青君红着眼将泉明从雪地里抱了出来,只觉得刺目的很,深深闭上了眼睛,再不去管战场上发生的事情。
她对于那团黑雾毫不知情,但她记得自己似乎听见了嫣然的声音,但她怎么也想不出那柔弱的妹妹会来到边关,只好暂时将此事放下,专心去找那黑雾的存在。
李青君则好好的安置了泉明,脑子里都是仙师和燕沁的面容在交替,两个人各执一词,但他却发现燕沁体内的魔丹的确精纯,但修炼的程度却并不高,在面对泉明这样一个将军,甚至还是个灵修大师的存在时,她根本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泉明。
跟别提要控制住泉明了。
但同样的,那仙师所说的一切,也不得不防备。
毕竟天道的落雷不会作假,妖兽们近日来频繁出现也不是作假,包括那本不该存于世间的魔气,以及……
“我们俩同为一体,我怎么会是你的心魔呢?”心魔陡然开了口。
李青君屏蔽了这道声音,为泉明简单的刻下了一个墓碑,盘坐在他的墓碑前,久久没有离开,他想起以前他和泉明在边关打闹,在漫天黄沙里站在城墙上喝烈酒,又在练武场里双双跌进泥泞里,更记得每一次修炼时,对方在外的护法。
而此时此刻,泉明不会开口说他拿威势压人。
李青君的对面只有一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墓碑,他从怀里掏出了许久未饮的好酒,倒在了墓碑前:“如你所愿,跟兄弟们都埋在这边关,看尽一辈子的黄沙。”
“来年,投个好胎,别再做个劳碌的将军,去找个漂亮的媳妇儿,厮守一生吧。”
李青君的声音随风飘逝,头顶的雪花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了无踪迹。
李青君的这一场突袭杀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将士的伤亡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多,于朝廷来说这是一场胜仗,不出半月就派了人过来去敌国和谈,李青君看见几个使臣,不耐的摆摆手:“本王没心思跟那些人谈事,你们去就行。”
“那王爷你……”
“本王回到帝都,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些将士们的遗物,都要一一送还给其家人。”李青君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随意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漫天的雪白。
这场雪下了整整半个月,阻塞了边关前后的通路,却阻止不了敌国恐惧李青君而送来的降书,也没能阻止皇帝勃然大怒,得知太子在关西养了凶兽,一怒之下废了太子,更直接将太子关入天牢,此生都不得出。
“也是这场雪,闹得我朝上下都人心惶惶的。就连天师说这是上天震怒,降下的惩罚,都不知道这边关附近农田的稻谷还能不能活下来。”将士们也对此议论纷纷,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李青君随意听了一耳朵,往燕沁的帐子里走去。
自泉明的头七结束后,李青君和燕沁又像是恢复了以前并肩而行的关系,只是当李青君随意坐在燕沁桌前时,两个人四目相对,都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些不同的东西来。
李青君警惕燕沁,始终担忧她体内的魔丹会有一日出世,祸害天下。
而燕沁却是小心注视着李青君,担心那黑雾的影响,更担心李青君又会陡然出手,伤了她。
“等回到帝都,我们的婚事可能就要提上日程了。”李青君最先开口,他们在关西待了太久的时间,等回去的时候,怕是萧家已经等不及了。
燕沁紧了紧指尖,想到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又想到李青君数次对自己的警惕,心里五味杂陈,沉默良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如果王爷想要反悔的话,我也可以接受。”
然后她会中途离开,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修炼魔功,直至大成到能找到大裂缝,去往其他世界,或者是去修真界,等一个机缘重新修炼会正统就可以。
只是这样,她和李青君的缘分,大概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燕沁想到这里,又没来由的失落。
李青君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升起一股不爽:“你还没问本王,怎知本王就要后悔?你这小丫头,本王辛辛苦苦护了你一路,你就这么报答本王的?”
燕沁一时哑然,李青君的这个答案,她也是没想到的。
她以为以李青君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的性子,已经开始警惕自己,就不会让她去当枕边人,而是会取消婚约。
但李青君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既然答应过这场婚事,就不会轻易拒绝。
更何况,燕沁这么大一个魔修,他身为当朝的宸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先把人放在身边,到时候就算出事,他也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如此才安心。
“等回帝都,如约准备婚事。”李青君敲定。
两国和谈于大雪之中,李青君却寻了辆马车,带着燕沁悄无声息的离开边疆,这一次都没有选择走水路,而是行山路归去。
颠簸之中,李青君时不时的看向角落里的燕沁,吩咐过不要太多人跟着,心里某处还是担心泉明的事情再次发生,可另一边,他又万般确定燕沁没有杀泉明的能力,只是快要抑制不住心魔的存在。
“别让她趁机杀了我的兄弟们。”
“说不定当初的黑雾都是她找来的,自编自导的想要我们心软。”
“魔修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善于隐藏,惯于屠戮,人面兽心的玩意儿而已,只因着我们对她的那点儿情谊,就要留她一个祸害在人间吗。”
诸如此类的话日渐增多,现在李青君即使是在燕沁的身边,也无法压制住心魔的存在,也许就像是仙师所说的,这心魔可能真的是燕沁种的。
可这心魔却还想杀了燕沁。
实在是矛盾的可笑。
燕沁看着李青君时不时扬起的冷笑,还有他无意识拂过胸口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殿下是不是在想什么令人忧心的事情。”
李青君回神,露出一个玩味儿的笑:“除了我们俩的婚事,还能想什么?”
燕沁抿了抿嘴,也不知该怎么答,索性不说话了,只是把泉明给自己调过的软甲细心的收了起来,放在包袱里。
李青君看在眼里,怎么看燕沁都不会杀了泉明。
“知人知面不知心。”心魔又说。
李青君眼神一暗,索性翻身跳出了马车,重新回到马背上跟着,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这心魔总是和他作对!
燕沁不去理会李青君的事情,而是细想自己回到将军府之后,该怎么继续修炼魔功,又该怎么对付千竹大和尚留下来的妖气,才能保证自己成为宸王妃之后,好好隐蔽身份,不至于牵连了李青君。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赶路,数月之后才重新回到热闹的帝都。
李青君还有敌国的事情要通报,先去往皇宫觐见,燕沁自然而然就被送回了将军府里,她本不想招摇,却不曾想刚下马车,府中上下的人就齐齐到来,以岚荷和点翠为首,恭敬的朝她行礼:“恭迎大小姐回府。”
燕沁微微颔首权当是接了这礼,就吩咐点翠:“把我的东西都送回阑珊阁,我去拜见父亲。”
“是。”点翠浅浅一笑,赶紧叫上岚荷去帮忙。
燕沁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前厅,萧将军和沈夫人像是等候已久,只是萧将军笑的合不拢嘴,沈夫人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燕沁假装没看见,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父亲,女儿平安回来了。”
“沁儿出去一遭,竟是更得王爷喜爱了。”萧将军上前将她扶起,“王爷人还未回来,就已经特意命顾平上下打点起来,特意提到要好好迎娶,不容懈怠,整个帝都可都知道你和王爷情意绵绵了。”
燕沁一愣,她和李青君一起回来,路上可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沈夫人听着,脸色又沉了几分,她那侄女沈莲儿还没攀附上太子,太子就倒了,如今宸王得势,没想到竟然被燕沁这个废物给捷足先登了!
她不甘心!
嫣然坐在一旁,同样是觉得这话听来颇为刺耳,可她面上却露出一副欣喜的神情来,上来就握住了燕沁的手:“姐姐大喜,我也很高兴呢。”
燕沁愈发觉得奇怪,之前嫣然字里行间似乎是在乎李青君的,怎么到现在,突然就姐妹情深,全然不在乎李青君的模样。
“你们姐妹关系这么好,为父日后也放心了,沁儿呀,日后若是你的夫君飞黄腾达,也可别忘了这自幼念着你的好妹妹。”萧将军笑的温和。
可燕沁早已经过了贪恋父亲温柔的时候。
她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兴致缺缺的开口:“女儿舟车劳顿,疲乏的很,想先回阑珊阁休息一会儿,还请父亲允准。”
“去吧。”萧将军大手一挥,又叫人送了不少东西去阑珊阁。
日后若是宸王能做皇帝,那燕沁日后就是皇后,这不得当宝贝供奉起来。
“嫣然妹妹,我先走一步。”
燕沁浅笑着扫开了嫣然的手,朝着阑珊阁而去。
嫣然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阴冷。
即使她借助梦羽公主的身体和梦魇兽,乱了他的心神,都不能让李青君对燕沁改观,那她只好……想个办法亲自上阵了。
燕沁对此一无所知,先到后院里让小厮给萧楚恒传了口信报平安,自己才回到阑珊阁中休憩,这一次她直接屏退了所有外人,大门一闭,开始自己修炼。
婚事不远,她的功力也要随之精进,保证不出差错才行。
燕沁归府,借病闭门了好几日,一连挡下了要来找麻烦的沈夫人和沈莲儿,却没能挡下萧嫣然。
嫣然特意寻了个下雨的日子来到阑珊阁前,怀里宝贝似的揣着本泛黄的古书,吩咐点翠:“就说我特意为姐姐寻来了好方子,能根治姐姐之前发狂的病。”
点翠只以为是普通生病,忙将此事转达。
一门之隔,燕沁却想起嫣然看过自己妖化的模样,赶紧收敛起修炼的魔气,命人请她进来。
嫣然一进门,就小心的屏退了众人,将门锁死。
“嫣然妹妹这是做什么?”燕沁装傻的询问。
嫣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脸苦色的看着她:“姐姐,我都已经见过你怪物的模样,你还在这里打什么哑谜呢,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姐姐,我都是要为你打算的。”
燕沁仍是警惕着,面上却舒展了眉头,来到嫣然的身边。
她修炼魔气没有遇到瓶颈,有那精纯的魔丹也算是好控制,唯有那妖力让她摸不着头脑,如果嫣然能找到法子,她肯定是愿意试一试的。
嫣然将那古书展开:“我托了许多人才寻得此书,撰写此书之人当初就是被妖气所侵扰,苦痛且无法控制,费尽一生才写下了这本心法,希望能造福后人。”
燕沁看了几眼,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她从未想过的法子,兴许可以一试。
嫣然瞥见燕沁眼底的一抹喜色,勾唇浅笑。
“你都是要嫁给宸王殿下的人了,日后若还控制不住自己,只怕是会祸及整个萧家,我身为你妹妹,亦是萧家女儿,自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说的义正言辞,于公于私的理由都无可挑剔。
燕沁回眸而视,她之前觉得嫣然有些异常,所以有些疏离她,但是现在听着她的理由,燕沁却不会不相信。
嫣然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整个萧家都宠爱的女儿,也肯定比任何人都在乎萧家的荣辱,想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她开玩笑。
“谢谢你,嫣然。”燕沁真诚道谢,以笑脸回应。
“我们都是姐妹,有什么客气的,这几日我定会让人看好阑珊阁,不叫人扰了你的修行。”嫣然莞尔一笑,临走时更不忘重重的握了一下燕沁的手,“你千万不要负了李青君。”
“我会的。”
燕沁也同样握紧了嫣然的手,她如今愿意冒风险继续留在李青君的身边,也正是为了之前的情分。
嫣然这才离开阑珊院,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燕沁则将这本古书翻开来,全然没注意到一抹黑雾从字里行间溢出,钻进她的眉心里,没了踪迹。
阑珊阁由此日期,闭门七日,沈夫人觉得莫名其妙,还想以照料为名入内查探,口口声声告诉嫣然。
“为娘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宸王!太子失势,景王远没有宸王得宠,来日如果宸王登基,那这废物岂不是……”
“娘,稍安勿躁。”
嫣然控制住沈夫人,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娘你还是不要招惹姐姐的好,想到当初太子失势之前,曾特意寻了天师卜算我与燕沁姐姐的命数,不曾想那天师说燕沁是魔头转世。”
“竟有此事!你为何不早同为娘说!”
沈夫人大惊失色,要是别人知道将军府里出了个魔头可怎么办。
“不是女儿不肯说,只是……女儿之前本想给燕沁送些吃食,不曾想她身无灵根,竟然还能修炼,好奇观察了一番,竟看见她青面獠牙的模样,吓得女儿落荒而逃,哪里敢惊扰!”
嫣然紧跟着落下两滴眼泪来。
沈夫人呼吸一窒:“青面獠牙,她难不成真是个……”
“娘,小声些!”嫣然赶紧拉着她,“女儿之前就怕牵连了萧府上下,没敢轻易言说,这才拜托了太子寻得天师卜算,太子殿下得知此事后,特意派了人想替我们萧家解决了这祸患……不曾想,燕沁全然无事,反倒是太子被废,可见这魔头功力了得,以我们母女的本事,哪里能斗得过呀。”
嫣然说的时候指尖发颤,簌簌落泪,说的跟真的一样。
沈夫人可以不信道听途说,却不可能不信亲女儿所言,当即就警惕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为娘这就去找你爹说个清楚!”
“如今爹爹就指望着燕沁成皇后呢,娘你这个时候去说,爹爹怎会相信,反而还要说你是嫉妒。”嫣然把人拦下。
沈夫人急的直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这两日我已经派人在阑珊阁外盯住,但凡燕沁有什么举动,女儿便去叫爹爹亲自来看,到时候娘亲再好好劝说一番,必能悄悄将这祸害给解决。”嫣然眼底浮现笑意,沈夫人听来觉得颇为有理,这才点头答应。
这可是连太子都能克死的魔头。沈夫人想想就脊背发凉。
嫣然眼底却是一片淡然,等到入夜,她和衣躺下,一缕神魂却入了梦羽公主的身体,缓缓睁开眼,拨开黑雾,浮现于萧将军的床边,梦魇兽趁虚而入,并不进攻,而是循着嫣然的命令生成噩梦。
萧将军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过了片刻就痛苦的颤抖起来,嘴里嗫嚅着:“皇后娘娘……不要杀我,我可是你的身生父亲……前些年的折磨我会补偿你的,燕沁!”
萧将军豁然睁开眼,嫣然却趁机钻入黑雾之中,悄无声息的连梦魇兽都带走,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萧将军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得身边安睡的沈夫人也跟着醒来,才发现萧将军浑身是汗:“老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惊出一身的汗来。”
“原来只是梦。”
萧将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方才我竟然梦到沁儿成了皇后,但一直记恨着我不宠爱她,竟叫宸王的下属,一片一片剜去身上的肉……”‘
沈夫人霎时醒神,没想到嫣然白日里刚跟自己提起,老爷晚上就梦到,也跟着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拉着萧将军的手臂:“老爷,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燕沁那孩子自小没了生母,只和后院的奴才们一起长大,可别真的学坏了心思,就等着麻雀变了凤凰,来找您复仇呢。”
萧将军张了张嘴,想帮燕沁说话,可想到梦里的场景,还有那割肉的疼痛,竟只是深深打了个寒颤:“不说了!就是一场梦罢了,难不成她还真敢杀了我这个亲爹啊!”
“可老爷,不得不防啊。”
“燕沁也是我的亲女儿,就算是为了坐稳皇位,她也不会把我这个做将军的父亲给杀了,你就别在这里乱操心了。”萧将军扫开沈夫人的手,“你也别总惦记着燕沁的不是,到时候我也会为嫣然找一门好亲事,虽比不得宸王,但日后也都是好日子,快点睡吧。”
沈夫人劝说无果,只好跟着躺了下来。
但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在萧将军的心里留下个疑影,等到翌日清晨醒来,萧将军在饭桌上没看见燕沁,当即挑眉:“沁儿呢,怎么也不来用早膳?”
沈夫人和嫣然对视了一眼,沉默着不说话,倒是府中的沈莲儿阴阳怪气了一句:“她如今可自诩是高高在上的宸王妃了,大门一关谁也不让进出,哪里还会给姨夫您的面子,到咱们跟前露脸吃个早饭。”
“放肆!”
萧将军摔了碗筷,“她一个灵根全无的废物,还没嫁进宸王府呢,就到我这个做爹的跟前摆架子了,去把她叫过来!”
嫣然保持沉默,没有阻拦的意思。
燕沁被岚荷的声音生生打断了修炼。
这心法轮回不过半周天就被生生遏止,燕沁为防别人发现,强行停下,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疲惫不堪的推开门扉,门前点翠恭敬开口:“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叫您去用早膳。”
燕沁冷眼,放在平时,她这个便宜爹就是一年见不到她一面,可能都想不起来府里还有她这么一号人,如今倒是记得,可她却不想要了。
“我这几日安分守己,似乎没有招惹到爹爹。”
“都是沈小姐说了几句,又听说,老爷昨夜做了场噩梦。”点翠解释。
“……”
燕沁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他这个便宜爹做梦都能迁怒到自己身上,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这脾气没道理可言,燕沁也没有辩解的可能,只好换了衣服去吃早膳。
一进门,燕沁就乖巧的行了礼:“父亲早安。”
“看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萧将军冷眼看着她,指尖却不自觉的一颤,昨夜梦里被燕沁割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叫他不得不有些胆寒,面上却还是强撑,“虽然你日后就要嫁到宸王府了,可也别乱了府中上下的规矩,坐下,吃饭。”
“是。”燕沁点头,反正都过来了,吃完饭再回去继续也是一样的。
“臭死了!”身边的沈莲儿陡然出声,捂着鼻子,故作夸张的离她远远的,“你身上怎么一股子汗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昨夜里出去做贼了呢!”
燕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心法调用之时与魔气有些冲突,浑身如火灼烧,生生热出一身的汗水来,还没来得及擦拭干净,就被叫到了前厅里来。
“昨夜又梦到边关大战,做了噩梦,清晨时这才冷汗浸湿了衣衫,还未清洗干净就到父亲跟前,是女儿的不是,女儿这就回去换衣服。”燕沁赶紧起身。
“真是没有半点儿小姐的样子,你这日后嫁去宸王府,不是给萧家丢人吗!”沈莲儿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刚想继续教训几句,脚下却陡然一崴,惊叫着摔了个底朝天。
燕沁眼见她自己左脚踩右脚摔了,扶也不扶。
“莲儿。”沈夫人急急忙忙的迎上前来,还想把人拉起来,就听见沈莲儿杀猪一样的喊叫声。
“我的脖子好疼,姨母别碰,疼。”
“快去叫大夫来,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崴了脚。”沈夫人嘀咕着,边瞥了燕沁一眼,当即深深皱起眉头来:“别是碰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燕沁挑眉,自顾自的往外面跨了一步,沈莲儿自己摔的,难不成还要怪到她的身上不成?
大夫急匆匆过来,细细一看,大惊:“小姐摔的不轻,这脖子怕是错位了,赶紧找一位正骨大夫来,养上大半年才能起身呢!”
“怎么要这么久?”萧将军眼看着沈莲儿哭着被带走,问大夫,“她个小丫头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
“老身也从未见过这蹊跷的事情,可这脖子的确是错位了,千真万确呀。”大夫急匆匆离开去找正骨大夫,萧将军则意味深长的看了燕沁一眼。
嫣然见状,赶紧横在燕沁面前:“兴许是莲儿妹妹之前就撞到哪里了,燕沁姐姐可从没动手,爹爹千万不要误会了。”
燕沁蹙眉,父亲堂堂一个大将军,难道连她刚才动没动手都看不出吗?
嫣然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罢了,你们都回去吧。”萧将军见着嫣然的面子才挥挥手,示意二人回去。
燕沁点头,不等嫣然退出来,就自顾自的回阑珊阁里去,也未看见嫣然眼底的笑意。
沈莲儿脖子错位,要躺上半年的事情霎时就在府中传开,一时之间府里上下议论纷纷,都说着这沈莲儿是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这在遭了抱怨。
可当日夜里,二小姐萧嫣然陡然生了大病,寻来两三个圣手都没能治好,急的沈夫人日夜不眠的哭,萧将军半夜频频起身看顾,白日里去上朝都心不在焉。
燕沁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直到一周天运行过后,她觉得体内的魔气和妖力稳固,此时正是萧将军下朝回来的时候,她怕又被捉到小辫子,自顾自的去了前厅,却看见父亲正靠在软榻上,脚上绑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不解:“父亲这是?”
管家见燕沁来,赶紧把人往外赶:“大小姐,您这个时候可别去触老爷夫人的眉头,早早回阑珊阁里去吧。”
“这是为何?”
“老爷今个儿下朝,照常骑马归来,那马儿竟是发了性,不仅将老爷抖搂下来,马蹄还险些伤了老爷的一条腿,幸好避开要害,不然这腿日后都没用了!”管家赶紧把她往回拖。
燕沁就更加不明白:“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管家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由头,只顾着让她走,燕沁一路回去,就见下人们又对她指指点点:“燕沁小姐一回来,整个府里就乱成一锅粥,血光之灾不断啊,听说今个儿少爷在校场练剑,长剑说断就断,切磋之际差点被人割了脖子,吓得校场的几个头头早早就把少爷送回来了。”
“她果然是个灾星,咱们还是离阑珊阁远点儿吧。”
丫鬟们退避三舍,燕沁却已经听得真切,攥紧了拳头,即使她什么都不做,这些人泼脏水都会泼到她的身上来,只是这些小事都是零零散散的,也没给她一个解释的渠道。
燕沁反而想明白,既然是解释不了的事情,那不如不说,只保全自身就是,回到阑珊阁继续闭门修炼。
而此时此刻,嫣然独坐在屋中,也听着外面流言蜚语,只浅笑着踏入黑雾之中,来到梦之国,看着四周腐朽凋零的一切:“梦之国最后的一点力量,我也拿走了。”
梦之国石像们碎裂成片,整个世界都骤然坍塌,彻底从这世间被抹去。
嫣然却将仅剩的力量,趁着夜色,倾洒于萧将军府中,她借着梦羽的肉身都能感受到无数的噩梦成型,又汇集成源源不断的力量重新涌入梦羽的身体之中,她只勾了勾唇角:“做个好梦。”
梦魇缠身,萧将军睡梦里梦见自己的肉被燕沁一刀一刀的割下,看着燕沁一身皇后锦衣染上自己的血,张了张嘴,却喊不出一声。
“对了,爹爹,我的灵根也是你亲手剜去的,而今我已然成了皇后,你也该将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梦里的燕沁笑的狰狞,割开萧将军的脊背,挖出森森白骨。
萧将军陡然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摸遍全身,确认没有任何的伤口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她这不孝女,竟然想挖了为父的灵根……”
“不要杀我!”身旁的沈夫人也陡然睁开了眼睛,双手胡乱挣扎着。
“胡说八道什么!”萧将军一把摁住了沈夫人。
沈夫人看见萧将军,竟是落了两滴清泪,一头扎进萧将军的怀中:“妾身竟然梦到燕沁杀了我的一双儿女,还……还挖了莲儿的眼睛想要逼妾身吃下,妾身实在害怕的很。”
“你也梦到了她?”萧将军大骇。
沈夫人浑身一颤:“也?老爷难不成你也……”
“砰砰——”门扉陡然被敲响,门外的侍从大喊着,“老爷,沈小姐不在院中好好躺着,竟是挣脱了大夫们跑出来,说燕沁小姐要将她五马分尸,提着刀就去了阑珊阁啊。”
“怎么回事!”萧将军当即翻身下床,沈夫人被噩梦吓得不轻,也紧跟着过去。
两人刚赶到阑珊阁前,就见燕沁单单一只手就将沈莲儿扣在地上:“我昨夜根本没离开过阑珊阁,哪里能把你五马分尸,你不要没事找事。”
“就是你,你拴着我的四肢和脖子,要将我分成碎片,你说……你咒我厄运缠身,你想让我赔命!”
沈莲儿状似疯魔的挣扎起来,甚至不顾自己已经错位的脖子,扬起手里的小刀就朝着燕沁的胸口刺去。
燕沁眸光一闪,以手刀打落那小刀。
小刀不偏不倚的飞到了萧将军的脚边,惊得萧将军浑身冰凉,这小刀,不就是梦里燕沁割他皮肉的小刀吗!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了莲儿!”萧将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燕沁打开。
燕沁忙用手臂挡了一下,可面对父亲这毫不留情的一击,整条手臂还是疼的发麻,她蹙眉半跪在地,勉强稳住身形,不解的看向父亲:“父亲,是沈莲儿气冲冲的要到阑珊阁里来杀女儿,绝不是女儿先动手的。”
“为父看的见。”
萧将军赶紧把沈莲儿打晕了交给下人,又看着燕沁满眼的无辜,俨然和梦中的燕沁有些不同,这才呼出一口气来,“这些日子你就在阑珊阁里好好待着,等着出嫁吧。”
“是。”燕沁点头,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是一直是这样做的吗?
“老爷,不可以让她出嫁啊。”沈夫人浑身发抖的走上前去,拉着萧将军向外走去,可燕沁还是听见了她最后说的那一句,“妾身昨夜梦到了,梦到她成了皇后之后,就来找我们索命,妾身不想失去了一双儿女……”
沈夫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燕沁却捕捉到几个词,想到刚才沈莲儿也是说昨夜自己动手,难不成,也是她在做梦?
燕沁不解,正要问问岚荷和点翠,却见两个人都战战兢兢的站在远处。
“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还请小姐回房休息吧。”两个丫鬟都低头不敢看她。
燕沁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回到房中假装休息,等到夜里,她才偷偷换了夜行衣,当梁上客去下人的屋顶上听墙角,才知道昨夜竟然不少人梦见了她。
还梦到都是她杀人的场景。
如果只是个别人梦到她倒有可能,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梦到她了,这太不正常了。
燕沁本还想继续调查一番,却察觉到自己安置在屋中门缝里的一抹魔气微动,眼睛一眯,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来找她,,当即折返回去。
回到屋中,燕沁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就看见门前正病着的嫣然。
“嫣然,你不是前几日生病了没好,怎的大晚上的到我这里来了?”燕沁不解。
嫣然咳得双颊发红,可仍是担忧的看着燕沁:“府中上下都说你夜里会化身恶鬼出来杀人,我不相信,特意过来看看。”
“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么。”燕沁无奈一笑。
嫣然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她,蓦地笑出声来:“是,你还是人模人样的,咳咳。”
“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回去吧。”燕沁赶紧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竟然没带下人过来,“怎么也不带丫鬟?”
“若你真是一副恶鬼模样,被人看去可怎么办?”嫣然还可怜兮兮的笑着,见燕沁迟迟不让自己进去,眼睛微眯,“来都来了,到你这里讨口热茶再走。”
燕沁蹙眉,想了想自己等会儿还要调查梦魇的事情,索性也不能睡,点头答应:“进来吧。”
嫣然点点头,跟着燕沁来到屋中,背后黑雾弥漫,不偏不倚的刺入燕沁的后颈。
燕沁只觉得困意涌上,霎时没了知觉,朝着地面栽倒过去。
……
此时,宸王府。
李青君多日未见燕沁,本以为那心魔该适可而止,可没想到这两天时间,他的梦魇更加深重,就连心魔都钻入他的梦中。
李青君又一次被燕沁贯穿了胸膛,他在边关的漫天飞雪里,仰头看着飞雪飘落,就等着梦境过去,可另一道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却凭空出现,用和心魔一样的声音开口。
“真狼狈啊,我们还得被那个魔修杀到什么时候才行。”
“闭嘴。”
“你怎么不愿意听真话,那魔修杀了我们最好的兄弟。”
“不是她。”
“难不成,是泉明自己撞上长枪死的吗?”
心魔幻化出泉明身死的模样,李青君瞳仁收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一个辩驳的字。
下一刻,梦境倾塌,他即将从梦里醒过来,但心魔的声音还是如影随形:“也许是泉明知道了她魔修的身份,她才会想杀人灭口的,书册里的魔修不都这样狡诈、善于隐藏吗?”
“呼——”李青君从床榻上起身,看着铜镜里日渐憔悴的自己,满眼血丝。
他已经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得去燕沁身边一趟。
李青君穿行过夜色,毫不费力来到将军府的阑珊阁中。
只要靠近燕沁,梦魇和心魔似乎都远离了自己。
李青君感觉到胸口舒畅了几分,理智回笼,他还没忘记回答心魔的问话:“泉明的死的确有蹊跷,但那个小妮子的确没本事对泉明动手。而且,你刚才都说了是书册里的魔修,本王而今看见的魔修,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心口处的心魔回应似的狠狠拉扯了他一下。
换来的是李青君砸在心口的重重一锤,李青君不在乎这点疼,只在乎让这该死的心魔彻底闭上嘴,别搅乱他的思绪。
燕沁不惜让自己探查内丹证明清白,她不会……
“嫣然。”李青君推开窗户的时候,看着嫣然被燕沁扣着脖子,摁在桌子上,刚才回笼的理智霎时消失无踪,嫣然可是和他一起长大,被他当做妹妹的存在。
可现在,燕沁双目赤红的拧着她的脖子,把她的脖子都掐的青紫。
李青君没有停留,上前一把反剪住燕沁的双臂,嫣然这才逃离了燕沁的掌心,咳嗽不止的朝着角落跑过去,挤出几个字:“为什么……要杀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咳咳!”
“萧燕沁!”
李青君看着嫣然脖子上的一圈青紫,狠狠扣紧燕沁的手腕。
燕沁被疼的惊醒,回过神来才看见嫣然正恐惧的看着自己,而自己两条手臂都被桎梏住,难不成是什么贼人吗?燕沁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挣扎起来,两手的利爪不由分说的朝着后面扫去。
李青君眼神一沉,跳开一步,扫开她的利爪。
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扣着她!燕沁猛地回过头去,刚想动手,就看见了李青君这张熟悉的脸,忙收了手:“殿下你怎么在这?我还以为……”
“你在装傻。”李青君吐出这四个字来,“本王刚才可是当着你的面翻窗进来的,还从你手里救下了嫣然,你难道都没看清本王的脸吗?”
“从我的手里救下了嫣然?”燕沁呆愣的看着李青君。
她分明记得自己刚带着嫣然回到屋中,一闪神,嫣然就已经到角落里去,自己也被李青君扣起来了,她什么都没做,也没时间做才对啊。
“你刚才,想杀我。”嫣然颤抖不止的说着,期期艾艾的看了李青君一眼,终于落下泪来,“你说,我是假慈悲才到这里来看你,我知道你白日里被沈莲儿袭击心里不高兴,也知道你总怪我没在爹爹面前帮你说话,所以我才想着晚上来看看你……没想到……”
“我没说过……”我没说过你假慈悲,我也不在乎你为不为我说话。
燕沁的话还没说完,李青君就拉着她走到嫣然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对准了嫣然脖颈处的青紫,完全贴合。
“本王不知你说没说过,但你的确这么做了。”李青君又狠狠甩开她的手,抬手将嫣然护在自己的身后,“如果不是本王夜里放心不下你,只怕嫣然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
燕沁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看着嫣然脖颈上的伤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绝对不会对嫣然动手。
但为什么,她脖子上的痕迹和自己的手完全对的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她脑子里像是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李青君看着她茫然的样子不似作假,可刚才心魔的话却不知不觉钻入脑海里:“魔修,善于隐藏。”
“算了吧。”嫣然轻轻拽了一下李青君的袖口,又深深看了燕沁一眼,解释道,“都是我这两日病了,一直没能帮姐姐在爹爹面前说上话,姐姐对我有些怨言也是应当的,我不怪她。”
燕沁还想辩解,但一抬头就对上了李青君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解释一瞬被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青君回头扶住了双腿发软的嫣然:“我先把嫣然送回去,等会儿再来找你。”
燕沁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自己缓缓的跌坐在椅子上,根本想不起自己刚才是怎么伤了嫣然,更想不起自己对嫣然说假慈悲三个字。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燕沁的喃喃自语也跟着传入李青君的耳朵里,李青君蹙眉,带着嫣然悄无声息的回到她的房中,刚想离开,却被嫣然轻轻拽住:“你能不能在这里陪一陪我。”
嫣然眼底水光流转,娇小的身子还在轻轻打颤,任凭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驻足。
李青君却只停留了一瞬:“我还得去看看燕沁,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会布下结界,再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你。”
李青君只留下了一片背影给嫣然。
却不知这道背影浇灭了嫣然心底最后的希望,她在黑暗里露出阴冷的神情,把手指骨都捏的咔嚓作响。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世界里,青予安永远都把正清放在首位!
“为什么,你都不肯陪伴在我身边呢。”嫣然的声音消散于黑暗之中。
李青君对此一无所知,重新回到阑珊阁里,正想好好质问燕沁一番,却见她已经把自己绑在了床边,脚步一顿:“你在做什么。”
“我用最结实的绳子把自己绑起来了。”燕沁说的风轻云淡,眼底却都是浓浓的愧疚,“我想了很久,感觉刚才我记忆消失前后,只有一股莫名其妙出现的困意有蹊跷,如果我是睡过去之后伤的人,那我只要捆着自己,不让自己伤害被人就可以。”
“说不定这些都是无用功。”李青君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体内的魔丹有没有什么异动。”
“魔丹很安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还是可以用灵力探查。”燕沁说的坦荡,既然是她记忆里没有的事情,她绝不会承认。
李青君抬起手,就在燕沁以为他要开始查探的时候,李青君却又看着燕沁眼底的坦然,缓缓将手放了下来:“本王再信你一次,这两日本王都会亲自过来看顾着你。”
“好,若是我真做出伤人的事情,还请殿下阻止我。”燕沁答应,朝着床榻里面倒过去。
“不必绑着绳子,有本王在。”李青君看那绳子十分不顺眼。
“不解了,免得伤到你。”燕沁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紧贴着床柱侧躺下去,“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无论是你,还是嫣然。”
李青君独守在她床边,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自己的心绪也跟着安静下来,没有心魔和梦魇的打扰,他才得以细细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梦魇和心魔都让她远离燕沁,可也只有在燕沁的身边,梦魇和心魔才侵扰不到他的心神,令李青君矛盾又难受,但他从未想过因这两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燕沁的身上。
但此时又细想。
关西时,黑雾侵袭的那夜,他在睡梦之中,没能看见燕沁如何挡下黑雾。
边关时,泉明遇袭而死,众目睽睽之下,没人知道泉明和谁争斗过,他所知道的,也只有燕沁的能力不足以杀死泉明。
而今,她前一秒还掐着嫣然的脖子,后一秒就能满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然后想出一个法子桎梏住自己。
种种迹象都表明,燕沁本身的存在就有问题。
可是李青君无数次的试探,都表明燕沁只是个无辜的人,如果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大可以在幼时被人欺凌的时候,就轻易杀了他们,何必等到现在。
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燕沁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体内的魔丹和妖气。
李青君想到这里,勾起一抹灵力,化作锁链,刻入她的手腕之中。
燕沁感觉到手腕发疼,迷蒙中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本王只是加了一道锁,稳固住你的魔气和妖力,日后你若是发狂,魔气也无法轻易冲开这把锁,也就没法轻易伤人了。”李青君解释完,指腹已经摁在腰间的短刀刀柄上,如果燕沁想要突破枷锁,他会动手的。
“原来是这样。”燕沁重新躺了回去,继续睡。
李青君扶着刀柄的指尖一顿,安心的勾起嘴角。
她这么坦然面对自己的桎梏,想来是问心无愧,若是真的妖族和魔族知道功力受限,怕是会跳起来还手。
一夜安枕,无事发生。
燕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腕上的绳子已经被割断,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符文,她想起是李青君留下的锁,有意调动魔气,发现魔气运行的十分缓慢,但力量却没有被彻底封闭,还可以修炼。
“多谢。”燕沁对着李青君昨夜坐着的位置喃喃自语,李青君已经帮了他太多太多。
“叩叩——”门扉被扣响。
“怎么了?”燕沁回神询问。
“小姐您快些到前厅去吧,宸王殿下到府上来,说是要讨论婚事,二来也是给二小姐送补品来。”岚荷今日格外的恭敬。
燕沁应了一声,也总算明白昨日岚荷和点翠对着自己战战兢兢,是因为都梦到了自己杀人的场景。
做梦这件事情,那就不是她能掌控的。
燕沁想通这一点,换了衣服来到前厅,见李青君一身锦衣华服,全然没有昨天夜里前来的随意,被萧将军恭敬以待,他只朝着燕沁扬手:“这几日,倒是没见你来找本王,本王只好自己亲自来了。”
“这几日府中上下不太平,我也不好外出走动,只在阑珊阁里休息。”
燕沁试探性的一说,就见沈夫人白了脸,几个下人的头颅都低垂下去。
这么多人都梦到她杀人了吗?
燕沁心里咯噔一声,面上还得应付李青君,李青君则是看出府中仆从的端倪,等到用完早膳,他才和燕沁并肩朝着嫣然的院子走去,问:“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府里所有人,似乎都梦到了我杀人的场景,这两天都对我退避三舍。”燕沁对李青君知无不言。
李青君则是脚步一顿,看她:“所有人吗?”
“刚才我只说了一句,连前厅的仆从和管家都脸色有异,很有可能是所有人都梦到了,我才觉得不可思议。”燕沁走到李青君的面前,认真看他,“不仅是将军府里,这一路我们走到关西,再去往边疆,很多事情都是从未发生过的……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属于这方世界的。”
李青君跟着停下脚步:“你似乎,还见过其他世界,记得你在边关时也曾提到过。”
燕沁隐约记得一些前一世的事情,本想点头,可又侧目看向天边,但这方世界的天道只怕不能容许她说出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只好摇头:“我不能说。”
不能说,而不是完全否定。
李青君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看来燕沁的确知道其他世界,他继续问下去。
“你认为还有其他人从其他世界过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燕沁点头,远远瞥见有仆从经过,这才从李青君的面前让开,退到李青君的背后一点,表明尊敬,免得又被府里的人抓住小辫子。
李青君却不耐的把她抓到了身边:“管什么礼节,本王和你说正事呢。”
反正是李青君抓的,可不是她自愿的。燕沁为自己的行为辩驳了一句,继续和他边走边说:“我没法儿确认是不是有人和血夫人一样,从其他世界迷路过来,又或者是为了什么目的到这里来。”
“还有一种可能,这一切并不是天外来客所为,而是天道在排除异己。”
李青君顺势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她的丹田处。
他们这里既然不存在魔族,也就不会有什么魔丹。
听到李青君的这个分析,燕沁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可很快就是释然:“天道不是瞎子,如果真的是为了排斥我的话,就应该直接对着我降下雷劫,何苦要因为我这个异类,而去折磨其他人?”
“也不是没有道理。”李青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但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测,都也有可能。”
“所以殿下是想……唔。”燕沁觉得手腕一疼,忙掀开袖口一看,竟发现那符文稍稍扩大了一些。
“本王知道你不会杀人,但无法相信你的内丹,希望你能明白。”李青君抬手覆上她的手腕处,又设下另外一道符文,看着燕沁痛苦的神色得到缓解,柔声道,“这样就不会觉得经络锁紧会难受。”
燕沁感觉到手腕上温热的触感,对上李青君温柔的眼神:“你怀疑魔丹惹来劫难,但解决办法不是杀了我。”
李青君复而握住了她的手腕:“本王不会杀无辜之人,更不会杀未来的王妃。”
嫣然得知李青君登门探望,欣喜的披了外衣坐在床边等候。
两道脚步声踏入屋中,嫣然的笑霎时僵硬在脸上,看着李青君甚至还握着燕沁的手腕,不由得拧紧了被角。
李青君和燕沁都只以为她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害怕,燕沁悄然抽出自己的手腕,远远站在门边:“我先到门外等候吧。”
嫣然昨夜被自己突袭所伤,怎么想也不会想看见自己。
燕沁走的毫不迟疑,李青君一个外男自也不好靠近床榻,只远远寻了张椅子坐下,又特意寻来了几个下仆看着,只布下结界来屏蔽声音。
嫣然感觉到灵力波动,这才轻声开口:“燕沁做的事情太荒唐了,可你怎么能纵着她四处乱走,如果伤了人可怎么是好。”
“我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事。反倒是你,昨夜受了伤还替她说话。”
李青君倒也是十分担忧嫣然这个朋友的,扬袖甩了一瓶药给她,“这玉丸乃是深海珍珠辅以百草炼制而成,万金难得,我特意从父皇那儿讨来了些,能祛疤消痕,还能滋润女子肌理,你还未嫁人,可别留下什么伤痕来。”
原来李青君还是这么在乎她的。嫣然不由得欣喜,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燕沁姐姐曾被挖了灵根,脊背伤痕吓人的很,怎么也不见你寻来这珍贵的东西。”
“本王不在乎她背后的伤痕,也用不着这些东西。”李青君说的风轻云淡,却知道灵根被挖出时,灵气溢散,如鬼火吞噬肌肤,那伤痕就算是满天神佛到跟前,也难以彻底消除,跟嫣然的外伤根本没法比较。
嫣然的笑意僵在脸上,李青君竟然喜欢到她这种程度了吗!
嫣然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将正清给抹杀掉,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计划了这么久,只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对燕沁姐姐这么好,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放心了。只是昨夜她突然发狂,很有可能是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你还是多多看顾着些比较好。”
说完,嫣然将自己给她寻来心法的事情都一一告知。
她还生怕李青君不信自己,特意将那心法的拓本也交给李青君看。
李青君认真看了一遍,几乎找不出错处来,只是是否能成功尚未可知,他不禁挑眉,深深的看了嫣然一眼,总觉得奇怪。
“青君,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嫣然总觉得被他这么看着,脊背发凉。
“没什么,幸好燕沁有你这么好的妹妹。”李青君站起身来,将心法拓本放回原位,只留下一句,“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一步,下次别轻易到燕沁院中去,免得受伤。”
“好。”嫣然点头,目送着李青君离开,周围的结界彻底散去。
李青君快步离开院中,嫣然自小在宫中和他们一起长大,从小到大他们认识的人几乎都差不多,而且嫣然身为女子,长久的窝在深闺里,究竟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刁钻的心法,还正是燕沁所需要的。
李青君心里生了个疑影,故而也没注意到一直在外等候燕沁。
“李青君。”燕沁快步追上去。
李青君这才回过神来:“怎么?”
“嫣然她好些了吗?你怎么一副着急的样子冲出来,是不是她的病痛更严重了?”燕沁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无论嫣然之前是否真心对待她,但现在她亲手伤了嫣然,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她没事,你放心。”李青君放慢了步子同她并肩,余光却瞥见四周的侍从有意避开,看向燕沁的眼神里都是惊惧,想来是那做梦的事情有些影响,于是抬手搭在燕沁的肩上,状似亲昵,“倒是这梦境之事的确蹊跷,你又会无故伤人,本王这两日还要去看天牢里的太子,怕是不能看着你。”
“我会把自己绑起来的。”
“倒也不用,等会儿本王会派顾平来,只说是教习你宸王府的礼仪。”
李青君无奈一笑,将燕沁送回到阑珊阁后,便吩咐顾平寸步不离的在阑珊阁外守着,自己则去了天牢之中,算是替他父皇再去见一见这位废太子,带几句话。
出了将军府,长街之上狂风骤起,天边黄云遮天蔽日,闷雷滚滚,眼看着就要下雨,李青君倒是从天气之中察觉到一丝异样,这变天是否太过突然了些。
李青君蹙眉片刻,召来骏马,径直朝着天牢而去。
天牢里,废太子状如乞丐的蜷缩在牢狱之中,见到李青君迎着风雨而来,听着窗外雷鸣阵阵,嘴角咧出一个可怖的笑容:“都是萧燕沁,都怪她那个灾星!”
李青君眉头紧皱,屏退了所有人走上前去,隔着一层铁栏杆看着这位废太子:“是你自己勾结关西冷家,制造凶兽大军,意图谋反在先,和萧燕沁一个无辜女子又有何干系?”
“怎么没有关系!”太子猛地撞上铁栅栏,身上的锁链响个不停,“本太子都已经坐稳了太子的位置,也掌握着关西的凶兽,在等些时日,只怕你和你的大军都打不过我!若不是为了解决萧燕沁那个魔头,本太子何必要早早扔出底牌,要解决掉你们!”
李青君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萧燕沁不过只是个丫头,此生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是你们一个个义正言辞的要杀她,口口声声喊她魔头。”
“嫣然都看见她变成妖怪的模样了!这样的一个女子,怎能容她活在世上!”太子又一次狠狠的撞上栏杆,半张脸都被磕烂,嘴里仍是念叨着,“我曾在梦里见过,见过本太子登基为皇,萧燕沁……那个女人,竟是化作庞然巨物,生生将我碾死,她该死……”
“宸王殿下让开些吧。”
天牢的狱卒忙走上前来,“废太子自被废的那一日开始就疯言疯语,到皇上面前也说不出个正常的话来,而后到了天牢里,天天扯锁链撞墙,总念叨着魔头两个字,也是常事。”
“常事。”
李青君喃喃过这两个字,心里却有万种心绪涌上来。
这么多人都梦到燕沁杀人,也算是常事吗?
萧家,将军府。
窗外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分明是白天,却如黑夜一般昏暗。
嫣然听着窗外的人都呼喊着修缮屋瓦,抬回花草,她只抬手抚上胸口,隐约能感觉到天道带来的压迫,看来是此方世界的天道发现她这个外来者的存在,有意驱逐。
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里,嫣然眼神一凛,突然消失在床褥之间,转而来到了萧将军的屋中,萧将军正因每日的梦魇而惴惴不安,陡然看见嫣然出现,惊了一跳:“嫣然,你何时到为父屋中的?”
“砰——”
四周的门窗应声关闭,惊得萧将军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怎么回事。”
“想来是风雨太大,吹关了门窗吧。”嫣然低声解释,走到萧将军面前,“爹爹,女儿昨夜又梦到燕沁姐姐了,她说她嫉妒女儿和宸王殿下青梅竹马,想要杀了女儿,女儿好害怕。”
萧将军听完,只觉得遍体生寒,赶紧安抚过嫣然:“那些都只是梦罢了。”
“可女儿,前夜的确见过她提刀的模样,爹爹,女儿好害怕。”嫣然落下几滴眼泪。
“此事当真?”
“女儿的确见过,我还早早的同娘亲说过此事,可娘亲怕我说出这件事情来,萧家不保,特意让女儿隐瞒,可没想到……”嫣然这么说着,缓缓将脖子上的布巾给摘了下来,露出那圈指痕来,“没想到燕沁姐姐竟然伤了我。”
那一圈青紫的指痕可不会作假,萧将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在梦里,当即怒从中来:“岂有此理!为父这就好好去教训她!”
“爹爹,姐姐兴许只是修炼什么功法的时候走了歧途,这才伤了我,爹爹不妨夜里派人去看一眼,若是姐姐真做了什么错事,我们在府中解决就是,千万不要张扬出去,若她真的是修炼魔功,那我们萧家怕是要完。”
魔功!
萧将军眼前一黑,本想再问几句,可想到他曾经亲手挖出了她的灵根,除了这些邪门歪道,还能修炼什么。
但为了整个萧家,萧将军只好隐忍不发:“既然你是夜里发现的,那为父今夜也去走一趟,你今日便去你母亲院子里睡着,别再乱跑,若下次伤了容貌,可如何是好?”
嫣然抿唇点点头,跟着人悄然离开。
窗外的雷雨直至半夜还未停歇,萧将军心里惴惴不安,趁着夜半来到了阑珊阁中,遣走了两个丫鬟,刚推开院门,就见阑珊阁内灯火通明,映出燕沁的人影,她手里像是捏着一只野猫。
萧将军正欲入内查探,却听猫儿嘶鸣,猫儿的影子被一分为二,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
萧将军脚步一顿,忙隐藏了身形,就见大门打开,满手是鲜血的燕沁提着半只猫走出来,随手扔到雨水之中,微微低垂着头,嘴角勾起像是在笑。
萧将军看着那惨死的猫儿,还想上前教训,却听咔嚓几声,燕沁竟是生生将手里的染血小刀捏碎成齑粉,双手一扬,衣衫上的血水霎时消失无踪,就连那猫儿尸首也扭曲了一瞬,没了踪迹。
能让尸体凭空消失!即使是萧将军见多识广,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萧将军不敢上前,匆匆离开了阑珊阁,却未见燕沁背后还藏着一抹黑色的虚影,嫣然从燕沁身上的黑雾里脱出,指尖一抬,就将燕沁送入一片黑暗之中,让她重新回到床榻上。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萧将军心神不宁的来到沈夫人的院中:“燕沁果然是修炼了魔功,若是被旁人知道她修炼邪功,我们萧家……怕都是要给她陪葬啊!”
沈夫人赶紧披了外衣起身,听萧将军这么一说,心里也跟着慌乱:“嫣然说老爷夜里去阑珊阁,如今看这模样,老爷是看见什么了吗?那燕沁当真是个魔头?”
“她定然是魔头!”萧将军认真点头,那不仅仅是杀了猫儿,而几乎是将猫儿的存在从这世界上抹去,就连半分踪迹都没留下,实力可怖,“不行,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我得找个办法将她解决了才好。”
“现在哪里是解决她的时候。”沈夫人忙坐到他的身边,“再过几日,她就要嫁给宸王殿下了,到时候要是她是魔头的事情暴露,我们萧家怕是要被株连九族!”
萧将军也跟着着急:“总不能退婚。”
“咱们不是还有嫣然么。”沈夫人定了定心神,灵机一动,赶紧抓着萧将军的手臂劝说,“一来,嫣然还有和宸王殿下青梅竹马的情分在,若是她能替燕沁嫁人,到时候宸王就算发现新娘不对,也会看在和嫣然的情分上不做惩戒,二来,我们也有时间处置了燕沁不是。”
萧将军心头一动,回头对上沈夫人的眼:“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总归未来皇后的位置,都是我们萧家的女儿坐着。”
“而且,嫣然同您更亲些,定然做不出梦境里那般弑父的举动来,到时候荣华富贵满门,不比送出去个祸害更好些。”
沈夫人说完,天边一道银雷劈开天地。
门外黑雾化作嫣然,她屹立于屋檐之下,挑衅的看着天道落雷,勾了勾唇角:“我就是要改变此方世界的走向,你这小小天道,还能奈我们上界如何?”
又是几道银雷落下,嫣然却猖狂大笑,遁入黑雾之中没了踪迹。
与此同时,阑珊阁。
燕沁在阵阵雷鸣之中惊醒,鼻腔里隐约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猛地从床上起身,双手双脚上的绳子竟然不翼而飞,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向外跑去。
院子里和白日没什么区别。
“燕沁小姐。”顾平的声音传来。
燕沁循着声音看去,正看见顾平站在雨中,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你怎么不到屋檐下来避雨?”
“燕沁小姐,浑然忘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吗?”
顾平这么说着,捧出一片染血的猫毛来,“您方才,可是在雨中将四周的野猫都屠戮干净了。”
落雷轰然而落,燕沁正愣在原地,指尖都在打着颤,脑子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我什么时候……杀了猫。”
顾平站在滂沱大雨里,看着燕沁颤抖的动作,默默的收回了手里染血的猫毛,压低了声音:“兴许是属下察觉到其他的气息后去躲藏,才让燕沁小姐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属下半步都不会离开,一定看顾好小姐你。”
顾平投身阴影之中,再看不见踪迹。
燕沁环顾四周,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恐惧的感觉,她也许是在无意之间做了些什么,又或者,是什么东西控制着自己做了这些事情。
今天她杀了附近的野猫,明天,她又要杀谁呢?
燕沁不敢细想,却也不敢再入睡,生怕一闭上眼睛,自己又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生生熬到白日。
用早膳的时候,沈夫人和萧将军难得没找她的不自在,倒是暂时不用去校场萧楚恒看出了家中的怪异,又见燕沁眼下乌青,神游天外的模样多问了一句:“是不是昨夜雷雨太大,吓得你没能睡好觉?”
燕沁恍然回神,末了才微微点头:“兴许是吧。”
“啪——”
萧将军陡然摔了碗筷,还想问清楚昨晚发生的事情,身边的沈夫人却牢牢将他抓住,萧将军愤怒的眼神只从燕沁身上掠过一瞬,就转移到萧楚恒的身上:“有这时间关注你要出嫁的妹妹,还不如想着该怎么锻炼自身的能力。”
“是,爹爹。”萧楚恒莫名被训,愈发觉得府中上下奇怪。
萧将军愤愤离席,早膳也跟着不欢而散,萧楚恒跟不进内宅,只好先去自己的院中习武,免得再被父亲教训。
燕沁回到院中继续修炼心法,只希望自己赶紧控制住魔气和妖力,不要再出现杀猫的事情。
嫣然刚想起身离去,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前,却看见顾平的身影:“青君不是让你看顾燕沁姐姐吗?你怎的到我这里来了?”
“昨夜在阑珊阁,属下感觉到了您和萧将军的气息。”
顾平眼神锐利了几分,昨夜他亲眼看着燕沁杀猫,可没看见燕沁眼底有几分神色,而像是傀儡一样行动,反倒是嫣然和萧将军像是早知道燕沁会做些什么,特意挑了雨夜里前去,只是萧将军在明,嫣然在暗,若不是他实力还算不错,恐怕都发现不了嫣然。
嫣然眉梢轻轻一挑,浅笑几声:“我昨夜在娘亲院子里睡得香甜,怎会雨夜里到姐姐的阑珊阁去?”
“兴许,是属下查探有误。”
顾平也不是个纠缠的性子,行礼离去。
而嫣然却是拧碎了绣帕,目光阴冷,她如今借了梦羽的身体行事,气息应该不会轻易被这小小一方世界的人察觉,可为什么……区区一个顾平都能精准的发现她的存在。
“哗啦啦——”
大雨重新落了下来,嫣然身后的丫鬟为她添了外衣,嫣然却恍然大悟的看向天边:“原来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天道只怕是知道驱逐不了她,但也知道她已经将梦羽的力量用到极限,如普通凡人一般,想要借着其他人来除掉自己。
可嫣然却只勾唇一笑:“你这蠢笨的天道,这点小把戏我难道还解决不了吗?”
身后的丫鬟只能看见她嘴唇翕动,却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面露不解。
只有天边的雷鸣更大声了些。
夜晚,一团黑雾悄无声息的入了阑珊阁。
燕沁本在打坐修炼之中,几缕魔气还固定在房间四处,察觉到那些微黑雾的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谁!”
房间里还是如同原样,燕沁正欲转头,就已经被大片黑暗吞噬了神志。
门外的顾平听见燕沁的叫喊声,赶紧推门而入:“燕沁小姐……你……”
话音未落,顾平的脖颈就被死死擒住,眼前的燕沁生出几条细长的手臂来,锁住他的四肢和脖颈,双目赤红的将顾平深深摁进墙壁里:“你倒是李青君的忠仆,但你未免知道的太多了。”
顾平眼见情况不对,以刀柄狠狠扫开了燕沁的几条手臂。
燕沁痛呼了一声退开几步,顾平得到几分喘息的机会,查探气息:“你不是燕沁小姐,我能感觉到,你背后的人是……”
“我说过,你知道的太多了。”
嫣然的声音从燕沁的口中滑出,顾平还想逃走,奈何燕沁如影随形,长长的利爪伸出。
顾平临死前,只看见燕沁背后凭空出现的那抹黑影。
“嫣然……”
血液飞溅,染红了整片窗柩。
屋内的烛火陡然灭尽,窗外的落雷更多了些。
翌日清晨,雷雨堪堪停歇,燕沁从床榻上爬起身来,竟然发现自己又一次睡了过去,大惊失色的翻身下床,刚抬头,就看见满窗柩的鲜血,还听见门外岚荷的尖叫声:“好多血!快来人!”
燕沁感觉浑身都冰凉起来,她佯装镇定的环顾过整个房间,都没看见任何的尸体和多余的血迹,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她咽了咽口水,刚推开大门,就看见萧将军正站在她的面前,双目赤红。
“你又做了些什么!”萧将军没有轻易登门,而是死死的看着窗户纸上大片的血色,“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将阑珊阁的院门锁死!除了送吃喝谁都不许开!”
燕沁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嫣然被沈夫人抱在怀里,脖颈处仍是一片青紫,彻底没了解释的话。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做的。
“快把门关上,小姐真是疯了。”
“果然以前有人说她是灾星是没错的,只是不知道这次杀了什么东西。”
“我就说我之前就梦到了,她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下仆们都已经不顾她还听着,匆忙离去,不过片刻就给阑珊阁的大门换上一圈又一圈的锁扣,整个院子里都安静下来的
燕沁颤抖的抬起手来,李青君留下的符文锁还没有消失,更没有挣脱的迹象,难道她昨晚是出去杀了一个普通人,还是杀了什么巨大的凶兽吗?
不然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燕沁失神了片刻,才想起顾平被要求看顾自己,如果自己昨天做了什么,顾平应该会知道:“顾平,你在吗?”
无人回应。
燕沁找遍了整个阑珊阁,都没能看见顾平的踪影,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难道……
帝都,长街之上。
宸王府的人将整条街都围的密不透风,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
“你们是不知道,方才巡逻队竟然看见长街之上横着一具尸首,找人来看了一眼才知道是宸王府里的人。”
“吓死人了,这么大的帝都,早晚巡逻不断,竟还能有人敢杀人抛尸到长街之上,也不知道是个怎么穷凶极恶的人。”
李青君刚得知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看见长街上死不瞑目的顾平。
百姓的声音钻入李青君的耳朵里,无比的刺耳。
顾平身上满是伤痕,血肉翻飞几乎没人形,只有手里还死死抓着刀柄没有放开,躺在雨后的泥泞里,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捅进了李青君的心口,搅得那心魔都忍不住发了脾气。
“都是因为你包庇那个魔头,顾平才会死!”
“他可是我们最忠诚的属下了,为什么要为了那个魔头去死!”
心魔撕心裂肺的吼叫着,只有这个时候,李青君才能感觉到这心魔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他几乎快要捏断自己的刀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搜!一定要找到杀他的凶手!”
“是!”
众人四散而去,都不敢慢怠此事。
而李青君却还站在原地,强忍着冲进萧府要个说辞的冲动,慢慢的为顾平阖上眼睛,用宸王府的披风将他包裹起来,让人准备料理他的后事。
他秘密的让顾平晚上到阑珊阁外看顾,此事甚至都没有告诉将军府和宸王府里其他的下人,顾平本身的实力更是不凡,但他不过一夜,就悄无声息的没了性命!除了萧家,还能有谁!
可不知怎么的,他仍是没有把萧家的事情张扬出去的。
李青君听着心魔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心里的怒火久久不曾退去,佯装镇定的为顾平处理后事,慢慢的把他手中的刀抽了出来,却不见刀鞘……
李青君心头一颤,扭头朝着将军府而去。
他来到将军府里,刚进门就听见远处打扫的小厮开口:“我真没看错,大小姐的院门一打开,就能看见满窗的血!”
“可也没看见什么尸体啊,光看着血你就怕成这幅模样。”
“你不怕啊?这几天大家可都梦到大小姐杀人呢。”
两个小厮像是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危险,霎时噤声,颤颤巍巍的回过头去,门口早已经没了李青君的身影。
李青君被半路出现的嫣然拉到了拐角处。
“我已经听说长街上的事情了,可这件事情不见得就和燕沁有关,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千万不要冲动的做出什么事情才好。”嫣然满眼着急和担忧。
李青君呼吸一窒:“我到你府上半个字都没说,你竟就知道我是来找燕沁的了……是不是燕沁做了什么事情!”
“你,你原来不知道燕沁的事情!”嫣然故作惊异的捂住了嘴,急急抓住李青君的手腕,“反正无论如何,燕沁是我的姐姐,我不能看着你伤了她!”
李青君面色微沉,扫开嫣然的手直奔阑珊阁而去。
正看见阑珊阁外,不少仆从将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嘴里还嘀咕:“终于弄干净了,这都不知道染红了多少盆水了。”
“燕沁小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老爷果然说的没错,她就是魔头再世,我们还是少招惹的好。”
李青君浑身灵力暴起,顾平就是因为看顾燕沁而死,而燕沁的屋中有这么多血,除了燕沁之外,还能有谁能近身杀了顾平!
“等等。”嫣然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死死扣着李青君的衣角,“你别忘了燕沁姐姐体内有妖气,就算这件事情真的和燕沁姐姐有关系,那也定然是那妖气所为,绝对不是燕沁姐姐的本意!”
“事已至此,你还为她说话!”李青君不忍震开心善的青梅,只有侧身看去,“顾平是我的兄弟,我怎能平白看他死在长街之上!”
“燕沁也是我姐姐!既然此事并非出自她本心,你怎能责怪她?还是说你要将她杀了顾平的事情告诉所有人,让人查出我们萧家藏着魔头吗?那我们所有无辜的人都要和她一起陪葬的。”
嫣然怒吼着,心里是真的开始害怕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泉明的死就没能让李青君发狂,而一个小小的没有官位的顾平却能让李青君发狂。
但是要彻底杀死正清,只能让李青君彻底灭了正清的神魂,单单是一刀毙命,正清还可能回到天上,只是少拿一滴李青君的眼泪,又要重新堕入轮回而已。
嫣然不愿所有的计划付诸东流,她要等到,李青君要彻底灭尽正清神魂的那一日。
李青君却只以为她是姐妹情深,同时也想到了燕沁如今的处境的确艰难,杀了顾平绝对并非是她的本意,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里。
“那本王,究竟要去向谁讨个说法!”李青君一拳重重的砸在墙壁之上,墙壁霎时龟裂,簌簌落灰下来。
嫣然半扶着他,看着他双目赤红凶狠模样,低声劝说:“都是这世道不公,都是这天道不明,竟叫魔头寄宿于姐姐体内,为祸世界,顾平的死,我身为燕沁的妹妹也会好好操办,日后也会提醒父亲,绝不再叫姐姐伤人。”
李青君听着嫣然的劝慰,心里的怒火迟迟不能消散,可他也没理由去责怪燕沁一个无辜之人,要真的说起来,是她体内的妖物在作怪:“本王这就去找灭了妖气的法子。”
“不可。”嫣然嘴角有一抹笑意转瞬即逝,“这妖气只怕已经和姐姐的灵力勾连于一处,比起想该如何解决妖气,倒不如想想,怎么洗去她一身的灵力,让她无法修炼,妖力和魔气自然消失。即使没了灵力,但她还是能作为一个普通人,伴随在你的身侧。”
李青君想到自己要和她结为夫妻,同出同进的模样,心里竟然有些凄凉。
可一想到那妖物顶着燕沁的皮子杀了顾平。
他的心里就久久不能平复,甚至不知到时候成婚该怎么面对燕沁:“婚约的事情,容本王再想想。”
嫣然眼神微变,她早已想通,李青君这世对燕沁还是动了心,她已经不求这一世能嫁给李青君,只求能彻底灭了正清,到时候千年也好,万年也罢,她总能让青予安回心转意。
而此时爹爹早已属意她代燕沁嫁给李青君,这也成为她计划里的一环,怎能轻易让李青君悔婚。
“婚事是皇上定下的,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李青君心头一颤,他知道太子被废,景王蠢蠢欲动,如果自己断了和萧家的联姻,以萧将军的性子,很有可能把女儿嫁给景王,等到那时候,景王只怕会生吞活剥了他,谋得皇位,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这是李青君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在沙场征战杀敌,可不是为了让帝都的人自相残杀,只是想要一方平安而已。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嫣然,谢谢你同我说了这么多,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就好,燕沁姐姐这里我会帮忙看顾的。”嫣然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还特意让自己的丫鬟去送李青君。
李青君一走,嫣然就拧紧了手里的帕子,深深看了阑珊阁的匾额一眼,转而去了萧将军的屋中,将李青君来找事的事情都一一告知,萧将军听完大惊:“王爷知道了,王爷怎么说?”
“王爷对姐姐还是痴情一片,还说顾平一个小卒算不得什么,只怕是被姐姐迷得晕头转向,爹爹,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等魔头出世,我们整个萧家都要陪葬啊。”嫣然哭出声来。
萧将军细想这府中上下,几乎找不出几个从未伤害过燕沁的人来,那到时候燕沁回来报仇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赶紧拉着嫣然:“你这几日先安抚好燕沁,再有几日,那能压制住魔族气息的铁笼就要铸成,到时候只要一举将她拿下,再让你嫁给宸王,就能保全我们整个萧家!”
“爹爹,你难道忘记我是谁的女儿了吗?燕沁姐姐又岂会真心待我,若是女儿去安抚,反被杀了,那谁来嫁给宸王殿下……”嫣然哭得更大声了些。
萧将军一拍腿,想到沈夫人这么多年来打压燕沁,燕沁的确不会对沈夫人有好脸色,更别提嫣然是沈夫人的女儿,细想之下,他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去将楚恒叫过来,楚恒平日最是照顾燕沁,想来燕沁不会对他动手。”
“好。”
嫣然点头,匆匆离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燕沁屋中有血的事情被萧将军一手压了下去,萧楚恒总在外宅一心修炼,根本不知道内宅里发生的事情,听说爹爹让自己安抚燕沁的时候,他下意识回了句。
“我看她和宸王殿下相处的好得很,知道自己要嫁给宸王,心里还偷偷高兴呢,哪里需要我这个做哥哥的去安抚。”
萧将军恨铁不成钢,可又怕将此事告诉萧楚恒,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细细想来,只说:“女子出嫁之前总是心烦意乱,你这个做哥哥的去陪着安抚就是,别到时候让一个坐立不安的燕沁嫁进宸王府,惹出什么笑话来。”
萧楚恒见萧将军面色凝重,不敢再多说什么,一口答应下来。
萧楚恒畅通无阻的来到阑珊阁,路上想了许多安抚燕沁的法子,可细细想来,燕沁总是被关在府里,都很少去看看这帝都,于是提议道:“你都快出嫁了,还未看看帝都的美景,不若趁着这两日,我陪着你四处逛逛,这样一来,以后你嫁入宸王府做了王妃,和那些个女眷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话可以说。”
燕沁怔愣了片刻,发现萧楚恒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当即摇头:“多谢哥哥的美意,但这两日我累得很,不想出去。”
萧楚恒皱起了眉头,怪不得父亲让他来,原来燕沁真的有些奇怪。
他也没有逼迫妹妹一定要外出的意思,反而是又缓了两日,才在父亲的催促中再次来到了阑珊阁,这一次他看见燕沁眼底的乌青,眉头紧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不由分说的把她从床榻边拉起,才看见她手腕上有一圈黑色的痕迹。
“你怎么伤了自己?”萧楚恒惊骇要看。
燕沁忙抽回手:“是我想重新修炼,没想到反噬了自身。”
其实是她不肯睡觉,但总是忍不住,才索性对着这咒术下狠手,等感觉到疼了,她也就不会困了。
“让我看看!”
萧楚恒执意要看,燕沁却不肯让他知道,这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了,既然别人都瞒着他,她也没有必要让他为自己难受,赶紧稳住他的手:“哥哥,你之前不是说想带我去看看帝都吗?”
萧楚恒被问的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点点头。
燕沁趁机藏好自己的手:“那我们出去走走,说不定转移了注意,我也不会觉得手腕疼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可萧楚恒只当她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丑陋的伤痕,毕竟女子总在乎这些,尤其还是她这样要嫁人的女子,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出去玩也可以,我先为你去拿些灵药来,不然你这幅样子嫁给宸王,宸王还以为我们虐待了你。”
“多谢哥哥。”
燕沁嫣然一笑,这才答应了萧楚恒出外游玩,只将那两瓶灵药揣在怀里,紧紧抱住。
现在青天白日的,她完全没有困意,应该是不会伤到人的。
这么想着,燕沁稍稍放松了些,萧楚恒带着她走遍帝都的大街小巷,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带她到帝都最高的酒楼用膳,看着满天星辰,听着人声鼎沸,萧楚恒大口饮了一壶酒:“虽说这帝都里多的是尔虞我诈,但也有这么热闹的一面,你以前总困在府里那一方小世界里,心里难免郁郁,等日后嫁给宸王,叫他多带着你出来走走。”
她没资格让宸王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燕沁心知肚明这一点,但看着萧楚恒的眼里满是笑意,她也随之勾了勾唇角,小酌了一杯酒:“没想到帝都的夜晚也这么热闹。”
“你以前也看过这样的热闹?”萧楚恒问。
燕沁指尖一顿,杯中的酒洒了些许,她看着街市之上人流如织,不免想到了之前李青君带着她去看天灯的时候,沉溺于回忆之中,勾唇浅笑:“殿下带我看过一次,很美。”
萧楚恒看着她眼底的柔和,总算放心将妹妹交托给宸王了。
“等吃了酒,再带你到湖边去瞧瞧,这两日总有人放花灯祈福,更有些舞姬乐伎露面,霎时好看。”
“好。”
燕沁点点头,跟着萧楚恒泛舟湖上,看着湖上美人如云,更看满河花灯渐渐飘远,只是身边的人却不是李青君。
深夜时分,萧楚恒才将燕沁送回府,将自己的披风搭在燕沁的肩上:“这么晚了,我一个男子不方便入内宅,你且慢慢走回阑珊阁里,夜路小心,被崴了脚。”
“我知道了。”
燕沁莞尔一笑,指尖悄然拢紧了肩上的披风,向里走去。
萧楚恒也没离开,就在院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燕沁回过头看着萧楚恒的身影,愈发抱紧了肩上的披风,脑海里陡然闪现过自己伤了顾平的画面,脚步陡然一顿。
她是杀了人的人,怎么还可以随心的去跟哥哥出去玩!
“你竟然还敢出去?”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扑来,燕沁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得自己被卷进一阵风里,等天旋地转结束之后,她重重跌在地上,眼前已经是自己的房间。
而李青君就冷眼站在她的面前:“本王的咒术不仅能知道你的魔气,还能知道你身在何处!三日之前你体内的妖物才杀了顾平,而今你就可以陪着哥哥外出笑闹了吗!燕沁,你有心吗?”
燕沁的紧了紧指尖,悄然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心,这么轻易的就被妖力所掌控。”
“本王真恨不得破开你的胸口,看看里面有没有心!”
李青君双目赤红的要滴出血来,他这两天本来好不容易想清楚事情不是燕沁做的,甚至还翻阅古籍想找到扫清灵力和魔气的办法,夹杂着心魔一刻不停的骚扰,几乎让他精疲力尽。
可没想到咒术一动,等来的不是她发狂。
而仅仅是她没心没肺的跟着萧楚恒四处游玩!
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存在有多危险。
李青君高高扬起手来,恨不得把刚才的话付诸行动,可他看见燕沁手腕上的咒术都被伤痕所掩盖,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想挣脱咒术,是我看错你了,燕沁。”
“我不是想挣脱,是这些咒术一碰就会疼,我才借此保持清……啊!”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手腕上传来,燕沁只觉得眼前一白,她整个人都砸在地上,想要开口解释,却疼的连喉咙都在收紧,疼到窒息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青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若非是为了你母亲曾经相助的情分,还有你妹妹嫣然为你求饶,本王今日就该为民除害,挖出你的魔丹,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困在床榻,做个废人!”
燕沁疼的在地上留下道道血痕,剧痛之中只来得及听见李青君说的最后一句话:“有了这层桎梏,别说是你的妖力和魔气,就算你浑身灵力也用不出来,等日后大婚之后,本王会为你扫清一身魔气,也算是为了顾平报仇。”
李青君径直离去,重新将阑珊阁锁死。
没人知道燕沁在冰冷的地板上疼了多久,也没人在乎她心里的想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这颗魔丹和这抹无法炼化的妖气,她的存在就都是错的。
燕沁也不记得这疼痛持续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能站起来的时候,手腕的疼痛还在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端起碗筷的时候都忍不住打颤。
她的手染了人血,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他们竟然只给你准备这些东西。”萧楚恒的声音从院墙上传来,燕沁心头一动,正看见他轻巧的翻墙入内,俨然是买通了守卫阑珊阁外的护卫们。
燕沁印象里,萧楚恒可从来没有私闯过内宅。
没想到第一次破例,竟然是为了她。
燕沁震惊之余又有些感动,慌忙藏起因为疼痛而颤抖不已的双手,撑起一个自然的笑容去应对萧楚恒:“哥哥你怎么过来了?还是以如此不入流的办法过来?”
“面对着些烂菜叶子,你还开得出玩笑。”萧楚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我听府中的下人说阑珊阁外派了不少护卫,都不知道你竟然被困在这里,本想问问原因,可府中上下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你快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楚恒满心满眼都是着急,毕竟平时父亲再怎么对燕沁不好,也从来不会说直接禁足,甚至是叫了不少人,来将阑珊阁里里外外都围住,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燕沁却从萧楚恒的话里听到些蛛丝马迹,父亲不可能为了她而掩藏此事,只怕是父亲早就知道她杀了顾平,生怕此事惹来祸事,才叫所有人都不说。
尤其萧楚恒更是萧家的未来,父亲又怎会轻易让他得知。
“没什么事。”燕沁开口,“只是我之前觉得,我怎么都配不上宸王殿下,与父亲吵了一架,父亲不想毁掉这桩婚事,又怕我这不孝女逃婚,这才闹了这么一出。”
萧楚恒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原因,爹爹总是记挂着宸王能带来的好处,自然不可能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过让我这个做哥哥的看来,你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配一个王爷也是足够的。”
燕沁心中微暖,片刻后又觉得密密麻麻的泛疼起来,抿了抿嘴:“宸王是个好人,但我却不是什么……”
“好妹妹,你就别妄自菲薄了。”萧楚恒赶紧劝慰,“宸王殿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行事更是雷厉风行,叫人摸不着头脑,可我们跟着她一路走去,他对你也是十分关心的,处处想着你。绝对是对你有情谊的!”
“情谊……”燕沁喃喃自语,手腕的疼痛却钻心一般,让她清醒过来。
有顾平的一条人命在,他们之间哪里来的情谊。
“也许吧,但我现在就算改变了心意,父亲只怕也不会相信我。”燕沁微微低垂着头,薄如蝉翼的长睫遮去了眼底多余的情绪,只留下一片淡然,“等到大婚那一日,什么事情都会好转的。”
“你这样想才对。”萧楚恒这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来,从怀里掏出了两包甜糕来,“幸好之前陪你出去的时候,见你喜欢这东西,特意带了两包回来,也好代替这残羹冷炙。”
燕沁眼眶一热,眼底的淡然差点儿支撑不住。
但她手臂疼的厉害,终是没有伸出手去接,只让萧楚恒放在桌上。
“少爷,您话都说好了没?差不多该走了?”院墙外有护卫小声说着。
萧楚恒第一次破例闯内宅已经花了足够的勇气,如今若再让他连累了府中护卫,终是心有不忍,只给燕沁留下一句:“你的饭菜我会打点好,等出嫁之后,你就自由了,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燕沁觉得酸意涌上鼻腔,闷闷的“嗯”的一声。
萧楚恒这才翻墙而去,独留燕沁伸出颤抖的双臂抱住甜糕,久久不能回神。
即使是为了萧楚恒这个哥哥,她也不能让自己身有魔丹和妖气的事情被戳破,萧楚恒既然是萧家的未来,自然也是她要维护的东西。
却不知在窗外暗处,李青君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收入眼底。
他本是感觉到阑珊阁的禁制有人触碰,特意前来,本以为她又想借着萧楚恒离开,如果她这一次再犯禁,李青君会下狠手杀了她。
但没想到她竟然揭过此事,完全不让萧楚恒看出端倪来。
燕沁总是念着别人的好。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出自本心的杀了顾平。
李青君的心又平静了几分,心里竟还有几分侥幸,幸好燕沁没有动过其他心思,不然他可能会了结她。
“燕沁活着,我为什么会高兴……”李青君恍然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燕沁竟然占据了他心里大半的位置,只要没有心魔和怒火,他总是希望燕沁能好好的。
想到这里,李青君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死去的顾平,愤愤离去。
燕沁双手的折磨仍没有结束,但因为萧楚恒的打点,她也不至于继续吃残渣冷菜,只等着大婚当夜,李青君会跟她做个了结。
七日之后,大婚之日。
燕沁一身凤冠霞帔坐在梳妆台前,背后横作一排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嬷嬷们,为她整理完一身红嫁衣就退居到身后,静默的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和这满是红绸喜字的房间格格不入。
“宸王府的马车就要到了,大小姐还是早早将盖头盖上吧。”嬷嬷有些不耐的催促。
“好。”
燕沁颤抖的双手拿起盖头,还没来得及盖上,就听门外传来了护卫们的声音:“大少爷您不能进啊!”
“哪里有妹妹出嫁,哥哥到内院看的规矩,大少爷您快些……”
“让开!”
萧楚恒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以刀鞘扫开了眼前一众阻拦的人,大步跨入阑珊阁中,目光掠过眼前一排嬷嬷:“都给我滚出去!”
嬷嬷们讳莫如深的看了萧楚恒一眼,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大门一关,萧楚恒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燕沁身边,扯掉那大红盖头。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燕沁一愣。
“带你走。”萧楚恒眼底满是怒意,“父亲根本就没想让你嫁给宸王,他觉得你是个怪物,准备用笼子将你沉塘,再让嫣然代替你出嫁!”
燕沁心里咯噔了一声,看着萧楚恒的怒意不像是作假,当即反问:“父亲以前就算再怎么不把我当回事,也从来没想要过我的性命,而且在皇家的婚事上动手脚,父亲他是嫌自己也活的不够长吗?哥哥,你这话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可能当真?”
“我是从嫣然口中得知的,她向来备受父母喜爱,平时也与你交好,自然是不会骗我的。”萧楚恒十分相信嫣然,毕竟他平时本和嫣然没什么交集,这些日子嫣然倒是为了燕沁,几次三番的来找他,言语之中都是关切,萧楚恒怎能不信。
“大少爷!您这样不合礼数啊,赶紧开开门,让我们送新娘子出嫁呀!”
门外又传来嬷嬷的喊声,唤回了燕沁四散的思绪,萧楚恒也听出那嬷嬷言语之中的不恭敬,赶紧对燕沁说,“如果你真的马上就要成为宸王妃,这几个嬷嬷还敢这么大胆吗?”
燕沁蹙眉,她虽然觉得萧楚恒说的有道理。
但不知怎么的,她心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不安。
自从她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之后,嫣然对于她来说,倒像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存在,回忆起来幼时种种,嫣然对她所谓的好,除了口头的表达之外再无更多,甚至有时候说话,还会有意无意的将她推入深渊。
可之后她又送来了心法……
等等。
燕沁猛然抬起头来,忍不住扣住自己的手腕上的咒术,突然想起来自己开始无意识伤人,似乎正是从修炼嫣然给的心法开始,可她有分明记得那心法没有什么问题。
纷乱的思绪捋不清,燕沁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萧楚恒拽到了窗边,萧楚恒挥刀斩断了窗户上的锁链,回头看她:“我们先走,等我带你去了安全的地方,再好好调查此事。”
燕沁只见萧楚恒推开窗户的时候,黑雾扑面而来,燕沁瞳仁微缩,赶紧把萧楚恒给拉了回来,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地。
迎面而来的黑雾弥散开来,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自上而下布下强力的结界,隔绝了一切声音和感知。
“什么东西!”
萧楚恒最先警醒过来,挥刀扫去,却没有触碰到东西的触感。
燕沁脊背一阵阵的透着寒意,想到这东西的危害,她忙将萧楚恒拉了过来:“这东西能震慑人的心神,却不知道是什么,哥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萧楚恒相信燕沁,悄然后退了一步,严阵以待。
燕沁走上前去,想到这黑雾很有可能就是那仙师的手段,当即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只敢在关西和边疆搅乱的神棍仙师而已,这里却是帝都将军府,等会儿宸王殿下也要过来,你若是知道轻重,速速离开!”
“燕沁,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将军府也好,李青君也罢,可没人愿意当你的靠山,为了你与我相抗衡。”
熟悉的声音从黑雾之中传来。
燕沁和萧楚恒浑身都是一颤,燕沁最先反应过来,想到边疆时曾有一些夜视能力超强的士兵,兴许这仙师还有些其他本事能操控人:“嫣然!你怎么会在黑雾里,是不是那什么仙师控制了你……”
燕沁刚想靠近寻找嫣然的痕迹,却反被黑雾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喉咙,忍不住呜咽出声,却看见嫣然满是笑意的脸从黑雾之中脱出,笑看她:“我才不会被这些梦魇兽控制住。”
“什……”
“你根本不是嫣然。”萧楚恒横刀而来,听着燕沁刚才说的话,他已经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嫣然,“嫣然不过才踏入修灵师入门的阶段,怎能有本事将我困在这结界里,更别提,我连外界都感知不到,可见你的实力怕是能和李青君比肩!”
嫣然嘴角溢出一抹笑容,满意的看着燕沁的脖子也被掐出一圈青紫。
“我可比李青君要厉害的多。”嫣然说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如瀑布倾泻而下,萧楚恒在这等强力的压迫感之下,心生臣服之意,生生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冒汗,颤抖不止。
多么可怕的力量!
燕沁心里暗道不好,她体内本是魔丹,仅剩的灵力和妖力都被咒术所压制住,面对这样外放的灵力,口鼻溢血,被嫣然打飞到墙壁上,爬都爬不起来:“你……你赶紧离开嫣然的身体!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离开嫣然的身体,又如何?你想用你的魔丹杀了我吗?只是不知道,是你先杀了我,还是先看着你哥哥去死!”嫣然猖狂大笑起来,双手生出暗红的利爪,直直朝着萧楚恒的心口袭去。
燕沁瞳仁微微收缩,强撑着一口气,发觉到手腕上的咒术有些松动,顶着撕裂一般的疼痛强行运转魔丹,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双目赤红的为萧楚恒拦下了这一击,体内的妖力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拉扯着她的肌肤,让她生出手臂和兽角来。
萧楚恒缓缓抬起头来,正感觉到几滴暗红的血落在脸上。
燕沁早已经没了平时的人形,状似怪物的拦在他的身前,脸上被割开一条大口子,汩汩渗血,眼底却没有半分的迟疑:“狗屁仙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么?”
嫣然嗤笑一声,整个人都从黑雾之中钻了出来,竟也穿着和燕沁一般无二的红嫁衣,甚至还收了手半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怪物一样的模样,“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李青君留下来的咒术有所松动吗?”
“什么……”
“因为我比李青君更强,能解开他的咒术,让你露出这幅令人作呕的样子来。”嫣然瞳仁里倒映出燕沁的模样,疯狂涌上心头,“现在就连最后愿意保护你的人,也看见你这幅模样了,你猜猜他会不会跟萧家其他人一样,想杀了你,想将你用囚笼装起来,沉塘去死?”
燕沁的瞳仁颤抖不止,她能感觉到刚才接下嫣然的一击,她浑身都已经酸麻泛疼,可要她以这幅模样去面对萧楚恒。
她做不到。
萧楚恒相信她不是怪物。
她怎能辜负萧楚恒的信任。
燕沁只抿唇不语:“无论我是什么模样,他都是我的哥哥,嫣然再有千般的不是,也给了我心法,帮我保住了妖化的秘密,我也会除了你,救她回来!”
嫣然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可很快就被愤怒所替代。
燕沁果然就是正清!
正清当年愿意为了苍生付出生命,是不是也秉持着这样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她这么的耀眼夺目,让青予安愿意将生生世世都绑在她的身上!
“燕沁,收起你的那些善良吧。”嫣然飞身到她的眼前,几乎与她鼻尖相贴,“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就是嫣然。”
“不可能,嫣然怎么会是……”
燕沁的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嫣然猛地扭曲起来,片刻之后,她化身成了另外了一个美艳的女人,浅笑着看她:“这就是别人所看到的仙师的模样,我是嫣然,也是梦羽仙师。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你修习了我给你的心法之后,夜里就开始无端的屠杀野猫和人,为什么幼时我每每为你说话之后,你反而被惩罚的更惨……还有,泉明的死,正是我一手做的。”
说完,嫣然整个人又幻化回本来的模样,四周的黑雾朝着她的手指聚拢,生成了一层黑色的薄膜依附在她的指尖。
就跟杀死泉明的长枪一样,被覆上了一层黑色的东西。
“是你!”燕沁气得浑身颤抖,“泉明只是个无辜的人而已,你为什么……”
“因为那是李青君重要的人,我要让李青君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去死,到时候他的身边只会留下我一个人!”嫣然大笑不止,低头看着自己的红嫁衣,“我会代替你去出嫁,但在此之前,我也要夺走你最爱的人。”
我最爱的人?
燕沁一愣,只见嫣然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刺了出去,没有朝着她,而是……
“哥哥!”
燕沁几乎调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却只来得及捉住嫣然的一片衣角,而那被黑色所覆盖的利爪已经洞穿了萧楚恒的胸口,鲜血染了红嫁衣,嫣然却还笑着:“没人能护得住正清!”
利爪抽出,萧楚恒整个人都朝着旁边跌了过去。
燕沁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忙冲上前去将人扶住,掏出他之前留给自己的灵药,全部都倒在他的伤口上,可看着那越来越多的血,燕沁的声音都染上哭腔,忍不住嘶吼着:“为什么这血止不住,为什么!对了,我能用魔丹了,只要我用正道的办法把魔气炼化成灵力,就能给你疗伤……”
“想都别想!”
嫣然冷笑一声,隐约感觉到阑珊阁外已经有人过来,自己要刺激燕沁的目的已经达到,马上撤去了四周的结界,遁入黑雾之中离去。
结界消失,燕沁只觉咒术反噬如滔天巨浪打来,浑身疼的抽搐,口鼻涌出大片的血花,却都不及心疼。
体内的魔丹和妖力没了嫣然的帮忙,根本无法再冲破咒术,一点都调动不起来。
燕沁手足无措的抱着萧楚恒,大喊:“快来人!快来救人!”
萧楚恒却不觉得任何的疼痛,只是生命的流失让他的视野都渐渐模糊起来,他已经无法思考嫣然和燕沁的身份,只牢牢的抓着燕沁的手,咳出血来:“我没事,等会儿嬷嬷会过来,救我的,别哭了。”
燕沁这才感觉到脸上的湿意,赶紧捂住萧楚恒的胸口:“都是我的错,梦羽是想夺走我和李青君身边最重要的人……如果不是我存在于世间,梦羽怎么会过来参与到这个世界,还杀了你……如果没有我,你在这个世界里肯定功成名就,肯定……”
“我不后悔有你这个妹妹。”
萧楚恒摁住她的手腕,打断了她的话,边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但他脑子里却想起,在每日无休止的练习之中,在每日都被沈夫人针对的小时候。
他总是见到燕沁小小的身影,或是帮下人搬东西,或是可怜的缩在角落里,可只要他一靠近,燕沁那张灰暗的脸上都会绽放笑容,毫无算计的喊他一声:“哥哥。”
萧楚恒已经感觉不到其他的东西,只喃喃自语着:“你那么小小的一只,又那么可爱……怎么会是他们所说的怪物,我甚至还想听你再喊我一声……”
“楚恒哥哥!”
“哥哥!”
“哥……”
燕沁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看着到怀里的人已经彻底闭上了眼,整个人如置冰窖,甚至没听见嬷嬷们前来的怒吼,更不在意她一身嫁衣染血,只死死地抱着萧楚恒,一声又一声的叫他哥哥。
萧将军迟迟而来,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探查到萧楚恒已经气若游丝,整个人如遭雷劈的踉跄了一步。
“造孽啊!你竟然连你血脉相连的哥哥都敢下手!他可是我们萧家全部的希望!”萧将军猛锤胸口,发狠了的将萧楚恒从燕沁的怀里抽出来,看着燕沁满手是血,“来人!给我把这灾星带出去,再找最好的神医来,我儿……我儿肯定还有救,他自出生开始就勤加修炼,怎么会死在一个灾星的手里……”
“不是我。”
燕沁恍然惊醒,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还有萧将军离去的背影,想要起身追上前去,却被侍卫手里的长棍给拦下,“我给哥哥用了所有的伤药,你们一定能救他的!还有父亲,一定要小心嫣然,她说她会杀了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还会杀了李青君身边亲近的人!”
不要再有人死了!
可燕沁没等到萧将军回头,却只等来了迎面而来的棍棒,她疼的已经没有知觉,只下意识的蜷缩起来躲开棍棒,就像是小时候备受欺凌一样。
被打的意识不清的时候,燕沁才听见嬷嬷的声音,感觉到头发都被拉扯着。
“快把这灾星捉到笼子里去!快点!”
当她睁开眼时,眼睛已经被头顶的血糊住,她感觉自己被藏入一个半人高的铁笼子里,不仅是灵力,就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前一世零碎的记忆和这辈子的记忆纠缠不清。
燕沁在颠簸之中仍不忘记扣紧手腕的咒术,嫣然和梦羽成为一体,只怕早就不是此方世界的人,怪不得有比李青君更强大的力量。
可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她之前说的话是真是假呢?
正当燕沁惴惴不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连带着整个铁笼都被抛弃,嬷嬷的声音很快就被水声隔绝:“只有沉塘,杀了这妖孽,我们将军府才能重归平安!”
湖水弥漫,燕沁才看见铁笼子外的布罩被水流带走,而她和铁笼子却慢慢下沉,她眼看着光亮渐渐远去,生命渐渐流失,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挣扎。
那声音像是她自己的,又不像是她自己的。
“你不能死。”
……
此时此刻,将军府。
“大少爷心口被人贯穿,更有从未见过的灵力侵蚀,回天乏力。”大夫战战兢兢的收回手,向萧将军禀报此事,“请萧将军节哀。”
萧将军眼前一白,差点儿晕厥过去,身边的沈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面上还假装关切的扶住萧将军:“老爷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那灾星如今已经死了,嫣然也已经上了花轿,而且,我们还有个儿子……”
话音还没落下,窗外竟凭空落下一道惊雷,烧了房顶,生生堵住了沈夫人的话头,小厮丫鬟们大喊大叫着:“走水啦!快去灭火!”
萧将军看着房顶的火焰,猛地想起了什么:“那灾星如果真的死了,我们萧家怎么还会出事,来人,去给我看看那灾星到底死绝了吗!”
“回禀老爷,那么大的铁笼子落入湖底,那灾星哪里还有活路啊。”老嬷嬷正迎面跑回来,“老奴刚才都瞧见铁笼子沉下去,半天儿没动静。”
“轰——”
几道银白的闪电刺破天际,不仅是让整个萧府都人心惶惶,就连长街之上宸王府的迎亲车队也被狂风吹得站立不稳,李青君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红轿子,他可是亲眼看见一身红嫁衣的燕沁上的马车,更没感觉到咒术有什么裂痕,想来此事跟她没有关系。
李青君倾洒灵力,扫开整个队伍的狂风。
身后几个护卫感觉到熟悉的灵力,都纷纷站稳了,重新敲锣打鼓的朝着宸王府走去。
宸王大喜,本该是热闹的日子,可太子才被废不久,不少旧臣不肯低头过来,而景王更没给宸王这个兄弟半分薄面,甚至还让与自己交好的大臣们都不去参加宸王喜宴。
如此一来,宸王府的喜事自然没有那么热闹。
李青君更是一心顾念着燕沁身上的魔丹和妖力,他已经找好了办法,只等到今夜,为她彻底清扫全身的魔气和妖力。
李青君还未主动离席,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见了鬼了,帝都白日起妖风,这大晚上竟下起这么大的雨来。”
“听说宸王妃出生时就是个灾星,今天正好又是成婚的大事,碰见这种事情我倒是觉得不见怪。”
宾客们刚才大都被雨水砸了满脸,好不容易醒了酒,可刚到廊下躲雨,一个个就开始胡言乱语,宸王府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只竖起耳朵听着。
李青君又怎会听不见这些流言蜚语,虽然觉得刺耳,但心里更多还记挂着兄弟的一条命,燕沁身上的魔丹和妖力,不得不除。
想到这里,李青君索性借着大雨悄然离席,等推开房门的时候,他阴沉着脸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和嬷嬷,看着正坐在床榻上,带着红盖头的燕沁,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窗外雷声轰隆作响。
李青君总觉得哪里很奇怪,走近一看,才发现新娘子手腕光洁,不会是燕沁挣脱了自己的咒术吧!
李青君赶紧揭开她的盖头,脸上的愤怒马上就变成了震惊。
“嫣然,怎么是你!”
“青君。”嫣然红了眼眶,直接起身抱住了李青君,“你千万不要怪我,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燕沁人呢?”李青君赶紧调动灵力查看自己下的咒术,竟没发现咒术有任何的破损,可同样的,他竟一时辨认不出咒术所在的方位。
燕沁究竟去了哪里!
李青君转身就想离开,却被嫣然死死抱着:“青君你听我说,燕沁姐姐前几日妖化被爹爹撞了个正着,爹爹巴不得把她活生生打死,是我出面帮忙调停,可没想到爹爹说她是个怪物,嫁入宸王府会有损颜面,这才强逼着我上了花轿,还拿楚恒哥哥的命做要挟,我一路都不敢说话。”
“那我问你,燕沁究竟去了哪里。”李青君耐着性子问。
“我不知道……那日我为她说情后就再没见过,只是我走的时候,她在阑珊阁里说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我,也会杀了楚恒哥哥,我心中害怕极了。”嫣然扑在李青君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君你说,姐姐她究竟是怎么了?我觉得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李青君手臂一僵,看着昔日的青梅如此关照燕沁,抬手拍拍她的背。
“很快就会好的。”
“那青君,你会陪在我的身边吗?”嫣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我见犹怜。
如果没有答应和燕沁的婚事,李青君会毫不犹豫的说会,甚至不会想到来日娶亲,只是单纯的怜惜一起长大的青梅。
可如今,他要娶的人是燕沁,他要洗去燕沁一身的魔气。
“我得去找燕沁,她才是我要娶的人,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必要为了燕沁替嫁。”李青君如是说,“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嫣然的身子陡然僵硬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青君挥开自己的手。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喜欢燕沁!
燕沁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嫉妒在心头疯狂滋长,嫣然周身的灵力也不安分的溢散而出,她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就让眼前的李青君爱上自己。
可这些还不够。
等回到上界,若是被青予安发现了一切,还是会弃她而去。
嫣然猛地收回了那些会露出马脚的灵力,紧紧拉着李青君的手臂不放手,目光却看向门外,还差最后一步,只剩下最后一步……
正清,别让我小瞧了你。
“砰——”
门扉陡然被破开,李青君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咒术被摧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嫁衣的燕沁站在门前,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皮肤苍白的如同鬼魅。
可她的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双手都生出利爪来,直指嫣然。
“你杀了哥哥,杀了泉明,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燕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李青君拦在嫣然的面前,“你竟然冲破了本王的咒术,还带着一身魔气来污蔑嫣然。”
“污蔑?”燕沁眼眶里流出血泪来,她未能捉住刺破泉明胸口的长枪,等她挣脱开咒术和铁笼,重新回到将军府时,只看见萧楚恒的尸首。
只那一刹那,燕沁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冰凉,怒气上涌,直接冲到了宸王府里来。
“李青君,她就是梦羽仙师!”
“我没在她身上察觉到任何仙师的气息。”李青君黑着脸,“反倒是你满身血腥,燕沁,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不是我,是嫣然她操控长枪刺透了泉明的胸口,也是她双手生出利爪,贯穿了哥哥的胸膛!她甚至还扬言要将我们身边的人都杀死,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会作假!”
燕沁声声泣血,踏入屋中,看着缩瑟在李青君身后的嫣然,只觉得无比的恶心,“我甚至怀疑顾平之死也和你有关,我修习过那心法之后,才开始夜里发狂伤人,是不是你用梦羽的身体做了手脚!”
“我,我不知道什么梦羽啊,青君你要相信我。”嫣然低声哭诉,整个人都恨不得藏到李青君的背后。
燕沁咬牙,她杀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还敢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
“嫣然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杀了你的。”李青君牢牢将嫣然护在身后,甚至以灵力化作飞刃,朝着燕沁而去。
燕沁心头一动,体内的魔丹像是早预料到李青君的动作,以魔气裹挟着燕沁闪避开来,让燕沁竟有一瞬的闪神,总觉得这魔丹似乎有些不同了。
之前在铁笼子里沉塘的时候,也是这魔丹和一个声音护住了自己。
李青君一击未中,正有些惊异,却见燕沁整个人朝着自己扑来。
“燕沁,对上本王,你是在找死!”
“我无意和你争斗,我只要她显出原形!”
燕沁咬牙,自己肯定不会是李青君的对手,看着李青君以灵力化刃对上自己,当即转动了位置,丝毫不在意那长刃划开手臂,甚至紧贴着李青君的刀刃擦肩而去。
梦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为己用的,嫣然定然只是吸纳了一部分梦羽的力量,所以才能在那黑雾里来去自由。
只要杀了她,梦羽的黑雾必定会从她身体里脱出!自然能证明她的身份!
燕沁忍着疼,舍弃了一条手臂,去取嫣然的命。
燕沁的利爪刺破了嫣然的喉咙,血液飞溅之间,燕沁却看见嫣然嘴角翕动,喉咙都被刺破,竟还能发出声音:“你输了,燕沁。”
燕沁不明白嫣然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死死盯着嫣然的身子倒下,已经被划伤到毫无知觉的手臂被扣住,李青君暴怒的将她甩了出去。
燕沁砸在门外的廊柱上,感觉脊椎和五脏六腑都已经挪了位置,跌在地上时甚至感觉不到疼,可她还是死死睁着眼,盯着嫣然的身体。
没有任何的变化。
“怎么可能……”燕沁呕出一口血水来,不甘心的把眼睛睁到最大,“梦羽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为什么你没有显出原形!”
李青君听着燕沁嘶哑的吼声,双手颤抖的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嫣然的体内,可在这个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人能治喉咙被开了个洞的人,那些灵力如同石沉大海,没了踪迹。
而嫣然的眼睛缓缓的闭上,手臂沉重的砸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嫣然!”
李青君大喊,这里的动静也引来了外院的下人们,她们看见满身是血的燕沁,又看着里面躺着萧家二小姐的尸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去叫大夫!”
“不用叫了。”
李青君浑身的肌肉都暴涨起来,凶狠的目光直直看向地上的燕沁,手里都是嫣然温热的血,“她可是你的妹妹,从小到大都为你着想的妹妹,你怎能这样对她!你好好看看,她身上哪里有半点妖化的迹象!”
燕沁她可是亲眼看着萧楚恒死在她的面前,眼睛又怎么会骗人。
“不会的……她的确就是梦羽仙师,她不属于这世界,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妹妹……啊!”
李青君发狠的扼住了她的脖颈,指骨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满口谎言,那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轻饶了你!”
“唔,我没有。”燕沁同样反扣住李青君的手腕,甚至还收起了利爪,生怕伤到他。
“没有?本来本王之前还觉得泉明之死和你无关,顾平之死也怪你体内的魔丹和妖力!可嫣然如此无辜,却被你污蔑是梦羽仙师,屠杀在此!本王不得不怀疑,当初是泉明和顾平察觉到了你的魔气,才被你给杀人灭口!”
李青君捏的更用力,让她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人,去将地牢打开!”
听到地牢两个字,门口的嬷嬷咽了口口水,赶紧去开门。
燕沁是被拖行着离开,一直被带到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李青君才狠狠的将她扔到囚笼之中,将门锁死,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别给她任何东西,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地牢的大门关上,燕沁整个人都堕入无边的黑暗里。
燕沁沉默良久,才撕烂了身上的红嫁衣,李青君也许不认识梦羽,但她前一世零碎的记忆里却存在这个人。
她不会看错的,嫣然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李青君离开了地牢,自己的婚事被毁掉的事情也不胫而走,刚回到屋中,将军府的人已经到了,还有帝都巡逻的人也到:“我们探查到有妖力的存在,就在宸王府。”
沈夫人正抱着嫣然的尸体泣不成声,萧将军却陡然暴起。
“妖力!是不是什么妖怪杀了我的女儿!”
“此事,只怕只能问宸王殿下了。”
巡逻队的首领目光阴沉的看向李青君,身后已经抓了几个看见全貌的嬷嬷,低声道,“还是说,宸王殿下是想包庇自己的王妃吗?”
李青君后知后觉的想起,巡逻队是景王手下的人。
如今巡逻队来的这么快,还比将军府的人更早打听到消息,简直是早有预谋,而李青君一心只想到嫣然的死,头疼欲裂,彻底失去了耐心:“本王没时间在这里跟你们絮叨,滚出去!”
“宸王殿下难道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滚!”
李青君猛地一抬眸,满是血丝的眼刀锋般的扫去,“本王不想在府里大开杀戒。”
巡逻队首领目光游移,但眼看着李青君眼底的暴戾愈发浓重,他还是咽了咽口水,比起现在制裁李青君,还是保住他的小命更为要紧。
“过两日,我们还会上门的。”
巡逻队们悻悻离开,萧将军一天里失去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晕厥在宸王府里,一时大乱,反而李青君表现的无比的镇定,在将军府的人行动之前,就已经命人为嫣然操办后事。
不过片刻,喜事变成了白事。
不出几日,这件事情就在帝都之中传开,有人提起那一日天生异象,是为不详。
亦有人提到萧家大小姐自那日之后就没了踪迹,整个宸王府都对燕沁两个字讳莫如深,怀疑她就是那日作恶的妖物。
可无人知道内情,只能猜测。
唯一知道内情的李青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离开了燕沁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心魔的力量愈发强大。
他抬起头来,甚至能看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自己的虚影。
“就这么杀了燕沁,岂不是便宜了她,我们应该好好折磨她,从她身上把那几条人命都还回来。”
“折磨她。”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样在李青君脑海里盘旋,他明知这是心魔,但心底的某一处也是这么想的,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视作兄弟的顾平,甚至还有与自己征战沙场的兄弟都死在燕沁的手里。
他怎么能这样轻易的杀了她。
李青君猛地起身,独自走到了地牢,看着囚笼里的燕沁已经撕烂了身上的红嫁衣,着一身素白坐在那:“你杀了这么多人,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我从未想得到过什么,我只是想活下去。”燕沁靠在囚笼的栅栏上,眼底的光亮还没有被磨灭,狠狠地盯着李青君,“杀了嫣然,是为给哥哥报仇,如果不是梦羽,哥哥在这个世界肯定能过的很好!你如果真的恨我,就把我这条命拿去!”
“冥顽不灵。”
李青君暴怒的走上前去,隔着栅栏拽住了她的衣襟,将她拉到了眼前来,“你想死的那么容易,不可能。”
“你想做什么?”
“本王听说,要彻底毁掉魔丹,可以先消磨掉宿主的意志,这样一来,魔丹就无法控制宿主反抗了。”李青君满脸愤恨的把她的衣襟拧的变形,“让本王来试试,如何除去你这魔物吧。”
燕沁被带到了宸王府地牢的更深处,她踉跄的被李青君拖拽,隐约听见了滴滴答答的水声,也不知在黑暗里下了多少层台阶,听见潮湿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这里才是魔物应去的地方。”
李青君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牢里格外清晰,燕沁整个人都被甩出去,跌进一片半人高的水里,污泥钻进鼻腔,呛得她咳嗽不止。
李青君眼底却没有半分的怜惜,大力的将她甩到墙壁上,手腕粗的铁索紧紧扣住燕沁的四肢,燕沁吃痛的呜咽了一声。
那声音陡然被放大,李青君用力的指尖先是松了一下,可想到那一条条人命,李青君复而用更加大的力道将她扣死在了墙壁上,看着她的发丝滴答落水,半身都被冷水覆盖,狠狠道:“别死了,我还得把你的体内的魔揪出来,千刀万剐!”
“我体内没有魔。”燕沁的嗓子嘶哑着,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她能看清李青君眼底的愤怒,于是又心虚的弱了几声,“是嫣然,她就是控制黑雾的幕后黑手,她从关西的时候就想杀了我们……”
“可笑至极,嫣然如果真的能操控战事、释放凶兽,甚至还能杀了萧楚恒和顾平,有这样的能力,她还需要拐弯抹角的来杀我们吗?”李青君又狠狠的把燕沁的脑袋砸在墙壁上。
燕沁疼的眼前一阵阵泛黑,张了张嘴,竟也说不出个理由来。
嫣然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与皇子公主们一同长大,百般宠爱,千般顺心,又何必要折磨一个不被人认同的她。
可想到上一世的梦羽,也并非是杀戮气重的人,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燕沁思绪远去不久,就被钻心的疼痛唤回了现实,她眼看着李青君将那些咒术都打在自己的身上,烙印一样的疼痛充斥着全身,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李青君听着她惨烈的叫声,施展咒术的指尖这才停下,眼看着她整个人剧烈颤抖挣扎着:“本王不会让你逃走的,这些咒术会叫你清醒,更会留下你一条命,等到本王去过嫣然的葬礼,再回来看看该如何处置你。”
燕沁没有回应,她耳边都是嗡鸣声,根本没听见李青君说的话。
李青君看着她瞳孔涣散的模样,心里的某处竟然还有些不舍,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她可是杀了你的兄弟和青梅的人!你怎么还能对她心软!
李青君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推门而出,离开地牢。
今日已经是嫣然和萧楚恒逝世的第三日。
李青君来到将军府时,已然不见高高挂起的红绸喜字,唯有素白的麻布垂落在地,踏入厅中只能听见凄凄惨惨的哭声,萧将军看着两个孩子的牌位,一夜之间白了头,佝偻着背站在角落。
“萧将军,节哀。”李青君略一抬手,目光看见那两块牌位时,心里的怒火又有重新燃起的迹象。
萧将军失神的看向李青君,后知后觉的朝他行礼,眼底的神色却再没有以前那样热情:“我还记得宸王殿下幼时同嫣然一起玩乐的时候。”
李青君脸上的冷硬有些裂缝:“我将嫣然视为知己,她从小知书达理,不知帮了我多少忙,甚至不求回报。”
可此时此刻,李青君只看见厚重的棺材,里面就躺着嫣然的尸体。
他的宸王府中还有另一个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从小跟他到大的顾平。
李青君将指骨捏的咔嚓作响,萧将军也跟着红了眼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满腔怒气,第一次不顾尊卑的攥住了李青君的衣襟,惹来阵阵呼声。
“老爷,那可是宸王啊!”沈夫人怪叫,敢对宸王这样做的人,都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宸王又怎么样!你看着嫣然的尸体告诉我,你为何还要包庇那个怪物!你就该一刀一刀的剁了她,让她死无全尸,永生不得超生!”萧将军说的声嘶力竭,满脸泪水,“燕沁就是个怪物,只要她在一天,就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杀了她!”
李青君被萧将军推搡的后退了一步,微微低垂着头,掩去眼底的黯然。
萧将军见他如此沉默,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在众人的劝阻之下,指着李青君的鼻子叫骂:“滚出去!我们将军府再也不欢迎宸王!滚!”
“老爷!那可是当朝王爷!”沈夫人吓得不轻。
“王爷又怎样,我的一双儿女都葬送在那怪物的手里,可笑这宸王还包庇着她!老子当年为国打下来的疆土,倾洒的血汗难道都是狗屁吗!”
萧将军还在嘶吼,李青君却已经无颜继续待下去,为嫣然奉了三根香之后才悄然离开。
离开将军府后,天边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
李青君快步行走于雨中,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留下燕沁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想不明白。
似乎在见到燕沁的第一眼,知道她是在梦里杀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而他没有立即杀了燕沁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一件事。
他对燕沁终究是不同的。
“如果当初,你直接杀了她的话,泉明、顾平和嫣然都不会死了。”
心魔的声音幽幽传来,李青君猛地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血色,喃喃自语:“对,我应该早点杀了她的。”
李青君抽出腰间了长刀,朝着宸王府而去。
却没看见身边有一辆马车疾驰而去,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外。
景王从马车上下来,见到一头白发的萧将军时,勾了勾唇角:“萧将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宸王包庇杀了你儿女的凶手吗?”
萧将军极为缓慢的抬起头来,看着景王眼底的欲望和野心:“景王殿下,可愿意帮我儿女报仇吗?”
“本王十分乐意。”
景王朝着萧将军伸出手去,背后狂风骤起,“宸王为一己私欲不要公平,那本王就在这风雨之中,为你萧家讨一个公平。”
萧将军听着,涣散的眼底渐渐被复仇的愤怒所替代。
“好,我愿意追随景王殿下。”
李青君回到府中,直奔地牢。
他走过一层层向下的台阶,甚至能听到地牢深处痛苦的喘息,心魔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但他还是毫不迟疑的拉开门,长刀深深刺破皮肉,贯穿了眼前的人。
和全身的咒术比起来,长刀贯穿的疼痛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燕沁僵硬的动了动指尖,抬起头来,感觉到血液从伤口里流出,似哭似笑的看着眼前的李青君:“你没杀了我。”
燕沁的声音唤回了李青君的思绪。
李青君的瞳仁重新聚焦,长刀只贯穿了燕沁的肩膀,完全避开了心脏。
为什么,他没法杀了燕沁!
李青君猛地抽刀,血液往外涌出,燕沁的身子随着长刀抽出的动作,而微微前倾,四肢上的锁链叮叮当当的吵闹起来。
“一切都是魔的错。”李青君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将长刀收入刀鞘。
燕沁呕出一口血来,疼的没能再发出声音。
燕沁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腐朽,血肉都不再属于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掌控,死或不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些咒术,实在是太疼了。
而无论受到什么折磨,燕沁都不会为了杀嫣然的事情而后悔,她那是为哥哥报仇。
李青君嗅着水牢里的血腥味,心里涌上些心疼,可更多的却是为朋友报仇的快意,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李青君觉得混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地牢,扔下燕沁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
离开地牢,李青君吩咐府中的下人:“本王要闭关,这段日子谁都不许来打扰。”
“是。”下人们战战兢兢的点头。
李青君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翻找能彻底毁掉魔丹,祛除妖力的法子。
也许只有拔除了魔的存在,他才能明白燕沁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李青君闭关的日子里,朝堂上的格局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变化,景王借着巡逻队的事情,大肆散布李青君包庇魔物的消息,又将历史上曾经魔族的所作所为都广而告之。
一时之间,整个帝都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声讨要李青君将魔物交出来,如曾经的先祖一样,施以雷刑,让魔物神魂俱灭,再不会复生于任何一方世界。
可李青君闭门不出,重兵把守的宸王府更无人敢动。
外面的流言蜚语再大,也终究穿不透宸王府的大门。
不出几日,将军府和景王府勾结的事情不胫而走,皇帝深知两个皇子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却没想到景王竟然带着将军府的人,直冲进皇宫之中。
景王一路从门前杀到大殿,终于看见了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
“朕还以为你只要太子之位,没想到你想要的,竟是是朕的皇位。”皇帝眼底满是失落,“朕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朕虽算不得什么圣贤明君,可在位的时候也算是配得上励精图治四个字,更无愧于你们的母妃,究竟是什么东西,叫你竟然想弑父夺位。”
景王半身是血的走上前去,站在台阶之下,仰脸看着自己那孤零零的父皇,仗着胜券在握,得了几分底气。
“是因为你偏心!”
景王高声怒斥,“你虽定下太子,予了我们兄弟亲王之位,可你心里属意的未来皇帝,从始至终不只要有李青君一个人吗!别以为儿臣不知,父皇你早已经为儿臣定下封地,就等着儿臣离开帝都,去那苦寒地方度过余下半生!”
“我和李青君都是你的儿子,为何偏就不同!”
景王的言辞倒是像孩子心性。
可只有皇帝看清了他眼底的野心:“自欺欺人,朕是否偏心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来夺这皇位罢了。看来朕之前也并未做错,你的确不是储君人选。”
语毕,皇帝缓缓站起身来,禁卫军从两侧的大门冲了出来,与景王的军队形成对峙之势。
景王怔愣的后退了一步:“你竟然还留了一手!”
“瓮中捉鳖。”
皇帝的眉头紧锁起来,抬起手来,看着景王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终于缓缓闭上眼睛,“景王意图谋反,诛!”
“我们父子,看来只能活一个了!”
景王掂了掂手里的长刀,狠狠的看着皇帝身后的皇位,咬紧牙关,“皇帝懦弱无能,我会推翻这朝政,再给我国新的未来!杀了皇帝!”
两军对峙,尸横遍地。
这件事情传入李青君的耳里时,他忙扔了手里的书卷,策马朝着皇宫而去,他看见熊熊烈火烧穿了大内宫殿,看见血染墙壁,红着眼杀进了大殿之中。
“你!”
李青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可置信的看着景王手里提着的头颅,双目赤红,浑身青筋暴起,“你竟然杀了父皇!”
“杀了又何妨!”景王冷着脸把那头颅扔到了李青君的脚边,扬手让所有的人将李青君团团包围在其中,自觉皇位唾手可得,嗤笑一声,“反正你不也讨厌这道貌岸然的老头子么,你总是记得柔妃的事情……”
“可他是我们的父皇!”李青君握紧了手里的刀刃,刚硬的灵力如同坚实的壁垒环绕在他四周,无人可以靠近,“你想要太子之位的话,我可以不争,但你偏偏不该对父皇动手!”
景王看着李青君一步一步的逼近,看着他的每一个脚印都压碎地面,第一次感觉到浑身颤栗的感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会这么强!”
“因为替百姓们镇守边疆的人,不是你。”
李青君从未在帝都展现过自己的力量,可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父皇平日里温和的笑容,还有刚才头颅落在他脚边的画面。
即使他和父皇不合,可父皇亦是他的至亲!
景王怎么敢杀了他!
“父皇不曾苛待你和你的母妃,不曾吝啬于半分父亲之爱,就连治国之道都愿意倾囊相授!”李青君一个箭步冲向景王,两边冲过来为景王当肉盾的将士们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灵力化刃割的血肉模糊,眼睁睁的看着李青君以一敌百,扼住了景王的脖子,“弑父夺位,你该死!”
景王的脸都涨的青紫,他看着李青君甚至不用抬起一根手指头,那些如热浪一般的灵力就将他守在大殿中的将士们扫去,心里已经知道大势已去。
李青君很强。
比他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
但这样要强的人,不也有个弱点吗。
景王临死前还不忘挤出一个笑容来,用尽全力从李青君的手里挣脱开来,狼狈不堪的退出数步,看着他盛怒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父皇临死前,都在等待你的到来!”
“但你却为了燕沁那魔头闭门不出,如果你早点杀了燕沁,所有人都不会死!李青君,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
“柔妃是为你祈福而死,父皇是因你错误的选择而死!该死的人,是你李青君才对!”
他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
李青君的耳边陡然安静下来,心底的怒火就在这一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慌乱的耳鸣声,他没法反驳景王的话,愧疚如同大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他早点杀了燕沁,不再为了魔气和妖力的事情而困。
他肯定能察觉到景王的意图,救下父皇。
但现在他看着父皇的头颅,看着父皇那双已经没有光亮的眼,李青君都能想象出他死之前是何等的失望,对他这个儿子的失望。
景王趁着他失神的片刻还想逃窜。
可还没走出两步,飞来的灵力化刃割断了他的两条腿,不等景王再说些什么,那些刀刃几乎轻松的从他身体里穿行而过。
台阶下的将士们无人敢靠近。
李青君身上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就连身边的皇位都已经被血水所掩盖。
他低头看着那团,已经不能被称作靖王的碎肉,眼底一片冷冽。
迟迟而来的萧将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输了,我们输了……”
“宸王登基!”
不知是谁颤抖的喊了一声,余下的将士们都纷纷扔掉了长刀,向李青君臣服,但眼里更多的是对李青君的惧怕。
李青君再没看那团碎肉一眼,而是抱起父皇的身体和头颅:“父皇的棺木,带来。”
“是!”
仅剩的禁卫军忙爬起身来。
萧将军眼底最后的光亮都消失,抽出手里的长刀准备抹脖子。
“铛——”
李青君轻而易举的以灵力扫开他的长刀,冷眼而视,“本王允你七日,为嫣然送葬。”
萧将军被李青君带来的人控制起来,无法自我了断,只红着眼开口:“你会后悔的!只要那魔头在一天,就会有无数人为她的存在送命!”
“萧将军,那是你的女儿。”李青君头也不回的开口。
“她不是!”
萧将军的声音渐渐被他抛在后面。
李青君带着父皇的尸首朝着后殿走去,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太子也好,景王也罢,他们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燕沁一个魔头。
没人说废太子狼子野心。
没人说景王野心膨胀。
就连萧将军都口口声声叫她怪物。
可关西凶兽不是燕沁放的,边疆战事不是燕沁一手操控,如今的突袭宫变、弑父夺位、兄弟相残,也不是燕沁所为。
分明是他们一个个心肠歹毒,却要怪燕沁。
李青君一直将父皇的尸首放入棺木之中,心里都在反复的想这件事情,燕沁有错,她杀了几个无辜的人,可其他这些人呢,手里都是千百条的性命。
可李青君想,他为什么会独独恨燕沁至此呢?
他不知自己为何不愿伤害燕沁,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怨恨燕沁,最后只能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那颗魔丹。
“去准备雷刑。”
李青君吩咐身边的公公。
公公是跟着皇帝多年的老人,对着皇帝的尸首抹了眼泪才问:“雷刑可有数百年都未用过了,如今宸王殿下是要……”
“除魔。”
李青君只留下这两个字,转身离开了满是哭声的后殿,捂住了心口,堵住了心魔催促着他杀人的冲动,低声道,“无论是谁,都不准再胡乱伤人了。”
李青君走出后殿,仅剩的将士们已经乌泱泱的朝他跪了满地。
皇位是他了。
李青君的内心却毫无波动,只是遵循他们的意愿答应了登基的事情,再着手于平息帝都之变,用忙碌来止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
忙到嫣然的头七之日,李青君从皇宫来到将军府,里面一片寂静,走近了才发现,萧将军自尽而亡,沈夫人和一众女眷都被服毒而死,整个将军府上下,无人生还。
跟在李青君背后的侍卫吓了一跳,旋即才明白过来:“萧将军只怕是知道有灭顶之灾,不如自己选个松快的法子去死。”
“雷刑什么时候准备好?”
李青君目不斜视的踏入将军府,看着嫣然和萧楚恒的棺材还摆放在厅中,眼眸低垂,“此事该有个了断了。”
“再有三日。”侍卫低声说着,这场景他都看的脊背发凉,可李青君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着实让他感觉害怕。
李青君却一直听着心魔的催促,心烦意乱。
李青君派人为萧家死去的人下葬,转而回到了宸王府中,天色不知何时又开始变化,雷声阵阵,却迟迟不落下雨来。
夜里,李青君再没有梦到燕沁杀人,反而是一个和自己长得很相似的男人站在自己眼前,揪着自己的衣襟:“你要是伤害了燕沁,你会后悔的!”
李青君想要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反而是那个男人满眼暴戾的盯着自己,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体内的魔丹是……的一部分,你根本就不该怀疑她是魔!”
“别让自己后悔,青予安。”
男人的身影逐渐扭曲,李青君也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冒汗,他感觉得到,那个男人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
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可青予安又是谁?李青君不解。
窗外仍旧是狂风大作,一团黑雾突兀的出现在半空之中,嫣然借着梦羽的身体才能继续待在这方世界,她从黑雾之中钻出,低声咒骂:“该死的天道!为什么你总是要和我作对,先是给萧楚恒开后门,现在还要给李青君行方便吗!”
如果天道让李青君知道上界青予安和燕沁的事情,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三日太久了。”嫣然喃喃自语,不顾天道的阻拦,径直去了地牢。
她必须得让正清早早死在雷刑之下!
燕沁适应了黑暗和疼痛,身上有咒术吊着她的最后一口气,反而让她没了危机感,反而是开始思虑嫣然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理由。
因为嫣然恨她,所以可以在她眼前杀了萧楚恒,代替她嫁给李青君。
也是因为嫣然恨李青君,所以借自己的手杀了泉明和顾平。
可燕沁不知道自己和李青君,什么时候招惹到了嫣然。
除非,是上一世……
“你永远想不到缘由的。”嫣然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彻在整个水牢,她顶着梦羽的皮囊从黑雾中走来,满意的看着被困在水牢里的燕沁,“你本就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人,而我不过是替天行道,送你回黄泉。”
“你怎么还没死!”
燕沁被激的朝前走了一步,却被锁链桎梏的无法动弹。
她分明是杀了嫣然的!
“你都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这个世界的生死怎会轮到我?”嫣然嗤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情要做。”
燕沁听见这话,艰难的抬起头来,却见嫣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杀了自己的冲动。
若嫣然对自己恨之入骨,为何这么久迟迟不杀了自己?
沉默弥漫,嫣然似乎还在思考该如何做,燕沁满腔的愤恨却渐渐的被理智所替代,脑海里思绪纷飞,终于出口打破了这寂静。
“以你的本事,杀了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你蛰伏了这么久……是不是因为,你根本杀不了我。”
嫣然眼底掠过一抹狠厉,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正清!
嫣然手里的黑雾化作长枪,深深刺入燕沁的大腿之中,满意听着她的闷哼声:“我想杀你轻而易举,但我更想折磨你,让你体验一下被挚爱所杀的感觉。”
燕沁仍高高的抬起头来,嘴角渗血也还笑着,看着嫣然的神色变得狠厉,她知道,她找到了嫣然的弱点,继续讥讽:“挚爱?李青君不过是我人生之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死鸭子嘴硬!”嫣然让另一道长枪刺入她的另一条手臂。
燕沁忍着疼:“我的人生不止李青君,嫣然,可你的人生只有以折磨我们为乐吗?还是说,两世为人,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害人的可怜虫!”
嫣然眼神闪烁,难道燕沁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你都记起来了吗?”嫣然忍不住抬头,这方世界小小的天道,竟然能给上界下来历劫的人开这么多后门吗!
燕沁眼睛微眯,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你杀不了我,嫣然。”
“闭嘴!”嫣然真的恨不得就在这里了结了她的性命。
可当黑雾的长枪飞射而出时,仅存的理智让嫣然猛地停下手。
燕沁则看着铺天盖地的长枪迎面停下,最近的那根已经刺破了她的鼻尖,燕沁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旋即得意的勾了勾嘴角。
她赌赢了。
嫣然只觉得她的笑容太过刺眼,她果然还是正清,永远秉持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从容不迫,眼神总不止跟着青君一人,心里怀揣着天下事,才叫帝君能保下她的一条命来!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活着回到上界。
“别得意,你体内可还有魔丹的存在呢。”嫣然按捺住心底的不爽,反而将所有的长枪都召集回来,朝着四面坚实的墙壁冲去。
霎时整个地牢都跟着晃动起来。
燕沁四肢上的锁链应声落入水中,正当她朝水里跌去,嫣然轻而易举的扫去她身上所有的咒术,催动魔丹,眼神疯狂。
魔丹才是这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
魔头一旦出世,无可挽回。
燕沁只觉得丹田一疼,撕裂的疼痛直达颅顶,没了咒术吊着命,只怕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
“放心,你体内的魔丹是不会让宿主轻易死去的。”
嫣然大笑着说完这句话,化作一道黑柱刺破了水牢的天花板,直冲天际,远远看着水牢里的燕沁,勾唇冷笑:“魔头出世,再无人能帮你了。”
嫣然正是得意,还没来得及钻进黑雾,迎面而来一道落雷砸下,嫣然闪避不及,手臂上被烧焦了一片。
“这破天道,等我回到上界好好教训你!”
嫣然疼的龇牙咧嘴,虽然这里的天道再怎么弱小,可也是在仙神所不能触碰到的境界,这伤口只怕此生都难消除,甚至伤及神魂。
嫣然本来还想看到最后,可从天道如此震怒的情况下来看,她还是不要再过多干涉,若真让上界的人知道,她必不可能逃脱。
想到这里,嫣然折返入黑雾之中,隐匿了踪迹。
而李青君也看见了天生异象,还有宸王府的巨响,循声而来时,正看见一片黑雾消失无踪,眼底掠过一抹狐疑,喃喃自语:“仙师竟然出现在这……”
李青君迟疑这一瞬,水牢之中的燕沁猛地睁开眼,眼底只剩下一片血色。
燕沁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伸出利爪,攀爬着碎裂开来的岩石一路向上,心里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想要靠近李青君。
燕沁被这感觉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这么爱李青君了?
她略有迟疑,体内的魔气就暴涨一分,燕沁想用自己这毫无灵力可言的身子压制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她如同野兽跃出地牢的时候,她看见李青君眼底的惊讶逐渐变成了肃杀,心里暗道不好,凭借着意志力生生的压制住还向朝李青君扑去的身子,歪斜着倒在地上。
“快走……”
燕沁挤出这两个字,双手的利爪却不甘心的抓着大地,意图靠近李青君。
心底对李青君莫名的渴望。
李青君敏锐捕捉到那两个字,扬手撤走了身后紧贴着的将士,独自走上前去,看着燕沁背后都长出兽骨,几乎没了人的模样,却还是没有挥刀砍下。
“控制住魔头,向我证明你的清白。”李青君握紧了手里的长刀,眼神晦暗不明。
燕沁一惊,闪神这一瞬,手里的利爪就直奔李青君的面门而去。
这一瞬间,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慢了,而燕沁也听见了心底属于魔丹的那道声音:“燕沁,他伤害了你,我该替你杀了他!”
这不是李青君的声音吗!怎么会从魔丹里响起来!
燕沁只失神了片刻,体内的魔丹就已经夺走了她的身体。
所有的感官都被封闭,她好似置身于一汪温水之中,感觉不到任何的东西,可总觉得四周的感觉很熟悉,直到她听到一声属于李青君的痛呼声。
“李青君!”
燕沁心里大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魔丹控制着伤了李青君。
“你该叫我本来的名字。”属于魔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和李青君的声音比起来,多了几分肆意,更多了几分阴狠,“你好好的待在这里,我会替你解决一切。”
只是一个魔丹,竟然想要保护自己?
燕沁两世的记忆加起来,也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内丹大多都是自身修炼而成,依附于本体的意志,却并不会有自己的想法,除非……这颗魔丹曾经的主人想要保护自己。
而这颗魔丹的声音又正好是李青君。
燕沁心头冒出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你是李青君的一部分吗?”
“呵……我才是……他还不配做我的一部分。”魔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无一不在低声的安慰她。
燕沁听不清那几个关键词,也再没听见任何的声音。
她不知在这怪异的空间里待了多久,眼前的黑暗陡然被撕裂开一条口子,属于李青君那霸道的不可一世的灵力涌了进来,几乎是将她从黑暗深处拖拽而出。
“你会后悔的。”这是燕沁离开黑暗之前,听到的属于魔丹的最后的一句话。
感官重新归来,燕沁猛地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满手利爪,手背和手臂之上都是坚硬的硬甲,爪尖已经深深的刺入李青君的肩头:“你……”
“无妨。”
李青君看向她的眼神里意外的没有了那么多的愤恨,甚至不在乎肩头汩汩渗血,而是一手以灵力将燕沁打晕,复而以灵力化作锁链将她深深捆在原地。
“宸王殿下!”
四周的人还不敢贸贸然靠近。
李青君脚下平整的地面已经龟裂开来,整个宸王府几乎都被波及,四周的官员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擦伤,如今看着废墟正中的李青君和燕沁,还心有余悸。
李青君抬手将燕沁接入怀中,灵力从她的体内抽离而出,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本王会将她困在身边,寸步不离。”
“宸王殿下不可啊!明日就是您登基的日子,若是将此等魔头带在身边出事的话,那我朝……”
“贤能者居之。”
李青君短短五个字打断了那些臣子的话语,单手托着燕沁,几乎感觉不出这娇小的人儿有什么重量,但她身上的外伤也大都痊愈,隐约散发着魔气。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魔头会帮宿主疗伤,顶多是下咒术吊着宿主的一条命而已。
而这件事情,四周不少修灵大师也都看出来:“这魔丹像是认了主,无燕沁不出世,这等魔族世所罕见,不过如今我们已经发现,就应该马上将燕沁除之后快,如果等到她成为魔头,为祸四方,天下大乱呀!”
“我们甚至不用担心这魔气会抛弃燕沁,逃脱了去找其他宿主!”
“马上除了她!”
皇宫里禁卫军的首领们也纷纷劝阻,他们身上大多都是血淋淋的,万分警惕的看着燕沁。
李青君听着那些流言蜚语,余光瞥见宸王府的惨烈,回想起刚才燕沁大杀四方的模样,仍然心有余悸。
可李青君同样知道,在两人靠近之时,他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还请宸王殿下除了魔头!”
人群的呼喊声打断了李青君的思绪。
李青君旋身看去,只见刚才被殃及的人都齐齐跪倒在废墟之中,磕头得震天响:“还请宸王殿下为民除害!”
“三日之后,雷刑再除不迟。”
李青君不为呼喊所动,反而单手将燕沁搂的更紧,眼底却是深深的阴冷,“你们一个个禁卫军倒是身娇体弱,不过是叫你们护着几位老臣,就弄得浑身是伤,此时此刻倒是敢威胁本王马上除魔了!”
禁卫军顿时汗如雨下,惭愧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属下不敢威胁宸王殿下。”
“既然不敢,就闭嘴。”
李青君字字掷地有声,抬手扣住了燕沁的脸颊,“今日本王能制服魔头,明日后日自然也可以,区区三日,想来还是等得起的。”
“可这魔头……啊!”
还有年轻的臣子还想出来谏言,却直接被李青君扬手掀翻了出去,撞在歪斜的廊柱上发出一声闷响,屋檐上的碎瓦片砸的他满脸都是血。
李青君却不急不缓的收回手:“既没本事自己除了魔头,就别来指使本王。明日登基,三日后雷刑,若还有人有异议,便越过本王去坐上那皇位!”
四周霎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老臣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谁人不知前几日谋夺皇位时,景王弑父夺位,血肉都被割裂成片,寻不得全尸,见不得全貌。
就连陪着景王一起谋反的萧家,都落得个无人生还的下场。
还有谁敢去碰那皇位!
更别提此时只有他一个人能战胜魔头,换做他们,想到刚才那地面如豆腐块一样被掀翻到半空的模样,都各个心有余悸,不敢迎战。
没了阻拦,李青君径直将燕沁带走,甚至不顾阻拦的去往宫中,寻了一处最偏僻的殿宇,布下一十八重结界将她围困其中。
临走时,李青君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眼底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翌日清晨,燕沁是在阵阵甩鞭声中醒来的。
身体已经没那么疼痛,动了动手臂,灵力化作的锁链叮当的响了起来,她怔愣片刻,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环顾殿宇,心里没来由的感叹。
这可比水牢好的多。
可她之前魔化了吗?怎么待遇还变好了?
燕沁正疑惑之时,眼前的宫门被轻轻的推开,几个修灵大师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看见燕沁的一瞬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魔头果然被宸王控制住,只要我们将这灵杵刺入她的心脏,魔头就再无复生之日了!”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李青君布下的结界。
“宸王还真是奇怪,这分明是为困住魔头所布置下的结界,怎么我们进来也这么不方便?”
“兴许是怕有人和魔头理应外和吧。”
“萧家的人都死光了,哪里来的人和她里应外合!”
修灵大师们正小心翼翼的破开最后一个结界。
而燕沁已经将他们的话听进耳里,当听到最后那句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萧家的人都死了吗?为什么?
没等到她想出答案,几个修灵大师已经破开了最后一道结界,手里还攥着一个通体散发着荧光的灵杵,燕沁即使被困住,都能感受到里面精纯的灵力。
修灵大师们满意的看着燕沁蹙眉的动作,洋洋自得的开口。
“这灵杵可是皇宫大内里封存已久的宝贝,据说是之前一个屠杀魔头的大师所留下的东西。只要用这东西贯穿你的心脏,保准你死的透透的。”
燕沁的眉头皱的更深,目光越过这几人的肩头,看向了殿宇的角落。
那里正有一团黑雾凝聚成型。
“快走!”燕沁呼喊,心知这黑雾的确是个伤人的东西!
“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早点除掉你!省得你以色迷惑了宸王殿下!”
说着,为首的一人捏诀覆在灵杵之上,直直朝着燕沁冲了过来。
戾地,角落里的黑雾化作了一柄利剑,刺入了为首之人的脖颈,他连痛苦的呜咽声都没有发出,就颓然倒地没了气息,手里的灵杵也滚落到角落里。
“这魔头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后面几个修灵大师被吓了一跳,只后退了一步,就后知后觉的朝前冲去,要夺走那灵杵。
只要拿了灵杵杀了魔头,他们就是拯救天下苍生的英雄!
那人还未碰到,黑雾如无数片薄刃刺透了他的身体。
燕沁在那一瞬,看见了黑雾之中还有一条纤长的手臂,定然是嫣然亲自在操控这东西!
“嫣然!让他们杀了我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意吗!”燕沁大喊道。
那黑雾果然迟疑了片刻,其间隐藏着的嫣然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如果燕沁体内没有魔丹的话,只要在这世界里找个好时机随便杀了她就可以!
但现在,有着青予安气息的魔丹已经死死护着燕沁,如果没有青予安亲自过来施以雷刑,击破这颗魔丹,再诛杀燕沁。
那么这颗魔丹只怕能为燕沁抵掉此世最后的死劫,甚至助她重新回去。
也正是因为这一世格外的重要,嫣然一直在暗处蹲守,生怕出现纰漏,没想到竟出现了另外一批人想要杀燕沁。
如果燕沁带着和自己的记忆回到上界,自己只怕不能善终。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嫣然动起手来格外的狠辣,很快解决了几条性命,更不顾此方天道的威压,还想一记黑雾刺破燕沁周身的锁链。
如同水牢之中一样,将所有事情都污蔑于她的魔气。
黑雾突刺而去。
“铛——”
像是刀刃相碰的声音炸开,嫣然震惊之余,才看清了燕沁眼前挡着一个人影,待看清那张脸之后,嫣然的脸色更差,转身逃走。
燕沁只看见眼前一抹黑色袖口扬起,烫金的滚边是盘龙纹。
龙纹,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花纹。
但眼前的人,分明是李青君。
“这些人竟敢越过朕布下的结界。”李青君淡然的扔了手里的长刀,一身加冕所用的龙袍随着他转身,而翻起黑金的浪花,“没想到还有不少东西护着你这魔头。”
燕沁怔愣之余,开口解释:“那团黑雾就是嫣然!她不想让我死,起码不想让我死在这些人的手里,还大开杀戒,刚才还想将罪责都怪到我的头上。”
李青君并未将地上的尸体放在眼里,反而是满眼冷冽的看着燕沁。
“说嫣然杀人栽赃的是你,如今说嫣然要保护的人也是你。燕沁,你究竟要我怎么相信你才好?”
燕沁只是看着李青君的眼神,就觉得心痛。
她不希望李青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嫣然这么做的原因,嫣然这么大费周章的跨越两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又要折磨她身边的人,又不让她死,是为了什么?
燕沁想不明白,只能沉默以对。
而这沉默,只会让李青君的眼神更加的疏离。
李青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转身离开。
燕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门外,没敢问为什么他为什么穿着龙袍,为什么萧家的人都死了,只能微微垂下头,在这寂静里等着别人的审判。
她魔化过一次,还被那么多人看见。
这条命,怕是留不住了。
而李青君走出宫殿之外,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群老臣:“皇上!您怎么能在登基大典上离开!”
“不然呢?放任这些老鼠去放走魔头吗?”
李青君随手让身后的公公将几人的尸体拖了出来,手里还握着沾满鲜血的灵杵,冷声道,“魔头如此强大,这小小的灵杵送上,不过只能刺激魔头出世罢了。”
李青君随手就能将这灵杵碾碎。
朝臣们看着那灵杵如齑粉碎落满地,被吓得喉头滚动,不敢再多说什么,前呼后拥的带着李青君回去继续登基大典。
燕沁在宫殿里,隔着结界和墙壁都能听见李青君登基的消息。
她听着外面鸣钟,扬鞭,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重新归于平静,门外的宫女也推开了门,没有穿透结界,只将美味的饭菜放在门边,紧张的看着她。
“皇帝登基,所有宫都有,这是你的一份!”
说完,宫女急匆匆的离开,后来外面就响起了叫骂声。
“里面的那个可是魔头,你还把我们的赏赐给了她!”
宫女被打的直哭:“可……可皇上不是说要善待魔头,免得她受刺激,放魔头出世,到时候可先从我们宫殿里宫人杀起,我不想死!”
燕沁听着这句话,像是明白了刚才李青君过来保护自己的行为。
李青君救了自己,只怕是为不刺激魔头出世而已。
燕沁想到这个理由,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失落。
即使她知道自己不受控制的魔化只会带来灾难,她还是总忍不住去触碰那些美好的东西。
给她做了软甲的泉明死了,从小到大最真心对待她的哥哥也死了,如今就连一家亲眷都死的干干净净,而没人相信她所说的嫣然会害人的事情。
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起来。
可只有李青君是不同的,他的帮忙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是因为有她,她起码保住了娘亲的母家,关西的云氏。
李青君是她人生里一道炽烈的光。
想到这里,燕沁缓缓阖上了眼睛,等待着魔丹和自己消亡的那一日到来。
两日之后,雷刑定在了祭祀上天的祭坛。
燕沁被人拖拽到石台之上,远远的看着龙椅上的李青君,即使穿上了一身龙袍,他还是那副不羁的模样,睥睨的扫过所有朝臣,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燕沁正被人踹了膝盖,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磕的膝盖血肉模糊。
李青君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下一刻他就从高位上走来,一步一步的走到燕沁的面前来:“魔丹和你已经融为一体,朕不得不亲手除了你,你可有怨言?”
李青君之前找来的法子都是为了祛除魔气。
却没有一个办法是用来分离魔丹和宿主的。
燕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想垂首认错,可还有话从她的嘴里吐出:“嫣然说会伤害我们身边所有的人,你一定要小心。”
“妖言惑众!萧嫣然已经在大婚之夜被你杀了,还要怎么害人!”
“可笑魔头,死到临头还不忘挑拨是非!萧嫣然出生之时可是祥瑞之兆,与你这等灾星降世完全不同,她人死了,你还想污蔑她!”
大臣们各个说得义愤填膺,好像萧家谋反的过错与萧嫣然无关一样。
又或许,他们只是想借萧嫣然,让她死得更快一点。
李青君对这些人的想法了如指掌,只是看着燕沁仍旧坚定的眼神,冷声道:“嫣然和朕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朕再清楚不过,还不用你来挑拨。”
“死人是没法挑拨的,只有活人才能被挑拨。”
燕沁低声开口,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嫣然杀了萧楚恒的场景,眼底渐渐被血色所覆盖,“只要那团黑雾还没消失,她都会用梦羽的身体复生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想,她甚至能杀尽你们这个世界所有的人!”
毕竟前一世的世界,实力可是要比这个世界的实力高出一大截。
而梦羽的存在更为逆天,想要灭了这个世界,大概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
但燕沁已经不奢求报仇,但她怎么也不能让嫣然这个仇人顺心遂意!
“李青君,我不求你完全相信我说的话,我只希望你警惕周围的人,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哥哥的事情重演!”
燕沁的喊声如同重锤砸在了李青君的心上。
可周围的人却不买账:“你这魔头,肯定是想用花言巧语骗的活路!”
“雷刑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皇上出面,诛杀魔头。”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在周围响起,李青君却置若罔闻,而是扫开了燕沁背后的两个侍卫,自己缓缓的蹲了下来,与燕沁平视:“我相信你杀了泉明和顾平不是出自于你自己的本心,但我还是很讨厌你。”
“讨厌我?”燕沁不解。
李青君指尖微动,祭坛四周的石柱已经缓缓颤动了起来,可他还是认真的看着燕沁:“因为自从我懂事以来,你都一遍又一遍的在梦里杀我,你的存在,就是我的梦魇。”
燕沁的身子跟着颤了一下,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变化,而是专心的想着李青君的每一句话,想到最开始他见到自己惊愕的眼神,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你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你噩梦的源头吗?”燕沁的眼眶多了些晶莹的泪光,两条手臂都跟着打颤,“我还以为是你待我有什么不同,没想到……我这辈子是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李青君操控者祭坛地面的阵法起来,继续和她说话。
“但我本来是想见到你的时候,就直接杀了你的。但是我没有动手,甚至还帮了你,燕沁,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燕沁一愣:“这意味着什……”
话音未落,燕沁已经感觉到了身下的颤动,还有头顶上雷云滚动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瞳仁里正倒映出第一道雷光。
燕沁没来得及想清楚李青君的话,刺骨的疼痛已经如同潮水将她包裹着吞噬,耳边嗡鸣的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她勉力的撑开眼皮,正看见李青君的嘴唇翕动。
等到第一道雷光结束,燕沁身形一晃,借着片刻的清醒,才想清楚李青君刚才说的话。
“你是特别的。”
简单的五个字,燕沁的眼睛却跟着亮了几分,可看着李青君冰冷的眼神时,她又颤颤巍巍的开口,可怜的像是个乞丐。
“为什么你现在才……”才说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李青君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燕沁不知道那眼神代表了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李青君那隐晦的感觉,都有些可笑。
李青君从第一眼就知道她是特别的了,而她却经过了无数件事情之后,才认为李青君是特别的。
他们俩个的时机总是不对。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执着自己对李青君的感情,但李青君却变相的给了她答案。
李青君故意在第一道雷落下时这么说,简直就像是在折磨她。
燕沁咬牙将痛呼都咽进喉咙里。
“我现在说出来,只是再给自己一个警醒。”李青君毫不留情的让上天降下第二道雷,却在落雷的时候,目光四扫寻找着些什么,喃喃自语:“别错看了人。”
不远处,嫣然从一团黑雾之中钻了出来,满意的看着天上的雷云。
“正清,被青予安折磨的滋味好受吗?等到第九道雷落下,你可就永远不会回到上界了!”
嫣然没察觉到,一道目光,锁死了她。
李青君的余光里倒映出远处的黑雾。
燕沁却已经无暇注意到黑雾的存在,等到第二道落雷散去,她都能嗅到自己身上皮肉被烤焦的味道,听见手臂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李青君这才收回了目光,看着燕沁如此痛苦的模样,指尖悄然探出,又狠心的收了回去,朝后退了一步。
燕沁疼的眼睛不能视物,只是凭借着听觉,察觉到李青君的远离。
体内的魔丹又一次叫嚣着:“只要你把身体交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或者杀了他们也行。”
燕沁感觉到感官再一次被剥夺,想要遏制住魔丹,却毫无用处。
她被烧焦的皮肉里钻出硬甲,牢牢的将她的皮肉置于其中保护起来。
李青君看着她的变化,感觉到那溢散而出的魔气,以及周围人的恐惧,声音平静如水:“你究竟是个什么魔物,竟然还想带着燕沁从雷刑之下逃离吗?”
语毕,李青君毫不留情的降下第三道落雷。
燕沁身处其中,硬甲加身也无法抗下一次落雷,簌簌的从皮肉上落了下来,而燕沁却阴狠的勾起嘴角:“为什么不能逃?燕沁两手干干净净从未杀过人,倒是你那小青梅着实可笑,用自己的死来栽赃给燕沁,也亏得你长了双这么大的眼睛,偏偏看不见!”
李青君蹙眉,没有说话。
燕沁却借着第三道雷,重新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隐约也听见了魔丹最后借自己的口说的话,单手支撑在地上,感觉到魔气已经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恨不得将她心底的仇恨都给放大。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萧楚恒死去的画面,而她却只能穿着一身红嫁衣抱着他,双手都被咒术所禁锢,没有任何办法能救下萧楚恒的一条命来。
如果没有李青君的咒术,她兴许还能将魔气转化为灵力,保住萧楚恒的最后一口气。
如果没有嫣然的存在,起码哥哥还能好好活着。
魔气将所有的罪责都扔到其他人的身上,燕沁的双目渐渐变得赤红,整个人在祭坛正中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吼:“嫣然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人!关西之乱,边疆祸事都是因她而起!我死也要杀了她!”
“她就在你的后面。”体内的魔丹低笑的撺掇。
燕沁这才缓缓回过头去,敏锐的察觉到了那黑雾的气息,还想纵身逃出祭坛,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雷火陡然从墙壁上暴起,深深地刺入她的两个掌心。
李青君也未预料到这样的改变,抬手将燕沁重新拉扯回祭坛正中央。
燕沁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都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微微仰起脸来:“她就在这里,让我杀了她!替我哥哥报仇!”
不远处的嫣然察觉到了燕沁的意图,悄然隐匿了身形。
李青君余光瞥见,仍是站在祭坛之外:“这里没有嫣然,你还剩下六道雷。”
燕沁好不甘心。
她分明就感觉到嫣然就在这里,这几乎是她最后能报仇的机会。
魔丹仍在心里蛊惑:“把你的身体全权交给我,我会护着你的。”
说不定魔丹能帮她报仇呢?
燕沁浑身都散发出魔气,头顶上雷云滚滚,第四道雷眼看着就要落下,燕沁却看见李青君的嘴唇翕动,瞳仁微微收缩,硬生生接下了第四道落雷。
落雷散去,燕沁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艰难的撑开眼皮看着李青君,动了动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而李青君则是缓缓阖上眼:“最后五道落雷,再不会有间隙。”
燕沁大口的呕出一口血来,听着耳边炸开轰隆巨响,一道道落雷朝着她打过来,摧毁她的血肉,断开她的骨头,直到最后一道落雷将要落下时,体内的魔丹已经彻底没了声响。
而燕沁却听见了李青君的声音。
“本王不会让你失望。”
燕沁很想看看李青君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很想知道他在自己死前这么说,究竟是何居心。
但当最后一道落雷降下,她已经彻底无暇顾忌这些,彻骨的疼痛袭来,还伴随着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入侵脑海。
她看见从未见过的人间仙境,一个个仙子腾云来去,她独坐一处石桌旁侧,小酌一杯,浅笑盈盈的看着远处走来的身影,唤他的名字:“青君。”
记忆涌入脑海,她眼前的画面瞬息万变,终于停留在一处山上的破败院落之中,她手里抱着个孩童,同人拌嘴,恨不得马上就要和师兄换了徒弟。
之后,每一个世界的画面都涌入脑海,挤走属于这个世界燕沁的记忆。
原来,青予安夺走了她的心魔,而她则陪着青予安下来历劫。
只是这些落雷太疼了,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魔丹已经裂开了口,隐约能听到那属于青予安一部分的魔丹在说:“原来他也不是那么蠢。”
燕沁缓缓的睁开眼,即使她一身血污,肉身零碎的不完整。
但她的眼底仍是淡淡的,像是一汪倒映银河的湖面,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李青君,发不出声音,就用仅剩的力量传音过去。
“你在雷刑上动了手脚,你没想彻底从轮回里磨灭我。”
燕沁知道,这一世的自己是最脆弱的,按理说青予安的落雷足够杀了自己,可她现在分明还有一口气,这不正常。
“来生,你去个好人家吧。”
李青君的声音轻轻的,一抹灵力从他的指尖滑落,如针一样匆刺入了燕沁的喉咙。
燕沁感觉到那灵力正摧毁自己此世最后的肉身。
原来李青君还是要杀了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这一辈子的自己受尽了苦楚,如此遭人暗算,死了说不定比活着更舒服。
这么想着,燕沁竟是低低的笑出声来:“我等你。”
话音落下,燕沁已经坦然赴死,跌在地上闭上眼。
这些落雷不仅没有杀了他,还彻底将之前残留的魔丹给清除,她也得以借生死轮回之道重回上天,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嫣然这辈子的所作所为。
李青君看错了人,她也看错了人。
嫣然在远处看着,她能感觉到属于燕沁的一部分已经回归上界。
天道探查到燕沁这一存在时,甚至于还帮燕沁开了后门,避开了自己之前所做的傀儡,以天道的力量将她送还回去。
嫣然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
李青君分明对她施以雷刑,为什么她还活着!
“找到了!原来这世间竟然还有一个魔头!”一道声音从嫣然脚下的一处假山后响了起来。
嫣然回过头去,才看见一支禁卫军正用刀枪对准了自己,灵力化过绳索朝着自己掠来。
嫣然还想逃跑,却感觉到从祭坛处陡然爆发的灵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满脸暴怒的李青君已经飞身到她眼前,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梦羽……不,该叫你嫣然吧。”
“我不是!”
嫣然惊声尖叫起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她在青予安的眼里应该是温柔的,应该是正清和燕沁最好的朋友。
一旦被他发现了自己真面目,他就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而李青君只是触碰到梦羽的身子,就已经探查到里面属于嫣然的一抹灵力本源,目光微沉:“嫣然,你逼着我杀了燕沁。”
“她根本就没死!”嫣然叫的更大声,“可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青予安,你等着我。”
说完,嫣然狠狠扫开了李青君的手,转身欲踏入黑雾之中。
就在嫣然以为安全的时候,背后的黑雾却发出裂帛一般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已经被李青君抬手狠狠扼住了脖子:“别想逃了。”
李青君能强到撕裂空间吗!
嫣然心头一惊,想到自己如果被青予安杀死在这里,只怕回到上界也是元气大伤,索性破罐破摔的反扣住他的手臂:“那就留下一条手臂吧。”
黑雾陡然缩紧,李青君不顾疼痛想要先杀了嫣然,浑身灵力暴涨,朝着嫣然袭取。
灵力在嫣然的经络里四处乱窜,嫣然暗叫不好,那灵力已经深深刺入这具身体的心脏。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嫣然大骇,赶紧从梦羽的身体里强行脱出。
她在这个世界上出生的肉身已经被燕沁杀了,如今又没了梦羽的身体做依附,整个人几乎是被拉扯着去往上界,天道有意降下惩罚,在她脸上了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你这该死的天道!”
嫣然的神魂怒吼着,彻底消散于此世间。
而在祭坛周围,李青君的一条手臂被黑雾所斩断,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单膝跪地的支撑住身体,禁卫军们急忙走上前来:“皇上,您的手臂!”
“无妨!”
李青君怒喝一声,扬手扫去了四周的众人,却听见心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圣主,她欺骗了您。”
“你又是谁!”李青君喊道。
这东西是刚才顺着梦羽的身体钻进来的,李青君怀疑又是心魔的东西。
“我是梦羽的一缕残魂,我能为圣主所做的事情,只有这么一点了。”
梦羽公主的声音慢慢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上一世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和燕沁之间的感情,还有那魔丹本就是他的一部分,怪不得这辈子会去想着保护燕沁。
但这一辈子,是他亲手了结了燕沁的性命。
“你总是在拖她的后腿。”
心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李青君只觉得头疼欲裂,脑海里翻过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眼底的神色更冷,抬手捂住了断了一只手的伤口:“回宫。”
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完,才不负燕沁。
……
与此同时,上界。
燕沁苏醒在嫣然的园中,鼻腔里溢满了花香,零散的几个小仙子似都知道她即将醒来,将一束束鲜花安置在她的手边,等她醒来之后,又慌忙的跑开。
燕沁坐起身来,身边的鲜花随之落下。
正当她想要去找嫣然的时候,帝后却从不远处朝她走来,脸上噙着浅笑:“你终于回来了,看来我没白叫这些小仙子来为你奉花。”
燕沁看着帝后只觉得亲切,起身行礼。
“她们不过是仰慕曾经的正清,才来奉花,但我是燕沁。”
这么多世界的轮回也让她明白了这点,正清的记忆和神魂和她融为一体,可她没有经历过正清所遭遇的一切,她自然也不是正清,而是燕沁。
“燕沁也好,正清也罢,你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只是你这一世历劫,倒是触怒了一众天道,是何缘由?”帝后低声询问,为她将头上的花瓣摘了下来。
“是嫣然所为,我正要去找她讨个说法!”
燕沁这才想起自己要找嫣然算账,心想自己在水牢里受的苦还不够多,分明境界上没有任何的提升,还跟着吃了青予安的九道落雷!
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燕沁不满,拜别了帝后就去寻找嫣然的踪迹,还未寻得嫣然,就已经听巡逻的仙侍们说:“嫣然仙子的话,方才闭关而出,好像是受了什么重创,说是要回某处仙境的洞府里去修养了。”
“啧。”
燕沁不满的咂嘴,不少仙子的洞府都零落于各个世间,即使是她找人帮忙,也不见得能立马找到嫣然。
“燕沁殿下,您的元神……”仙侍死死地盯着燕沁,像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可思议。
燕沁侧目,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有些受损,心里却没感觉到多意外。
自己这一次算是用原身下去历劫,投生之后没多久就被挖了灵根,连带着伤了她的元神,而今回到上界无病无灾,不过是因为上界灵力充裕,而她也没了下界的限制,片刻间就能修复所有的伤痕。
可这元神还需要慢慢养护。
对了,青予安的元神在哪儿!
燕沁恍然想到这件事情,可无论怎么都探查不到青予安的元神的存在,心头咯噔了一声:“糟糕,难道他也是用原身下去历劫的吗?这也太危险了!”
如此想着,燕沁准备去下界看一眼。
她还未找到神兔,问问去下界的办法,眼前就出现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青蛇?”燕沁唤她的名字。
今日一身青绿长裙的青蛇款款走来,迎面对上燕沁的眼:“方才我就听人说燕沁殿下在打听去下界的法子,可燕沁殿下难道没听说,天道众怒,此时不可轻举妄动吗?”
燕沁蹙眉:“我是为青予安下界。”
“怎么?你还想让我儿顶上一个撺掇仙子干扰下界的罪名吗?”青蛇的嘴角咧起一个怪异的弧度,看不出她说这话是认真,还是调侃。
燕沁顾念青蛇和青予安的生母,纵然平时和她不对付,也只是避而不见。
只是她没想过,青蛇爱子如命,竟还会有阻止她去帮青予安的一天。
“若有罪责,我一人承担就是。”
燕沁说的洒脱,她都能跟着青予安去各个世界历劫,如今自然也能为他破例。
她从青蛇的身边擦肩而过,走的义无反顾。
青蛇则站在原地,旋身深深的看了一眼燕沁的背影,眼底的兽瞳闪过一瞬。
神兔似乎已经被打发去了其他地方,燕沁遍寻不得,反而发现上界像是被重新洗牌过一样,以前的旧人都不在旧处,一些新人则是小心翼翼,说话都低声些,也只有一些小仙子还无忧无虑。
燕沁不知上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找不到越过天道去下界的法子。
头疼之余,她却听见远处的云端传来了沉闷的敲钟声。
身边几个仙子叽叽喳喳的转圈起来:“又有人回来了,定然是哪位殿下,或者是上仙吧。”
“我去看看。”
燕沁闻声而去,来到敲钟地方的时候,背后贴上一片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霎时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
原来是他回来了。
燕沁躁动不安的心莫名平静了下来,可感觉到四周看热闹仙子们的视线,还是尴尬的用手肘,将背后的人给推开来。
青予安被推开了也不气恼,再次贴了上去,却没有动手动脚。
燕沁尴尬的快把嗓子咳坏:“既然回来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事去。”
“我跟着你。”
青予安难得乖巧点点头,随着她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地方。
燕沁的鞋尖刚踏上石桥,手腕就被青予安轻轻的拢住:“你的元神受损很严重。”
“我知道。”燕沁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倾身而上,“我刚才回到上界,才察觉到你只剩下一半元神在下界,剩下的另一半呢?是放在青蛇的手中了吗?”
“没有。”
青予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将自己和嫣然做的事情,都一一告知了燕沁,“我的另一半元神,在嫣然手里的海棠花中。”
气得燕沁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堪比挠痒,青予安则难得的有些心虚。
燕沁看着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终究还是没舍得责问他什么,反而是懊恼的长叹了一口气:“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你最后用雷刑的时候,为什么留了一手,没彻底将我除去?”
一提到雷刑两个字,青予安的身体就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指骨都被捏的咔嚓作响,气得双目赤红。
差一点,他就亲手杀了燕沁。
“怎么这么生气?”燕沁凑到他的眼前,小指轻轻的挠过他的掌心,半是逗趣,半是安抚的开口,“我这不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就想问个清楚而已,别动这么大的火气,伤肝。”
“……”
哪有对神仙说伤肝的!
青予安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脾气马上就散了,无奈的看她。
燕沁低笑:“快跟我说说,你当初怎么幡然醒悟,在认为是我杀了顾平和嫣然的情况下,还能留我一命。”
青予安倒是想说自己对燕沁情根深种,可当时这部分原因只占小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他察觉到事情有异。
“我后来发现了有人在操纵黑雾,假装我的心魔。而后又在殿宇之中看见了黑雾出手救你,所以察觉到是这黑雾在作祟。”李青君走上前去,没勇气将燕沁抱入怀中,只一只手虚虚的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几分不舍,“而后想到你之前说嫣然和梦羽的事情,留了个心眼,在消散的黑雾身上放了一抹灵力……没想到在祭坛的时候,我借着灵力感觉到黑雾的出现,而后在跟你说话的时候,改变阵法。”
燕沁恍然大悟,全然没注意到青予安贴近自己的动作。
“你修改阵法就修改阵法,为什么偏偏要在说话的时候改?”燕沁还有些不满,“打断别人说话真的很不礼貌。”
青予安的火气又上来:“我差一点就杀了你,你还在这跟我说礼不礼貌!”
燕沁沉默下来。
徒弟说的有道理,无法反驳。
不过燕沁对上青予安赤红的眼,又觉得心疼,又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明明这辈子受折磨的人是她,怎么青予安还比自己委屈?
青予安一眼就看穿了燕沁心里的想法。
“你可是在梦里追杀了我十几年。”
“你该委屈。”燕沁马上认同的点点头,轻咳了几声,“不过嫣然怎么能用梦羽公主的身体?”
“梦羽已经身死魂灭了,梦之国也不复存在。”青予安解释。
说完,青予安手中凭空幻化出一片水镜,里面倒映出的是一片黑暗。
燕沁看着那深深的黑暗里似乎还残留着些断壁残垣,不难看出这些都是属于梦之国的东西,心里一惊:“梦之国怎么变成了这样?”
“梦羽的残魂把记忆都给了我,是嫣然用整个梦之国的力量给了梦羽,才让梦羽得以穿越世界,去干涉我们历劫的下界。”
青予安将水镜磨去,眼神阴冷的可怕,“没想到,嫣然竟然是这样的人。”
燕沁也跟着点点头,拳头不自觉的攥紧。
之前的正清可是将嫣然当做是最好的朋友,就连她来到上界之后,也觉得嫣然是个好人,甚至与她说了不少体己话。
没想到她竟藏得这么深。
在他们最后都带着元神历劫的时候,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得先找到嫣然夺回你一半的元神才行。”燕沁做出决定。
“可能不行。”
青予安重新捉住了她,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眉头皱的更深,“这一世,我的心魔更深了。”
燕沁尝试探查心魔的存在,片刻之后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他,不是说好的六世的劫难,这心魔会渐渐消失吗!怎么会愈演愈烈!
“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予安眼神一沉,猛地将燕沁整个都拥入怀中,将头埋在她的肩头。
“因为我亲手杀了你。”青予安的声音低低的,“在下界仅剩的几年的时间里,我再没有梦到你杀我,就连你的面容都模糊了,那心魔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燕沁的身体都跟着僵硬起来,反手环住了他。
“你最后流泪了吗?”
“就在你去世后的三年,我花了三年才将那个世界带上正轨,而后没了嫣然插手,才经历了自己的劫难,终于才回归上界。”
青予安解释的很认真。
燕沁却悠然的长叹了一声:“可惜没看见你哭的样子。”
青予安把她这句话当做了耳旁风。
很快,帝君就知道了两人齐齐归来的事情,派人来找他们。
两人刚刚来到大殿,青蛇就高兴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青予安,连连叫好,可当目光落到燕沁的身上,就成了疑惑:“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看见燕沁殿下身上有魔气的存在?”
“唰——”
四周的仙侍都纷纷掏出了武器。
燕沁神色未变,她体内的力量来自于帝君的心脉,体内有魔气,第一个感觉到异样的大概就是帝君了。
果不其然,帝君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动作,注视着燕沁:“只是些许魔气而已,若能再下界一次,想来能彻底洗去。”
“帝君,魔气可不是小事,更何况她存着您的一份心脉,若是她彻底被魔气侵蚀,只怕连您也会牵连。”青蛇着急的开口。
“青蛇。”帝后先一步开口,“若帝君会被这点魔气侵蚀,那他便不是帝君了。”
这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既维护了燕沁,又狠狠斥责了青蛇。
叫青蛇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帝君也是眉头微蹙:“青蛇,你退下吧。”
“是。”青蛇咬牙切齿的离开。
燕沁甚至还大刺刺的探寻体内已经有些碎裂的魔丹,想着这也是青予安的一部分,只要六世结束,这魔丹彻底被炼化,自然也能重新回到青予安的体内,供他修炼。
而且她还要打算好。
如果嫣然不准备将另一半元神给李青君,那到时候,炼化之后的魔丹将能为李青君补全元神。
所以现在,她不会毁了这颗魔丹的。
燕沁甚至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但帝君却深深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终于开口:“见到你们二人无事,本君就放心了,退下吧,好好休息。”
这就没了?
燕沁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的看向帝后。
帝后却只是温和一笑,表示没什么事情发生,燕沁这才和青予安并肩离开。
离开了大殿,青予安才冷嗤了一声:“他怕是想叫过来,仔细看看那魔丹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大事。”
“原来是这样。”
燕沁这才放心,随后扣着青予安的手腕查探了一下心魔的存在,挑眉道:“我先回去寻找一处历劫的世界,你去打听嫣然藏在哪处洞府,若是能找回你那另一半元神,历劫也平稳些。”
“燕沁……”
青予安刚叫了她的名字,燕沁已经化光而去,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青予安倒是想多陪陪自己的道侣,只可惜时间不允许,他们二人元神都有损伤,谁出事都一发不可收拾,他只好去查探嫣然的消息。
第一步自然是打听嫣然周围的人,询问洞府的下落。
青予安刚找到了两个小仙子问询,就被青蛇给叫住:“你体内的心魔都如此严重了,还不下去历劫,在这里找小仙子们做什么?”
小仙子们一看见青蛇,赶紧溜了,这位可是帝君身边最小心眼的人了呢。
青予安失了线索,即使面对青蛇也没那么好的脸色。
“我此番元神受损,贸贸然下去历劫若是出事可怎么办?”
“燕沁殿下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护着你,陪着你么?她可是帝君心尖尖上的人呢,有她给你挡枪,你还怕什么?”
青蛇着急忙慌的说着。
青予安沉着脸,总觉得她有些异样。
青蛇似乎也察觉出了自己太过急切,当即话头一转,紧紧的贴上了青予安的手臂,柔声道:“我儿受苦了,不若先到我的殿中好好修养一番,你想打听什么,尽管叫我殿中的下人去就是了。”
青予安没有忤逆青蛇的意思,跟着去了。
让他去看看,他亲娘是在隐瞒些什么。
……
另一边,燕沁不眠不休的寻找了数日,在水镜里寻遍了大千世界,都找不到一个心仪的。
不是那些天道太过强硬根本不让塞人,要不就是一些世界充斥着太多危险,可能他们过去还没成年,人就没了,挑挑拣拣下来只剩下几个世界,偏偏也因为之前惹怒了天道众,看起来都很排斥外人的样子。
燕沁为此头疼不已,半撑着脑袋:“这可如何是好?”
她轻叩过桌案,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正在她烦闷的时候,帝后从外而来,见她这幅愁眉苦脸的模样,命人拿了些糕点果子来,安放于她手边:“倒也不必为了此事过于苦恼,帝君这两日已经为他挑选了一个世界。”
“帝君挑选的?”
燕沁微微一愣,帝君那样身居高位的人,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历劫,也向来是很少干预,开后门之类的事情更是被严厉禁止,怎么突然说要给青予安挑世界了。
帝后则是温和的点点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青予安,但你到时候也是要跟着去的,我便到帝君面前说了几句,帝君这才答应帮忙,总不好叫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却在最后关节上出了岔子。”
原来是帝后在给自己说话。
燕沁心里暖暖的,她这辈子遇到的好人可比坏人多得多。
她下意识的往帝后的身边靠了靠,捏了块糕点放入嘴中:“细说?”
帝后看她这幅俏皮的模样,轻轻一敲她的脑门:“调皮的很。”
“您最好啦。”燕沁赶紧赔笑。
帝后也不恼,低声告诉她:“那方小世界存在了许多年,天道强硬,人事稳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灵力的存在,上界的人没有办法侵扰半分。”
“当真有这种地方?”燕沁的眼神一亮。
“的确是有,只不过若你选择这世界的话,也要注意,即使是你过去也是全身毫无灵力,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之事,损伤元神也是有可能的。”帝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其实,你不用陪着他……”
“他都和我结成道侣了,不能不陪呀。”
燕沁连连摆手,笑的温和,“而且就算他不是我道侣,那也是我的徒弟,带走了我的心魔,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陪着,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
帝后见她还是这幅洒脱肆意的模样,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简单的交代几句她几句就转身离开。
燕沁知道帝后是在为自己好,但她还是不得不上。
心魔存在的时间越长,青予安的修炼根基就是越是危险,一旦堕入魔道那就是万劫不复。
燕沁想到这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将此事传音给青予安,自己则去找师父和师兄帮忙,若是可以,她还是希望自己这辈子能带着记忆陪伴青予安。
没有灵力的地方的确不会被上界的人暗害,可这一生苦难必定逃不脱。
若是中途死去,心魔倍增,此世的修行也要从头再来。
实在是时间紧迫。
青予安一收到燕沁的传音,就从青蛇的殿中偷溜了出来。
他出来后才发现,青蛇竟然将他困住了好几天,而燕沁也已经去找她的师父师兄,他只好继续去找嫣然的踪迹。
只是前几日刚找到的几个小仙子,突然都没了踪迹。
青予安感觉到一丝怪异,重新回到了青蛇的殿中,见青蛇正在寻找自己,随意的问了一句:“回来之后倒是没见过嫣然仙子,您在上界可见到过?”
青蛇陡然被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才开口:“那些仙子惯不喜欢同我打交道,我怎会知道。”
青予安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乖巧的任由青蛇摆弄。
可等到青蛇离开的时候,青予安化作一只鸟雀跟了上去,竟发现青蛇在和谁千里传音,幸好青蛇的修为没有那么高,青予安轻而易举的就循着千里传音的痕迹跟了上去。
传音符穿过千山万水,终于停靠在一处隐秘的洞府跟前。
青予安隐藏了气息蹲在角落,就见洞府大门打开,一抹浅粉的熟悉人影走了出来。
青予安当即扑棱着翅膀,在半空中化作一片尘埃,覆在那传音符上,被她捏入手中。
青予安抬头就能看见嫣然的脸,也能看见她脸上一道深黑色的疤痕。
终于让他找到了!
不过他还想听听传音符里的内容,便按兵不动。
嫣然匆忙的带着传音符踏入了洞府,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才将传音符打开来,里面传来青蛇的声音。
“帝君已经为青予安找了一方世界,很快他就要下去历劫,你在此再等上几日,我会为你治疗脸上的伤,不会让青予安眼里只有那该死的燕沁!”
“等等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燕沁不耐的将传音符捏的粉碎,青予安也顺势落在地上,化作人形。
嫣然警惕的感觉到背后的存在:“谁!”
“是我。”
青予安陡然出声,在嫣然回头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抬手扣紧了她的脖子,直接将人摁在了墙壁之上。
嫣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青予安之后,才颤颤巍巍的握住了他的手臂,努力的张开嘴:“下界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的……我的确是在帮你,如果你继续跟燕沁在一起的话,会死……啊!”
青予安手下的力道更重了几分,将她的脖子捏的青紫。
“胡说八道!”
“如果不是为了你,青蛇怎么会给我传音呢!”嫣然大喊完,果然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她趁机从青予安的手下滑了出来,狼狈不堪的朝外跑去。
青予安抬手将她拦下:“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暂时不能说,但我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你的!无论是在上界还是下界,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的一丝,只要你相信我这一次,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嫣然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眼底满是泪光,“我跟燕沁不一样,我可以帮你,但她会害死你的!”
青予安冷着脸将她掀翻出去,嫣然狼狈的跌在地上,嘴角溢血的看着青予安。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不需要。”青予安走上前去,“把我的另一半元神还给我,不然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嫣然被他眼底的杀意震慑到,脊背泛起阵阵凉意。
但她也知道,一旦将这东西交出去,青予安可能马上就会杀了自己,当即开口:“元神给你可以,但你要带着我去找青蛇,我不可能死的不明不白!”
青予安的眉头紧皱,他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
想到这里,青予安高高举起手来,嫣然感觉到那滔天的杀意,慌忙从怀中拿出一小块的蛇皮碾碎,向外逃去。
嫣然赶紧朝着洞府外的山林里逃窜而去,霎时就没了踪影。
青予安则是看穿了嫣然逃跑的把戏,紧跟着寻去,一时间却失去了她的踪迹。
青予安才想起,自己一半元神还在别人手里,加上嫣然自己的能力,隐藏身形让他找不到还是可以的。
“混账!”青予安怒斥了一声,环顾四周无边的丛林,心中微动,灵力从袖袍之中倾洒而出,摧枯拉朽的力量足以将整个山头都荡平。
而远在上界的青蛇感觉到蛇皮消失,猛地从殿中惊起,化光而去。
青蛇到的时候,嫣然已经狼狈不堪的躲藏到山洞之中,洞外的树木都已经在青予安无差别的攻击下被清理平整,一眼就能望到边。
嫣然自己也受了些轻伤,一看见青蛇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你快帮帮我!青予安是真的想杀了我!”
“娘。”
青予安的声音也出现在了山洞,他手里正攥着一片尖锐的冰锥,冷眼看着山洞里的两人,“嫣然可是夺走了我一半的元神,您是要帮她,还是要帮我这个儿子?”
“自然是吾儿更为重要。”青蛇面对青予安面露难色,可仍是将嫣然牢牢护在身后,“可嫣然也是一心为了你才这么做,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与嫣然的苦心。”
青予安眉头紧皱,他可不知道什么苦心,需要让他将一半元神交托给她人的。
可青蛇横在嫣然面前,他也不好强行出手。
“嫣然可是差点儿害得我下界失败的罪魁祸首,娘你千万不要被她欺骗了。”
“吾儿难道连为娘的话也不听了吗?为娘护着嫣然,也是护着你的一半元神,就算来日真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有这一半元神在……”
青蛇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劲风骤起,她全然没想到青予安会突然出手,狂风之中并没有拦下人。
青予安身形极快的闪到了嫣然的身边,抬手直朝着嫣然的心口而去。
青予安真的是想杀了她!
嫣然被那深深的杀意所震慑,双腿发软无法及时逃脱,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来得及以灵力护住自己,饶是如此,在面对青予安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时,这点儿灵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嫣然整个人都被掀翻出去,砸进山洞之中,鲜血淋漓。
“嫣然!”青蛇大惊,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青予安的面前,“你若杀了嫣然,便永远不能知道另外一半元神的下落了!”
“您如今要为了一个外人,用元神威胁我吗?”青予安眼底的神色愈发复杂,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不过是一半元神,她之前可是想借我的手杀了燕沁,此仇不报,我心难平。”
“你真是魔怔了!”青蛇大喊,眼底的恨意却越来越浓。
自从青予安看上了燕沁,就做了许多糊涂的事情,他本该是上界的殿下,身居高位。
可为了燕沁,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找麻烦,甚至不惜将燕沁的心魔都接过来,去下界历劫。
燕沁究竟给青予安下了什么迷魂汤。
青予安手上的杀招已经凝聚成型,狂风闪电凝聚于他的指尖,青蛇还想上前阻拦,一道霸道的灵力却生成墙壁,生生拦在她的眼前。
眼看着嫣然就要带着儿子的一半元神灰飞烟灭,她赶紧大喊道:“吾儿,留嫣然一条性命,我叫她将元神还给你,不再阻拦你和燕沁的事情!”
青予安的杀招已经朝着嫣然扔了出去。
青蛇化作原型刺破屏障,蛇鳞都被灵力烧的焦烂,以真身阻挡在嫣然的面前。
眼看着青蛇的皮肉都被掀翻开来。
青予安大惊,慌忙收回了手里的招式,一连后退几步才勉强抵住了这杀招的反噬,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低低的捂着胸口,看着青蛇颓然的盘在山洞之中。
嫣然也被刚才的声音惊醒,隐约听到了青蛇的吩咐。
“把吾儿的元神还回去。”
嫣然陡然清醒过来,还想辩驳一二,却看见青蛇那只兽瞳里泛着冰冷的光,像是在警告她。
她只好从怀中取出了海棠花,花瓣依次展开,露出其中的半分元神来。
青蛇这才垂眸,以蛇尾盘住嫣然,将她带走。
青予安则缓缓的捂着胸口站起身来,母亲这么维护嫣然,只怕自己再追上去,也没法真的杀了嫣然,为之前的事情报仇。
洞府之外飘来一只纸鹤,其上依附着燕沁的气息。
青予安心神平静了几分,让那纸鹤停在肩头,燕沁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心魔未除,不要乱跑。”
“自己每天不见人影,倒是让我安分守己。”
青予安将这纸鹤抚平成折纸,悄悄收入了袖口,化光回天。
这纸鹤不像是燕沁直接传送回来的,倒像是存在他殿外的,只要他离开的太久,就会循着踪迹找来。
还真是关心他。
青予安收回自己的元神,又以一片翠叶为引,想要传音给燕沁通报平安。
翠叶飘向空中,却又打起了旋儿,久久都不能确认燕沁现在的方向,重新落入青予安的掌心。
难不成是燕沁出什么事情了。
青予安想到今日青蛇这般维护嫣然的模样,心里不免想到上一世燕沁的劫难,会不会也有青蛇的参与?
青予安不敢想下去,赶紧纵身而起,决定去许志那里寻找燕沁。
而此时不远处的山林之中,青蛇慢慢化作人形,将怀里已经身受重伤的嫣然给放了下来,刚才如果不是嫣然手里还带着青予安的一半元神,只怕刚才那一下,已经足以让嫣然元神重创。
“咳咳,他是真的想杀了我。”嫣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了除去燕沁,我甚至被天道伤了容貌,可他为什么半点儿都不信我,只相信燕沁,只相信正清!”
青蛇半跪在地上看着她,细长的两根长牙里生出毒液,她将毒液置入掌心,辅以药草抚到嫣然脸上的伤口处。
“因为他还没有看清燕沁的真面目。”
“要什么时候才行!”嫣然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伤口的疼痛却明显减弱,让她更加渴求青蛇的毒液。
青蛇将她半拥入怀中:“只要我们按照计划行事,吾儿总有一日会明白你才是她的良配。”
“真的吗?”
嫣然茫然的询问,伴随着毒液渗入身体,她的眼神也跟着涣散起来。
青蛇展露兽瞳,紧盯着嫣然的双眼,以声音蛊惑。
“当然了,他是我的儿子,怎会与我背道而驰。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他会放弃燕沁的,但现在,我还需要你回到上界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去找到……”青蛇的话都被树叶的梭梭声遮掩住。
嫣然却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明,很快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顶着受伤的身子化光而去。
青蛇站在原地,收起了两根细长的獠牙,眼底满是阴冷。
“帝君,你越是隐瞒这件事情,我就越是要做。”
话音落下,青蛇又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回到上界,掩去一身的伤口来到了帝君的庭院,看着他那素白而威严的背影,眼底的恨意渐渐浓了。
她不想为神一生,都只能在上界做一个青蛇。
青予安找到燕沁花费了不少功夫。
在他们去下界的时候,许志已经迁移了住所,同门的徒弟和弟子也都四处游历而去。
而今许志自己寻了一方灵力充盈的龙脉处,搭了个不大不小的院落。
四周环山,更有些世所罕见的兽类蛰伏于四周,于是青予安在这山林之中辨认气息就花费了好一段时间。
等找到两人的时候,燕沁正一身夺目的红衣从林中掠来:“当真是小气,不过是叫他帮个小忙而已,竟让我帮忙跑腿了这么久。”
燕沁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被拉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之中。
没想到被青予安抱了个满怀,燕沁忙将怀里的宝贝搂紧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隐匿身形来到这里,我的传音符都寻不得,我只好自己亲自来一趟了。”
青予安抱着她平稳落地,看见她还算平安,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燕沁则是环顾四周,确认了一下方向,看青予安:“既然你也过来了,不如帮我个忙。”
“帮忙的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青予安蹙眉不耐,她还没跟自己解释到这里来的原因呢。
“这不是你实力强么,师兄说这附近的兽类太强,他打不过,又舍不得龙脉旁种的田,想让我帮忙解决一下四周的兽类,看见危险的,就地斩杀,很好做的。”
燕沁又将怀里的宝贝抱得更紧,不等青予安答应,就急匆匆的离开。
对于燕沁的请求,青予安向来是不会拒绝的,他只好兢兢业业的帮忙。
而燕沁则着急忙慌的逃回了许志的院落,将怀里一株世所罕见的灵草交递给他:“这就是最后一味了,赶紧给我弄好了。”
许志挑眉:“书上说,找到了所有的东西混在一起吃了就行,我怎么给你弄?”
“不用炼一下么?”燕沁看着这一地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眉头直跳。
“不然我给你加点蜂蜜?”许志抱了个蜂蜜罐子。
“……”
燕沁不雅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索性将所有的东西都混杂于一处,借着灵力吸收进去。
许志眼看着她暴风吸入的模样,连连摆手。
“狼吞虎咽要不得!”
燕沁边吸收着东西,边传音给许志解释:“青予安来了!”
一听到这句话,许志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轻轻将手中的折扇一扬:“他个欺师灭祖的小崽子,净会让你这个做师父的操心,孽徒!”
“谁是孽徒?”
青予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燕沁一惊,加快了吸收的速度。
许志捏着折扇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可见燕沁求助的目光,只长叹了一声向外走去,顺势再将门窗都一并关上。
屋子四周都是燕沁布下的结界,青予安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去破开。
许志想的理所当然,于是走路的姿势也是十分随意,刚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孽徒,才发现院子里没有半点儿的光。
许志缓缓抬起头来,正见院外趴着个巨大的黑虎,一颗大脑袋就遮天蔽日,可此时此刻,却服服帖帖的看着青予安的手势行动。
许志咽了一口口水,所有的教训都咽回肚子里。
这尊大佛不是他能教导得了的,打扰了!
“那什么,你到师叔我这里来驯服巨兽做什么?”许志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青予安微微蹙眉:“不是你舍不得这里的田地,让燕沁去除兽的吗?我是代她做事。”
许志默默抹了一把汗,看着自己那都快枯死的田地,心虚十分。
“做的好,你赶紧让这巨兽离开,我去给你倒杯茶。”
“我要见燕沁。”
青予安走上前来,隐约觉得许志和燕沁今日都有些奇怪。
若是放在平时,他驯服了这么大一只巨兽,这两个人肯定连珠炮似的你来我往,嘴里不带停。
可现在许志竟想给他倒茶?
天上下红雨了不成?
青予安这么想着,愈发担心木屋结界中的事情,大步流星的朝里走去。
许志暗道不好,以折扇阻拦,抬头就对上了青予安阴狠的眸子,憋出一句。
“你师父在沐浴,怕你偷窥,特意降下结界来的。”
青予安的脚步生生止住。
门内的燕沁差点儿吞错了东西,可感觉到青予安的气息渐渐靠近,赶紧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只是你让我带回来的兽丹太臭了,连田地里的灵草都熏枯了,才落下结界的,青予安你不要听他乱说。”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青予安刚才可是和燕沁见过一面的,兽丹有没有怪味他难道探查不出。
倒是他们师兄妹的骗人技术,都如此拙劣。
“你我都是道侣,看看又何妨。”青予安笃定这两人是在骗他。
许志猛地张大了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怪不得都说青予安厉害么!
许志赶紧拦住,低声道:“我说殿下,就算上界的神仙也要脸的。”
“我也可以不要。”
青予安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拨开,独自走向木屋。
他的确没有撤去燕沁隐藏气息的结界,而是以劲风推开了门扉,正看见氤氲热气飘散而出,隐约还能看见一片粉白。
青予安瞳仁一缩,猛地将风收起。
“砰——”
木屋的大门骤然关上,力道之大,震得整个屋子都跟着簌簌落灰下来。
青予安匆忙的回过身去,只觉得气血上涌,更狠狠的瞪了许志一眼,生怕他多看见了什么!
上一世他和燕沁可以称得上是清心寡欲,除了些许肢体触碰之外再无其他,可没曾想,今日竟然撞到了这样香艳的场景。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不过多久,燕沁就只着了一身单薄的红衣走出来,看着台阶下背对着自己的青予安:“都说了让你不要进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许志用扇子捂着脸,说的义正言辞。
燕沁的脸涨红,心想这还不是你最先找的拙劣借口!
但好歹没让青予安看见自己的所为,她赶紧调用灵力将仅剩的东西都吸收殆尽,感觉到体内翻江倒海的恶心,抬手抚了抚额角:“话说你到这里来找我是为什么?”
“我从嫣然那里夺回了元神。”青予安压抑住心底的欲望,低声解释。
“当真?”
燕沁面露欣喜,暂时将身体的不适给压了下去,复而走到了青予安的身后,以掌心服帖的抵在他的后心口处,细细查探。
那元神还是一分为二的状态,但不出几日就能合二为一。
元神回归,燕沁悬着心总算放了下来。
只是以嫣然上一辈子的所作所为,分明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而且回到上界之后更是遍寻不得她的踪影。
青予安又是怎么把元神拿回来的呢?
燕沁颇为不解:“你是怎么把元神带回来的?”
青予安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青蛇终究是她的母亲,若是此事被宣扬出去,只怕她在上界的处境会更加为难。
而且元神都已经拿了回来,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但青予安也没有欺骗燕沁的打算,只是保持沉默。
“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燕沁随意的抽回了掌心。
青予安侧目:“下界几世,你倒是变得豁达不少。”
“懒得和你说。”
燕沁无奈的横了他一眼,继续折返回屋内处理残渣。
她想着,自己隐瞒青予安一件事情,青予安也隐瞒自己一件事,也算是一换一,何必咄咄逼人,反叫青予安注意到自己在做些什么。
青予安只当她是继续回去更衣,并未多说什么。
只有背后不远处的许志啪的一声将折扇收拢,意味深长的看着木屋的大门,对青予安说:“等这最后一世走完,你最好好好护着我师妹。”
“什么意思?”
青予安蹙眉,可许志却已经懒得等他一个答复,潇洒的从前门走了出去。
一门之隔内,燕沁听到许志的话,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无奈。
她知道师兄一直是为了她好。
可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做。
燕沁重新换上了一身夺目的红衣,踏出屋外与青予安重新去往上界,路途中间才提到帝君所说的那方小世界。
青予安听完之后,总觉得有些奇怪:“上界最近管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些。”
“毕竟你也是帝君之子,他总不会想害死你。而且我也观察过那方世界,只是因灵力匮乏,没有其他有灵力的世界那般强横,但本身却是稳扎稳打,反而比其他世界要稳定不少,你若是过去,至多是受些心魔的苦,我也更放心些。”
燕沁低声安抚,却在越过重云的时候,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果然,上一世她这具身子被挖了灵根,还是造成了些不可逆的损伤。
青予安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自己的殿中,不由分说的将她横抱而起,安置于软榻之上,才惊觉她身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青予安蹙眉查探,心底一惊:“你本就因为被挖了灵根,元神受损,怎么还动了这么多灵力,若是从重云上跌落下去,那你可……”
“你怎么比我师父还絮叨。”
燕沁横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抽离回来,“这不是旁边还跟着一个你么,有你在,我还能跌下去不成。”
“谬论。”青予安眉头皱的更深,这人怎么变得如此不知轻重。
“谬论就谬论。”
燕沁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自己调息修养起来。
青予安见状,无奈的落座于她的身后,为她修复损伤,不经意间却碰到她还未干的发丝,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方才所看到的场景,心神微动,霎时被心魔钻了空子。
“她是你的道侣,水乳交融不才是最好的治疗办法吗?”
青予安眼底渐渐被一层浓雾所覆盖,嘴唇翕动,喃喃自语:“我为你疗伤。”
“你这不是正给我疗……”燕沁话音还未说完,只觉得被一股霸道的灵力给托了起来。
她被安放到床铺之中,乌发散了满床,迷蒙的看着青予安倾身而下,那双狭长凝黑的眼眸亮的惊人,满是欲望的倒映出她的身影来。
“用这种办法,岂不是更好?”
青予安宽大的掌心如游蛇向下,修长的指尖悄然揭开那一层柔软的红纱,像是拨开花瓣,寻找那隐秘的花蕊,细细探索。
燕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更是被他的动作惊得闷哼声声,忙抬起手来抵在他的胸口,眼角都跟着红了一片。
“你……你分明是被心魔撺掇的,谁要同你在这做这种事情!”
“这些事情,我们早就做过了,是不是心魔撺掇的,重要吗?”
青予安手中的动作仍旧是不停,反倒是满意的看着身下的人皮肤泛粉的模样来,“我定能好好修复你的元神。”
“滚蛋!”
燕沁抬脚要踢,却反被轻而易举的扣住了脚踝,甚至还被轻轻的掐了一下。
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如今还会借着心魔肆意发挥了!
燕沁可不会由着他胡闹,心魔在体内的时间越长,影响就越是大,青予安但凡因欲望而叫心魔趁虚而入,之后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没想到他最深的欲望,竟然是做那档子事。
燕沁又气又恼,红着脸一掌打在了青予安的胸口,青予安只是退了稍许,又注意到她要逃脱的意图,赶紧擒住她一双手腕,折在头顶,竟是比她还委屈:“疼。”
“疼也比你被心魔侵蚀的好,快放开我。”
“不被心魔侵蚀,你就不会拒绝我?”青予安几不可察的挑了挑眉头。
燕沁仰脸看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青予安嘴角溢出一声浅笑,缓缓低下头来,在她嘴边讨了个香:“若是心魔当真侵袭入体,我还会这么温柔的对你吗?”
燕沁突然有点想要骂娘,这臭小子是越来越会套路了。
不过青予安的动作实在是过于轻柔,更不似在下界时那般霸道强硬,燕沁索性也就随他去了,只低低的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色欲熏心。”
青予安眼神一寒,差点儿就没保持住温柔的模样。
燕沁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是半点儿不反抗,更让青予安心动。
“师父,你对我怎么这么好。”
“这个时候不准叫我师父……你不许动了!”
燕沁老脸一红,声音都变了调,青予安却贪婪的将她拥入怀中,有些恶劣的一遍一遍叫她师父。
重重帷幔之中,燕沁疲惫的动了动指尖,看着身边的青予安已经沉沉睡去,想到方才的旖旎光景霎时红了脸。
她真是去下界多次都糊涂了,竟然这么纵着青予安!
燕沁小心翼翼的从青予安的怀里挣脱出来,悄然离开。
她一离开,青予安就缓缓睁开了眼,感觉到指尖还残留的余温,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浓。
都说双修之道是捷径,燕沁今日也好好体验了一把。
她刚从青予安的殿中离开,就明显感觉到吸收的灵力更加纯粹,可想到昨夜的光景,仍是面色薄红的快速离开,生怕被人看见。
之后一连几日,燕沁都细细翻看着有关于下一个世界的文册,足不出户。
青予安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时不时登门粘着人,顺带着将燕沁殿中的小仙子们也都打发了个干净。
等到下界的那一日,燕沁和青予安来到轮回台前,台下是一片看不穿的混沌。
燕沁一袭红纱裙立于轮回台边,扬手画出一面水镜,倒映出许志的身影来:“这几日传音多少次了,等会儿我就要去下界了。”
“再看一眼才放心嘛。”
许志说的云淡风轻,却透过水镜看见了青予安正从燕沁的背后走过来,眼神一变,“这次去下界,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呀。”
青予安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龙脉处的庭院中,许志和燕沁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事情。
“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真的不放心,也该是我回……”
燕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感觉到身侧熟悉的气息,慌乱之中将水镜给撤走。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青予安说的斩钉截铁,那还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次去下界,燕沁会有危险吗?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都是师兄逗你呢。”
燕沁笑的肆意,同他并肩而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红衣,“听说下轮回台的时候,若是执念足够深,去了下界便能记得此事,你一定要记住我今日的红衣,来日过来寻我。”
“我在问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青予安仍执着的询问,轻轻扣住燕沁的手腕,不叫她逃跑。
没想到他这么紧张自己。
燕沁这么想着,心头一热,反手扣住了青予安的手腕:“你这么相信,师兄的恶作剧不就得逞了吗?”
“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当初不是你将巨兽引到师兄的院门外的吗?他现在完全不敢出门,就知道跟我抱怨你做事不地道。”
燕沁说完还横了他一眼。
青予安一阵无语。
虽然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理由放在他们师兄妹身上如此合情合理,叫他不得不相信。
燕沁见他一副安心的模样,嘴角一抽。
在他的心里,他们师兄妹行事就这么不靠谱?这种理由也能信?
“眼看着去下界的时辰就要到了,你们二人倒是没有半分担忧的感觉。”
帝君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缥缈恍若自云端上传来。
两人齐齐回头,简单的行礼。
帝君面对燕沁的时候,眼神微变,出言提醒:“切记,做事以天道为基准,勿要搅乱此世间。”
燕沁对上帝君那双眼睛,竟有一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也是,她这条命本就是帝君给的。
她做的那些事情,自然也逃不过帝君的眼睛。
想及此处,燕沁还是郑重其事的躬身行礼:“燕沁明白,还请帝君放心。”
“那就去吧。”
帝君如此说着,将轮回台的开口彻底打开,混沌之中也已然出现了万千世界的场景碎片。
若无人帮忙,只怕会落入不知名的世界里去。
燕沁感觉到狂风骤起,侧头看向了身边的青予安。
“千万不要忘记了我,我会穿一辈子的红衣,等你来找我。”
青予安额角的发丝都被吹的凌乱,可眼神却满是坚定,甚至拉住了燕沁的手:“我会记得的。”
“可别忘了。”
燕沁莞尔一笑,与青予安一同跳了下去。
帝君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化光落入那世界之中,可就在青予安的魂魄即将钻入世界的时候,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拦了一下,堪堪停在混沌之中。
“燕沁,你到底还是做了此事。”
帝君喃喃自语,余光瞥见角落的一抹浅粉,仍默不作声的挥袖而去,身后的轮回台缓缓的合上。
待帝君彻底离开之后,嫣然带着一个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将那人扔进轮回台中。
轮回台彻底的关上。
嫣然环顾四周不见人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化光离去。
……
下界,松林镇白府。
白府嫡长子白清奕急急从盛京归来,就看着呕吐不止、日渐消瘦的妻子,心疼不已,忙叫人去请大夫,急的在门前打转。
“都怪我此行一去太久,一整个月都在来往盛京的路上,全然没顾忌到娘子一人在府中多有不便。”
白清奕自责不已,反倒是身旁的庶弟走上前来,低声安慰:“兄长这说的是什么话,日后若真的能去盛京的书院教书,那可是前途无量,嫂子也不过是个丫鬟出身,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再娶一个就……哎哟!”
白清奕红着眼眶给了他一巴掌,打的庶弟连连后退几步,嘴角渗血。
“我这此生只娶鸢儿一人!”
庶弟白清运捂着肿胀的脸,狠狠朝着地面啐了一口:“你真是托生错了肚子!身为嫡长子,却只娶个丫鬟,两三年都无所出,叫我们白家在松林镇颜面尽失!还疼的跟宝贝似的!”
“你这混账!”
白清奕还想追上去打人,却见门扉被推开,老大夫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眼底都是喜色的朝他行礼:“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少夫人已经有孕二月了,呕吐恶心实在是正常不过,只是身子稍弱些,但只要好好调理,一切无碍啊。”
白清奕欣喜若狂的冲进屋内,与鸢儿相拥:“我们要有孩子了!”
门外,庶弟白清运的脸色却惨白起来。
嫡长子若是诞下了儿子,那他在这府中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白清奕自从得知妻子有孕,便开始观察鸢儿在府中的处境。
庶弟对自己的妻子并无半点儿尊敬,就连老母亲也是迂腐的性子。
得知鸢儿有孕不过两日,老母亲便叫了鸢儿到院子里站规矩。
白清奕亲自过来说情,虽说好好将鸢儿带到了廊下,准备离开,却也听了老母亲的训话:“她一有孕你就这么纵着她,等她来日爬到你的头顶,这白府的匾额怕是要摘下来,跟那小丫鬟去姓!”
白清奕面色一白,身边的鸢儿战战兢兢的抓着他的袖子,小声说:“大夫也说,多走动走动对孩子好。”
那就在这烈日下站着?
白清奕又气又恼,悄然捉住了鸢儿的手腕,直言道:“既然这府中无人将鸢儿当做少奶奶来看,那我也不去盛京述职,只在松林镇等着她诞下孩子。”
老夫人大惊失色:“盛京那么好的差事,哪儿能因为这丫鬟……”
“再好的差事,怎比鸢儿和孩子重要。儿子心意已决,母亲和父亲再说什么都无用,我这就去给书院的鹤老先生书信一封。”
白清奕是出了名的情种,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不出两日,拒绝述职的长信已经送到了盛京,鹤老先生书信三月未断,也没能将他这个大才子给劝回来,最后只送了个和田玉佩来。
“望夫妻和顺,平安诞下孩子,若有来日盛京再见,定好好喝上一盏。”
白清奕笑逐颜开,收了玉佩给未来的孩子留着,回信一封:“鹤老先生的恩情,学生永生不忘,待日后孩子成年,定叫他去盛京答谢。”
回了信,白清奕看着妻子晒太阳的背影,缓缓勾了勾唇角。
白清奕就这么守着妻子到了生产那一日,鸢儿上半辈子是个劳碌命,却不曾想生产的时候是顺产,白清奕不过在外守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嘹亮的哭声。
嬷嬷们兴高采烈的捧着血水从里面冲出来:“大少爷,少夫人生的是个女儿!哭声嘹亮的很,定然是个健康漂亮的孩子呀!”
“真的吗!”
白清奕欣喜若狂,一旁的几个庶弟也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老夫人狠狠一拍扶手:“真是个丫鬟命,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老夫人的声音无比洪亮,屋内刚刚出生不久的孩童却听了个十成十。
燕沁在这孩子的腔子里,还睁不开眼,却已经知道自己此世的处境,这奶奶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下雨啦!”门外的嬷嬷又惊叫起来,“天降甘霖,是个好兆头啊,小小姐是福星啊!”
“鸢儿,你看看我们的孩子,长得可真可爱。”
“清奕,女儿才出生呢,哪里看的出好不好看。”
“我们的孩子,就是最好看的!”白清奕的声音满是温柔,连带着怀抱燕沁的动作也都无比温柔。
燕沁心中微暖,努力动了动手指,隔着襁褓去触碰白清奕。
她很喜欢这个爹爹。
白清奕感觉到她的动作,高兴的都快要跳起来,一直搂着她和鸢儿说话,半步不离。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五年时间过去。
燕沁已经长成个小人儿,她之前瞒着青予安找师兄帮忙,借着天材地宝才让这辈子保留了之前的记忆,与之相对的,等她重新回到上界的时候,会面临相应的惩罚。
但只要能帮助青予安平安度过此世,她不在乎那点儿惩罚。
而且为了让她能保护好青予安,她特意将青予安的魂魄拦在轮回台中一段时间,如此一来,她势必比青予安要更早投胎,也有更多的时间去修炼自身。
毕竟在这没有灵力的世界里,若青予安遇到了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一世所有努力就前功尽弃,她不得不提早投胎,为护着青予安做好准备。
“沁儿。”
柏鸢在不远处低声呼唤。
燕沁恍然回过神来,收回了手中不过臂长的木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朝着柏鸢而去。
五年光阴,她已经知道柏鸢幼时也是商贾之女,之后家里遭了劫难,才被变卖为丫鬟入了白府,而后和白清奕日久生情,她亦不再是白家的丫鬟,却又不愿再寻回旧日的姓氏。
于是取了白字多一木,以柏字做姓。
燕沁则一身红裙跑过去,看着柏鸢微微隆起的小腹,甜甜一笑:“爹爹说娘亲每日走的太多了,该好好在院中修养才是。”
成婚多年,柏鸢听见燕沁这么说还是偷偷红了耳尖:“哪儿就那么矜贵了。”
“娘亲害羞了。”
燕沁赶紧牵住了柏鸢的手,余光却瞥见二叔三叔家的两个丫鬟正远远看着,当即侧目而去。
燕沁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眼睛圆又大,可当她冷冷瞥去时,甚至能让大人们都觉得脊背发寒,像是被活了多年的老者威胁。
两个丫鬟只被看了一眼,就匆忙离去。
“沁儿在看什么?”柏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见角落里掠过的一片衣角。
“没什么。”
燕沁摇头,回首又是一副温和纯良的模样,还轻轻的摸了一下柏鸢的肚子,“沁儿饿了,想回去陪着弟弟妹妹吃饭了。”
柏鸢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点头:“今日有沁儿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呢。”
燕沁忙不迭的点头,跟着柏鸢进了屋,直接蹦上桌子,瞧见个没见过的嬷嬷过来送桂花糕,当即探出手去,手腕上的银环悄然从桂花糕上掠去。
银环变黑。
燕沁蹙眉,狠狠打落了嬷嬷手里的桂花糕,碟子碎了一地。
“哎哟!小小姐这是做什么呢!”嬷嬷大惊,忙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柏鸢被吓了一跳:“沁儿没受伤吧。”
“没受伤,就是今日练剑手臂太酸,不小心打碎了桂花糕。”燕沁委屈巴巴的揪着柏鸢的袖口,“娘,这嬷嬷沁儿从没见过,沁儿不想在院子里看见不认识的人!”
嬷嬷眼神慌乱了一瞬:“少奶奶,奴才是……”
“沁儿的确是不喜外人来伺候,嬷嬷您还是回您之前的院落伺候吧。”柏鸢最是心疼燕沁,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叫院中的张妈来伺候就成。”
嬷嬷脸色发白的抱着碎盘子离开,低头看了一眼燕沁,眼底满是阴毒。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不过是个五岁的姑娘而已!”
白清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扫去眼前所有的东西,目光阴狠,“眼看着父亲的身子日渐虚弱下去,这个时候再让那丫鬟生出个儿子来,我在这白府里,只怕没有半点儿容身之处!”
刚刚从燕沁院中退出来的嬷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忍着砸落在身上的笔墨,连连磕头。
“奴才已经几次三番的派人去,下毒八次,都被燕沁小姐失手打落,刚想塞几个未见过的丫鬟进去,也都被燕沁小姐打了出来,实在是找不到办法了。”
“废物!”
白清运怒斥一声,直接叫人将这嬷嬷打发出府,听着嬷嬷的求饶声,心里更是烦躁不堪。
他的妻子,白府的二少奶奶也跟着拧碎了帕子,又斜眼看白清运。
“你那两个小妾生的儿子,加起来也比不过燕沁那一个丫头。要是那两个儿子再争气一点,这偌大的白府能留给他白清奕吗?”
白清运挑眉,他身为庶子,当年用尽手段才娶到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做正妻,本来是高兴事儿,谁知这小姐无法生育,竟又塞了两个丑陋无比的小妾来给他生孩子。
五年间生了两个儿子,如今还牙牙学语着,还有个如今还分不清爹娘是谁,和燕沁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怪我有什么用,说不定你要是自己能生,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二少奶奶听罢,又低声哭泣起来,“要不是我不能生,哪里能嫁给你这无用的庶子。”
“你再说!信不信我打死你这败家娘们!”
“你打啊,打死我一了百了!”
夫妻二人吵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却未见一抹红影正蹿了起来,在门前看了一场好戏,等到两人就要动手,才跳到屋子里,甜甜的喊了一声:“二叔,二姨。”
白清运听见声音停了手,二少奶奶却没收得住,一个巴掌打的白清运的脸都肿胀起来。
“二姨怎么好打二叔!”燕沁大喊。
“你!”白清运的头都被打偏到一旁,本想骂正妻一顿,却不曾想燕沁这一嗓子喊进来一堆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路过院门口的老夫人。
老夫人刚进来就看见白清运脸上一个巴掌印,神色冷淡的看二少奶奶:“我们白府好歹也是十里八方的大户人家,你这么打夫君,说出去惹什么笑话。”
二少奶奶赶紧低头,委屈的直哭。
白清运也不是正室所出,面对老夫人还战战兢兢的,更怕她因为此事到老爷耳边吹风,赶紧道:“我们只是闹着玩呢。”
“才不是闹着玩呢,那一巴掌打的可响了。”燕沁出言。
“……”
死丫头!
白清运恨不得把燕沁给拎起来打一顿。
老夫人虽然不喜燕沁这个孙女,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的孩子,比白清运这个妾室所生的孩子要亲,当即说道:“你们成天在府里这么闹腾,也不怕打扰了老爷的休息,这小半个月你也不要管家里的生意,在这训好你的妻子,别叫她出去惹人笑话才好!”
“母亲,我……”
“不必多说,就这么决定了。”
老夫人说一不二的离开,又瞥了一眼燕沁,“红衣是出嫁该穿的衣裳,还不去脱了。”
“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火,但爹爹又怕我去灶台旁蹲着伤着,这才日日给我穿红衣。而且大红色多喜庆,说不定喜庆的能让爷爷的身体好起来呢。”燕沁甜甜一笑。
老夫人听见她这童言童语,不禁莞尔,揉了揉她的发顶:“别在你这二叔多待,小心你爹回来找不到你,又要着急。”
“沁儿知道了。”燕沁点头,送走了老夫人,又折返回到屋中,从怀中取了个玉佛来的。
这玉佛通体透亮,俨然是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
白清运被禁足,还想教训燕沁,可看见这送来的玉佛又说不出话来:“你将这贵重的东西拿过来做什么?”
“娘说,谢谢二叔今日送来了些嬷嬷和丫鬟,但我们院中实在住不下。娘只好将他们打发走,又怕抚了二叔的脸面,特意叫我送了玉佛过来,叫二叔消消气。”
燕沁将玉佛直接安置在桌上。
抬手不打笑脸人。
白清运的怒气顺势僵硬在脸上,他到底还教不教训这死丫头呢?
“爹爹快回来了,那沁儿先走了。”燕沁也没准备多待,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回到院子里正看见几个丫鬟在找玉佛,赶紧上前。
“燕沁小姐,您看见这里的玉佛没?”
“是那个青色的佛像吗?”燕沁假意不知,歪了歪头,“二叔今日不是派嬷嬷送来了桂花糕吗?我将那佛像当做是还礼送去了。”
几个丫鬟捂着胸口倒抽一口凉气,小祖宗,那东西可贵重了呢!
谁知白清奕回来得知此事之后,又听着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向燕沁的眼神里满是赞许。
“燕沁做的对,一鞭子一颗糖,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爹爹最好了。”
燕沁笑着抱住白清奕的手,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她真是为了娘亲腹中的弟弟妹妹操碎了心呐。
可父女俩再看向正在织虎头帽的柏鸢,仍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更加坚定了想法。
娘亲太单纯了,她不得不防。
鸢儿太纯良了,幸好有燕沁这个好女儿在侧帮忙。
父女俩心思各异,白清奕却笑着将燕沁抱了起来:“沁儿比外面那些五岁的孩童都要懂事些,武功底子亦是不错,可想跟着爹爹外出做些生意,也好见见世面。”
白清奕从这孩子二岁就会拿木剑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绝非池中物。
虽是女子,可若屈居于这小小院中,也难有出息。
倒不如借着她年岁还小,没有外面对女子的那么多条条框框,四处走走,兴许来日不必困于女子身份,而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燕沁眼睛一亮,可旋即又看向柏鸢:“沁儿要等娘亲生下弟弟妹妹,再去陪着爹爹。”
“好。”白清奕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而燕沁心里却是十分雀跃,她也在这宅邸里待得够久了。
而且这处是没有灵力的世界,她想用灵力寻人是痴人说梦。
她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红衣,若是青予安还记得自己跳下轮回台前的话,定然会记得自己这一身红衣。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无比出名,让所有人都知道红衣的存在。
青予安才能找到她。
而她也只有走出这院落,才能去世界各处寻找青予安的下落。
燕沁的眼睛更亮了几分,搂紧了白清奕的脖子:“日后我不想只做个府中的小姐,我想去看看大海山川,可以吗?”
白清奕想到年轻时自己游历山川时的潇洒,又想到柏鸢在府中曾经的困苦。
他终究是不想让女儿在府中磋磨一辈子。
“只要沁儿能护好自己,天下之大,爹爹都随你去,只要记得日后回这松林镇,见见我们就好。”
燕沁偷偷红了眼眶:“你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来瞧瞧这虎头帽做的如何。”
柏鸢轻轻唤的两人,白清奕忙不迭的抱着燕沁走过去,低头细细瞧那虎头帽,燕沁就在白清奕的怀里靠着,心里思绪飘远。
她投胎的这么好,青予安会不会也投胎的这么好呢?
燕沁没来得及细想,只觉时光匆匆而过,几个月后柏鸢就生了个男孩儿,十分亲燕沁这个姐姐,又过了三年,白府老爷寿终正寝,彻底将家主之位交给了白清奕。
柏鸢也总算成了当家主母,再无人敢用丫鬟两个字叫她。
燕沁在府中生活也更加肆意,八岁跟着爹爹出去走商,路遇山匪也不惊慌,还自学了不少武艺。
等九岁弟弟已经会走路说话,白清运和几个叔叔都无法轻易伤害柏鸢,燕沁在自请到松林镇外五十里远的城中武馆去习武。
不过一年,她才十岁有余,武功就能远胜成人,从此之后,周围几个城镇都知道松林镇白府,一个书香门第,生了个武状元,还是个小丫头。
燕沁知道爹爹和娘亲远去几百里的田庄收租,她便自己收拾好行李,独自穿行雨中,走了五十里的路回到白府。
刚回到院子里,就见白清运的两个儿子夺走了弟弟的玩具。
她弟弟起名叫燕泽,如今快要五岁,却比平常人要聪明很多,被夺走了玩具也不气恼,自顾自的刻着自己的小木雕。
“你还真是无趣,换做隔壁老王家的儿子,抢了他的东西可得哭天抢地呢,你就只顾着弄那块烂木头。”
“他就是个呆子,可不比燕沁那么狠!”
白清运的两个儿子嘲弄连连。
燕沁眼神一凛,她就知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这些年来,爹爹一直顾念白清运和几个叔叔都是手足,虽然有嫡庶之分,但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什么,白清运平时也会审时度势,知道奈何不了爹爹,每每又被燕沁堵住嘴说不出话,面上还算恭敬。
但只有白清运这两个不争气的傻蛋儿子,只要燕泽爹娘不再,就会过来找茬。
“知道我狠,还敢欺负我弟弟?”
燕沁冷笑着走入廊下,摘掉身上湿漉漉的斗笠,“再不走,可别怪我动手。”
两个小孩子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也不回的跑了,手里的玩具也扔进雨水里。
燕泽看见燕沁,霎时笑逐颜开:“姐姐。”
“下次不要让下人们再离开了。”燕沁从雨中将玩具捡回到他的手里,为他整理好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柔声道,“爹娘不在的时候,姐姐都会回来陪你的。”
像是为了弥补上一世的兄妹之情,她这辈子待这个弟弟格外的好。
燕泽果然低低的嗯了一声,献宝似的将手里的木雕递到她的面前:“我刻的姐姐。”
“很像我。”燕沁笑着收下,开始思虑以后要不要让这个弟弟去当个木匠。
燕沁带着他回到屋中,一直陪着他玩到晚上才回到自己房间。
每每到了晚上,她总想起青予安投胎的事情,也想起许多细节之处来。
之前投胎的时候她走的实在是太仓促,完全没想到青予安出生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预兆,而今花了十年的时间给她思考。
倒是让她隐约想起,上界里越是实力强大的人,从轮回台落入下界转世投胎时都会天生异象,就像是她出生时,也是天降甘霖,是天道接受自己到此地的证明。
青予安若是降生于世,应当也能看见天生异象。
想到这里,她愈发觉得松林镇太过于偏远,若只是在四周徘徊,她又怎么知道有谁出生是天生异象,兴许是在她所在的晟朝,也有可能是在敌国也说不定。
又是一夜无眠。
燕沁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起身,不论刮风下雨都已经习惯习武。
练武两个时辰之后,二叔家的两个儿子又找上门来,吵吵嚷嚷的要找燕泽一起玩,燕沁也不阻拦,自顾自的继续练剑。
“不好了!”
管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燕沁小姐不好啦,燕泽小少爷跌入湖中了!”
燕沁大惊,扔了手里的木剑就朝着后院冲去,二叔家的两个孩子就在湖边看着,燕沁瞳仁微微收缩,看几个下人将燕泽从湖中捞了出来,忙帮他将胸肺里的水都按压出来。
燕泽迷蒙的睁开眼,揪着她的袖口:“姐姐,是哥哥推……”
“姐姐知道,管家,快去叫大夫过来。”
燕沁佯装镇定的开口,背后已经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二叔和二姨的声音:“哎哟,这大冷秋日的怎么到湖边来玩了,你们有没有掉下去?”
“燕沁,你怎么管教弟弟的,你两个堂弟可是从来不到湖边来的!”二叔急的跟什么似的,就差没直接指着燕沁的鼻子骂,“你不是学了一身武艺吗?也不好好看着燕泽,叫他带着我两个儿子乱跑到这里!”
管家在一旁瞧着,心里都替燕沁委屈。
这几年来,燕沁对待白清运可称作恭敬,而且今日分明是燕泽落水,他又是府中最小的孩子,怎么也该是骂白清运的两个儿子,怎么还骂到燕泽头上来了。
只可惜白清奕不在,白清运说是半个家主也没错。
管家只好和稀泥:“燕沁小姐,还是先照顾好燕泽少爷为好。”
“子不教,父之过。”燕沁抬手止住了管家的话,眸底一片寒意,将燕泽交给疾跑来的大夫后,缓缓站起身来,“燕泽今年不过五岁,若是落水留了什么病根,我就是打断你两个儿子的腿也不为过。”
听见燕沁这阴狠的发言,管家都被小小惊骇的后退了一步,忙叫人去请老夫人来主持大局。
白清运更没想到这个十岁丫头能说这么狠的话,但无论燕沁再怎么厉害,在白清运的眼底也至多是个多年的麻烦。
如今又看见两个儿子也跟着来到湖边,还有人落水,心里也是担忧和生气并存。
“你小小年纪,竟然就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二姨怒斥一声,抱着两个孩子不撒手,只狠狠的盯着燕沁,“燕泽是你的弟弟,我的两个儿子就不是你的堂兄弟了?而且我儿子这么乖,说不定是燕泽想要推他们下去,反自己跌下去了也说不定!”
“你两个堂弟什么时候来过湖边,这次还不是跟着燕泽来的。”
白清运见状这才跟着说话斥责,“我看是你爹娘将你骄纵的无法无天了,上下尊卑都不分,还教训起我这个长辈来了!”
四周的下人们都跟着议论纷纷。
燕泽都跌入湖中了,这二爷还能这么扯理由呢!
“到底怎么了!”老夫人也闻讯而来。
白清运颠倒黑白的将事情说了一通:“还不是燕泽把两个哥哥叫到后湖边上来玩,反而自己跌入湖中,这才惹出事情来。”
老夫人眉头紧皱,正要找人说些什么,身边的燕沁已经闪身出去,抽出腰间的长木剑,不偏不倚的扫开了二姨的手臂,一把将她怀里的两个堂弟给捉了过来。
两个孩子被吓得不轻,正要道歉,燕沁就将人一推,一人脸上赏了个响亮的耳光,那清脆的一声让四周霎时寂静起来,只听见燕沁的声音。
“说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半句虚言,我拔光你们的牙!”
燕沁目光凶狠,就连护院都没跟上她的动作。
二姨更是被吓得不轻,捂着已经流血的手背喃喃自语:“这不是木剑么……”
两个孩子被打了耳光,刚懵了一下,燕沁的第二个耳光也到了,又急又快,打的两个孩子霎时回过神来,嚎啕大哭着。
“他什么都比好我们的东西好,所以我们才推了他!”
“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白清运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捂孩子的嘴,却猝不及防的被燕沁的木剑打了一下,疼的连连后退几步。
燕沁反手扣着木剑,眸光泛着冷光:“与其说道理,倒不如叫人开口自己说出个真相来!二叔刚才说我不知尊卑上下,可二叔自己又可曾分得清是非黑白?”
白清运捂着手背,咬牙:“你个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怎么了?我护得住自己的弟弟,也能为弟弟打出个真相来。可二叔你连自己两个儿子都管教不好,七八岁的年纪就知道推人下水,十二三岁岂不是要出去提刀杀人了。”
燕沁冷冷嗤笑一声,猛地将手里的木剑扔到地上,重新走到老夫人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下,“燕沁今日为弟弟出头,未分尊卑,斗胆骂了二叔,等会儿就自行到祠堂去领五十板!”
燕沁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却又条理清晰,让人找不出错处来。
老夫人也是微微一愣神,旋即目光冷冽了起来,抬手将她拉了起来:“是该罚!可你二叔更该罚,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你竟然还让个十岁的丫头来告诉你这六个字,真是辱没了我们白府的门楣!”
“母亲……”白清运眼皮子直抽,面对老夫人这位高权重的人只能讨饶。
“不必说了!连燕沁知道有错就罚,你们一家子一个也跑不了,拿家法来!”老夫人狠狠将拐杖砸在地上,“清奕不在,就叫我这个老婆子来管家事,不然这掌家之权才给你几天,就闹出这么多事情,燕泽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老婆子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白清运的怒意都跟着僵硬在脸上。
这燕沁从出生开始之后就跟他作对!
燕沁则是冷睨了他一眼,朝着祠堂走去,还吩咐管家:“奶奶说的对,有错当罚,管家不用给我放水。”
老夫人听在耳朵里,对这个孙女是真的挑不出一点错误来,只是心中更气:“你们真是连个丫头都不如!”
白清运和二姨都缓缓的垂下了头,身边被打的两个孩子哭得更大声,仍是被家法伺候,打的下半身都快没了知觉,躺在床上都龇牙咧嘴的疼。
等白清奕和柏鸢得知此事回来的时候。
燕泽也发热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日日跟在燕沁背后当小尾巴,一看见柏鸢回来就哭诉不止,柏鸢看着燕沁背后的伤还没好全,青紫一片,马上就红了眼。
“你这孩子,五十棍子真受着啊!”白清奕也恨铁不成钢,忙叫人将最好的伤药都找过来。
燕沁却微微垂眸,她本来也不想将自己搞到这种境地。
但爹娘的心实在是太软了,纵容了白清运这么多年,她必须得用自己这次受伤让白清奕明白,白清运一家子,留不得。
于是燕沁咬着嘴唇,挤出几滴眼泪来。
“爹娘平时不在家不知道,二叔和二姨总是什么事情都怪燕泽,偏生燕泽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那两个堂弟就总是欺负他……我就想好好给他出头一次,再不让二叔他们欺负燕泽了。”
听到燕沁那声音软软的话,柏鸢的心都跟着化了,又将燕泽也抱过来。
“以后我都不走了,就留在你们二人身边。”
白清奕听在耳里,这么多年来燕沁从未说过二叔们的不是,这一次只怕是真的伤到了,甚至不惜得直接对家里人动手。
他性子并非那么软弱,只是被亲眷关系磨软了耳根。
如今看着女儿背后的青紫,他一咬牙一跺脚:“既然二弟也都成家立业了,便如其他几个弟弟妹妹一样,给了银钱铺子打发出去,再留不得了。”
白清运在白府里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没想到有一日会毁在个丫头片子的身上。
临走之日,他看着乖巧的燕沁站在白清奕身边,心里却满是怒意。
在燕沁还没出生之前,他还能在白府里找到一席之地,可等到燕沁出生之后,他就没有成功做完一件事情。
下毒无果,塞人无果,有时候就连他想要去偷看白清奕的书房,燕沁也会时不时的出来拦人,当想要教训她的时候,燕沁又总是适时的拿出些礼物来,堵住他的嘴,还顺便到老夫人跟前得了些好。
“燕沁你就是个怪物,别看你现在这么得意,总有一天你会聪明反被聪明误的!”
白清运将这多年的怒气都吼了出来,带着妻室彻底离开松林镇,决定到隔壁的城中去落脚。
白清奕听完皱眉不止:“燕沁,别听你二叔的话。”
“二叔这样不配做父亲的人,的确说不出什么好话。”燕沁直言。
白清奕的安慰,很快就变成了教训,轻轻一弹她的脑门。
“你才多大,就会这样编排长辈了?”
燕沁委屈的捂着脑门:“书上说以牙还牙,我可不得按照二叔说的话返还回去吗?”
白清奕满腹的教训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姑娘年纪大了,管不住了。
他只好长叹了一声,拉着燕沁回到干干净净的白府之中:“罢了,你二叔一走,这偌大的白府也只有我们一家了,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是为父最大的心愿。”
“嗯!”
燕沁重重点头,心却已经飞远。
家里的事情总算解决的稳妥,没了白清运,想来白府再不会出什么大事,她也可以安心的修习几年,等到三年多之后,过了十四岁的生日,她便可以出远门游历了。
那时候,青予安应该也降世了。
燕沁照样雷打不动的练武了三四年,等到十四岁生辰一过,她已然是近几个城池里武功最高的一个。
十二就帮人捉住了江洋大盗,十三偶遇采花贼,直接断了那贼人两条手臂,还叫他终生不能做男人。
燕沁二字,可谓是声名远扬。
可燕沁还是没查到哪里天生异象,决定背起行囊出去走走。
后得知白清奕曾有个盛京的恩师想要拜访,只是这么多年家业缠身,脱不开身,一直只有书信来往,是心中挂念的事情。
她便自告奋勇:“那我替爹爹去拜访一番吧,我都十四了,武功这么高,普通人也近不了我的身,想来这路上不会出事。”
白清奕脸上已经多了些皱纹,如今打量着眼前的女儿,她不再是个萝卜墩似的小娃娃,已然抽长了身子,褪去了稚嫩,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只是她习武多年,行走坐卧间都是雷厉风行,腰间常陪着一把长剑,看上去不像是大家闺秀,更像是江湖侠女。
“不然还是从二叔的镖局里借点儿人,他好歹是你叔叔,不会害你的。”
“爹,二叔那镖局怎么开的你也知道,日后不要去蹚浑水了。”燕沁长叹,这才没几年呢,白清运道歉了两年又跟白清奕和好如初,燕沁都恨不得感慨一句。
这就是所谓的兄弟吧。
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燕沁赶紧补了一句:“而且镖局里没一个人能打过我的。”
“……”
白清奕索性将书信写好了往她怀里一塞,赶紧把人打发出去。
这几年来,他愈发管不住这丫头了。
燕沁喜滋滋的去收拾行李,弟弟燕泽听说她要走,翘课了来见她:“姐姐真的要走啊。”
“也该走了。”
她算着青予安降生的时间,最晚也会在她十八之前,她还是赶紧去找到点苗头,最好把人从怀胎的时候就保护起来。
燕泽红了眼,拉着她说了一晚上的贴心话。
燕沁从不知这少言寡语的弟弟有这么多话,也将府中的利弊都一一告诉他,等到临走时,她一身红衣翻上马背。
“阿泽,一定记得姐姐说的话,日后这白府可要交给你的。”
“我知道了,姐姐这一路要小心啊!”
燕泽赶紧挥手,柏鸢也哭成个泪人,可她的确不想女儿嫁做人妇,跟自己一样去夫君家里吃苦,只忍痛挥着帕子。
“多回来看看。”
“她走了好,我们一家子再不用夜里看见红影吓一跳了。”
白清奕赶紧安慰妻子。
燕沁没走出多远,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又感动又好笑。
感动于她娘和弟弟这么舍不得她。
好笑于他爹爹吐槽她一身红衣。
“这里里外外都是红衣的确太惹眼了。”燕沁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彻底离开松林镇,打听到盛京是人最多的地方时,猛地一拍手:“我把里衣换成白的,应该就不会那么下人了。”
起码她起夜不会吓到亲爹了。
白府里的白清奕狠狠打了个喷嚏,就被柏鸢捂住了口鼻:“女儿刚走,你就打喷嚏,多不吉利。”
“……”白清奕委屈,但不好忤逆妻子,只好把剩下的喷嚏也给憋了回去。
再说燕沁。
燕沁这辈子的确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可体内的灵魂却是个老油条了。
她这一路来行侠仗义博得美名,可若是落脚于哪个地方的时候没事可做,她就自己创造条件,哪怕是把村庄里频频消失的鸡鸭都给捉回来,再顺手捉住个顺手牵羊的小贼。
她也刻意的把事情都搞大。
要捉鸡鸭,就连鸡鸭棚子一并毁了,闹得村里人尽皆知,再赔钱。
若要捉躲藏多年的江洋大盗,她就特意放人那人在镇上跑一圈,再把人制服在屋顶上,非要打穿谁家的屋顶,闹醒一镇子人,再赔钱。
虽然这位姑娘做好事,但架不住这姑娘做好事的时候动静大。
如此这般,她一路走过的地方虽然没什么银钱损失,百姓们却都十分疲惫。
等燕沁好不容易来到盛京的时候,想找个茶楼歇脚,就听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
“话说那红衣姑娘,一路所行之处都是灾殃!虽能一一化解,可免不了兴师动众,惹得两个山头外的村庄都知道此事,可谓是行走的灾星,所及之处无一幸免呐!”
原来她在别人嘴里,不是侠客是灾星吗!
燕沁一口水堵在嗓子眼,仗着爹爹给的银钱多,扔了一锭金子给小二。
“叫那说书的换个故事,这个不好听。”
店小二见她一身红衣,只当她是无辜的人,莫名被说书人口里的故事连累,又细算了一下,乖乖将金子还了回去。
“故事怕是不能换。”
“怎么说?”燕沁挑眉。
“您这一锭金子,说不定还没说书人一天给咱们赚得多,赔本的买卖,我们可不做。”店小二连连摆手,还生怕她心里不痛快,又送了一碟子糕点来。
燕沁面露疑惑,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名声闹大,无论是她去找青予安,还是青予安来找自己,都能轻松点。
但她还是不想别人叫自己灾星。
她刚想掏第二锭银子,就听说书人又一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整个茶楼嘘声四起,但金银却都是噼里啪啦如雨的落在说书人的台前。
说书人摸了摸胡子,随手抓了三锭金子笑的合不拢嘴。
燕沁嘴角一抽,如此看来,自己手里的两锭金子的确不太够用。
她吃完了一碟子送来的糕点,便抱着包袱匆匆离去,看着人流如织,听着车水马龙,想这里果然和松林镇相差太远。
只是她从未想过,在这等完全没有灵力的世界,人们生活的也是这样幸福美满,甚至比那些有灵力的世界更加安稳。
不过她环顾四周,也没忘记爹爹的嘱咐,寻得翰林书院四字匾额,带着书信轻松踏入其中。
这里的匾额上虽然写着翰林书院四个字,可燕沁却也看见了不少武生从旁走过。
眼前带路的小厮是个人精,看出她有些不解,又是位如此漂亮的姑娘,腰间佩剑,赶紧解释。
“我们晟朝重武轻文久了,前两代皇帝这里还只是书院,最近几十年已经分为文武两院,您等会儿要找的鹤先生就在前面的文院。”
“多谢带路。”
燕沁了然的收回目光,到哪里都是实力为尊,也总算没错。
她跟着小厮在书院里绕了许久,刚想感慨这一个书院怎么做的跟迷宫似的,就见小厮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水榭之外。
“鹤先生就在里面休息呢,您若说自己是白家的女儿,他定是欣喜的。”小厮笑意盈盈的。
燕沁点头,知道父亲曾经是鹤老先生的得意门生,若非是为了护住娘亲,今日也不该缩在松林镇,做个商贾,时不时也去松林镇的书院教书。
她踏入水榭之中,正听见流水声声,又见个灰白发的老者端着小凳坐在栅栏边,正在喂鱼,耳尖的听见脚步声,当即侧目看来。
“哪里来的姑娘,怎么敢到全是男子的书院里来了?”
“是为家父送书信而来。”燕沁赶紧行礼。
“家父是谁?”
“松林镇白家,白清奕。”
燕沁答完,便见鹤老先生手里的鱼食都洒进水里,锦鲤们争先恐后的朝这里靠来,成了一番盛景。
鹤老先生却急匆匆的走到燕沁跟前,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曾经送给白清奕之子的和田玉佩,这才接了书信一看,又深深的看了燕沁一眼,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倒是个情种,为了娘子可以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而今却又顾忌着要报恩,将你送了过来。”
“什么叫将我送了过来?”燕沁不解,她不就是过来送个信的跑腿么?
鹤老先生见她懵然不知的模样,又细细看了一眼书信,扬眉:“你爹说你武功卓群,说盛京翰林书院里有最好的师父,叫我想办法带你入学。”
燕沁心里咯噔一声,捏紧了拳头。
怪不得这一次爹爹这么轻易就答应她,十四就让她离家。
搞了半天她是从松林镇走到盛京,被困在了另一方天地。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里来的都是四面八方的良才,说不定谁未来的妻子腹中就是青予安。
而且就算不是青予安,说不定再等个十八年,以青予安的本事肯定能在这世界上大放异彩,也到这书院里来也说不定呢。
“我爹是这么说的。”燕沁张口就来。
鹤老先生疑惑出声:“你方才分明是不知道的样子,如今倒是信誓旦旦了?你要知道,翰林书院出去的文武将才,那可都是为朝廷效力的,来日都要飞黄腾达,就连男子想要进入这里都十分困难,你区区一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先生若不信爹爹信中所说,大可叫人来试一试我。”
燕沁微微一抬下巴,满是自信。
鹤老先生眼睛微眯,陡然捧腹大笑起来:“倒是和你爹性子一样,当年我也说他一身文墨气息,融不进这盛京的污泥,却不知他深谙其中道理,只是不愿参透,与之为伍罢了。”
“罢了,就让你试一试吧!”
鹤老先生话音一落,马上就带着燕沁去武院。
因为武院占地很大,需要不少草场和马场,于是平日里除了读书学习之外,武院的学生大都会骑马来到京城五里外的武场学习。
鹤老先生命人牵马过来:“这马儿是个烈性子,你若是能骑着它去武场,想来他们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燕沁看着眼前比自己高的黑马,淡然的勾了勾唇角,一身红裙翻身上马,惹来路人频频侧目。
她虽才十四,可驾驭烈马却是不输男子,缰绳松弛有道,马鞭更为及时,马上就将陌生的马儿驯服的妥帖。
她骑在马背之上,高束的长发随之微微摆动:“鹤老先生,前面带路。”
就连小厮都忍不住赞叹:“英姿飒爽四字,怕是最为衬这姑娘。”
鹤老先生更是惊讶。
松林镇白家世代书香门第,竟生了这么个张扬的姑娘来。
“老夫年纪大了,怕是得乘马车。”鹤老先生磨磨唧唧的爬马车。
燕沁却也不着急,时不时摸一摸马脖子,时不时揪一下马耳朵,若是马儿不满的撒蹄子,她便盈盈笑着带着它在原地绕一个圈,细心安抚。
鹤老先生看在眼里,眼底满是惊喜,磨蹭着入了马车。
“启程。”
车夫赶紧扬鞭,又听得鹤老先生嘱咐了几句,特意放慢了速度,当驴车似的慢慢向外走去。
燕沁身下的马儿倒是不乐意了,走两步就要停,蹄子踢踏着直响。
燕沁看在眼里,眼睛微眯。
老先生这是已经开始试探她了。
既然看穿鹤老先生的意图,燕沁也不再逗弄马儿,反倒是翻身下马,自己牵着马向前走去。
“盛京人多,的确不该长街纵马。”
鹤老先生坐在马车之中,对燕沁这个丫头愈发的满意。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鹤老先生却磨了整整两个时辰,燕沁更是再没有上马,而是一路走了过来。
来到武场前,鹤老先生还想磨磨唧唧的下马车。
燕沁却先声夺人,半扶半拉着鹤老先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边叫着:“鹤先生来了。”
武场门口的小厮听见鹤先生三个字,忙不迭的命人进去通报,自己又带着两个小厮过来接人。
鹤老先生眼睛一眯:“你倒是会喊人。”
“我不怕走得慢,只怕再过了饭点就没吃的了。”燕沁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早晨感到盛京,倒是想吃些好的,可那茶楼说她是灾星,实在吃不下去。
那一碟子糕点也早就被消耗殆尽,现在可饿着呢。
鹤老先生被她的理由堵得哑口无言,带着她踏入武场之中,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饭堂吃饭。
武场的饭堂倒是一天都有好饭菜,只是这里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
更未见过这般张扬、漂亮的女子。
燕沁不听那些男人的窃窃私语,只顾着自己吃饭,余光却瞥见几个教头一样的人朝着自己走来,捏着饭碗的手微微一紧。
“一个小姑娘家,也想到武院里讨口饭吃不成?”
教头冷嗤了一声,抬脚就朝着燕沁身下的凳子踹去。
吃饭的时候,人本来就没什么警惕性,无论是谁撞上都要摔个狗啃泥,身边几个武院的学生眼睛都亮了,就等着过去英雄救美。
却不料燕沁缓缓站起身来,顺势还将那凳子踢了出去,吃完最后一口饭,挑眉道:“若因你这脚浪费了粮食,那就该教训了。”
“怎么?你还想教训我不成?”教头冷冷嗤笑一声,一拳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燕沁轻松躲过,又见底下有意扫堂腿扫来。
二打一,这群教头可真会玩。
燕沁如此想着,索性双脚离地,借了桌凳斜刺着从桌前离开。
稳稳落地,她手里的饭碗还稳稳当当。
这些动作不过在瞬间,几个武院的学生都还没看清,燕沁则又吃了一口饭:“二位好身手,比我在路上遇见的山匪们还狡诈呢。”
“你这小丫头!”教头气得脸色通红,要不是为了查探身手,他们也不想二打一掉面子啊!
“罢了。”
鹤老先生走过来按住两位教头,又看着燕沁,“你今年当有十六了吧。”
“才十四。”燕沁嘴角一抽,爹爹是没在信里说明她的情况吗?
听见这年龄,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两个教头也来不及生气,眼睛瞪得大如铜铃:“你才十四,哪儿来这么好的身手,怎么做到的?”
燕沁无辜眨眼:“自懂事以来,每日锻炼,自然这么好的身手。”
教头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
可不等他招揽人才,身后另一个教头却扯住他:“她就是再有天赋,那也是个女子,翰林书院的武院什么时候收过女子,命不想要了?”
两个教头又都沉默下来,武院的规矩摆在这,谁能改呢?
燕沁边吃饭边觉得奇怪,既然自己入不了武院,何必到这里走一趟呢?爹爹难不成是坑了她?
鹤老先生先看出了燕沁的疑惑,蓦地笑出声来。
“谁说女子就不能入翰林书院了?我们鹤家世代为朝廷效力,又碰巧遇见这般天赋异禀之人,怎能轻易放过。”
教头们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来,朝着鹤老先生行礼:“劳烦鹤老先生了。”
“我们都是一个书院的人,何必如此见外。”
鹤老先生朝着教头们随意摆手,又上下打量着燕沁,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燕沁还满脸茫然,就已经被武院的同僚们前呼后拥的去了单独的院子,除了十日里有两日要入盛京学习之外,其余八日他们都会住在郊外的武场,或是直接回府。
燕沁在盛京并无府邸,便就住在武场角落里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找了两个十二的小厮跟着。
燕沁住了不过三日,武场的教头就忍了她这个学生。
之后燕沁才知道,自己不仅是第一个入书院的女子,更是年纪最小入书院的学子。
只是两个破例让燕沁有些奇怪。
鹤老先生就算是手眼通天,和爹爹情谊十分浓厚,也不至于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无论怎么想,她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又过了几日,鹤老先生又亲自来见她,仍见她一身红衣,不解:“你走到哪里都穿红衣吗?”
燕沁莞尔一笑:“曾与故人有约定,寻红衣,得见我。”
鹤老先生见她说起此事时,眼底像是缀满星辰,也跟着轻笑起来:“随你穿什么,这些日子在武院里好好学习,也不必到盛京里去学文,我亲自到这里来教你。”
“是。”燕沁点头。
之后的数月,鹤老先生都到这里来教导她,更将她当做是亲孙女那么对待。
久而久之,燕沁也将他当做了恩师对待。
还知道鹤老先生名叫鹤九冠,乃是鹤氏的家主,亲孙女还是皇帝的宠妃。
春去秋来,燕沁已经习惯了在武场的日子,从一开始男子们都时不时贴近她,想要一亲芳泽,而今却都被她打的根本不敢还手,只将她当做高岭之花看待。
她也乐的自在,眼看着秋日到来,她还想着回松林镇吃顿团圆饭。
却被鹤九冠拦了下来:“这些日子京郊的山匪陡然多了起来,承天府的人都来不及处置,你和几个同僚过去帮忙吧。”
“来得及回松林镇吗?”燕沁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动作。
“来不及的,快些去剿灭山匪,到时候我替你写一封书信,等到冬日叫你回去待一个月。”鹤九冠柔声安抚她,又看见她腰间的和田玉佩,嘱咐道,“幼时我赠给你的玉佩,戴好了。”
燕沁虽然觉得鹤九冠今天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这玉佩自从她出生就戴在身边了,这辈子她还没准备摘下来。
就当是恩师自幼送给自己的礼物。
燕沁在武场的几月之中,也常常在盛京郊外的山路之中走动。
或是接一些新的同僚到武场去,又或者是去替哪位教头去沟通附近的田庄和猎户,他们又要找些地方跑马之类,一来二往的,燕沁对四周已经算是熟悉。
但跟着承天府的衙役们外出是头一遭。
燕沁感觉到衙役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佯装不介意,实则目光却忍不住看向领头的几个将士,这些将士才是真正过来剿匪的,为首的是个副校尉,衙役们只是为了过来救百姓。
职责分明,燕沁倒是显得十分多余。
但燕沁没有深想,而是跟着人去剿匪了几日,几乎将盛京郊外的匪窝都捅的一个不剩。
燕沁对待这些烧杀抢掠的山匪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她总是一剑封喉,又被那飞溅而出的血染红了半张脸,神色也是淡淡。
几日不眠不休的剿灭山匪,燕沁都有些麻痹,平淡的来到这山寨的最后一个房间,正看见屋中还躺着几个快没声息的女子。
一个衣衫不整的山匪提着裤子求饶朝她求饶。
“还请官爷饶过我一命吧,我也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
“欺侮女子,也算是迫不得已?”
燕沁冷然的勾了勾唇角,长剑刺穿了他的喉咙,不顾身上的红衣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沉着脸将角落里的女子拉了起来。
背后传来了士兵们的脚步声。
“寻几条被子来,这里都是无辜女子。”燕沁低声说着,边看着那些女子身上的青紫,心头涌上怒火。
这些山匪真是丧尽天良!
却不知,校尉正站在门外,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着地上被贯穿喉咙的山匪,压低了声音对下属说道:“鹤先生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武功了得……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身为女子,却并没有那么优柔寡断。”
下属却吞咽了一下口水:“可她才十四呀。”
“十四又如何,她的确是个可用之才,大可告诉鹤先生,按照计划行事。”
校尉头也不回的离开,吩咐人都听燕沁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指示。
燕沁知道这些女子都怕男人,便自己往返着将人送回。
等到山匪剿灭结束,人都被带回去,已然过了小半月。
燕沁疲惫不堪的回到武场,本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却发现平日里将自己当做高岭之花的同窗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却都成了恐惧。
院中的两个小厮更是战战兢兢。
燕沁不耐:“你们怕我做什么?”
“我们不敢怕。”两个小厮直接给她跪下。
燕沁闹了个不明白,无奈的回到屋中,倒了一杯茶水刚准备送入口中,当即扬起眉头。
这味道有点不对。
托她二叔是个手段阴狠的人,她自小就读过些医书,生怕怀孕的母亲被人所害,如今只是轻轻一闻,大概就知道有诈。
好端端的,谁会给她下毒。
燕沁放下杯盏,问小厮:“这茶不错的很,是谁送来的?”
“是鹤老先生命人送来的。”小厮们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燕沁心底掠过一丝疑惑,心想会不会是中途有人做了手脚,毕竟鹤先生为她破例入书院,不可能是为了毒杀自己这么简单吧。
如此想着,燕沁还是私下询问了一番,得知途中无人动过茶盏,才默不作声的找到鹤九冠。
鹤九冠挑眉看她:“为何事而来。”
“鹤先生给我下毒,是为了试我吗?”燕沁找不出第二个鹤九冠给自己下毒的缘由。
鹤九冠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的柔和,还带着几分欣喜。
“你果然是个聪慧的孩子。这许多年来我同你父亲都有书信来往,得知你五岁就已经知道以银环验毒、更可制衡家中亲眷,十岁打遍方圆百里的成年男子,更能护弟,寻借口将你二叔逐出府去。”
燕沁听着,心里掀不起半分的波澜。
正如鹤九冠所说,她父亲白清奕其实深谙许多道理,只是他不愿意那样狠心断绝关系,保留着善良。
却没想到,白清奕对鹤九冠如此信任,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一一告知。
鹤九冠见她沉默,又是一挑眉:“你难道就不怀疑,白清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将你送来翰林书院的吗?”
“不怀疑。”燕沁回答的极快,甚至走上前去,瞳仁里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说来我和鹤老先生见面不过半年,实在无需为了您的几句话,而怀疑养育了我十四年的生父。”
“你同你父亲一样,看事通透。”鹤九冠嘴角已经扬起了一抹笑意。
燕沁继而问道:“可我还是不知,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测试我是为了什么。”
“来日,兴许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鹤九冠这才敛去脸上的笑意,满眼愧疚的看她,“只是这件差事,不仅需要武力高强的人,更需要细致入微之人,尤其,得是女人才行。”
燕沁想不明白,可鹤九冠却对此讳莫如深,只说日后再不会试探半分。
鹤九冠向来言出必行,燕沁回到屋中,茶盏已经被更换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半月,皇帝要去郊外秋猎。
鹤九冠虽是文院的人,但还是为燕沁作保,要将她带上,美其名曰:“燕沁是故人之女,独自在武场里实在难以令人放心。”
燕沁觉得听起来有道理,秋猎时更能接触到许多人,也就没有推辞。
等到秋猎这一日,她因为是女子,而被和宫中女眷,以及朝臣家眷们住在一起,这些女子们各个锦衣华服,碎步而行,就连说话都是轻言细语。
唯有燕沁一人红衣飒飒,行走带风。
她头发总是高高束起,伴随着每一步都轻晃过细腰,已然惹得不少公子哥看来。
燕沁却只轻轻压了一下腰间的长剑,冷睨而视,就叫那些公子哥退却。
有些公子哥被吓了一跳,赶紧以折扇掩和朋友抱怨:“真不愧是杀人如麻的血衣客,终究是和其他女子不同的。”
燕沁耳尖听见,马上就找了个不认识的小厮问:“他们口中所说的血衣客,是我?”
那小厮双腿一软,眼眶都急红:“说的就是您呐……半月前,您不是一身红衣,和田玉在腰侧,连闯一十八匪窝,救出上百人。传闻您下山时,浑身都被血所浸染成暗红,才叫您血衣客的呀。”
燕沁总算明白,为何自从自己剿匪归来,武场的人将她视作修罗夜叉了。
原来是有这层流言蜚语在这。
燕沁耐心解释:“不仅是我一人闯匪窝,还有一个校尉带队和承天府的府衙。”
“可……山匪不是您杀的,百姓不是您救的吗?”小厮可怜兮兮问。
“……”
还真是我做的!
燕沁对此难以反驳,小厮也只当此事是真,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燕沁又捉住几个人询问,方才知道传闻更加夸张,甚至有说她剿灭山匪,所经之处都是尸横遍野,就连承天府的衙役看了也呕吐不止,惊骇非常。
听到这里的时候,燕沁的眼皮子狠狠的抽了一下。
她遍寻不得鹤九冠,便寻了一处草场旁独自坐着,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去剿灭山匪前,鹤九冠曾让自己好好戴着和田玉佩。
想及此处,燕沁将玉佩摘下来,放在手里把玩。
红衣,玉佩,血衣客。
将这三个词联系起来,红衣和玉佩是她的特征,而血衣客无非是让她声名远扬所起的名字,鹤先生究竟是想让她做些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时,四周巡逻的卫兵冷眼看向她。
“你就是前几日盛京传闻里的血衣客吧。”
“我有自己的名字,白燕沁,翰林书院武场的学生。”燕沁不喜这个称呼,她虽然的确杀人,但绝非滥杀,只杀有罪之人,“不知大人寻我何事?”
“皇上知晓你武艺卓群,又是个年轻姑娘,叫你明日秋猎之时上台,同人比试。”卫兵淡淡道。
燕沁蹙眉,我这是来当学生了,还是来当杂耍家里的猴子?
“我可以拒绝吗?”燕沁试探性的问。
“皇上有言,死人才敢不从。”卫兵冷嗤了一声,带着乌泱泱的人继续去巡逻。
燕沁汗颜,她愈发觉得这盛京不是个好地方,怎么这些人说话做事,都让人捉摸不透呢。
她一个年轻姑娘上场,就算打赢了又如何?
“燕沁小姐,鹤老先生唤您过去一趟。”鹤九冠身边的书童匆匆而来。
“来了。”
燕沁掸去红衣上的灰尘,快步朝着鹤九冠的帐篷走去。
来到鹤九冠的帐篷里,鹤九冠便将明日之事都一一告知:“今年秋猎和往日有些不同,皇上虽然正值盛年,却不善武艺,在我们这重武轻文的晟朝格格不入,二十多年前先皇亦是迫不得已才将皇位交给皇帝,如今有几个亲王养精蓄锐久了,如今蠢蠢欲动,怕是需要你帮忙。”
听完这件事情,燕沁的疑惑更多。
“燕沁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年岁又小,怎能帮上这么大的忙?”
“正因你年岁小,又身为女子,不引人注目,才好帮忙。”
鹤九冠如此说着,悄然将一柄小刀送入她的手中,郑重其事的嘱咐道,“有亲王在秋猎之事上动了些手脚,但还未寻得暗探是何人,明日你所要做的,便是上台比武,得了皇帝的赏识之后,暂留在皇帝身边,好生保护。”
燕沁接过这柄小刀,心中微震。
按理说,若是面见圣上的时候,如她这般没有武官官职在身的人,是无法携带任何兵刃的。
但这小刀刀柄上刻着的分明是龙纹,乃是皇帝亲用。
想来是授意她入内暗中保护。
而且……
燕沁抬起头来看向鹤九冠,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她也知道鹤家是盛京的名门望族,鹤九冠膝下子女多是为官,或是武将,或是在皇宫大内做女官。
而其亲孙女温贵妃,则是如今皇帝的宠妃。
这一次秋猎皇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来,只怕会是鹤九冠的孙女陪着皇帝,也怪不得鹤九冠着急找自己帮忙保护。
“先生有言,学生不敢不从。学生会护好皇上和温贵妃的。”燕沁淡然行礼。
鹤九冠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明白自己护着孙女的心思,当即浅笑:“知我者,燕沁也。”
燕沁但笑不语,藏起这柄小刀之后就匆匆离去。
知道了这件事情后,燕沁对于两个时辰内陡然增多的护卫们也见怪不怪,她回到帐篷之中,等待着风雨欲来。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燕沁已经鲤鱼打挺的起身,带了长剑准备练武,却见四周都是女眷,她只好入了角落的山林里练习,却听见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
难不成是有人遇到麻烦了?
燕沁赶紧循声而去,却见身着锦衣的女子满眼着急的看着一个武将,口口声声道:“父亲不要命,你也不要命了吗!勾结亲王叛乱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武将冷着脸:“我怎么会不知道!可静儿,你如今在宫中虽得盛宠,可那都是因为我们季家的权势滔天,可你却不知,在这权势滔天之下,皇帝早已将我们视作眼中钉,拔除我们只是时间问题……此时若是不反,还要等到何时?”
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满头珠钗叮当晃荡个不停。
“可皇上是我腹中孩子的身生父亲!我怎能看着你们勾结亲王,将他……”
“你将他当做孩子的父亲,他可曾有一日将你当做过她的枕边人!”武将大步走上前去,死死扣着女子的肩膀,“我的静儿,我的好妹妹,哥哥都知道这么多年在宫中你的处境为难,那皇帝只将你当做是个玩物罢了……就算不是为了晟朝能迎来一位明君,就是为了你,哥哥也愿意去冒险一次!”
燕沁听得头皮发麻。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但这种隐秘的事情,难道不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燕沁本该是去报信的,但不知怎么的,她听说那女子身怀有孕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拉扯了一下,像是在阻拦她。
燕沁循着本心而为,并没有戳穿两人,甚至还扔了石子提醒二人,而后才离开。
女子和武将被惊了一跳,赶紧闪身离开。
燕沁重新回到自己帐篷前,就见鹤九冠匆匆而来,为她寻了一块护心镜:“护好自己,别让白清奕来日来寻我还女儿。”
燕沁看了他半天,终究是没能说出那女子和武将的事情,只接下护心镜,点头答应:“我会护住自己的。”
燕沁小心装好护心镜。
她总不能没等到青予安降世,就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秋猎盛宴,亲王朝臣坐于两侧,主座上唯有皇帝和温贵妃二人,其余的妃嫔都在主座旁侧,一个个明艳动人,巧笑嫣嫣之下都是勾心斗角。
燕沁乖巧的和鹤九冠坐在一处,只不过她因武场学生的身份而并未同女眷们坐在后面,而是和鹤九冠并肩而坐。
席上的饭菜多是些野味,燕沁自小吃惯了书香门第的清淡口味,有些尝不来这些,当即蹙眉,只品了一口桂花酿。
百无聊赖的看着舞女歌伎开场,又听亲王挑衅,再看温贵妃双目扫过四周妃嫔,眼底多是几分算计。
她所在的这个朝代真的挺无聊的。
燕沁正这么想着,便听皇帝陡然出声:“裕亲王说有世所罕见的习武奇才,朕最近也觅得一位武功卓群的丫头,倒是可以比试一场。”
燕沁循声看去,那裕亲王背后站着的,可不就是她早晨在山林里看见的武将么。
燕沁挑眉,如约站起身来应战。
裕亲王一看见她肩窄腰细,纤长如竹,当即嗤笑出声:“皇上莫不是在说笑,这丫头只怕毛还没长齐呢。”
皇帝眉头微蹙,他也是第一次看见燕沁,没想到竟是个这么瘦小的丫头,当即就要发作。
身边的温贵妃却早从鹤九冠那得知此事,忙压下了皇帝的手,柔声道:“皇上别着急,祖父既然推荐这女子,定然是这女子有过人之处。”
听着温贵妃如水的声音,皇帝的脸色马上就柔和了下来。
“都听爱妃的。”
“皇上且看吧。”温贵妃浅笑安慰,看向燕沁的目光却带着几分警告。
那意思,像是燕沁如果不是传言里所说那般厉害,她就要挠花燕沁的脸。
燕沁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脚尖轻点在桌沿,一跃而上到了台上,一身红衣如火,高束的长发随之舞动,她陡然一抱拳:“既然是比试,只有试了才知道。”
裕亲王看她胜券在握,当即沉下脸来:“好,那就如你所愿!”
燕沁见裕亲王背后走出个翩翩公子来,手中一柄黑色的折扇,轻轻一跃到了她的跟前,目光从她的发顶落到鞋尖,勾唇一笑。
“好小的脚,似是我一掌就能纳入手掌之中。”
公子说罢,四周都传来了哄笑之声,皇帝面色难看,这裕亲王竟找了个这样的登徒子来!
燕沁则是微微一挑眉,像是并不在意:“只当公子是在夸我了。”
“这可不是夸,是想教教你女子该如何。”公子风轻云淡的将折扇抵在了燕沁的肩头,力道不大,却带着几分压力朝她袭来,“女子就合该待在院子里豢养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生孩子给男人。”
燕沁沉默不语,只是轻轻一抬手,接住了台下送上来的长剑。
长剑出鞘,在她手里翻出花来,旋即贴于她的掌心,轻轻一番,冰冷的寒光直射那公子的双眸。
公子眼睛被闪了一下,不得不微微眯起,眼里多了几分怒意:“无礼至极!”
“我无礼惯了,公子可还愿教?”燕沁莞尔一笑,收回长剑于腰间。
燕沁说话总是云淡风轻,叫台下的不少人都刮目相看,这份淡然,和这姑娘的年岁可不相符。
反而是那公子先被激怒,陡然出手,身形如蛇,是在场人看了都会目不转睛的功夫。
“这公子看似瘦弱,攻势却狠厉,这丫头怕是撑不住十个回合。”
“这公子放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裕亲王竟然能找到这样的人来!”
四周的人纷纷惊叹,裕亲王得意的一抬下巴,皇帝的脸色却黑如锅底。
温贵妃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但想到毕竟是祖父推荐的人,还是低声安慰皇上:“再等等。”
燕沁则是谨慎和他过了几招,不难察觉他也是以敏捷为主,这样的人最是耐得住性子,更会趁虚而入。
与这样的人交手,真是浪费时间。
燕沁摸清了他的路数,终于不再留手,捏紧手里的长剑,一步一步的朝着他逼近,一直将他逼到了台边,眼见他的后脚跟都悬空在外。
四周刚才的哄笑声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
“公子腰肢如此纤弱,等会儿落地可得小心些……”
燕沁的声音不大,却足以点燃这片沉默,也叫公子气得面色发红,用尽全力朝她下盘攻来。
燕沁见状,眼睛却微微一亮。
等的就是你气急败坏的模样!
燕沁扔了手里的长剑,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一跃而起,脚尖狠狠踹进公子的心窝,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方才稳稳落回到台面上。
公子被踹了心口,疼的龇牙咧嘴,脚后跟悬空已经没有着力点,只能眼睁睁的朝着高台外落下,却听见燕沁嗤笑一声。
“公子的心口还真是软呐。”
“天哪!”两侧的女眷们都纷纷羞红了脸,这哪里是寻常女子该说的话。
就连几个男子都觉得,这个落地的公子是给他们男人丢了脸!
公子落下台去,腰后不偏不倚的横着燕沁刚才落下的剑,霎时间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声,几个御医匆匆而来:“并无大碍,只是这刀柄正撞到脊椎骨,这位公子要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而已。”
四周又一次安静下来。
碰巧?
这刀不偏不倚的就横在这公子的腰后,怎么看都是燕沁刻意为之。
而燕沁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却还是一副坦然的模样。
这登徒子都蹬鼻子上脸大放厥词了,这能忍?
更别提,皇帝要的不就是她好好羞辱裕亲王一番么。
想到这里,燕沁甚至笑着朝皇帝微微一拱手:“燕沁不才,污言秽语的惹皇上笑话了。”
皇上却大为高兴,笑的合不拢嘴:“赏!”
裕亲王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找来的高人被抬下去,终于是按捺不住,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燕沁敏锐看见他的小动作,想到鹤九冠的嘱咐,当即开口。
“燕沁不过一介女流,不求皇上赏赐些什么,只是初来盛京时,听说皇后娘娘和温贵妃是世上最有福气的两位女子,燕沁斗胆,也想沾沾这福气,来日嫁个好郎君。”
皇帝自然不拒绝这么小小的请求,当即让她上前到温贵妃的身后。
温贵妃本还在思虑要如何将她带到身边,却不曾想燕沁自己轻而易举的过来,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赏识。
燕沁虽然将长剑送了回去,但腰带里却藏着那柄小刀。
裕亲王吃了瘪,再没有提起比武的事情,宴席便继续下去。
燕沁本来还想警惕四周,可不知怎么的,站在温贵妃的身边,她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
她不解的看了温贵妃半天。
温贵妃也看了她半天,终于将桌案上的葡萄递给她,目光慈爱:“你果然还是个小丫头,若想吃,直接同本宫说就是。”
“……”
我不会对一串葡萄感到熟悉的。
燕沁心里吐槽,面上还是将葡萄接了过来。
不经意间,燕沁触碰到温贵妃的指尖,福至心灵的感觉到这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心如擂鼓,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这感觉,像是什么亲近之人。
但青予安的元神注定他只能投胎为男身,唯一的解释,极有可能是温贵妃未来的孩子。
她不会认错这感觉的!
燕沁欣喜的接过葡萄,却听温贵妃低声吩咐了一句:“既然这丫头如此喜欢葡萄,再多给她拿些。”
“温贵妃,我不是为了葡萄……”
“那你盯着本宫笑做什么?”温贵妃眼睛微微眯起。
“是为了葡萄。”
燕沁赶紧点头,她总不能说是等着你来日怀孕,诞下我的道侣吧。
温贵妃见她有些奇怪,却也只当是丫头紧张,并未深究,而是亲手给皇上剥葡萄吃,却见皇上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燕沁,心里咯噔一声。
“皇上——”
温贵妃刻意拖长了音,以身子挡去了皇上的视线,“这葡萄可甜了呢。”
皇帝随口应付了几声,还是拨开了温贵妃,对燕沁扬手:“到朕身边来。”
“好。”燕沁点点头,未能看见皇帝那双眼里的感觉,一心只等着亲王们动手,自己好护着温贵妃,免得青予安又托生去其他人腹中,害她又要寻找一番。
“咳咳。”温贵妃轻咳。
“温贵妃莫不是染了风寒!”燕沁被她这一声惊到,当即半跪在地,打量着温贵妃的面色:“还是是吃了寒凉之物,需不需要燕沁去找太医?”
温贵妃刚想了一肚子把她留下来的话,此时却都说不出来了。
这燕沁这么紧张自己,连皇上的话也不回了吗!
皇上没能将人叫到身边,见她只在乎温贵妃,当即收回了目光:“罢了,你还是留在贵妃身边吧。”
“多谢皇上。”燕沁笑逐颜开。
温贵妃则看着燕沁诚挚的笑容,心里生出几分暖意来。
看来这丫头没想过跟自己争宠,真的是按照祖父所说的,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安危,日后的确是个可用之人。
只是等到整场宴席结束,裕亲王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燕沁觉得有些奇怪,刚才裕亲王不是给人使眼色了吗?
但她一想到青予安很有可能就降生于温贵妃的肚子,还是紧张的摁住了长剑,屏气凝神的在旁伺候。
温贵妃则是松散了下来,抬眸看着几个离座的妃嫔,最终目光落到角落里的人身上去,淡淡道:“静妃今日格外的安静,莫不是想念身在边关的兄弟们了?”
静妃?
静儿?
燕沁莫名想到了今晨看见的女子,循着温贵妃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了今晨的那个女子。
只是现在,静妃一直坐在下位角落,又一直垂着头,燕沁才没发现她。
静妃抬头望来,脸色惨白,眼底黯淡无光:“并不想念。”
“那就好。”温贵妃的眸光渐渐凛冽起来,“不过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了,静妃。”
伴随着温贵妃的话音落下,静妃的眼睛霎时被惊讶所替代,她猛地站起身来,却被身边的侍卫直接摁在了位置上,甚至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将她的嘴巴都给捂住。
燕沁察觉到一丝不妥,这可是个孕妇,怎么能这样做!
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帮忙,动作却被温贵妃看穿,提醒:“别去帮她,她若是传信给了她哥哥,满盘皆输,你只需要在这里好好保护我就可以了。”
这就是权术。
燕沁生生止住了脚步,她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大走向,只能选择护着青予安,也就是如今的温贵妃。
她没有上前,眼睁睁的看着静妃被人给‘请’了下去。
温贵妃又朝燕沁露出温和的笑容:“别怕,你是个善良之人,今日为本宫所用,来日本宫定会好好护着你,如祖父这般照拂你一般无二。”
“是。”燕沁垂头,余光却瞥见静妃那一抹鹅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来到了盛京之后,她多了许多没法顺心去做的事情。
受鹤九冠的试探也好,听温贵妃的‘良言’也罢。
事到如今,她的目光又转回到静妃的小腹上,如今,她是心甘情愿被还未到世间的青予安所绑住的。
“有刺客!”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燕沁猛地抬起头来,正见两个宫女已经抄起小刀朝着皇帝而来。
她一手拉着温贵妃的椅子,将她推到自己身后安全的地方,独身上前,先打落了其中一个宫女手里的小刀,又拦下了快要刺穿皇帝脑袋的小刀。
手臂被划伤,血流如注。
燕沁却狠狠挥手将宫女打落,却见另一道黑影从斜刺里出来,她眼神一凛,索性一把拽住了皇帝的龙袍,将他拉下龙椅,眼睁睁看着那长刀刺入龙椅之中。
皇帝被吓得不轻,燕沁则在电光火石之中对上了静妃哥哥的眼,看见他眼底满是怒火:“你一个丫头,什么都不懂!”
燕沁的确不明白宫里的事情,但还是按照鹤九冠的吩咐,将人给制服。
背后主使的裕亲王也被五花大绑起来,静妃哥哥和两个宫女当场被杀,人头落地。
燕沁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着皇帝又一次被簇拥着坐上龙椅,对着裕亲王发火。
“裕亲王,你终于还是想来夺朕的皇位!”
“什么你的皇位!你就是个昏君,自你登基,多少武将被斩落下马,他们没能死在沙场之上,却死在你的屠刀之下,你算什么皇帝!”裕亲王陡然挣脱了绳子,捡起地上的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狡兔死,走狗烹!终有一日,你会自食恶果!”
裕亲王血溅当场,为这场来去匆匆的叛乱画上了句号。
燕沁被御医带着离开,却看见帐篷外尸体遍地:“这些……”
“这些都是裕亲王的人,是该死的人。”
鹤九冠的声音从斜刺里传来,他走到燕沁的身边,屏退了所有的御医,自己扶着她走到帐篷里,见她还将那把小刀藏在腰间,“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刀。”
“这刀应该不是皇帝给的吧。”燕沁挑眉而视,“若是皇帝只要我要去保护他,他会叫我上前,而不是等我自己找借口上前保护。”
鹤九冠蹙眉:“的确不是皇帝所给,这小刀乃是皇帝亲赐给我的,的确能在御前使用。”
“可一旦用了,皇帝会怀疑你和温贵妃的。”
燕沁摇头,郑重其事的开口,“他会认为,你们分明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却还想借我邀功,一旦他察觉到自己被人欺骗,生了厌恶之心,日后我们都会没命的。”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保证温贵妃的安全。
在她怀上青予安之前,决不能失去皇帝的宠爱,更不能遭受到任何的不信任。
鹤九冠没想到她能想到如此细致:“燕沁,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如果不是温贵妃让人带走静妃,我也没想到,你们早就知道,甚至知道叛乱之人的身份。”燕沁捂着手臂站起身来,“可为什么你们不早点跟皇帝说,早点邀功,我今日也可以大大方方用这小刀了。”
鹤九冠的神色渐渐复杂起来,纠结的看了燕沁良久,方才艰难的开口。
“因为我还有件事让你做。”
“什么事?”燕沁问。
“温贵妃怀孕两月,宫中想害她的人不再少数,所以我想在她公布这个消息之前,想办法将你安插到她身边,做她的贴身护卫,毕竟你是个女子,再怎么近身也无妨,更何况你还能辨认毒物。”
鹤九冠快速的说完,甚至心虚的没有看燕沁的脸,而是沉痛的垂下头去,抬手揉了揉额角,“在皇帝跟前邀功,是最好踏入后宫的办法。”
燕沁却觉得如置冰窖。
她此时此刻,才算真真明白了鹤九冠所有的用意。
无论是两次为她破例入学,还是秋猎时要固执的带着她一个学生,甚至不惜舍了温贵妃邀功的好处。
都只是为了让她在皇帝跟前大放异彩,顺理成章的去做温贵妃的侍卫。
她把鹤九冠当做是恩师。
但她的恩师却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多番试探,甚至隐瞒不报的让她邀功。
燕沁紧了紧指尖,胸肺都感到压迫的难受,却仍是开口:“如果温贵妃一直没有怀孕呢?”
“那你也不必参加这次秋猎了。”鹤九冠坦言。
“我叫您先生是出于真心,还请先生告知,之前血衣客的流言是否跟此有关?”燕沁不想继续做个傻子被人利用了。
鹤九冠面露难色:“若无此名,皇帝怎会允诺我带着你。”
燕沁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口疼的厉害。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计划的一环而已。
兴许是这辈子她在松林镇过的顺遂,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难以接受,就想扭头离开。
鹤九冠的声音也跟着追过来:“但我也从未想过让白清奕的孩子受伤,我的确是将你视作亲孙女对待。”
“只是为了让我保护温贵妃吗?”燕沁回首看来,眼底都是被背叛之后的惊讶和愤怒。
“不仅如此,你爹未尽的仕途,我也希望由你来走。”
鹤九冠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再是平日那种长辈看着晚辈的温和眼神,而是坚定的,“你是白清奕养出来的鹰,合该翱翔九天,而不是回到深宫大院里,但若你孤身一人行走于世间,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你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将你送到我这里来的,只有我,才能助你肆意而为,不被世俗所束缚!”
燕沁一时哑然。
鹤九冠的确做到了这一点,让她踏入全是男子的书院,让她来到秋猎这种男人的地盘,更允诺要让她做一只鹰。
燕沁渐渐冷静了下来,问他:“为什么,你愿意帮我?”
“若我的孙女如你一般随性在外,她怎么会嫁给那么一个老头……”鹤九冠深深的垂下头来。
燕沁想到那已经四十多的皇帝,又想到那些娇花一样的后妃,大概也能感同身受。
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娇花,被猪拱了。
而且鹤九冠能这么大不敬的叫皇帝为老头,也算是真情流露。
转念一想,鹤九冠的确利用了她,但也的确是为她着想,只有那杯毒茶可能要了她的性命,但她能辨认毒物的事情,也是他爹告诉过鹤九冠的。
这么想来,鹤九冠的确是护着她,多过于利用她。
而且,她还需要一个待在温贵妃身边的理由。
想到这里,燕沁缓缓的垂下手来,点头说道:“好吧,我愿意答应,但我不太想走父亲的仕途。”
“你难道不想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吗?若你能走出来的话,世上万千女子……”鹤九冠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惊愕。
燕沁却嫣然一笑:“我不想做什么表率,只想做我自己,无关于男女。”
鹤九冠一腔热血被浇了冷水,可他却深深注视着燕沁的眼,良久之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就随你。”
“多谢先生,我先去处理伤口了。”
燕沁转身离去,一边想着青予安已经在温贵妃的肚子里,即将降生。
另一边,她又想到,自己完全可以做自己,青予安是她此生重要的人,却并非是她的全部。
也许……等到青予安平安出生之后,整个鹤家加上温贵妃的宠爱,都能护他长成人。
而不需要她日日在深宫之中陪伴。
燕沁实在是讨厌这些尔虞我诈。
而且,这些说不定也是青予安的劫难,她不能仗着自己有记忆,就为所欲为。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后,燕沁简单的为自己处理好伤口。
等到皇上翌日传唤,想要给她四品铁衣卫驻守皇宫的时候,她只说道:“燕沁不要官职,只是之前得鹤先生赏识方才有今日的成就,皇上赏赐鹤先生就是。”
皇帝面露愠色:“你还是第一个忤逆朕的人。”
燕沁却只将头埋得更低,闭口不言。
鹤九冠早已熟知燕沁的秉性,知道她如此作为,不过是告诉他,燕沁虽然答应了这件事情,却不会主动去强求这件事情。
若鹤九冠想要她保护温贵妃,就自己开口。
倒是和他父亲一般,虽知恩,却也有自己的脾性。
鹤九冠当即站起身来,当着众人的面为燕沁说话:“燕沁年岁尚小,这才第二次见皇上,只怕是心中惶恐,言语才失了分寸。”
温贵妃也如及时雨开口:“皇上,她年岁尚小便出来闯荡,又是女子,破例封她为铁衣卫,怕是会惹出诸多不满……倒不如将她暂时放在臣妾身边做个护卫,等来日若她忠心,再慢慢将她调到铁衣卫也不迟。”
温贵妃这话,既叫燕沁能来到自己的身边,也没有忤逆皇帝刚才的赏赐。
可谓是深知皇帝的心思。
皇帝的眉眼柔和了下来:“那就按照贵妃所说的去做,不过燕沁护驾有功,不得不封,既做不得铁衣卫,便也顶个大内侍卫之名,也好……守着朕的妃嫔们平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都纷纷的看向了温贵妃。
大内侍卫也从未出过女子,皇帝当真是爱惨了温贵妃,这才破例将燕沁送入皇宫之中吧。
燕沁并不知道大内侍卫和铁衣卫的区别,只要知道温贵妃和鹤九冠的目的达成,而她也可以顺势到温贵妃身边,去护佑她就已经足够。
之后的秋猎再没有出事,燕沁也借口养伤在帐篷里不出。
直到回到盛京,燕沁才发现皇帝还赏了自己一处小小的宅邸,家仆都已经准备好,等她踏入其中,便有人以小姐称呼。
燕沁微愣,身后紧跟着的鹤九冠却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护佑我的外孙女,我自也不能让你在盛京之中孤苦无依,日后这些人都供你差遣。”
燕沁一时哑然,看着仆从们围着自己忙碌,又看这偌大的院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还是卷入了盛京这污泥之中。
不过想到青予安已经在温贵妃的肚子里,她心里好受了许多,休息了两日就入宫述职,站在男人堆里,她本以为自己也要换上或明黄或藏青的衣衫,却听为首的侍卫怒声道:“多亏了温贵妃美言,你又正巧是个娘们,便允你在宫中身着红衣来去。”
“多谢。”
燕沁草草放下行李到单独的房间里,便去往温贵妃的殿中。
比起秋猎在野外,如今在宫中的温贵妃更算是风情万种,只是她看向铜镜的眼神都是冷冷的,直到看见燕沁到来,眼底才浮现一抹浅淡的笑。
“祖父总是与本宫提及你和你的父亲。”
温贵妃屏退了下人,缓缓站起身来,纤长的指尖落在燕沁的肩上,“祖父多次提到你是个秉性善良之人,不适合参与后宫争斗,本宫也无意拉你下水,只要你好好保护本宫的安危,本宫愿认你做义妹。”
燕沁看着温贵妃的笑容,心中有些无奈:“我也是女子,长居在贵妃身边见着皇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本宫喜欢你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可皇上胆子不大,早在你那日护驾拽了皇上一把之后,他便不会对你有半分兴趣了。”
“……”
我该说我拉的好吗?
燕沁这才将悬着心放下来,她当然不认为自己容貌出众到能被皇帝看见,但一想到自己刚才述职,听见这里的妃嫔美人就有五十余人,还是把这皇帝想成了个老色鬼。
温贵妃见她这幅单纯的模样,轻笑出声:“等本宫怀孕三月,自会告知满宫,这一月你四处走走,熟悉熟悉宫内即可……”
“贵妃娘娘!”门外陡然传来宫女的声音。
温贵妃眉头微蹙:“进来。”
宫女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皇上还是没有处置静妃。”
“她哥哥都跟着裕亲王造反了,皇上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温贵妃目光一凛,眼底满是杀意。
“静妃怀有身孕,已有二月余了!”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继续说道,“皇上免除了她的罪责,保留妃位,甚至还下了死令,让人无论如何留下静妃和她的孩子,满宫都知晓了。”
温贵妃霎时气红了一张脸,不可置信的在殿中来回踱步:“皇上就这么念着那女人么……竟连静妃这样的罪臣之女都要保下,那本宫……”
“小心胎气。”
燕沁适时拉住了温贵妃的手臂,动作轻柔的将她拉着站定,瞥了一眼地上的宫女,“燕沁从未听过什么静妃,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得宠嫔妃,又能碍着贵妃您什么事情呢?”
宫女只将头埋得更低。
温贵妃则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方才解释道:“她的存在,便会碍本宫的事。燕沁你还不知此事因果,先下去吧。”
“燕沁告退,还请温贵妃注意腹中胎儿。”
燕沁小心的看了一眼她尚还平坦的小腹,转身离开。
离开了温贵妃的宫殿,她不由得想到秋猎那一日,静妃苦苦劝阻她哥哥的惨烈模样,更想起她甚至没能见到她哥哥最后一面。
心头浮现的,却是上一世,她眼睁睁看着兄长而死的场景。
“与我无关,不该多事。”燕沁这样对自己说,边揉了揉额角,想着如何能护住青予安的出生。
温贵妃虽然生气静妃未死,但最后她仍是没有动手。
只因她腹中的孩子还未稳固到三月,若她露出马脚,反而会被后宫中的其他女子算计了去。
直至一个月之后,燕沁与温贵妃游走于御花园的石桥之上。
温贵妃喜好坐在石桥旁喂鱼,今日也本该如此,燕沁却见那石桥之上有人动了手脚,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起来。
温贵妃一惊,手里的鱼食伴随着石桥的栏杆一并落入湖中,砸出大片水花来。
燕沁则按住温贵妃的肩头,像是半拥着将人拉入怀中,低声问道:“贵妃不要害怕,有燕沁在。”
温贵妃心有余悸的捉住燕沁的手臂,眼眶泛红,眼底却是一片寒意:“御医院走漏本宫有孕的消息不过两日,竟这么快就有人害我了,祖父提前让你入宫帮我是对的。”
燕沁不由得点头应是。
她也没想到后宫中的女子下手都如此狠辣,甚至毫不避忌。
不过她感觉到温贵妃握着自己的手臂还在颤抖,而那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是她腹中的孩子也感应到危险。
燕沁深深皱起眉头:“贵妃娘娘先回宫中休息,燕沁在这寻找线索,兴许能找到是谁动的手。”
“好,你一切小心。”
温贵妃面色惨白的被人簇拥离开,身边的宫女已经急忙忙的去找皇上哭诉。
燕沁则留在原地,看着石栅栏不像是被巨物所折,倒像是用矬子磨损,一路询问谁用矬子比较多,一路找到了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
内务总管带着燕沁来到小太监房间时,只剩下一片血色。
“我的老天爷啊!”
“快把门关上,这都死了多久了!”
内务总管等一众太监连连后退。
燕沁也不自觉的捏紧鼻尖,看着那些血污已经凝固,就连高高吊在半空中的尸体,脖子也被拉长的不成人样,可谓是惨绝人寰。
“他死在这里这么久,也没人发现吗?”燕沁阖上门,低声问。
内务总管当即一拍脑袋:“没发现也是正常的,这小太监之前是跟着王美人的心腹,而今到了内务府也是独人独院,每日所做的差事亦是修理灯盏,的确是无人在意啊。”
“王美人何在?”燕沁又问。
内务总管说了个殿名,燕沁便直接找上门去,路上又特意让人去通知了温贵妃。
燕沁往王美人一站:“王美人让太监用矬子磨碎了石桥栅栏的支柱,害的温贵妃落水滑胎。”
王美人眼底掠过一抹欣喜,旋即被冷漠所替代:“我可没派过什么太监。”
“派没派过,去问问杀那太监的人不就知道了。”燕沁勾唇浅笑,说的信誓旦旦。
她看过现场,那绝非是自尽所能造成的惨状。
王美人的笑容都僵硬在脸上,猛地拍案而起:“我没有!”
“有没有,王美人只需要见上一见就好。”燕沁勾唇浅笑,走上前去,“不过我还未将此事告知给皇上和贵妃,若美人想要买通燕沁,只要钱给的够,燕沁愿为你斩草除根。”
王美人心神一动,她做了恶事本就心虚,如今看见燕沁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已经信了七分,抿唇:“你想要多少?”
“得看,王美人愿意多少钱买贵妃腹中孩子性命了。”燕沁勾唇,耳尖微动,隐约听到了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王美人深深看了燕沁一眼:“两千两黄金。”
“龙嗣性命,王美人只用两千两黄金买吗?”燕沁嗤笑。
“那……三千两黄金,只要你不将我唆使太监磨损石桥的事情说出去……”
“砰——”
门扉陡然被踹开来。
王美人看见眼前一身龙袍的皇上,霎时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燕沁则缓缓的跪下来行礼,低头看着与龙袍纠缠一处的深蓝衣角,低声道:“贵妃娘娘,燕沁都按照您的吩咐来问话,王美人方才已经认罪了。”
温贵妃一愣,她只知道燕沁叫自己带着皇帝过来。
可从未说过是来听墙角的。
不过温贵妃反应也快,马上就可怜兮兮的落下两滴泪来:“没想到王美人真的想害臣妾和皇上的孩子,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
皇上方才听说温贵妃险些落水,又听得温贵妃身怀有孕,本就被吓得不轻,刚陪着温贵妃过来找真相,就听见王美人那狠毒的话语,当即龙颜大怒。
“三两千黄金,你就就想买朕儿子的一条命!拖出去,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燕沁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王美人已经被人捉着朝外走去,嘴里还大喊着:“温贵妃你不得好死!当初若非是你下了毒手,我怎会再也怀不上孩子,我后悔没真的杀了你们母子!”
“诛连九族!”皇帝更气,四周的太监宫女跪了满地。
燕沁也半跪在地,心里向外涌着寒气,弥散至四肢百骸。
一件未能成功的落水滑胎之事,竟然能牵连到这么多人的性命!
燕沁眼睁睁看着王美人被打死在墙根,血肉模糊。
温贵妃却与皇上回到宫中,欣喜之余,颠鸾倒凤,红烛一夜未尽。
燕沁都只觉得恶心,但想到温贵妃腹中之子是青予安,又生生忍住,一直在外守到翌日清晨,看着皇帝神清气爽的离开,温贵妃却面色惨白的叫来了御医。
御医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燕沁随之踏入卧房之中,正听温贵妃的贴身宫女哭诉着:“皇上怎能这样对您,您的胎气才稳,怎能做那档子事儿……”
“有什么不可以的。”温贵妃嘴角咧开一个笑,“昨夜若是让皇上去了皇后那儿,怕是皇后又要挑拨本宫隐瞒龙胎之事。”
“可您的身子……”宫女急的直哭。
温贵妃却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丝,眼底的笑意更浓。:“没什么好哭的,本宫不过昨夜动了胎气,还能叫皇上更为怜惜,皇后再不能插嘴半句。这一局,是本宫赢了。”
燕沁在外听着,终究没有勇气拉开珠帘,入内问询。
温贵妃不见得是个良善之辈,却一定是个可怜人。
用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去赢皇后一场,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沁不明白,只细细打听了过温贵妃腹中胎儿无恙后,便旋身往自己侍卫的小屋走去,却不知背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那双眼而后悄然离开,入了皇后的殿中。
一身凤袍的皇后独坐高位,手里还捏着王美人那已经被折断的侍寝牌子,气得咳嗽不止,长指恨不得刺入扶手之中,怒声道:“燕沁两日不是还帮温贵妃试出了避子汤,而今竟还除掉了王美人……看来,不动她不行了!”
“皇后娘娘,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且想想,女子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皇后冷笑一声,旋即是更为强烈的咳嗽声,甚至还能见到点点血红落地。
宫中因温贵妃怀孕之事平静了几日,燕沁一如往日的值守,今日却被几个同僚提点:“天色渐寒,你是新来的,去给兄弟们整点煤炭带回来呗。”
燕沁对此事见怪不怪,这些人当她是兄弟,总比当她是个可以染指的女子更好,于是她一口答应。
“我点个灯就去。”
宫中的夜最为寒凉阴森,下钥之后,更是人少的可怜。
燕沁提着灯笼行于大路之上,轻车熟路的要走到内务府,行至拐角处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眼神微变。
戾地,几道黑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手里还带着绳子和麻布袋子。
燕沁蹙眉,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要对她动手了。
这些人都穿着太监的衣服,但冲过来时一个个手段却是极其狠辣,燕沁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是这几个明显武功卓越的人,片刻之后才勉强得胜,却没能捉住几个人的小尾巴。
内务府的太监听见声音带着巡逻队过来,见燕沁浑身脏兮兮的,赶紧道:“燕沁大人怎么在这,奴才还以为是什么刺客。”
“的确是有些奇怪的人在周围,险些伤了我。”
燕沁以手背抹过脸颊,才摸到一丝温热,补充道,“他们还真的伤了我。”
“去找!”巡逻队的人赶紧派人离去。
内务府的小太监带她回去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给了些煤炭送她回去。
燕沁回到侍卫的宅院里,看着刚才几个兄弟直直的看向自己,像是在问——她究竟怎么回来的!
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燕沁没有戳穿,更没有提起刚才遇袭的事情,将煤炭扔下就回房了。
“奇了怪了,我又不是妃嫔,对付我做什么。”燕沁无语。
不过对面明显也知道一击未中,并未再做过这种事情。
秋日尽,冬日至。
皇帝在后宫之中摆了家宴,盛情款待仅剩的几个亲王入宫一聚。
温贵妃却还总惦记着燕沁夜里遇袭的事情,得知这次家宴又是到夜里才结束,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入座前轻轻摁了燕沁的手背:“若谁叫你出去,去了就是,本宫会派人护着你的。”
“贵妃娘娘是想将计就计?”
“此时不闹事,更待何时。”温贵妃冷笑一声,远远的看了主座上的皇后一眼,“她想玩,那就玩个大的。”
燕沁循着她的目光匆匆瞥了一眼,心里都已经麻木。
好像只要她还在宫中一日,这些算计就会不消停。
果不其然,中途有同僚叫她到园中小酌几杯,杯中下了些迷情的药,燕沁没有拒绝,实则这些酒她只入口些许,旋即佯装晕倒过去,由着他们将自己带走。
燕沁听着男人粗重的喘气声,旋即是大门被破开的声音,和温贵妃大喊的声音,一片混乱之中,她缓缓睁开了眼,朝着角落里的男人就是一脚。
“你给我下毒!亏我还把你当兄弟!”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穿着侍卫的衣服,总归是个有差事的人。
温贵妃虽然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可还是上前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哭声更大:“皇上,我可是将燕沁视作亲妹看待,可这些人竟然想……皇上你要为我做主呀。”
燕沁听这台词已经不下百次,自动屏蔽,顺势假装柔弱的往温贵妃肩上一靠,低声说了句:“小心胎气。”
这声音不大,却还是让温贵妃一时哑然。
温贵妃心想,这四个字她从燕沁嘴里听了不下百次。
她倒是比自己更在乎这还未出生的孩子。
可这四个字传入皇帝的耳朵里,就成了忠心,皇上看向燕沁的眼底多了几分赞许:“你遭遇此事竟还顾忌朕的龙嗣,朕定然会给你一个说法,也叫贵妃放心!”
只是碰巧青予安是你的儿子!
燕沁很想骂人,但想到自己还要靠着这老头待在青予安身边,沉默下来。
温贵妃则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不出三天就将皇后这个幕后黑手给找了出来,上报给皇帝。
皇上得知此事,勃然大怒,斥责了皇后不说,还将皇后禁足在殿中不得出。
皇后临走时还冷冷一笑:“囚困在殿中岂不是更好,臣妾能更好养好身子,继续做您的皇后。”
皇上面色微变,可脸上竟然生出几分笑意来:“那皇后就好好养身子,等到来日,与朕死同穴。”
皇后眼底爬满了愤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上的御书房。
等皇后一走,皇帝却双目赤红的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扫了下去,复而万分珍惜的从暗格里拿出了一卷女子的画卷,喃喃自语:“朕会给你报仇的……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画卷上的女子,竟与静妃有几分相似。
燕沁经历此事,愈发察觉到后宫中的人有多可怕,半夜回到屋中,感觉到那迷情酒还是影响到自身,脑海里竟浮现出在上界与青予安纠缠的画面……
燕沁的耳尖一红,索性直接跳入凉水之中,怒骂不止:“青予安!你快点出生吧,我真是半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
有了皇后和王美人两个例子之后。
后宫众人不仅知道温贵妃手段了得,更也知道了燕沁的本事。
本还有些人以为燕沁不过是花架子,可事到如今,谁都不礼敬燕沁半分,就连皇帝都十分信任她,甚至有时还让她跑腿。
燕沁去御书房勤快,又是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达理,通晓古今,时不时同皇帝说上几句,都让皇帝侧目。
温贵妃在一旁听着,浅笑盈盈:“若燕沁是个男子,可当臣妾腹中孩子的先生呢。”
“爱妃若是喜欢,男女又有何妨?”皇上的目光马上就落在温贵妃隆起的小腹上,眼神温柔如水:“爱妃肚子尖尖,像是个男孩儿。”
“皇上。”温贵妃无奈一笑,满脸娇羞。
燕沁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离开去跑腿,就听皇上陡然说了一句:“说来,静妃的孩子约莫和你的孩子差不多时日出生吧。”
静妃。
燕沁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就连温贵妃也楞了一下,旋即眼底掠过一抹杀意,只是一瞬,而后她又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是了,皇上若有时间,也要多去看看静妃妹妹,她亲眷丧尽,如今唯有龙嗣作依靠,实在是可怜。”
皇帝听着,脸色又冷了下来:“可怜个什么!还是爱妃您最为重要,不提那扫兴的人。”
燕沁嘴角一抽,这皇帝变脸还真是快。
刚才不还温柔的提起此事,不过是被温贵妃提醒了一下叛乱之事,霎时就变成了一张臭脸。
不过,皇帝为什么对静妃的态度这么奇怪呢?
宫中辛秘,自然无人告诉燕沁。
燕沁虽有好奇,却并不会让此成为执念,仍旧日复一日的过活。
直到盛京下了第一场大雪,她书信一封回去松林镇,表示今年过年不会归去,等折返回来的路上,却看见个可怜的宫女双手冻得通红,被人推倒在地,篮子里的黑炭都落入雪里。
“连皇上都不在乎你们,还指望能用上碳火这东西呢!”
“晦气的很,就算你家主子真的生出皇子来又何妨,还能复宠不成!”
几个宫女嘲笑连连,连着那宫女的手和炭一起往雪地里踩。
黑红弥散,在这一片雪白里显得无比刺目。
燕沁走上前去:“做什么呢?”
“燕沁大人!”宫女们对着这位还未十五的女子恭敬行礼。
“去做自己的事情。”燕沁看着那宫女实在是可怜,出言训斥。
几个宫女四散而去,燕沁则将地上的宫女拉了起来,为她将炭火都清点好:“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怎的在这里任人欺负?”
那宫女比燕沁年长许多,手上的冻疮看起来却格外可怖,雪天里也只穿了件最为单薄的棉衣,颤抖不止的朝她行礼:“奴婢叫香梅,是静妃宫中的人,其他人都觉得我们晦气,可我家主子腹中还有龙嗣,就算是死,我也得将这炭带回去。”
她跟这个静妃还真是有缘。
燕沁想着几次三番撞见和静妃的事情也算是有缘:“等会儿我再拿些炭火去你们宫中,别亏待了孩子。”
香梅赶紧抬起头来,眼神不定的看着她,似乎有些在意她是温贵妃身边的人。
燕沁没有久留也没有解释,她的身份如此,做事让人怀疑是理所当然。
但等到夜里,她还是借着夜巡的理由,将炭和一些吃食都放在静妃宫殿门外,敲门之后才悄然离开。
香梅打开门,看见这些东西,一下就明白是燕沁送来的,忙不迭的带着东西跑了回去。
静妃听了香梅将今日的事情说完,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来。
“若她真是个良善之人,你且多去瞧瞧。”
“是!”香梅忙不迭的点头,将仅剩的吃食都给静妃热上,“主子你快吃些吧,不然饿着了腹中的小殿下可怎么是好,而今那燕沁大人愿意帮衬一些,我们也是能活下去的,您千万不要放弃。”
静妃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勾唇一笑:“是啊,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也得好好的活着。”
香梅连连点头,窗外的雪却下的更多。
而夜里,燕沁则听着外面雪压枝头的声响,竟是有些睡不着,脑海里想到的都是之前见过静妃的场景,心里总觉得有股怪异的感觉。
难不成,是上辈子她和萧楚恒的一世兄妹未能善终。
这辈子总惦记着静妃与他兄长之间的结局么。
燕沁分不清这感觉,却知道自己对静妃是有些不忍和同情在的,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抱了自己两件棉衣放在静妃门前,敲响之后又匆匆离开。
她在角落里蹲了一下,看着香梅高兴的将棉衣往里带去,这才放心离去,睡了个好觉。
盛京的雪下的好几日,燕沁就送了好几日的东西。
动静虽然不大,却还是被温贵妃察觉,私下问她:“你明知本宫和静妃不共戴天,怎么还去帮她!”
燕沁本想解释,可想到温贵妃是个多疑的性子,手段更是厉害。
想了想,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您也不能完全保证腹中孩子是男孩儿,而静妃与您生产的日子接近,到时候若您诞下女儿,静妃却诞下男儿……大可抱了她的孩子说是双生胎,如此一来,您的地位和宠爱更为稳固。”
燕沁一直忠心耿耿,温贵妃甚少去怀疑她说的话。
更别提她自己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只生出个公主来,日后在宫中可能又要拼命争斗才行。
倒是燕沁的提议让她多了几分心安,思虑了几天,温贵妃也平静的接受了此事,点头答应:“罢了,就先让她好好活着,派人去各宫送些冬礼,静妃宫中多送些,起码得让她活过这个冬天。”
“是。”宫女们悄然离去。
燕沁则悄然松开攥紧的拳头,目光落在温贵妃的小腹上。
青予安只能托生男胎,这一胎必定是男子。
温贵妃到时候也没有理由去抢静妃的孩子,而静妃若有了孩子傍身,不说其他的,起码也能在皇帝手下保下一条命来吧。
燕沁自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又总是趁着夜里去给静妃送东西。
久而久之,静妃也对燕沁多了几分信任,趁着夜色将她叫入殿中。
燕沁随着香梅入殿,看见静妃已经瘦脱了相,唯有肚子高高隆起,那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怖。
可燕沁却只觉得可怜,皱眉行礼:“静妃娘娘安好。”
“不必多礼。”静妃咳嗽了几声,打量着燕沁,“多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拂帮忙,不然这盛京的第一场雪,怕是要将我们主仆都给埋了。”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燕沁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将自己对温贵妃的提议都一一告知,看着静妃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父亲自小教导我要心善为人,我不想忤逆,而这么说,是唯一能护您周全的法子,可更多的事情,燕沁也做不到了,一切都要靠您自己。”
听完燕沁的话,静妃的脸色渐渐从惨白变得平淡。
唯有身边的香梅气得浑身发抖:“你怎能做这样的事情,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香梅!”
静妃疾言厉色的唤住了香梅,又看向燕沁,“既然你都帮我到这,可否还能帮我一个忙?”
燕沁眉头一扬:“您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您就不怕我将您的事情和盘托出吗?”
静妃却惨白一笑:“除了你,整个宫中我也再找不到第二个能送书信的人了。不过你放心,我绝不是想做什么叛乱之事。”
燕沁没有出声,静妃则让香梅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封信来,交托到她手里。
“麻烦你替我送出宫去,只求你帮我这一个忙,来日……来日我若还活着,会用命来偿还你的!”静妃说话的时候,两只手都在颤抖。
燕沁接过那信:“我能看吗?”
“求你不要看……”静妃恳求的在床边,朝她重重的磕了个头。
“罢了,替你走一趟。”她赶紧答应,捂着胸口离开。
静妃磕头的那一瞬,燕沁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什么大手握住,十分难受。
燕沁久未离宫,向温贵妃提起要离宫之时,很快就被答允。
温贵妃甚至还给了她不少银钱:“去外面多玩几日,总也不好同本宫日日困在这深宫之中。”
“多谢贵妃娘娘。”
燕沁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时日一长,她也早知道温贵妃真将自己当做妹妹那么来疼,从未对自己有一丝隐瞒,她也看见温贵妃狠辣之外的可怜一面,对她也十分不错。
但这次,她只怕要瞒着温贵妃,去替静妃送信。
离宫的清晨,燕沁想了很久,还是破戒打开了静妃的书信。
无论温贵妃对外人如何,总归是对她真心,如果静妃的书信里是要报复温贵妃该怎么办?
可当燕沁打开书信,看着其中的字字句句,又沉默的将书信折回原样。
“为母慈心罢了。”
燕沁喃喃自语,悄然将书信送到了一处暗庄之中。
那人接过了信件之后,又看着燕沁一身红衣,腰间配着和田玉佩,惊愕了一瞬,旋即红着眼眶朝她行了个大礼:“多谢燕沁姑娘帮忙,日后若您需要,我们暗庄定然全力帮忙。”
“别谢我太早,这书信我中途就打开看过。”
燕沁也没有欺骗这些人,而是看着那人惊愕的神情,抽出自己的长剑旋身离开,声音冷冷:“我只是效忠温贵妃,只要你们不对她和鹤家下手,做再多事情也与我无关。”
暗庄里涌出不少人来将她团团围住。
燕沁也早知自己说出真相的后果,刚想动手,那些人却又被指示着离开。
为首的人上前一步:“温贵妃能得您这样的贵人,乃是此生幸事……我家小姐尚困在宫中,斗胆请您帮忙照拂一番。”
等燕沁离开暗庄的时候,浑身上下能塞的地方都被塞满了金银珠宝。
“我真不是为了钱财来的……”
燕沁最后的解释都被暗庄的门隔绝在外。
她看着暗庄里所有的灯火都消失无踪,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她只是心善的想要帮个忙而已!
为什么这群人搞得,自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似的!
燕沁头疼的回到盛京的宅邸,辗转一夜未眠,心里总是惦记着青予安,还是第二日就折返回宫,还给温贵妃带了外面的一些脂粉。
温贵妃沉默良久:“本宫是叫你自己去玩,不是叫你给我带东西。”
“……”
燕沁真不知盛京有什么好玩的,只将手里的脂粉往前递了递。
温贵妃拿她没办法,只好笑着收下,朝她温和一笑:“你倒是真和我妹妹一样,只可惜她遇人不淑,早早没了性命。”
燕沁也不知该怎么劝慰,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无妨,如今本宫有了你在身边,心中高兴的很。”温贵妃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都是慈爱,“我在皇上跟前说了你许多好话,皇上已经允诺等他出生,让你做她的启蒙先生。”
燕沁的嘴角忍不住扬起。
这辈子,你还得是我的徒弟。
燕沁之后再没有离开过皇宫,伴随着温贵妃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她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也知道温贵妃不能侍寝之后。
皇帝又常常去其他几个妃嫔的院中住下,甚至有时叫来了几个妃嫔共同伺候。
燕沁愈发为温贵妃不值,温贵妃反倒安慰她:“这宫中的女子,谁不是这样走过来的,没什么好不值得的。”
燕沁抿唇不语,不知道等青予安出生之后,又该是过如何的生活。
冬去春来,伴随着第一道春风拂来,温贵妃见了红。
彼时燕沁正陪着温贵妃晒太阳,看见那血红渗出的时候吓了一跳,叫来太医才知道是孩子要降生了。
燕沁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外,比殿内的皇帝还要紧张。
她做过别人师父。
可没见过别人生自己的道侣呀。
燕沁心乱如麻,可到临门一脚的时候,她又怀疑起温贵妃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青予安,赶紧来到廊下。
外面天色骤变,天际飘来无数的黄云,伴随着雷电,像是要下雨。
“糟了……”
青予安这辈子不会是灾星降世吧!
燕沁心如擂鼓,宫女们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里间传来了温贵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皇上的怒斥声:“若是爱妃和朕的孩子保不住,朕要你们通通陪葬!”
御医们被吓得魂不附体,各个忙不迭的出谋划策。
燕沁站在廊下,眼看天边已经落下豆大的雨点来,急的直跺脚,全然没看见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人拦下。
角落里,静妃身边的香梅被人死死摁在地上,嘴里仍叫唤个不停:“我家娘娘要生了,求求你们让我告诉皇上,让皇上去见娘娘一面吧!”
“静妃是个什么晦气东西,哪里需要皇上的陪护!”
温贵妃身边的宫女冷嗤一声,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找了护卫来将香梅擒住,带着另外两个宫女朝着静妃的宫殿走去,笑的阴森,“罢了,我也该为我家娘娘去看一眼,你家娘娘究竟生的是男是女。”
“你们想做什么!”香梅想到了燕沁之前的提议,猛地大叫起来。
燕沁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可循声看去的时候,只看见一群来回的嬷嬷们,全然没发现角落里的一片衣角消失。
“我好像听见了香梅的声音……”燕沁面露疑惑。
她正要去寻找香梅的时候,却听见殿中传来了老嬷嬷们的惊叫声:“是个皇子!温贵妃娘娘诞下了个小殿下!”
青予安!
燕沁浑然忘记了刚才香梅的声音,扭头朝着殿中而去,背后的雷鸣和雨声却还未停止。
燕沁急匆匆冲入殿中,刚出生的孩子已经被嬷嬷抱在怀中拍打,皇上正在看,她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这孩子出生怎么不会哭呀。”嬷嬷们急的冷汗直冒,可孩子的嘴却还是死死抿着。
皇上脸上的惊喜也变成了担忧:“御医!过来看看朕的儿子究竟怎么了!”
御医们蜂拥而至,却无人能检查出这新生的孩童为何不会哭喊。
直至钦天监监正出声:“兴许这个孩子是个不祥征兆。”
燕沁的指尖收紧,难道这辈子青予安真的是灾星降世的命数吗?
“胡说八道,本宫的孩子怎会是灾星!”
温贵妃声音嘶哑的撩开床幔,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若吾儿并非是灾厄之命,钦天监监正你是不是要提头来见!本宫劝你,谨言慎行!”
燕沁一愣,她见过温贵妃在皇上面前的风情万种,也看过她跟那些妃嫔争斗时的笑里藏刀。
却从未见过她在宫中说话,如此狠厉。
不过皇上从来不喜欢这样强势的女子。
燕沁深谙此道,当即跪下,替温贵妃说:“小殿下乃是皇上的血脉,怎会是灾星降世,更何况监正大人还未有所测算,如何言之凿凿断言此事,莫不是……监正大人是信口胡诌,还是拿了谁的钱财,故意如此。”
燕沁知道静妃借着腹中之子躲过了死劫,足以证明皇上顾惜血脉。
而且,皇上还十分多疑。
果不其然,这段话让皇帝的眼神一变,看向监正的目光也冷了下来:“爱卿可想好了再说话。”
钦天监监正面色阵青阵白,终于不敢再开口,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温贵妃这才虚弱的跌回到床榻,低低抽泣起来:“皇上,也让我看看我们的孩子吧。”
“奶娘!”
皇上呵斥了一声,身后的奶娘忙带着襁褓中的孩子走了过去,只是自始至终,那孩子都没有哭出一声来。
燕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孩子入内,才缓缓站起身来。
身边的监正满头虚汗,冷眼而视:“我从未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一直恪尽职守,倒是你一个小丫头,年岁轻轻不嫁人,到这里来做别人的疯犬,实在是可笑。”
“可笑?”
燕沁同样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指尖攥紧,“你随口说出灾星二字,就可以毁了人的一辈子,可你仍是随口就来,到底谁才可笑?”
监正目光一沉:“乌云未散,孩童不哭,不是灾星是什么!”
这简直就是个神棍!
燕沁已经不屑于和他说话,而是静静等着里面的动静,只听见温贵妃正在向皇上说好话,不久,门外急匆匆的跑来个嬷嬷。
“做什么?”燕沁抬手将人拦下,余光竟然瞥见窗外的天渐渐明亮起来。
“是静妃娘娘!静妃娘娘刚才处置了我们宫中过去的宫女,还关了门要独自生子!”
嬷嬷急得团团转。
燕沁一愣,没想到静妃的孩子也是今日出生:“我去看看。”
“燕沁,你进来。”
温贵妃低声呼唤,“皇上,燕沁此生顺遂,又天赋异禀,臣妾更是将她视作妹妹,皇上便让她抱一抱我们的孩子,也好叫他也沾一沾武人的锐气吧。”
燕沁知道,温贵妃是找不到其他办法来拖延时间了。
可静妃如今要独自产子,实在是太过危险。
燕沁不敢指望温贵妃的人能真心帮忙,思虑了一番,只好看向身边的监正:“还请监正派人去帮忙。”
说完,燕沁自顾自的走入殿中。
监正闹了个不明白,但想到是皇子诞生,还是找了自己的人过去帮忙。
而门前的嬷嬷则是深深看了燕沁一眼,扭头带着几个侍卫离开,嘴上还吩咐:“等会儿无论静妃生下什么,都不要留。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燕沁大人知道此事。”
“为何?燕沁大人不是最忠心于贵妃的吗?”
“可她的善良,此时却有些不合时宜。”
嬷嬷说完,疾步带着人离开。
而此时,燕沁踏入殿中,刚从奶娘的怀抱之中接过孩童,便见他嘴巴一张,嘹亮的哭声响彻天地。
两侧的嬷嬷宫女们霎时跪了一地:“小殿下终于哭了,燕沁大人是福星呐!”
温贵妃的眼睛都跟着湿润,皇上也面露欣喜。陡然,钦天监监正也从外面跑了进来:“乌云散尽,天边有虹桥!是大喜之兆啊!”
天生异象!
这个孩子果然就是青予安!
燕沁心里已经确认此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希望你此生历劫,能少吃些苦头,早日除去心魔。”
与此同时。
同样一声嘹亮的孩童哭喊声响彻在皇宫之中。
静妃看着香梅怀中嚎啕大哭的男孩,泪流不止,奈何身下的血怎么都止不住,唯有虚弱的碰了碰那孩童的指尖。
“我希望他这一生都平安顺遂,便取一个安字吧。”
香梅满身是伤的跪在地上,听着外面的拍门声,急得直哭:“奴婢再去找找皇上吧,您的身子只怕是……”
“双亲不在,哥哥也早早入了地府,我岂能苟活于世。”静妃的脸色愈发苍白下去,从怀中取出一对玉璧来,“我已经离不开这皇宫,你……你赶紧带着他离开此地。这玉璧是我和哥哥的,也交托给他,希望他来日能远离纷争,安生度过后半生。”
“娘娘!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就这么去死啊!温贵妃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香梅已经哭成个泪人。
“快开门!”
“你们是想私藏皇子吗!还不开门!”
静妃听着那些声音愈发嚣张,眼看着皇帝根本不在乎他们母子的死活,当即拼尽全力的推了香梅一把。
“快走!”
“可……”
“你想让我的孩子也跟我们一起陪葬吗!快走,日后你就是她的生母!”
香梅满眼是泪,当听到外面的人说要破门的时候,还是咬牙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攥紧了那一对玉璧,翻窗而出,从后面的破洞钻了出去。
静妃听着破门声响起,拔下发簪刺入了自己的脖颈。
血流成泊,香消玉殒。
侍卫们扑了空,可除了静妃的尸体之外却看不见孩童的存在,怒骂出声。
“皇上说过,无论静妃生死,但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
侍卫们乱作一团。
而温贵妃身边的嬷嬷则远远听着这消息,勾了勾唇角:“我们回去吧,静妃都已经死了,一个小小的孩童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呢。”
不远处的墙根处,香梅怀中的孩子哭喊的愈发大声,香梅抹了眼泪,捂住了孩子的嘴,向冷宫处跑去。
她要带着小殿下活下去!
温贵妃殿中。
燕沁被赏了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皇上更是允诺了让她来日也做小殿下的先生。
取名之时,燕沁还想争取一个青字,却听温贵妃柔声开口:“皇上,臣妾想让我们的孩子一辈子平安喜乐,不如就叫他乐安吧。”
皇上见温贵妃柔弱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都听爱妃的。”
燕沁站在一旁默默闭上了嘴。
小殿下的名字,的确也不是她一个小小侍卫能左右的。
罢了,乐安这个名字也不错。
“燕沁大人,您该退出去了。”身边的嬷嬷悄声提醒,几个宫女更是轻拽她的衣角。
燕沁没能在殿中多待,只是被赏赐了乐安殿下的先生之名,便行礼离开。
皇上身边最受器重的黄公公有心提点她:“燕沁大人虽然忠心于温贵妃,更喜爱小殿下,却合该注意自己的身份,勿要总是借着无知者无畏贸然上前打扰。”
“多谢黄公公提点,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我也准备收拾行囊回松林镇一趟。”
燕沁略略一拱手,旋身离开。
温贵妃产子不久,自然有皇帝和鹤家亲自护着,还轮不到她在这盛京磋磨一年不归。
而且,青予安降生之前的阴雨,倒像是他来到此世间会遭遇什么磨难。
燕沁想自己还是不能过多插手,日后寻个由头暂时离宫,时不时回来看看他便可,等到他长大成人,劫难才真正来到,她到时候再插手也不迟。
毕竟心魔膨胀到什么程度,无人可知。
在这没有灵力的世界,心魔的力量应该没有那么强大,但也会冥冥之中让青予安吃些苦头,等到劫难过去,他心甘情愿的落下眼泪,心魔便可彻底除尽。
燕沁只在宫中休息了两日,等到乐安已经睁开了眼,她便细心地为他将殿中的人都清扫了一遍,扫出去三个宫女和六个太监。
温贵妃闻讯,不过是起身询问:“燕沁,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燕沁决定归家,心里却担忧贵妃您和小殿下的安全,这才急躁了些。”燕沁正将一尊请来的玉佛安置在案上,清扫过灰尘,“鹤先生是燕沁的恩师,如今师恩已报,燕沁也不想继续待在宫中,已自请了个四品的闲职,几个月来宫中教导小殿下几日足矣。”
温贵妃眼底掠过一抹震惊,旋即她只是死死攥紧了锦被,深深的看了燕沁一眼,却又缓缓的松开了锦被,眼底泪光闪烁。
“燕沁,我是真心将你视作妹妹……本宫会去请求皇上,让你能自如来去皇宫。”
“多谢贵妃娘娘。”
燕沁莞尔一笑,临走时将弟弟燕泽给自己刻的木雕留给了乐安。
乐安像是很喜欢,紧紧抓着那小小的木雕不肯放手。
燕沁却嫣然一笑,指腹轻轻落在乐安的眉心,在无人时低声喃喃:“等你再长大些,再长大些……我会替你看着心魔的把戏,不会叫你再经历那许多痛苦。”
“呜咿——”乐安只发出几声怪异的声音,反而将那木雕攥得更紧。
燕沁草草打包完自己的行李,温贵妃又送来一妆奁的金银珠宝。
珠宝沉甸甸的,像是压在燕沁的心头。
燕沁想到温贵妃的明媚笑容,竟有一瞬的晃神。
“燕沁大人,一路小心。”温贵妃的贴身宫女哭着对她挥帕子。
“放心。”
燕沁勾了勾唇角,压住鼻尖的酸涩转身离开。
她一身红衣隐入人流之中,心中却已经再想着,这辈子该怎么一边护好青予安,一边不那么快的卷入他的生活,一直等到心魔作祟,她再出面将这辈子的劫难速战速决。
燕沁边想边走到盛京南门附近的马铺,扔了一锭金子:“要匹好马。”
“这点儿可不够。”老板嗤之以鼻。
燕沁挑眉,将自己大内侍卫的腰牌往他桌案上一扔:“够吗?”
“够,够了!”老板霎时变了脸色,这才看清她一身红衣,总算明白了她是什么身份,忙叫人去背后牵匹好马来。
燕沁耐心等待,却察觉到两道视线落在背后。
是谁跟踪我?
燕沁蹙眉,握紧了腰间的长剑,轻拍过桌案:“老板,要上好的骏马,等会儿来取。”
“好嘞!”老板忙不迭的叫,这才看见燕沁竟又留下两锭金子,赶紧又往里跑,叫喊着,“不用以次充好了,赶紧找最好的马来……真没想到血衣客如此大方,看来传闻也不见得都是真的呐!”
燕沁远远也听见了那老板的话,嘴角一抽。
她八个月没有出宫听流言,还真不知道外面有关于自己的传闻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
她淡然的找几个路人打听了一番关于自己的事情。
百姓们倒是说的各有不同:“不都说那血衣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么,虽说是因护驾有功入了宫,可听说她手下也杀了不少宫女太监呢。”
那是人家要杀她好吗!燕沁心里反驳。
“血衣客身为女子入宫做了侍卫,怎么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这一生顺遂的跟神佛降世似的,真该打个雕像,带回去供奉起来。”
燕沁听着头皮发麻,她在这方世界运气那么好,很有可能是那些天材地宝的缘故。
这么想着,燕沁仍感觉到那目光如芒在背,当即借着询问的理由,转入了无人的巷里,果然听见了两道脚步声朝着自己而来。
燕沁当即长剑出鞘,向后旋身,霎时以剑抵在其中一人的脖颈上。
“跟着我听了一路流言蜚语,感觉如何?”
“燕沁大人!”
那人被吓了一跳。
燕沁这才发现,这人似乎不怎么会武功,看起来还是个樵夫的打扮,不解:“我从未认识过什么樵夫。”
“我不是什么樵夫,以前是静妃娘家,季家的伙夫,我们一家子能活到今日,全靠静妃娘娘当年的帮忙……”伙夫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来。
他身旁的妇人也是抖若筛糠,直接给燕沁跪了下来。
“季家的暗庄前两日被鹤家的人给拔除了,我们知道是您当初帮静妃娘娘送书信出来,所以方才我们瞧见您递腰牌,便偷偷跟来……求求您,救救静妃娘娘的孩子吧。”
听着这对夫妇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燕沁的指甲都钻进掌心,她之前看家书的时候,就知道静妃是叫仅剩的外戚族人为自己的孩子铺好后路。
他们既然只是想保住这个孩子,燕沁自然没有阻拦的必要,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她没想到,静妃根本没想活,甚至还将孩子托给族人带离京城!
温贵妃也派人过去将香梅打成重伤,又让嬷嬷去确认静妃的生死。
“静妃娘娘都已经死了,香梅早都将小殿下藏在我们夫妇家中,可温贵妃还是找上她折磨了好一通,将人扔到乱葬岗里……若不是我们去收尸的时候发现她还活着,香梅怕是真要死在乱葬岗里了!”
妇人嚎啕大哭起来,还生怕燕沁不信,颤颤巍巍的将青梅平日戴着的簪花也递了过来。
温贵妃对待后宫嫔妃向来如此。
燕沁心里竟然觉得后悔,她真不该相信温贵妃会放过静妃。
“孩子是无辜的,你们想我怎么帮你们?”燕沁收回了手里的长剑。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救下这个孩子。
她想,自己执意这么做,兴许是为了给温贵妃身上少添一桩冤孽。
夫妇二人欣喜,带着她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让她看见了襁褓之中的孩童,还有他手里安放的一对玉璧。
而在孩童的身旁,还躺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女子。
燕沁一眼就认出她是香梅,但看着她两根小指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还是忍不住蹙眉:“她们何必下如此狠手……”
香梅小心的收回手,看向燕沁的眼神里并无恨意:“整个宫中,也只有您是良善的人了……求求您带小殿下从南门离开,到京郊外二百里的村里,自会有人……”
“香梅,你的伤也不能再拖了,会死的!”夫妇赶忙冲上前去。
香梅却摇头,咳出大片的血来:“我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只要小殿下……”
“人命不分贵贱。”
燕沁出声止住了香梅的话头,将身上习武之人尝尝带着的伤药都倒了出来,交给那一对夫妇,“你们在这好好上药,我马上回来。”
夫妇们莫名的看着燕沁匆匆离开,心中害怕:“香梅,那个姑娘不会……’
“不会的,她既然肯帮静妃娘娘送家书,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出卖我们。”香梅摇摇头,却又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金疮药,低声道,“再说,此时此刻,我们还有谁能依靠……鹤家发现了我们,却对皇上闭口不言,不就是想趁机将我们除之后快么。”
夫妇二人沉默不语。
燕沁则直接回到了马铺,又扔了两锭金子:“直接买一辆马车,再买四个大的樟木箱子,我好买些武具回乡。”
老板忙不迭的点头,马上就给燕沁准备妥当。
燕沁没有带着马车折返回香梅的院落,而是真的挑选了两箱的武器和软甲,等到夜色渐浓,她才换了一身夜行衣到院中。
不等香梅说什么,燕沁就将孩子往她怀中一送:“抱好,哄好,明日清晨我们离城。”
夫妇二人刚被惊醒,还想来问问发生了什么,燕沁只扔了些没有官印的碎银给她们,抱着香梅踏入夜色之中。
飞檐走壁时,香梅抱紧怀中的孩子:“燕沁……姑娘,你怎么会这么帮我们?”
燕沁脚步顿了一瞬。
她想说是因静妃的哥哥和自己前辈子的哥哥很相似。
又或者是说,想要救下静妃的孩子,为温贵妃少添一条性命。
可话到了嘴边,她却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应当是缘分吧。”
香梅眼眶湿润,悄悄搂紧了燕沁的肩膀。
燕沁夜里安排香梅抱着孩子钻到樟木箱中,等到翌日清晨,她又在街上买了些衣物和干粮,才独自乘车向南门而去。
出入时,守门的将士将她拦了下来:“最近盛京不太平,得把你的箱子都打开,一一检查才行!”
燕沁眼底掠过一抹精光,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有什么可查的,等你们开了箱子折腾我的武具,我还得费劲一个人收拾。”
守门将士见她一身红衣,眼神上挑微冷,确认了她的身份,可犹豫再三,还是说:“还请燕沁大人恕罪,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实在……”
“放她走吧。”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个守城将士一看见那人就退了开来。
燕沁循声回看,正见鹤九冠负手朝着自己走来。
“先生。”燕沁低声唤了一句,跳下车朝他行李,心如擂鼓。
若是让鹤九冠发现了那孩子的存在……
那孩子还能活吗?
樟木箱子里的香梅也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嘴,感觉到孩子小小的挣扎,她却仍是狠心,决不能让人发现了!
鹤九冠则是打量着燕沁,他虽然桃李满天下,就连皇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可如今看着燕沁短短数月,身子已经彻底长开,微微上挑的眉眼里染上了一层冷然。
比初见她时,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稚嫩。
“松林镇路远,我给你准备了些可口的干粮和茶水,等你平安归去,可别忘记书信一封报平安,我和贵妃娘娘都希望你好好的。”鹤九冠的声音轻柔如水,更是带着浓浓的愧疚。
燕沁心中五味杂陈,终是朝着鹤九冠狠狠一拜。
“先生,您为燕沁所铺的路,贵妃娘娘对燕沁的信任,燕沁此生都不会辜负,如今只是暂时归家,日后燕沁还会回来,教导小殿下的。”
“日后的来去,都由你自己决定。只是你护佑贵妃的恩情,为师无以为报,只待有一日你心中有所愿,悉数告知,为师定会竭尽全力为你达成。”
鹤九冠也朝着燕沁微微一颔首。
他知道,如果温贵妃身边没有燕沁这个可信之人,怕是怀孕之时就已经在宫中被人暗害无数次。
而且也正是有燕沁这样明亮如太阳的人,才让温贵妃心中多几分柔软,不至于被那皇宫磨砺成铁石。
两人隔着人群互相礼敬。
终是燕沁缓缓抬起身子,跳上马车,攥紧缰绳:“先生,我会回来照顾小殿下的。”
“好,为师替你看顾着府邸。”鹤九冠目送那马车远去,未见燕沁手中的缰绳都被手汗所浸湿。
有了鹤九冠作保,燕沁一路畅通的过了途经的三个镇子,总算在第二日的夜里赶到了她们约定好的村落。
这村落外面多是些农庄,几亩地之间隔得老远,只有女眷们住在村子里采买来往,其余时日,他们大多都到自己的田亩里去住着,谁家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人在意。
更没人注意到夜里一辆大马车停在了田边。
香梅早就从樟木箱子里出来,一路抱着那孩子,下车的时候双腿发软,燕沁抬手扶了她一把,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香梅踉跄着朝着屋子走去,回头却听见绳子断裂的声音。
燕沁已经放了一匹马,装上马鞍,又只拿走了需要带回去给家人的东西,只背着两个行囊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香梅。
“就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香梅喉头滚动,看着燕沁冰冷的侧脸,还是踉跄着折返回来,珍而重之的将那孩子怀中的玉璧拿了一块下来,递到她的手中。
“有此玉璧,若来日遇见季家之人,都会给你行方便的……”香梅说的气喘不止,还是强撑着身子,继续开口道,“还请燕沁姑娘好好收下,日后,我会寻得您还恩的。”
不过是有人想要来日感谢自己罢了。
燕沁虽知道天下之大,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便将这玉璧收入怀中:“好好教导他,别让他再卷入到那盛京的浑水里了。”
香梅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还是郑重的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好她的。”
得到了答案,燕沁也不再久留,策马离去。
背后的香梅却慢腾腾的挪到屋边敲门,门扉一开,眼前都是身着银甲的人,一看见她怀中的孩子当即凑上前去,眼睛发亮。
“他可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啊!”
香梅被人搀扶着做了下来,手里捏着另外一块玉璧,又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孩,终于是面露阴狠,“小姐……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小姐,总有一日,我会带着小殿下为你报仇的……”
仇恨难以泯灭。
但这些感情却和燕沁毫无干系。
燕沁走在回乡的路上,虽然风餐露宿,但仍然觉得比在深宫之中更加畅快,眼看着松林镇将到,途中却下了一场春雨。
她不得不暂居于小镇中的客栈,刚入大厅,就见几个镖师打扮的人围坐了整整两桌,声音大的可以掀翻屋顶:“那白家算是个什么东西,还真以为出了个白燕沁血衣客就能无法无天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燕沁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红衣,在门外掏了一件温贵妃赏的黑色披风,罩住自己,踏入大厅,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冷声道:“牛肉面、鸡蛋羹,外加一壶酒。”
几个镖师听见女子的声音,嗤笑连连:“是不是自从出了个血衣客,世上的女子们都以为自己能行走江湖了!最近看到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真是多!”
“管她作甚,遇到前面的山匪不也就是个被掳的下场么!”另一个镖师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过你刚才说白家仗着血衣客无法无天,可你别忘了,那白燕沁二叔家的镖局,不也正用着血衣客的名头,还真把我们的生意压下去,我们少东家都快气死了。”
“可不是,他们这么一抢生意,老子们赚的就更少了!”
镖师将桌面砸的碰碰直响。
燕沁挑眉,白清远竟然这么胆大包天,都已经和爹爹分家了,还敢用自己的名声做生意?
“老板娘,送到房中……”
“少就少点呗,你是不知道那白清远就是头狼,借着侄女的名声不说,还拿捏了人家白清奕和白燕泽的性命,家产都吞了大半吧。这种人,可不是咱们少东家能斗得过的。”
镖师的声音就像是一道利刃刺入燕沁的心口。
燕沁止住了话头,看着窗外的春雨,当即拍案起身,给了银子,拿了干粮一头扎入雨中,朝着松林镇疾驰而去。
燕沁淋雨归家,等回到白府的时候,果然发现门口的护卫换了人。
她脱下身上的黑色披风,持剑走了进去。
“你是谁!”护卫们齐齐将她拦下。
“我是白府的大小姐,白燕沁。”
燕沁说完,不等两个护卫看清残影,就已经被燕沁以剑鞘撂倒在地。
“燕沁小姐回来了!快去通禀二爷!”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去……啊!”
燕沁一把拽住了落后的一个家仆,果然是二叔身边的忠仆!
“松林镇白府的主子是我爹爹白清奕,可不是什么口里的什么二爷!现在就让他滚出来!”燕沁一脚踹在那人的膝后,将人踹飞出去。
那人爬都不爬不起来,只顾着喊人。
不过一会儿,白清远就从正厅里走了出来,看着雨中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心头狠狠颤了一下,可旋即想到自己手里还捏着白清奕和白燕泽的命,又多了几分底气。
“一年不见,燕沁竟是比之前脾气更差了。”
燕沁看他如此自信的模样,怒从中来。
看来那些镖师没有说错,他手里捏着爹爹和弟弟的性命,才会这么大胆!
“白清远,我这一年长的可不仅仅是脾气。”
燕沁抬手抽出长剑,银白的冷光直落在白清远的脸上。
白清远被她骇人的气势吓了一跳,悄然后退了一步,鼓起勇气怒吼出声:“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就让你弟弟给我陪葬!”
“你!”燕沁咬牙。
“你若是想见你弟弟,最好这几天就乖乖的。”白清远见她着急,这才找回了场子,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笑道,“正好这两日有两个贵重的镖要走,燕沁,劳烦你替我走一趟,我便先让你去别庄见见你娘。”
燕沁指尖收紧,还是忍着没有直接去解决了白清远。
她不能拿家人性命去冒险。
燕沁将长剑收入剑鞘之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若反悔,鱼死网破。”
“放心,我们好歹还是一家人。”白清远笑的咧开一嘴白牙,眼底满是轻蔑。
他终于不用再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了!
“大名鼎鼎的血衣客,竟然陪着我们一起走镖,还真是令人安心呐。”
总镖头扔给燕沁一套清远镖局的外衣,边看着燕沁的细腰吹了个口哨,周围几个镖师都忍不住笑。
燕沁低垂着头,没有接外衣,淡然的坐在镖车的一角整理自己的行李,一言不发。
她不放心将行李先安置在白府,而是优先出来看看白家的产业有多少,以此来确定白清运究竟将她的父母弟弟藏在哪里。
松林镇外到旁侧的盐城,白清远的田庄铺子有一十二个。
而爹爹田庄约莫四五十处,如果她想要一一调查的话,少说也要两个月。
只能想办法缩减范围。
一片阴影遮住了燕沁。
燕沁顺势抬眸,正撞进镖头的冷眼里:“别以为你是白家的小姐,就能为所欲为了,二爷叫你过来可是为了……”
银光一闪,燕沁的剑扫至他的脖颈处。
“谁说我是仗着白家小姐身份为所欲为的?”燕沁刻意压低了剑身,让镖头脖颈见了红,勾唇一笑,眼底满是杀意,“你倒是可以试试还手。”
镖头喉头滚动,赶紧讨饶再不敢上前。
几个镖师们都面露震惊:“她才未到十五,就有这么快的剑,她还是人么!”
“小小年纪就杀人如麻,这还算人吗!”
镖头捂着脖子,连看都不敢再看燕沁一眼。
这一路上,燕沁遇到了途中听说过的山匪,镖头还想放弃两箱货物谈和。
燕沁却已经一人一剑上前,刀光之中将刀刺入了山匪首领的肩头:“让不让路?”
“还不赶紧给姑奶奶让路!”
山匪首领吓得屁滚尿流,燕沁却随意的擦拭过刀上的血,回首看镖头:“走吧。”
镖头们更不敢造次,几乎是紧跟着燕沁走完这趟镖,回去就跟白清远报告了此事。
没丢了一件货物,白清远本该是高兴。
可从镖师们的口中听来,这燕沁愈发的难以掌控,白清远心中有些焦虑:“偏偏她离开了盛京,仍是顶着个四品的官职,若真死在我的镖局,那可不好交代。”
“二爷,我们松林镇天高皇帝远的,谁在乎她一个小姑娘的生死……再听说前面那青山脚下藏了一堆山匪,不若下一单将她引到那边去?”
仆从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白清远眼睛一亮:“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之前不是听说那些山匪和盐城的大人们都有所勾结么,想来就算他们误杀了四品官员,也能蒙混过关。”
仆从笑眯眯:“那到时候无论此事多大,也是盐城大人们的事情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眼底满是狠辣。
与此同时,燕沁押镖归来,距离第二单途中还有八日的休息,她本欲回到自己的院中,却只看见一片破败,墙壁上都已经出现了裂痕。
就连她幼时习武用的木剑也都被斩断成七八截,散落在杂草之中。
燕沁紧了紧背后的包袱,她本来还给父母弟弟带来了不少东西回来,没想到这时已经用不上了。
“燕沁,你还有脸回来啊!”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白清远的大儿子白勤。
燕沁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能不能从这个蠢弟弟的嘴里挖出些消息来。
白勤自小就被燕沁教训,只一眼就被看的脊背发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白府早不是你一手遮天的白府了,如今是我爹和我娘在做主。”
“我知道。”
燕沁淡淡应答了一声,看了一眼白勤身后的老嬷嬷们,信步朝着自己的房屋里走去,“我八天之后还要去押镖,就不跟你多说些什么了。”
燕沁关上门,将白勤的声音隔绝在外。
白勤身边总是跟着几个伶俐的嬷嬷,想要套话可能没那么容易。
等到夜里,燕沁飞身出去,在松林镇上寻了个卖艺的歌女到家中,装作自己的模样在屋中行事,歌女看见银子眼睛发亮,可等看见燕沁的腰牌,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大人千万别杀我,奴家帮这个忙就是了。”
“不杀你,只要做的天衣无缝,钱财你拿走。”
燕沁低声安慰,将自己的红衣给了她之后,便着一身夜行衣离开了松林镇。
松林镇到盐城有五十里,她御马驰骋过山路,剩下的路便自己用轻功过去,趁着夜色找到了盐城的衙役,出示自己的腰牌。
“您是燕沁大人吧,您有什么吩咐,我们定是无有不应的。”衙役赶紧将腰牌送还。
“我不过是一年未归,家里便有人鸠占鹊巢,掳走我的父母弟弟以做要挟。”燕沁言简意赅的开口,指腹轻叩在剑柄上,发出些微的响声,“我不喜被人要挟,特来请盐城的几位大人帮忙。”
衙役马上帮忙通禀几位大人。
燕沁本还想着自己应该付出些什么,才能换取盐城府衙的帮助,可不曾想盐城的一位大人姓纪,一见到她便微微沉下脸来:“燕沁大人想要什么,我定然竭尽全力帮您。”
“纪大人与我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对我这么好?
燕沁都怀疑自己人生开挂的太厉害,怎么谁谁都帮她?
纪大人点头:“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家中曾有人得您相助。”
燕沁一路帮过来的人不胜枚举,便没有细问,只将自己所知的白家产业都一一告知,毕竟让她一个人找起来的话太麻烦。
纪大人一口答应,还帮燕沁送了书信到盛京报平安。
等到天亮时,燕沁才回到自己的屋中,却见那歌女在床边低声哭泣。
“怎么哭成这样?”燕沁上前,低声问询。
歌女被吓了一跳,见是燕沁才暂时止住了哭声:“有鬼,外面有鬼!我还特意出去看了一眼,没看见活人,看见一片白影……就那么,从半空中飞了过去。”
燕沁咂舌,安抚过歌女后走到门外查探,细看之下,才发现院墙上有断裂的丝线和破布,那破布却是和昨日白勤身上一样的料子。
燕沁心里了然:“二叔啊二叔,你们一家子都挺不安分呐。”
燕沁将那破布和丝线收入袖口,回到屋中安抚过歌女,让她借着采买丫鬟之名离开白府,自己便去前厅用膳。
燕沁一夜未眠,眼下淡淡的乌青还让白勤以为事情得逞。
白勤一看见她就笑的咧开嘴:“燕沁姐姐昨夜睡得可还好?”
“还好。”
燕沁撩开衣摆随意坐下,见之前还趾高气扬的二姨如今乖巧的坐在白清远身边,足以见得白清远如今多有权势和地位。
而白清远微微抬着下巴,似乎很满意燕沁如今的乖巧。
“之前那一单子走镖,多亏了燕沁你,才没有半点儿损失。”
“都是一家人。”
燕沁敷衍了一句,自顾自的吃了个馒头便站起身来,“我还要去练武,就不多吃了。”
“燕沁姐姐别急着走啊。”白勤没看见她吃瘪的模样,心里还有些不甘心,从嘴里吐了个排骨到燕沁的粥里,“这还有点东西没吃完呢。”
白清远见状,用筷子轻敲过桌案:“是呀燕沁,怎么能一点荤腥都不沾呢,更何况是你亲堂弟给你加的呢。”
真是恶心至极。
燕沁侧目看去,在这对父子期待的目光之中,拿起了那碗白粥……
重新倒回白勤的碗里。
“白勤弟弟又矮又瘦,的确是该多沾沾荤腥补一补。”燕沁随手将碗摔了个粉碎。
白勤被吓了一跳,心里又气,直接拍案而起:“你竟然忤逆我,难道不怕我爹马上就杀了你娘吗!你娘的身子只怕撑不到……”
“白勤!”
白清远赶紧开口喝止。
可燕沁却已经听明白了什么,周身的气息霎时冷冽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白勤的脖颈,眼底爬满赤红:“我娘若是出事,你们都得陪葬!”
“白燕沁,你敢动我儿子,我马上就给你娘断了药!”
白清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朝她怒吼。
燕沁只觉得脑子里嗡鸣一声,旋即缓缓的放开了白勤,寒着脸看向白清远:“你究竟对我娘做了些什么!”
“是你娘自己身子不好,不过是受了惊就一病不起,怪不得谁。”白清远赶紧将儿子护在身后,“你若是想要他们好好的,就走完最后一趟镖!”
混账。
燕沁恨不得用目光杀了二叔这家人,可想到娘亲自从生了燕泽之后,身子就没有那么好,还是咬破了舌头,用疼痛换来几分理智,方才忍了下来。
八日之后,她随车队去押镖,途经某处的时候,山匪像是早有预料的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将她们团团围在其中。
燕沁抽出长剑,身边的镖头却已经带着人扭头就跑。
“跑什么?”
“二爷可是说了,这镖要是押不成,你也见不到你父母!”镖头临走时还不忘威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从另一边的山坡上滚落逃跑。
燕沁眸光一沉,看着眼前乌泱泱一堆山匪,压低身子做出进攻的姿势来。
白清远是想让她死在山匪手里吧。
若是迎敌,实在很难全身而退。
可若是退去,她的父母弟弟安全该如何?
正当她踌躇不定的时候,远方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杀了这些山匪!”
盐城的衙役来的也颇为及时,甚至还带了一支护城的军队来对敌,两方打的不相上下,燕沁为护着这些货物也参于其中,却隐约听到山匪和衙役们在说话。
“赶紧走,日后再看见燕沁大人,不许动手!”有个衙役借着对刀的间隙开口。
“怎么不早说,他娘的白清远不做人事。”
山匪头领像是听到这句话,斜眼发现燕沁在旁边,又狠狠的砸了几刀下去,才又重新叫喊起来:“兄弟们,撤!”
盐城的衙役和军队们压倒性的胜利。
燕沁却察觉出兵匪之间的微妙关系,她虽然自小在盐城的武馆里习武长大,但对于盐城的几位大人和周围山匪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熟悉。
什么时候这里已经是兵匪一家亲的地方了。
而且,为什么盐城的人死保自己?
“燕沁大人,您没事吧。”护城军首领走到她的跟前。
“我没事,货物也没事。”燕沁将长剑收到剑鞘之中,“只是我想不出来,当初我究竟帮了纪大人一个多大的忙,值得他调动护城军来帮我,而且……来的如此及时。”
护城军首领额头虚汗直冒,支支吾吾的没给什么理由,只吩咐人陪着她送完这一趟镖,便默不作声的离开。
燕沁带着完好无损的货物回到白府,无异于是一巴掌打在白清远的脸上。
白清远冷眼看向身边的仆从:“不是说什么都安排好了吗?她怎么还能全身而退?”
“奴才的确是给了东西,肯定那群山匪失信。”
“没用的东西,拖出去发卖!”白清远大手一挥,下人们就战战兢兢的堵住了仆从的嘴,将人直接拖行着离开。
燕沁耳力虽好,但也只能模糊听见两人的话,当即拍了拍身边的货物:“两单已经做完,我能去……”
“再等一段时日,我会让你去见他们的。”白清远却露出狐狸的笑脸来,“这不,又来了一个大单子,二叔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个单子。”
燕沁心里那个名为耐心的弦,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失信一次,就会无数次,怎值得相信。
但转念一想,父母弟弟的命都被捏在白清远的手里,她还有能拒绝的权利吗?
“砰——”
燕沁陡然一拳砸在墙壁上,鲜血直流。
白清远被吓了一跳:“你杀了我,你们一家子都跟着陪葬。”
“只是发泄一下。”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满是鲜血的拳头甩了甩,头也不回的离开。
独留白清远一人站在原地,拍了拍胸口,眼底的杀意更浓:“果然,不杀了她,她就永远是我掌控白家的祸患。”
等到夜里,燕沁已经彻底没了耐心,又飞奔向盐城,想问问有没有父母弟弟下落。
谁知纪大人深深摇头:“虽然我很想帮你,但白家任何一处家业都没找到你的亲眷……你该再想想,他们会把人藏到哪里。”
燕沁心里咯噔一声,重新赶回到松林镇,取出袖口里的破布和丝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等到这一日夜色正浓,燕沁身着白衣来到了白勤的屋顶上,轻轻踩踏而过,便听里面传来了他的呼喊声:“是谁,谁在我的房顶上,嬷嬷,你们快点来呀!”
燕沁勾唇,落下屋顶,躲藏到屋中的窗后,悄悄将窗户推开,钻入其中。
“少爷这是怎么了?”嬷嬷们纷纷抬头找人,却见屋檐上光秃秃的没见什么人影,“哪里来的什么人,莫不是什么野帽子从屋檐上踩踏而过了?”
白勤听了这套说辞才勉强放人离开,重新和衣躺下。
他刚想闭上眼,就见头顶上一个吊着的女鬼望着自己。
面容和柏鸢有几分相似。
“救命啊!”
尖锐的叫声刺破天际,燕沁却飞身从他的床梁上落下,小刀割破白勤的脸后,再从窗外飞身而出。
白勤被吓得魂不附体,门外的嬷嬷鱼贯而入,一看见他脸上的伤口,环顾四周也没看见门窗有被打开的痕迹,都大叫起来:“快来人!真的有鬼伤人!”
整个白府都一夜无眠。
燕沁则美美的睡了个好觉,还没走进前厅的时候,听见白勤胡乱说话:“肯定是大姨死了来找我索命了!我上次有好好给她送药,她不也好好吃能怪我吗……肯定都怪那地方太臭了!”
“乱说什么,还不把他拉回去!”这是白清远的声音。
“那里都是些什么男人,刀剑无眼的,就算失手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不要来索我的命啊!”白勤的声音渐渐远去,燕沁也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本来还想吓白勤两三日,兴许等他疯了能套出什么话来。
可如今听着,倒是不用继续套话。
男人多,刀剑无眼,臭,以及二姨难得的乖顺懂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处——二姨娘家的武馆。
二姨如今对白清远这么小心翼翼,肯定是自家的武馆已经落寞……又或者,是自家的武馆已经被白清远所吞并,但明面上还是她娘家的家业。
怪不得她找不到!
燕沁不顾府中人的阻拦,更不听白清远的威胁,一人来到武馆,众目睽睽之下踹翻了武馆的大门,大门轰然倒地,砸的长街之上都安静的落针可闻。
燕沁却一身红衣飒飒,击退迎面而上的几个教头。
“别挡路!”
三个字掷地有声,燕沁也随之拧断了最后一个壮汉的胳膊。
武馆里的学生都不敢靠近半分。
燕沁来到后院,知道这里常年习武,多是汗臭味,又循着后面安置武器的小屋,竟发现按小屋外还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青天白日,放武器的地方还需要人值守吗!
燕沁红着眼将眼前几个男人狠狠摔在地上,一脚就将这门狠狠的踹开。
看见里面的场景,燕沁霎时就红了眼眶。
“爹,娘……”
小小的屋子里,白清奕浑身都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弟弟白燕泽的身上都没好到哪里去,柏鸢则斜斜的靠在白清奕的肩头,整个人都瘦脱了模样,一看见燕沁,两行清泪就从那干瘦的脸颊上滑落。
“沁儿……你终于……”
“娘!”
燕沁忙不迭的冲入屋中,紧紧将柏鸢抱入怀中。
“姐姐,我和爹爹把娘亲护得好好的,谁都没动娘亲一根手指头。”燕泽坐在角落里说着,身子却是一动都没有动。
燕沁闻声看过去,才发现三个人脚腕上都扣着锁链,心头一疼,怒火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将燕沁仅剩的理智都炸碎。
白清远竟敢这么对待她的父母弟弟!
实在是罪无可赦!
燕沁几剑斩断了三人脚上的镣铐,两手就将柏鸢抱入怀中,朝着武馆外面走去。
白清远赶到时正看见这一幕,吓得浑身发凉:“把门都关住,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出去!如果被白家的族老们看见,我还怎么继承白家家业!”
燕沁缓缓抬起头来,眼底杀意四溢。
燕沁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二姨家里有更多可以藏人的家业,可以供二叔将三人安置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娘亲独自一人在这种男人堆里,没有爹爹和弟弟在旁边护佑,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来!
千刀万剐,也不能熄灭燕沁心底的怒火。
可燕沁却动作轻柔的将柏鸢安放在台阶上,缓缓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长剑来:“白清远,你该死。”
六个字落下,武馆的人来不及重新安上大门,只看见一抹红色残影从余光掠过。
门外的路人们隐约只看见一道红影。
未见银刃泛光,却已看见一颗头颅飞至半空,血如泉涌,几乎映红了天际。
“杀人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混乱起来,叫人去报官。
燕沁却站在白清远尸首的偏后处,半张脸都被鲜血所染红,却仍是淡然的将长剑收入剑鞘之中,听着白清远的身体落地发出的闷声,垂眸而立。
燕沁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
她甚至还感觉到杀人时,心底有某处会有些雀跃。
等到官府的人到达,她的理智也逐渐回笼,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心头的跳动更加快了。
她怎么会因为杀人,而感到高兴。
燕沁甚至怀疑是青予安的出生,让自己也被心魔影响了,当即闭目梳理自己的心境,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白清远私囚良民,镖局做假生意,曾经还因两个儿子欺男霸女而杀了人,白燕沁大人不过是为民除害而已。”
燕沁缓缓睁开眼,循声看去:“纪大人,你怎么在松林镇。”
盐城的大人,何时来插手过她们松林镇的事情?
“不能帮到燕沁大人,我心中实在有愧,但如今这条人命,我却能帮燕沁大人。”纪大人朝着她缓缓走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还请燕沁大人,帮我们纪家最后一个忙。”
燕沁想不通自己何时帮过这个姓氏的人。
正有些迷茫的时候,纪大人却挺直了身子:“这些事来日再说。白清远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置吧,燕沁大人先带着亲眷回家吧。”
“你到底……”
为什么这么帮我?
“您会知道原因的。”
纪大人以得体的笑容回应燕沁的疑问,甚至轻蔑的看了一眼地上身首异处的尸体,“燕沁大人是为民除害,本官会这么告知盐城和松林镇的百姓的。”
“沁儿……”
柏鸢担忧的呼唤,燕沁也无暇去管纪大人的事情。
她根本就不惧杀了白清远。
白清远和山匪勾结,只要她能再次找到山匪的首领,就能找到两方勾结的证据,而让自己全身而退。
只是现在,还是家人更为重要。
“燕沁大人先将脸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吧,免得吓到了家眷。”纪大人递上帕子。
“多谢。”
燕沁接了帕子擦脸,才重新回到柏鸢的身边,将她温柔的打横抱起,柔声安慰,“娘,沁儿没事,沁儿带你回家。”
柏鸢紧紧扣着燕沁的袖口,迟迟没有松开。
燕沁带着家人重新回到白府,却见白家许久未见的族老们汇聚一堂,一看见她不过将近十五的年岁,却已经血染长衫,浑身都散着杀意,纷纷沉下脸来。
“白清远是你二叔,你竟也能痛下杀手,借着盛京之职为所欲为。”
“无知小儿,莫不是不将我们这些族老都放在眼里了。”
燕沁双臂收紧,她自从出生到现在就未见过几次家中族老,可没想到第一次对话,竟是他们来责问自己。
白燕泽被人搀扶着从后面走出来,眼神冷若冰霜:“姐姐为救父母,就算是屠戮武馆众人都是不为过的……你们这么护着二叔,不就是因为二叔每月流水一样的银子往你们家里送么!”
族老们被个十岁的孩童这么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脚:“没想到你毛还没长齐,就已经会信口开河了!”
“是不是信口开河,有没有银子,只需我亲自查过账册就知道。”燕沁冷眼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管家身上,“白清远已死,按白家家训,其女眷亲子送入白府养护,账册家业暂归家主所有,劳烦管家替我爹爹拿来一看。”
族老们霎时慌了阵脚,还有人要去阻拦管家。
燕沁却道:“各位若是做贼心虚,倒也不用我爹爹去看账册,我直接按照白家家训,一人断一条手臂留在祠堂就是。”
“你这逆子!”族老们怒骂,却怎么也不敢上前一步。
燕沁敢枉顾国法,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杀了白清远,留下他们一条手臂是更简单不过的事情。
管家匆匆拿来账册,才发现不仅是流水的银子都入了族老们的口袋,这些钱甚至有一些是来自于镖局官商勾结,另一部分的钱则是白清远买卖消息给山匪劫道赚钱,对半分账的钱。
族老们大惊:“这白清远竟然做有违国法的事情来赚银子。”
“当初我就说白清远是个狼崽子,不能信!”
族老们各个捶胸顿足,这可都是要杀头抄家的罪名,他们怒骂之后又期期艾艾的看向了燕沁。
燕沁正悠然的品了一口茶,合上了白清远家仆的名册,淡淡道:“我身为朝廷官员,更是要以身作则,等会儿便将这些罪证移交官府。”
“燕沁不可啊,这些罪证看起来都是白清远的,可我们几个长辈可都是拿了银子的,若是官府要计较起来……”
“计较起来又何妨?”燕沁勾唇冷笑,目光扫视过匍匐于地的一众白清远曾经的仆从,“当初是你们为了拿白清远的脏钱,而不顾惜我爹爹娘亲的性命,如今竟还期待我以德报怨,替你们脱罪?世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仅剩的这些家仆既然对二叔如此忠心,也不好发卖出去,便继续去照顾二叔的家眷吧,对了,二叔的家眷们总是不喜我们,便送到二十里外的山脚院落去吧。”
“那荒山什么都没有,吃穿都成问题,燕沁小姐饶命啊。”
仆从们连连磕头,去了那边他们还能活几年啊!
燕沁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你们认白清远做你们的擎天,便不要想在我爹爹的护佑下讨得半分好处,若有人不从,依照家法打死即可。”
此言一出,所有的仆从包括族老们都哑口无言。
他们不可能对一个四品官员出手,更不可能对嫡小姐有异议。
燕沁这几日以雷霆手腕解决了白家的事情,松林镇的官府和盐城的官府都调查起几个族老的银钱,闹得满城风雨。
那些家仆们也不见得会尊重白清远的妻子和孩子,骂骂咧咧的带着人步行二十里去荒山山脚。
而后燕沁请来了百里内最好的大夫来为家人治疗。
柏鸢只是心悸害怕的病症,修养两日便可大好。
倒是白清奕和白燕泽的外伤较为严重,白清奕的手臂都被打的青紫肿胀,大夫来了只看一眼就连连摇头。
“这条手臂即使好了,也不能多写字,更要少提重物。”
燕沁的眼眶霎时红了一圈:“爹爹平日最喜欢书画,若这条手臂不能……”
“这不还有左手么。”
白清奕先摁住了燕沁的手臂,将大夫给打发了出去,无奈抬头,“都怪爹爹不好,当初分明就看出了白清远的狼子野心,可总顾念着手足之情,处处退让,如今的结果,也算是我自食恶果了。”
燕沁红着眼,伏在白清奕的膝间久久没有起身。
也坚定了之前的做法--果然半分都不能对那些人心软。
“燕沁小姐,纪大人登门拜访,说是有事情找您商量。”
门外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开口,生怕惊扰了燕沁。
燕沁这才从白清奕的膝上抬起头来:“爹爹,我去前厅见一见。”
“是该见一见,若非是纪大人帮忙,你如今只怕得搭上一条人命,入狱定罪。”白清奕轻轻抚过燕沁的发丝。
燕沁起身去往前厅中。
纪大人独自前来,只穿着平日的便衣坐在桌前,桌案上还放着一块玉璧。
这分明是静妃给孩子准备的两块玉璧之一,另一块还躺在她的包袱之中。
“燕沁大人,可还记得这块玉璧?”
燕沁摁住剑柄,蓄势待发:“你是从哪里弄来这玉璧的?”
纪大人则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中。
“燕沁大人不必担忧我对香梅和小殿下做了什么。”
纪大人究竟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找自己打探消息?还是他已经拿捏住了香梅和小殿下,想到自己这里来套话,连她一起解决了?
燕沁扬眉拿捏不准,她不可能承认自己帮香梅和静妃的小殿下离开盛京。
但也不能要眼睁睁看着这离开了皇宫的孩子,有一次落入谁的手中。
于是几番思量,她只开口问道:“小殿下身边的贴身丫鬟应该叫芙蓉,哪里来的什么香梅?”
芙蓉是温贵妃的贴身宫女,更也是照顾乐安殿下的宫女。
言外之意,便是不知道什么香梅和其他小殿下的事情。
纪大人却忍俊不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燕沁大人果然是良善之辈,当年静妃娘娘孤注一掷,竟是没错。”纪大人说完,站起身来朝着燕沁行了个大礼,“燕沁大人不要担心,我本就是静妃娘家的旁支一脉,只因家族遭遇大难,才将小殿下托付到我们盐城来。”
那孩子竟然来了盐城?
燕沁心中一时竟是五味杂陈。
她鬼使神差的帮了静妃许多大事,之前助她的孩子逃离盛京,如今却又在地处偏远的盐城再相见。
到也算是奇怪的缘分。
可燕沁也看出纪大人的求助之意,问道:“所以纪大人之前那么帮助我,甚至给白清远定罪,以此免了我杀人的罪名,是因为我救了留着季家血脉的小殿下?”
“是。”纪大人点头。
“那如今纪大人来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吗?”
燕沁这才勉强收回了摁住长剑的手,坐到他的一面。
纪大人看着燕沁凌厉的双眼,竟有一瞬的晃神。
似乎眼前的姑娘并非是十五,而是饱经沧桑的侠客,单单是一眼看来,就像是要看透他的全部。
“其实是因为盛京鹤家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已经开始怀疑是我们私藏了小殿下,只怕不日就要以季家叛乱的事情给我们治罪……可如今,小殿下已经到了盐城。”纪大人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见燕沁脸上并无嫌弃的神色,这才继续说道,“若是燕沁大人的话,应该能帮小殿下躲过鹤家的追兵。”
温贵妃的本事,燕沁是亲眼见过的。
她想要除去的人,几乎是没有失手过。
如果鹤家真的发现了静妃的孩子,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抹杀。
可燕沁心底某一处却有些抗拒,她不想让那么个无辜可怜的孩子葬身于此。
但她的私心却告诉她,这些人的劫难都是此世界的天道所命定的,她无权更改,她只需要护好青予安的转世,和这辈子的家人就足够了。
“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燕沁直截了当的拒绝。
纪大人着急的迎上前来:“为何?燕沁大人既然都已经帮了小殿下两次,为何到了这个地步却不肯……”
“别用你的那套说辞来绑架我。”燕沁冷眼而视,“我可以帮你们一次两次,但若需要我不停的帮助的话,我觉得你们还不如把孩子送回去。”
“小殿下若无生母庇佑,怎能在皇宫之中生存下去。”纪大人急红了一张脸。
“那你们如此软弱无能,半条后路都没有给他铺好,这不也是害了那孩子吗?可你们若将孩子送到他生身父亲的身边,兴许他能过的更好,也未可知。”
燕沁知道皇上疼爱孩子,若皇上知道这是他的孩子,好歹会有心照拂一二。
可这群季家的人却四处逃窜,在皇家和鹤家的围堵之下,竟还想给那孩子一个容身之所。这个理由反倒是显得有些可笑。
纪大人被说的哑口无言,终于是颓丧着离开。
燕沁虽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个孩子,但更多时间,她还是在继续打点白家的家业。
十五岁的生辰也没来得及办,只和家人匆匆吃了碗长寿面,便又投身到各处的生意之中,看账本看到头皮发麻。
她来往于各处家业,途中却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
起初是她在茶馆二楼刚和人谈了生意,便听到楼下传来了些窃窃私语。
“皇宫里的女人不都是皇上的女人么,那白燕沁要真只是个四品的侍卫,盐城的大人能给她这么大一个面子,杀人都能给圆回去!”
“先不提她和皇帝的情分,你就说说那一刀枭首的本事,别说是咱们松林镇,乃至盐城到盛京,只怕也没几个人能做到,更何况她杀的还是她亲二叔,这姑娘可不简单。”
燕沁的眉头轻轻一扬,身边陪着的燕泽就要下去打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二叔多过分,只会说姐姐的闲话。”
燕沁笑着将弟弟拦下:“流言蜚语而已,谈成了生意就先回家吃顿好的。”
燕泽咬牙,跟着燕沁回家。
之后一连几日,燕沁连合作的老板都没能见到几个,后来才知道盐城的圈子里已经流言满天飞。
大家都认为燕沁是仗势欺人,肆意杀人都不会被定罪,杀得还是自己的亲人,各个都对燕沁敬而远之。
那些商人们自然也怕燕沁,生怕谈不拢,燕沁就直接动刀子,这件事情久而久之的传开,便没人敢轻易和白府合作了。
眼看着白府的生意没人做,白府里的流言也跟着多了起来。
燕沁夜里出来拿宵夜,正听见廊下几个守夜的人说着:“燕沁小姐虽然将老爷和夫人都带了回来,可如今白家没生意做,连带着我们的银钱也少了。”
“银钱也不是问题呀,关键是燕沁小姐杀气太重,之前给她去送个花瓶,见到她那双眼我都胆寒的很,生怕她也把我打发去荒山。”
燕沁听到耳朵里,紧紧攥住了拳头。
她没了吃宵夜的心思,回到屋里想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她才做好了决定,来到白清奕和柏鸢的屋里辞行。
“沁儿还有盛京的差事要做,到底不能在松林镇里多待,今日就准备启程,特来向爹娘辞行。”
白清奕和柏鸢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在静养,但外面的风声却是听了个十成十,心里知道燕沁自小就懂事听话。
只怕这一次,也是因为家业才选择离开。
白清奕不肯女儿遭罪:“多住几日再走,管外面那些碎嘴子做什么,少几单生意我们白家还不至于落寞。”
柏鸢也跟着劝慰:“一年了才回来一趟,都没一日闲散的,好歹留下来休息几天也好。”
可燕沁却已经做好决定,无奈一笑:“我终究不属于这里,待太久也无济于事,何况之后我也只是时不时回盛京述职,若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回松林镇来的。”
柏鸢和白清奕劝不住,只能出门送行。
燕泽回来得知消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怎么都不肯燕沁离开,在府门前抱着她不撒手:“姐姐你这么早就离开,如果那些族老的亲眷们来报复我们该怎么办!”
燕沁呼吸一窒,眸光沉了几分。
她竟然忘记了这些人的亲眷,可抬头看着匾额上的白府两个字,她若是此时不离开,只怕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砸了白家的家业。
左思右想,燕沁还是慢慢的拉开了燕泽,弯下身子和他平视。
“姐姐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们的。”
燕沁安抚过燕泽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甚至有钱可以直接雇人来保护白府,但还是得确定那些人值得相信才行。
盐城里有纪大人在,燕沁不太想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更不想欠什么人情,故而转到了附近的几个城镇里去找人。
半个月下来,她根本就没找到值得信任的人,反而是盐城传来了消息。
“盛京鹤家的人竟然到盐城来了,听说是因为皇宫辛秘才过来的。”
“盐城的几位大人都在这里多久了,怎么可能跟盛京皇宫的人扯上关系,简直是痴人说梦。”
酒楼里的人都在讨论此事。
燕沁心里第一反应,却是半个月过去,他们应该把那孩子送走了才对。
燕沁心里莫名有些焦躁不安,等试探完这个镇子上最后一批人,她无奈离去,没想到在附近找了一圈,还是得回盐城找人。
不过按照鹤家人的效率,事情也该解决完毕了。
燕沁一路赶到盐城,不仅没见到鹤家的人,反而又一次见到了纪大人。
“燕沁大人,我知道你在寻找可以保护白家的人,我手里就有一批很值得相信的队伍,只要你愿意帮我们的小殿下渡过此劫。”
“……”
燕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燕沁想要转身离开。
可这一次纪大人没准备轻易放她离开,命人将她团团围住,低声道:“鹤家的人比我想象中来的更早,而再往西南走去,我们已经没有值得相信的人了,燕沁大人,请您再听听我条件好么?”
“我有的选的吗?”
燕沁环顾没有任何百姓的小街,目所能及之处只有纪大人的人。
如果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离开当然没问题,但关键是,她不知道纪大人本应该撞上鹤家的人,为什么保留官职,好好的待在盐城。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纪大人长叹了一声,“鹤家的人虽然调查到我的身份,但命人传信到盛京下决断,一去一回还要些时间,鹤家也不准备坐以待毙,而是找了人去搜索各处,如今四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你这么被动,又如何派人保护我的家人?”燕沁单刀直入的询问。
“青山处的山匪,是我们的族人。你掌握着小殿下未死的辛秘,他们不敢背叛你的,不然一旦被发现他们私藏过小殿下,他们只怕一个都不能活。”纪大人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那些人会因为窝藏小殿下的罪名而畏惧于燕沁。
而燕沁恰恰需要这份畏惧,来让他们保护好白家的人。
“你说服我了。”燕沁的手从剑柄上落下,“但我得去看看那些山匪,查看一下。”
纪大人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好,我们马上就去。”
燕沁翻身上马,紧跟在纪大人的车队之后,向着青山跑去,越过山峦的到时候,燕沁隐约看见山脚山路上有鸟四散飞去。
像是路上有人,惊扰了鸟儿。
纪大人也看到了那里的动静:“能让鸟雀齐飞的只有大车队,怕是鹤家的人已经得到了盛京的回信,得在我被囚困之前,将燕沁大人先送到山上去。”
燕沁一惊:“我还没答应……”
“您别忘记了,您也是窝藏小殿下的人。”纪大人回头看了燕沁一眼。
燕沁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
这纪大人不会就是吃准了这个,才一而在再而三的来找自己的吧。
她也是忘记了,这个秘密应该算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而且此时此刻她就和纪大人在一起,要是鹤家的人看见,除非燕沁把纪大人一行全部杀干净表忠心,不然背叛鹤九冠和温贵妃的罪名,肯定洗不清了。
但燕沁心里却没有那么多不爽。
深宫里她也被利用的不少,现在再被人利用拿捏,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燕沁大人,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一道声音从山林里传来。
燕沁回过头去,正看见一队精兵从山林里冲了出来,为首的人是个年轻人,他一眼就看见燕沁的腰间的和田玉佩,加上那红衣,直接认出了她,“燕沁大人快点离开,纪番可是静妃娘家旁支的人,他们很有可能窝藏皇子!”
燕沁攥紧了缰绳,看来鹤家的人比自己想象中来得更快。
纪大人则是翻身下马,同燕沁的马儿擦肩时,悄然将一封信塞入燕沁的手中,燕沁将信攥紧,面露不解:“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但纪大人说好要带我去山脚处看地,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给我搭个别苑。”
“他只怕是想搭个别苑,给小殿下当容身之所吧!”
鹤家的人齐齐上前来,看向燕沁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怀疑,但面上只将纪番及其属下都五花大绑起来,纪大人自始至终眼神都是淡淡的,一直等到被拖走的时候,他才对着燕沁开口:“你只顾着温贵妃,就看不见宫里其他的可怜女人么!”
“住口,温贵妃的事情也是你能置喙的吗?”鹤家的人狠狠给了纪番一巴掌,看向燕沁的眼神也不再带着怀疑,匆匆离开。
纪番根本就没想过他自己是否能脱身,一言一行竟然都是希望她能去照顾那孩子。
燕沁缓缓松开手,看着掌心里通往山寨的地图,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孩子,是被许多人托付着活下来的。
燕沁打发了鹤家仅剩的人,表明自己还是想上山去建造属于自己的别院,便头也不回的隐入山中。
她知道鹤家的人对她和纪大人在一起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便当真在山里找了两天的平地,鹤家的人对她的警惕也没那么高。
等到第三日,天边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燕沁借着雨彻底摆脱了鹤家的人,直奔山寨。
等她在一处隐秘的山坳处找到山寨入口的时候,天边的小雨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砸在脸上生疼。
“是红衣人!”山寨里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眼前的大门便被缓缓推开。
之前燕沁所见过的光头首领冲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她腰间的和田玉佩,心想这几个城里只怕都没有几个人见过和田玉,眼前的人必定不可能作假,当即呼喊道:“燕沁大人,快到里面来躲雨。”
燕沁也不客气,一路疾驰入内。
这才发现这山寨外面看起来是在山中的岗哨,往里走却是半个别院,别院的里面紧紧连着山洞,里面的路七万八绕,十分隐秘。
燕沁湿漉漉的踏入其中,还未想好要怎么说明自己的来意,就听见山洞里传来男人们的叫骂声。
“这孩子根本就不吃,还尿了老子一身,老子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就当是童子尿养人了,赶紧把这玩意儿带走,天天哭真的吵死了!”
“别给我啊,我不会带孩子啊!”
甚至还有男人的尖叫声响起。
燕沁站在门边,看着一群大老粗抱着孩子,像是抱着个雷火弹似的那么害怕,一时无语。
这就是纪大人对小殿下的忠诚?
把一个月孩子交给一群山匪!?
于燕沁来说,这个世界的山匪是她去盛京郊外时剿灭的那些,嗜血滥杀,强掳妇女的穷凶极恶之辈。
想到这里,燕沁的眼神冷了下来,觉得这群人根本就不靠谱,转身欲走。
光头首领赶紧抬手把她拦下:“姑奶奶您千万别走,咱这山寨里可一个女人都没有,您要是走了,这孩子可不得被我们养死!”
“我不是来给你们带孩子的。”燕沁直接拔出长剑,她带过小屁孩儿当徒弟,可没带过襁褓里的婴孩!
光头首领看见那长剑,马上就举起双手作投降姿势:“只要您好好带着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们山寨老大。”
“谁要你们山寨……”
“扑通——”
光头首领直接跪在了燕沁的面前,就差没直接朝她磕两个响头:“这孩子太能哭了,山洞里都是他的回音,兄弟们四天都没睡好觉了,求求您收了这孩子的神通吧,纪大人可是说,除了您之外,外面没女人可以相信了!”
“……”
燕沁拔剑的动作凝滞在半空。
这群山匪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似乎有些不同。
燕沁收回了长剑:“我会想办法把孩子带离鹤家人调查的范围,之后,你们只需要在这里护好松林镇白家即可……但我不会带孩子。”
就连她亲弟弟也是娘亲自己一手带大的,她也只负责教导而已。
光头首领听完她最后一句话,肩膀都跟着颓然垂下,片刻之后又猛地站起身来,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朝着那孩子走过去:“老子就不信还养不起一个孩子了,你们几个都给老子滚蛋,去给血衣客……给四品姑娘收拾铺盖去!”
“叫我燕沁。”什么四品姑娘!燕沁狠狠瞪了他一眼。
“给燕沁收拾铺盖去!”
光头首领不耐烦的大喊,抱倭瓜似的那么将孩子抱过来。
燕沁瞥了他一眼,眼皮子直抽:“一只手托着他的颈后,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臀到腿的正中。”
“哦好。”光头首领赶紧调整了个姿势,怀里的孩子却哭得更大声了,他赶紧把孩子倒吊过来,“倒立咯!”
孩子马上止住了哭声,咯咯笑起来。
几个给燕沁带路的山匪,小声说:“你明明是个姑娘,怎么比我们老大还不会带孩子。”
“……”
燕沁一口气差点儿没起来,明明她说的才是正常的抱孩子姿势!
可她回头看着那孩子的倒吊时的笑颜,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罢了,我只当是这孩子不走寻常路了。”
“分明是你不会照顾孩子,还找借口……哎哟喂疼死我了!血衣客杀人了!”山匪骂骂咧咧的向雨里冲去,另外两个山匪则大胆的摁住燕沁的手臂,把人带到了山洞里的一间小楼里。
燕沁换了身干净清爽的红衣,草草打听了一通。
才知道光头首领是季家的私生子,被发落到盐城就占山为王,等二十多岁才和家人和解,但也没准备回到盛京,继续在这里当山匪,对朝廷的事情不太清楚,也只知道燕沁是血衣客,却不知道她官职有什么用。
他不清不白的当山匪,连带着手下的人也对燕沁没轻没重的,只把她当做是个江湖侠女来看,什么话都敢说。
但燕沁却觉得这样挺好,等到晚上和几人围聚在火堆前烤肉,她凭借着几辈子的本事用调料和蜂蜜烤好了肉,几个五大三粗的山匪眼睛都亮了:“娘喂,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香的烤野猪!”
“你他娘这辈子见过什么,就连女人都不碰,抓了车队只知道拿钱!”
“你再骂,信不信我打死你!”
山匪们很快就乱作一团,燕沁又觉得吵闹,自己撕下大腿处的肉便离开了火堆,正想去看看那孩子被照顾的如何,就有一道风从肩边越过。
光头首领带着空碗直奔火堆:“这么香的烤肉,快给小崽子来两块!肯定能养胖!”
燕沁额角青筋突突:“一个月的孩子吃不下肉!”
光头首领全然没将燕沁的话听进耳朵里,挑了一块嫩肉就往屋里冲。
燕沁冷然的站在门外,不出片刻,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孩子的嚎啕大哭,连带着光头首领哭哭啼啼的跑出来:“这孩子根本没法带,什么也不吃。”
“老大,肯定是这孩子不喜欢吃嫩的,我给他拿块油腻的肥肉试试。”山匪夹了一筷子肥肉就往屋里冲。
燕沁的眼皮子又狠狠的跳了一下。
纪大人把孩子送过来,真不是让孩子死的吗?
她还未转身,孩童的哭声更为嘹亮,几个山匪骂骂咧咧的跑出来。
“简直是魔音贯耳,别给他吃了,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那是老大家里人托付的孩子,要是没照顾好,老大的脸怕都是要被那群人打烂了。”
光头首领听的头顶冒火,冲上去给两人脑袋一人一巴掌:“谁能打烂老子的脸,是老子不肯让别人瞧不起我们山寨,让他们说我们连个孩子都养不活!”
“老大英明!”两个山匪捂着脑袋大喊。
真是一群活宝。
燕沁听着里面变本加厉的哭声,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以刀鞘轻轻点在光头首领的肩头。
“去后厨,将米饭熬成粥煮烂,再蒸个鸡蛋,趁着这雨还下着,再让人到山脚下找几个养羊的人家里要点羊奶,一一送过来。”
光头首领却狐疑地看向她:“你连孩子哭都止不住,难道还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
“……”
燕沁翻了个白眼,转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娘亲说,不要跟傻子一起玩。
光头首领继续去给孩子找吃的,奈何找了两个时辰无果,反而是孩子的嗓子都快哭到嘶哑,咳嗽连连。
一群山匪围在床边,面面相觑:“老大,再这么哭下去,这孩子不会哭死了吧。”
光头首领大惊:“不然给点蒙汗药吧……哎哟!谁他娘的打老子天灵盖!”
“哭的吵死了。”
燕沁的声音从光头首领背后传来,她淡然的收回了打首领的剑鞘,看着那哭啼的孩童,“照我之前的吩咐找东西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这死丫头……”光头首领捂着脑袋要打人。
几个山匪赶紧把首领拦住:“就让她试试吧,不然孩子真饿死了可怎么办。”
燕沁听着那群活宝吵闹,缓步走到这孩子的身边,看他哭的整张脸都涨红,简直跟燕泽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轻柔的将孩子给抱了起来。
光头首领正还有些犹豫,却听那孩子陡然停止了哭声,只抽噎着,圆又大的瞳仁里倒映出那抹红影,竟是露出个甜甜的笑,探出手胡乱抓。
燕沁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让他捏着自己的小指。
手指相碰的那一瞬,燕沁陡然感觉到心中的烦躁都被抚平,这安宁的感觉让燕沁轻轻的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也不枉费我帮了你们母子这么多次。”
“神了!赶紧照着燕沁的话去做!
光头首领赶紧踹身边的几个小弟,嘴里还骂骂咧咧,“早知道这孩子分男女,我就该自己穿个女装过来。”
“……”
燕沁心底的安宁荡然无存。
等山匪们弄来了米糊糊和羊奶,喂养孩子就变得容易起来。
孩子只要待在燕沁的身边,总是不哭不闹,乖巧似鹌鹑,看得光头首领捶胸顿足:“老子白照顾他四天!”
燕沁看着忍不住笑,喂完孩子之后就哄着孩子入睡,指腹悄然从孩子的鬓角处掠过,顺势帮他将襁褓压得更紧,这才安心的站起身来。
“闹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燕沁环视过眼前一众山匪。
光头首领又一拍脑袋,咧嘴笑出一口白牙来:“我本名叫季光明,山寨里的兄弟们都叫我老大或是明哥。”
“和你挺配的。”头顶上是挺光明的。燕沁忍笑。
“多谢夸奖,不过你既然能把这孩子照顾好,我就带着兄弟们去外面加固山寨里的屋顶去了。”季光明扬手召集兄弟们往外走,已经完全将燕沁当成了自己人。
燕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山匪,一时有些无语。
可转念一想,方才听那些山匪们耍宝,竟是她这一年里第一次开怀笑出来。
山洞外只剩下大雨坠下的声音,燕沁闲来无事便只陪伴着这孩子,这么多年的警惕竟是逐渐弱了下来,她靠在床边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被黑暗所替代,大雨暂歇,山洞里的几处屋子里只有些微的烛火光亮。
燕沁身上还盖着张薄毯,季光明不知何时弄了个火盆在床边,烤了些肉递给她。
“看你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怎么也卷入到朝廷和江湖里去了?”季光明淡然看来,眼底满是认真。
“想出名。”
燕沁回答的言简意赅,从季光明的手里接过烤肉啃了一口,“我在等一个人来找我,若我只是无名之辈,他要如何来找我?”
“你才多大年纪,只能等点儿小萝卜头吧。”季光明笑的整个人都弓起背来,又被手里的烤肉呛到,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着烤肉直骂娘。
燕沁忍不住笑,心里想的却是,她等的的确是个小萝卜头。
但更重要的是,她等到了。
温贵妃的孩子就是青予安,他是这世上高贵的皇子,生母不仅出生显赫,更是皇上的宠妃,就算真的要有什么劫难,也会等到他长成人之后。
而她要做的,就是好好陪伴青予安长大,让他少吃点苦头。
正当她想的微微出神的时候,小拇指又被死死攥紧。
“这么快就醒了?”燕沁惊愕的看向身边的婴孩,看向他乌黑的眼,喃喃自语道,“等到时候离开了这里,你要好好活下去,别辜负了你娘对你的期待。”
婴孩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低低的笑出声来,还吹了个大大的鼻涕泡。
燕沁噗嗤笑出声来,季光明看在眼里,悬着的心跟着落下来:“幸好你能控制的住这小崽子,等这两天风头过了,咱们才能想办法把他送走。”
雨停之后,鹤家的人还是没有放过对四周的搜寻。
毕竟纪番作为盐城的官员,应当早就知道盛京里裕亲王和季家联手叛乱之事,可他没有选择逃跑离开,而是继续待在盐城,不得不让人怀疑。
燕沁躲藏在山寨里,倒也不用总是带着孩子,只要孩子能看见她,必然不哭不闹,乖乖睡觉吃饭。
就和当时刚出生的乐安一样,如此亲近燕沁。
季光明看了两日仍觉得不可思议,拍了拍燕沁的肩:“你是不是给孩子下了蛊的,怎么你一走他就哭,你一在他就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
“也有可能是你见他的时候,光头反光,闪到他的眼睛了。”
燕沁轻笑出声,恪尽职守的在火堆旁边继续烤肉。
被涮了一把的季光明也不恼,索性乐呵呵的蹲在燕沁的身边:“没想到你这姑娘说话还挺有趣的。”
燕沁嫣然一笑,没有继续接话。
“老大!”毛小子从外面冲了进来,“听说鹤家的人去了松林镇,到白家送东西去了,后听说燕沁已经走了有半个月,像是察觉到了不妥,带人搜山来了。”
燕沁自己都忘了这茬。
以鹤九冠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对待,只怕鹤家派来的这些将领,也知道要拉拢自己,这才登门问问。
但她这两日才说在山里建造别院,回头就被告知自己半个月前就离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蹊跷。
燕沁眸光一凛,扔了手里的孜然粉,佩上长剑:“我先回松林镇一趟,约莫夜里赶路回来。”
“赶紧回来,这小崽子可离不开你。”季光明在她背后直叫唤。
燕沁离了山寨,倒也没有直奔山下,而是找到隔壁山脚处的一个破庙落脚,夜里生火,看烟雾直达天际,但凡是个警醒的人看见都会找来。
果然不到两更天,鹤家的人就找了过来,看见燕沁时都小小惊讶了一番。
“燕沁大人怎么没回老家,夜里在这种荒郊野岭里坐着?”
燕沁抬眸,眼前这批人不正是之前捉走纪番的人么。
既然是认识的人,燕沁只是懒懒一挑眼皮子:“我老家就在这里,有事不能回而已。”
鹤家的人对视了一眼,为首的年轻人径直坐到她的对面。
“鹤老先生当初特意嘱咐,若是燕沁大人遇到了什么问题,我们必定全力帮忙。”
“多谢先生美意,可人言可畏四字,实在是无人可以帮忙。”
燕沁凄惨一笑,目光远远的透过这深深的黑暗,像是要看回松林镇,声音也是轻轻的,“那地方容不下我,只得在外寻个落脚之处……之前本想投靠纪大人,可不料所托非人,还害的我被困雨中两日,今日才能生火吃些野味。”
说完,燕沁还将火堆旁的烤鱼拿来吃,扔了两条给鹤家的人。
燕沁并未抬头,心里却明白。
松林镇不是个大镇子,她的事情定然是闹得人尽皆知,而鹤家的人去过松林镇,不可能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只是鹤家的人窃窃私语了半天,似乎没能商量出个答案来。
燕沁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抬头扫视过这一众人,陡然站起身来:“倒是你们日日待在这附近,是不是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燕沁大人不要着急,鹤老先生在盛京一切都好……”鹤家人思忖了良久,才挤出一个答案来,“只是鹤老先生总是挂念着燕沁大人和您父亲,故而让我们在四周多待一会儿,若是能帮忙解决什么事情,自然是最好。”
“原来是这样。”燕沁眼睛微微眯起,面上带笑,“既然你们这么担心的话,不如带着我贴身的腰佩到白府上去,小住几日也好。”
正好帮她们白家立威。
可鹤家人却连连摆手:“倒也不必,我们还有差事在身,这两日怕就要离开了。”
燕沁垂下头继续不说话,她的好想法就这么打了水漂。
可在鹤家人的眼里,眼前的姑娘娇娇小小的一只,虽身着佩剑,可在火光柔和之下竟是生出几分可怜来,看的他们一个个心虚不已,总想去帮帮她,便道:“我们还是会去拜访松林镇的县令的,定不会叫那些流言害了白家。”
燕沁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笑的眼角弯弯,令几个年轻人都悄悄红了脸。
燕沁打发了鹤家的人,转身就回到山寨,正撞见那孩童哭得嗓子哑了,一群山匪将孩子当做烫手山芋的往她怀里一扔:“快让他睡吧。”
“嗯。”燕沁点头答应,竟是习惯的将孩子安置入怀中,去了自己的小楼之中,和衣躺下,叫这孩子能揪着自己的衣襟睡着。
不知怎么的,燕沁在这孩子身边总觉得心安。
怪不得上界下界的人都喜欢生孩子。燕沁睡梦之中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
与此同时,鹤家的人还在山里游荡,却有些不知目的。
燕沁和纪大人的勾连,是鹤家人还盘踞在此的唯一理由。
如今他们调查清楚,燕沁是因为大义灭亲而被松林镇的百姓排除在外,这才四处游荡,心里的疑心少了不少,先是去了松林镇帮白家,而后又到山里搜山。
却再次碰见了溪流边摸鱼的燕沁,一个个只是看见那皓白的手腕都纷纷垂下头去:“燕沁大人,您怎么还在……”
“这里的鱼肥美的很,送给你们几条了,我还得继续去找别院的落脚处。”燕沁语毕,径直踏着溪流纵身而起,落入山林之中隐秘了踪影。
借着这次相遇的契机,鹤家的人下一次遇见燕沁时,便靠她指路搜寻完了整片大山,果然没发现什么可疑行迹,决定彻底离开。
燕沁没有去送人,而是回松林镇看了一眼家里的情况还不错,这才着急忙慌的回到山寨,意外的没有听到孩童的哭泣声。
燕沁想到这群山匪曾经照顾孩子的行为,当即冷着脸揪住了毛小子这个嘴巴最碎的:“说,你们是不是给孩子下蒙汗药了!”
“我和老大可都不敢呐!”毛小子急的直蹦,余光像是瞥见了什么,急忙喊道,“都是这姑娘帮忙照看的呀!”
“哪里来的姑娘……香梅!”
燕沁回过头去,香梅正抱着孩子朝她走过来。
不过是一月未见,香梅却像是老了许多,二十多岁的年纪,发间竟能看见些许白发,之前被折断的两根小指还扭曲着,泛着青紫,俨然是不可能再治好了。
香梅走到燕沁面前,红着眼眶向她跪了下来。
“多谢燕沁大人帮忙,今日之恩,来日香梅就算是以死相报也是愿意的。”
燕沁看着孩子完好无损,悬着的心跟着落下来,顺势放走了毛小子:“此次前来,也是纪番与我的交易,我帮孩子,他叫这些山匪护住我松林镇的白家,算不得什么恩情,更不需要你的一条命。”
香梅抬头对上燕沁的眼眸,竟从里面看不出半点儿多余的情绪。
她虽不知道燕沁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但还是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怀里的孩子因为她的动作而抽噎了一声,听起来像是要哭的前兆。
就在此时,香梅才注意到燕沁的眼里掠过一抹担忧。
原来燕沁大人,这么在乎小殿下吗?
香梅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震慑到,等缓过神来的时候,怀中的小殿下已经低声哭泣起来,而燕沁也从善如流的将孩子抱走,安置到她自己的怀中,眼神温柔的不像话。
“不哭了。”
燕沁的声音没有那么柔软,但怀里的孩子还是渐渐安静下来,朝着她展露笑颜,燕沁也忍不住勾唇浅笑,将孩子重新还回给香梅,“鹤家的人这两日应该能走的干净,到时候就能将这孩子送出去,你有想过要带着他去哪里吗?”
“暂时没有,松林镇向西南方向的地方,我们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可若是去往其他地方的话,鹤家的眼线无处不在。即使是我和小殿下分两路过来,路上仍是重重险阻。”
香梅抱紧了小殿下,看向燕沁的眼里多了几分奇怪。
燕沁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反倒是细细思索起来,松林镇再往西南走,也不过是几个小城池,城池之后就是边疆,重兵把守,想要彻底离开晟朝的土地似乎有些困难。
而以鹤家如今的权势,哪里有眼线都不足为奇。
细细想来,这个孩子的确是没有容身之所。
燕沁左思右想,终于开口:“既然哪里都去不了,便现在此地暂留吧。鹤家的人既然给我白府开了后门,想来你们若是有事,去寻白府的庇护,等同于得到了鹤家的庇护。”
灯下黑才最为安全。
香梅一惊:“我们怎么能得鹤家的庇护,若非是鹤家……”
“就算不是鹤家,不是温贵妃,在那深宫的角斗场里,罪臣之女的孩子又能活过多久?”燕沁挑眉看向香梅,“香梅姑娘不要忘记,我是鹤九冠一手带入皇宫里的人,更是温贵妃视作妹妹之人,不希望谁说她们的不是。”
燕沁说完转身离开,并不在意香梅的脸色惨白如纸。
她回到山寨属于自己的小楼中落脚,几日的奔波让她有些疲累,不知睡了多久,她又一次被孩童的哭闹声吵醒。
伴随着哭闹声渐渐接近,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掀开眼皮,正看见香梅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走进她的房间。
“这小崽子的确是一看见燕沁就不怕了,香梅你赶紧把孩子扔过去。”季光明没轻没重的在香梅背后站着,似乎不觉得擅闯女子闺房有什么不妥。
燕沁嘴角一抽,用枕头砸了季光明满脸,走上前去将哭闹不止的孩子抱过来,头疼的揉捏过额角:“我带着他睡就行,大晚上不要吵吵闹闹的。”
“你这毛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怎么每天说话跟个老头子似的!”季光明把脸上的枕头扯下来。
“你这么大个人了,也没见你能独自照料一个孩子。”燕沁横他。
“谁说老子……”
燕沁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
季光明刚抱到孩子,就听撕心裂肺的哭声钻进耳里,赶紧把孩子交还到燕沁手里:“我错了,姑奶奶您赶紧的、麻溜的把这孩子给哄好了!”
说完,季光明马上扯着香梅跑了个没影。
香梅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忍不住问:“这两天,都是她抱着小殿下睡的吗?”
“可不是。”季光明收敛起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看着香梅,“静姐姐的确是找了个值得托付的人,你瞧瞧她,每每都说自己是鹤家的人,可做的事情,哪里有半分是朝着鹤家的?”
……
燕沁在山寨又住了四日,顺带着将本瘦弱的孩子喂得白白胖胖。
“我还有半月就要回盛京,途中还有些事情要做,便不多待了,你们若是哪里需要帮助的话,带着这木雕去找白府的白燕泽。”
燕沁临走前,将弟弟亲手所做的木雕交给了季光明。
季光明嫌恶的捏着那木雕:“难看死了……”
“你敢说我弟弟刻的东西难看?”燕沁缓缓拔除了腰间的长剑。
季光明扬眉,他这两天里还跟燕沁交过手,他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山匪,怎么可能打的过自小习武的燕沁呢?
“真他娘的好看!”季光明说。
燕沁噗嗤笑出声来,终于翻身上马,红裙如火浪从众人眼前掠过。
燕沁拽住了缰绳,于马背上深深的看了香梅怀中的孩童一眼,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深宫之中的尔虞我诈。
“来日还是别让他回盛京了,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季光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解:“你既然都知道盛京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自己还要抢着回去?”
以燕沁如今的本事和造诣,即使不入宫做一个四品侍卫,放在江湖上也会是人人敬仰的大侠,白府家财也算雄厚,她这辈子本就不用去盛京勾心斗角的。
可燕沁却莞尔一笑:“因为那里有人在等我。”
说完,燕沁策马而去,香梅怀中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她远远听着那哭声,竟才想起自己忘记问那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却未听到香梅拿出了纪番留给山匪的玉璧,哄着:“青安小殿下不要哭了,把玉璧给你玩好不好?”
青安却哭得更大声了,哭得像是什么重要的人离她远去了一样。
燕沁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盛京。
临近盛京时,父亲白清奕说已然暂时收留了香梅及其养子,将他们安置在松林镇外的别庄之中,只是略有奇怪:“这对母子看起来纯良无害,怎么会跟山匪相识,更奇怪的是,那山匪竟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我们。”
燕沁坐在茶摊上,连连摇头。
果然指望季光明暗地里帮忙是不可能的,他走到哪里都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
燕沁继续看下去,却见母亲的一行字迹。
“沁儿无需担忧我们,之前已经有盛京的人愿意为我们生意做担保,如今实在不用这些山匪兄弟帮忙。”
燕沁忍不住笑,娘亲竟然管山匪叫兄弟,看来是季光明和毛小子做了些好事,才叫娘亲这么称呼。
不过转念一想,燕沁也有些茫然。
她想要鹤家的人来帮忙本就足够,本就不需要这些山匪的帮助。
可不知道为何,她不仅帮了,甚至还为香梅和孩子找到了容身之所。
她明明是为了青予安而来,怎的惹出这许多事情来。
“客官,您的马喂好了。”
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燕沁的思绪。
燕沁抬眸,正想带着东西离去,就看见门外走来一支商队,为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燕沁,燕沁也隐约记得,这是和鹤九冠有些交情的商贾,就姓钱。
“钱掌柜好。”燕沁如在书院的时候,向长辈行礼。
“燕沁这是准备回京述职?”
钱掌柜也喜欢燕沁这飒爽的性子,带着人直接坐在燕沁的对面。
燕沁不好就这么离开,便也跟着坐下,点头:“假期还未结束,我想在盛京附近逛逛,找片静谧的地方建个园子,方便我平日练武和上山。”
钱掌柜一听,狐狸眼跟着眯起来,笑呵呵的开了口:“燕沁要是相信我的话,我手里正有处荒宅等着出手呢。”
“钱掌柜可别诓我,您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燕沁身上就这么点银钱,怎么着也买不到您手里的半块地皮。”燕沁也笑脸迎人。
盛京里谁不知道钱掌柜是个铁公鸡,当初也只是看着燕沁性子讨喜,又是个带着官职的小姑娘,才多多照拂,等着日后再薅羊毛。
如今钱掌柜知道她家底就那么一点,即使是在盛京郊外找地皮,那也是扣扣搜搜的,还能推荐荒宅给她?
钱掌柜笑的更欢:“这次事情有些棘手,那荒宅里之前住着的个商贾,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屠了,一家死了三四十个人,而后明察秋毫,又斩首了十九的仇家,此事闹得大,那荒宅就一直没人买,按在我手里八年多了。”
茶摊的老板娘听了一耳朵,朝地上啐了一口。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卖凶宅给个小姑娘,要不要脸呐!”
钱掌柜心虚的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可这宅子不是胜在便宜么,燕沁你要是想要的话,我还能便宜找人来给你建屋子。”
说完,钱掌柜比了个数。
燕沁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她倒是不在乎凶宅不凶宅的,主要是这地皮买下来,她两三个月内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不过,钱掌柜虽然是个铁公鸡,但做生意说一不二,燕沁还是一口答应:“你带我去看,行的话我就给钱。”
“爽快,来人,开路!”
钱掌柜猛的一拍桌子,把货物交给其他人去运送,自己单独找了辆马车陪燕沁去看。
地段不错,京郊外八里的竹林里,山脚下四周无人,溪流不远,就是墙面上还有些血淋淋的痕迹,白日看着都渗人。
钱掌柜干笑几声:“这不是一直没人愿意来瞧,便也没整理。”
燕沁则环顾四周,把钱袋子交给了钱掌柜:“这血淋淋的也别修了,劳烦钱掌柜找人帮我改成个小竹楼,后面的屋子修缮一二就行。”
“行!”钱掌柜捧着钱袋子笑的合不拢嘴,末了才跟燕沁小声说:“不过这荒宅之前的主人,你应当是认识的。”
“谁?”
“你家住在松林镇,隔壁盐城有位纪大人,便是他的双亲曾经住在这里。”钱掌柜说到这里,长叹了一身,“也幸好当初纪番是季家的旁支,季家不仅帮他坐稳盐城的位置,还帮他仅剩的家眷都找了出路。而今却物是人非,季家荣光不再,只剩下鹤家还算是盛京的老家族了。”
燕沁不得不又一次感慨缘分的神奇。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又和季家的人产生了联系。
“之前我还拜托过纪大人帮忙,只可惜他中途就被带走了。”燕沁将自己所做的事情如实相告。
“啧,真是命运无常啊。”
钱掌柜摸了摸自己的拇指上的玉扳指,吩咐人去给燕沁建一个小竹苑了。
燕沁看着他的小动作,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钱掌柜心里藏事就摸玉扳指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等到夜里,燕沁暂时回到盛京的府邸居住,钱掌柜扭头就找到了书院里的鹤九冠:“你疑心病还真是重,她一个姑娘能骗什么人,我才一提到纪番,她就把和纪番有关的事情说给我听了,可谓是毫无防备。”
鹤九冠坐在桌案前品茶,如释重负的看着钱掌柜。
“幸好不是她,燕沁和他父亲一般,都是有赤诚之心的孩子。只是,我们至今还没找到是谁帮静妃将孩子送走,你也该知道,若是那孩子继承了静妃的容貌,日后……”
“静妃的确是和那位长得相似,可不见得那孩子就一定会是祸患,更何况季家也没几个人活着,即使带着那孩子,也定然是四处逃窜,总有一天会落网的。”
钱掌柜耐心的坐到他身边,将燕沁的钱袋子扔给鹤九冠:“那荒宅的钱你都替她给了,真当亲孙女似的疼啊。”
“若她是我的亲孙女就好了,总好过我亲孙女已经迷失在深宫之中,日日不能安枕。”
鹤九冠接过那钱袋,眼底是满满的痛苦。
若是可以的话,她宁可孙女死在江湖的腥风血雨里,也不想她被困在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潦草一生。
五年时光匆匆。
燕沁仍是着一身耀眼夺目的红衣策马而行,踏入盛京的喧闹之中。
她仍是十五岁时那副身量纤纤的模样,精瘦的手臂却已经足以拧断一个人的脖颈,眼角眉梢更多了几分锋利如芒的冷意,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毫不拖泥带水。
门口的守城将士见她红衣上坠着些暗红的血渍。
“燕沁大人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又碰上什么事情了?”
“江湖械斗罢了,牵连到我,这才动了手。”
燕沁随意应答,马匹也扔给了守城将士,自己大步流星的走入盛京的人流。
这五年来,她为了不在深宫之中压抑的生活,选择了外出剿灭山匪,亦或是听从皇上的命令。
渐渐的,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也少了。
燕沁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到京郊的竹苑里待着练武,有事的时候便在盛京的宅子小住一两日,就连她手里的铺子田庄,也都是爹爹特意挑人送来帮忙的。
但这一次她出行,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乐安的生辰就要到了。
每年乐安的生辰,她大都住在后宫之中,今年也并不例外,她刚踏入乐安的殿中,面团子似的小孩儿就扑进了她的怀里,甜腻腻的喊她:“先生回来了。”
燕沁听的心都化了,点点头:“这几天乐安有好好的听贵妃娘娘的话吗?”
乐安的眼神马上变得飘忽不定,只是抓着燕沁不放手。
名叫芙蓉的宫女无奈的走上前来:“贵妃娘娘失宠得有三年了,心情愈发的不好,连带着对乐安殿下的脾气也不好,昨日还抱着乐安殿下说什么不像之类的话,快把乐安殿下吓哭了。”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燕沁这几年对这件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三年多前,宫中来了不少娇花一般的年轻女子,皇上自然而然也就不亲近温贵妃,顺带着连乐安也不怎么喜欢,逐渐疏远。
温贵妃曾有过盛宠,更是为了盛宠而不择手段,如今跌落下来,俨然是承受不住,以贵妃的名义打压下面的嫔妃,闹得怨声载道,这两年又被皇上训斥,便愈发一蹶不振了。
若不是她背后有鹤家,膝下有皇子,只怕贵妃的封号都早被褫夺了。
燕沁带着乐安回到殿内,为他清洗双手,顺势看着铜镜里的乐安,觉得奇怪。
他们来下界投胎的时候,大都会承袭身在上界的部分容貌和身量,可不知道为什么,青予安这辈子长得很奇怪。
怎么感觉跟乐易长得很像。
总不能是青予安继承了他师弟乐易的容貌吧。
燕沁这么想着,心里一阵无语。
“先生在想什么?”乐安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小声询问。
“我在想,你继承了你母妃的好容貌,日后定然有许多女子都喜欢你。”燕沁将他的手托出水,为他细细擦拭手上的水珠。
乐安却只是乖巧的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燕沁。
看着那棕色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低低的笑了一声:“如果先生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你会长大,遇到更多比先生还好的人。”
你总有自己的劫难要经历的。
燕沁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完,若是这里的天道发现她作弊,怕是会将她直接从这世界给踢出去。
乐安却轻轻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开心:“世上不会有比先生更好的人了。”
燕沁轻轻的笑出声来,轻轻一弹他光洁的脑门:“快去更衣,等会儿你该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了。”
乐安捂着红红的脑门,不情不愿的跟着门外的芙蓉离开。
燕沁悄然回到自己的屋中,从包袱中取出了一个贵重的木盒,以刻刀在角落处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燕沁喃喃自语,脑海里却都是乐安渐渐长大的模样。
两日之后就是乐安的生辰。
后宫中的皇子公主不算多,可乐安是贵妃之子,背后靠着的又是声名显赫的鹤家,皇上即使不喜欢这个皇子,仍是会给几分颜面,这生辰宴席也格外盛大一些。
来往的老臣络绎不绝,燕沁作为侍卫本该守在旁侧,可她更是乐安的女先生,于是将她的坐席安排在乐安的左侧偏后的地方。
乐安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她。
燕沁却只是安静的看着无数人送来赠礼和祝福,又将身边的锦盒深深压下,静候时机。
正当其乐融融之时,皇后低笑着将如今正是盛宠的李美人叫到身边来:“妹妹深得皇上厚爱,不知何时才能为皇上生出个皇子来,倒也能如温贵妃一般尊贵。”
李美人一听这话,额头的汗霎时落了下来:“臣妾不敢与温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温贵妃美目一挑,勾唇浅笑:“有什么不好相提并论的,李美人正值芳龄,时光匆匆不留美人,哪里是本宫可以追得上的。”
李美人霎时涨红了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夹在皇后和温贵妃之中左右为难。
燕沁听着,轻轻的拽了一下温贵妃的衣角,终是出声提醒:“皇后娘娘向来是喜欢挑拨,贵妃娘娘说话谨慎。”
也只有燕沁说话,温贵妃才能听进些,挥挥手先让李美人下去了,也免了这一场尴尬。
皇后则是冷冷的瞥了燕沁一眼,眼底都是怒意。
温贵妃若不是有一个白燕沁帮忙,她堂堂一国皇后,不早就将这温贵妃给打压下去!
燕沁则恭敬的对上皇后的眼,不卑不亢的行了礼,继续盯着从乐安手边溜走的贺礼。
宴席正热,皇上才姗姗来迟,众人又从狂欢之中安静了下来。
皇上方才醉酒,一落座就召了李美人到腿上坐的,羞得李美人都不敢抬头,一群老臣都低声叹气皇帝昏庸无道,只可惜忠臣这两年都被斩首,在无人敢肆意谏言,只能看着。
“乐安,到朕跟前来。”皇上说这话时,看都没看乐安一眼。
乐安却赶紧起身走上台阶,还未站定,便见皇上露出怒容,甩袖将乐安隔绝在台阶处:“你这张脸和她半分不像,回你母妃身边去吧!”
乐安被皇上陡然一变的态度吓得,怔愣在原地。
他耳边都是朝臣们和嫔妃们的窃窃私语,没听得只字片语,就已经臊红了一张脸,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父皇如此勃然大怒。
温贵妃都快捏碎手里的杯盏,第一时间不是叫乐安回来,而是低声咒骂了一句:“怎么会不像她呢,分明是有血亲的……都是乐安生的不好。”
燕沁还未听出皇上和温贵妃口中的‘她’是谁,只是替乐安揪起心,不等温贵妃先出面,她便已经起身,当着众人的面走到乐安身边,轻轻托住他的手臂。
乐安迟疑的看了燕沁一眼,没敢迈腿下去。
燕沁无法,只道:“乐安殿下不必这么思念皇上,皇上政务繁忙,等到闲暇之时,便可来见殿下您了。此时,还请殿下随臣归席。”
“是,先生。”乐安点头欲走,可指腹被燕沁轻轻挠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去,朝着皇上磕了头:“望父皇龙体安康,儿臣告退。”
皇上看向乐安的眼神这才没有刚才那般嫌恶,倒是柔和下来,勾了勾唇角,对着燕沁和乐安二人颔首:“你将乐安教导的很好,不错。”
“父子之情,臣是教不会的。”
燕沁浅浅一笑,带着乐安殿下离去。
皇上看着乐安的小步子渐渐离开,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忍来,抱着李美人也觉得无味,索性将美人放下,吩咐身边的公公。
“去取今年上贡的璞华美玉来,替乐安雕一块祥云玉坠傍身,也好为乐安驱灾避祸。”
此言一出,宴席上纷纷传来夸赞之声,又跟着热闹起来。
燕沁却只觉得心梗。
要不是她有上界和前世的记忆,沉得住气,又花了五六年来摸清皇上的脾性,只怕是乐安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彻底成了个失宠的皇子。
可等她将乐安带回去,却只等到温贵妃似笑非笑的一句。
“本宫算什么贵妃,竟还不如你一个侍卫懂得皇上。怪不得皇上日日都去其他女人床榻上,不来看本宫和乐安。”
温贵妃说话很快,燕沁甚至还没来得及捂住乐安的耳朵
这可不是什么孩子该听到的话。
果不其然,乐安稍稍变了脸色,目光从其他几个嫔妃身上掠过,终于微微垂下头,沉默下来。
燕沁无法堵住温贵妃的嘴,只好带着乐安重新落座。
赠礼都已经送的差不多,只有流言蜚语逐渐变的多起来,总有人些以‘她’这样的字眼在指代谁,指点那个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而乐安就连坐立不安也不被允许,只要稍稍垂下头,弯下脊背。
温贵妃纤长的指尖就会覆上他的脊背,在他耳边低语:“你已经不被皇上所重视了,别再低下头当个蘑菇,做一个昂首挺胸的皇子,为本宫撑起场面来才行。”
乐安便会咬牙挺直脊背,应对那些探寻的模样。
燕沁则看见温贵妃眼底对孩子的威胁,攥紧了指尖。
难道说,温贵妃会成为乐安的第一道劫难吗?
一直等到生辰宴结束,乐安离开了宫殿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温贵妃不为所动:“带几个人跟着,别闹到皇上那儿就行,燕沁,你随本宫来……”
温贵妃的话还没说完,燕沁早已追着乐安的步伐去了。
芙蓉反倒是没有离开,而是恭敬的向温贵妃行礼:“殿下每每躲在皇宫里的某处,也只有燕沁大人能找到,贵妃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奴婢愿意效劳。”
“你和燕沁就惯着那孩子吧。”
温贵妃面露愠色,可指尖却又不自觉的捏紧了帕子,走出几步又吩咐身后的侍卫,“还不快去跟着,若是乐安真出了什么事情,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是!”侍卫们慌忙追去,却已经找不到燕沁和乐安的踪影。
就在此时,燕沁正带着乐安跃上了太监们的屋顶,寻了个无人发现的地方,才将一身锦衣华服的乐安给放下,看他眼底闪着泪光,有些无奈。
“等你再长大些,便知道你母妃如今的处境了。”
“我不想长大。”
乐安在身边只有燕沁的时候,才露出孩子气的那一面,趴在燕沁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母妃说我长得越大,就越是和‘她’不像,我就越是会被厌弃!父皇会讨厌我,母妃也肯定会渐渐讨厌我的。”
燕沁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他们是你的双亲,怎么会讨厌你呢。”
“先生,我知道他们讨厌我。”乐安带着哭腔,很认真的说了一遍。
这句话像是拧住了燕沁的心。
燕沁不忍心对他撒谎,便只是说道:“可我不会讨厌你,这辈子都不会讨厌你。”
“真的吗?”乐安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捉住燕沁袖口的手却攥的紧紧的。
“我向你保证。”
燕沁笑着点头,抬头看着还未高悬于顶的银月。
今日还未彻底过去。
她这么想着,单手抱着乐安回到他的寝殿中,拿出藏了许久的锦盒送到他的手里:“生辰快乐,乐安。”
乐安兴冲冲的将锦盒打开,里面竟然有一朵做工精美的镂空花束,更雕刻着几只四散而飞的蝴蝶。
正当乐安惊异的时候,燕沁却熄灭了屋中的火烛。
“呀!”乐安被吓了一跳。
可就在黑暗之中,那镂空花束中亮起一道道光芒,萤火虫的光从其间的琉璃罩中折射着绚烂的光,如五彩斑斓的星光迸射而出,点缀在黑暗的屋中。
乐安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看着四周雀跃的光点,如置身于一片星海之中。
“喜欢吗?”燕沁问。
“喜欢!”乐安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扑进燕沁的怀里。
燕沁大笑着揉乱他的发丝。
乐安感觉着温暖的怀抱,看着屋中的满天星海,此生都不能忘却。
“先生,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礼物。”
“你还会遇到更多更好的。”
燕沁笑着告诉他,旋即哄着他、陪着他入睡。
乐安临睡前都死死抓住他的指尖,心里想的却是:“这辈子不会有更好的了。”
燕沁,是这深宫里唯一一道冬日暖阳。
胜过父母之爱,比过家族美意,更好过这深宫之中每一颗肮脏的心。
黑暗之中,乐安的呼吸渐渐平稳。
燕沁则在黑暗里描摹过乐安的眉眼,本该充盈的内心却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这不是青予安。
而单单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认的徒弟而已。
在乐安渐渐长大的日子里,燕沁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他究竟是不是青予安?
而时至今日,乐安的五官已经长开,就连性子也隐约可见。
但青予安却是一个受心魔折磨的人,尤其这是最后一世,心魔就算是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也不该这么放任宿主活的像个太阳,活的这么乖巧可人。
而且他的眉眼完全没有青予安半分的模样。
但燕沁却想起了乐易,帝后之子,倒是和乐安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乐易如今应该还在某个下界,身为帝后之子,他不可能来这种没有灵力的地方。
而这个世界的乐安出生时,有天生异象的场景。
应该指明了乐安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人。
燕沁想通了这一点,又长叹了一声:“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天道的恩赐,往往伴随着无尽的苦楚,若你能熬过,来日兴许我们能在上界相见,此世也说不定能孕育出灵力来。”
这么想着,燕沁的指尖轻轻点在乐安的眉心。
“罢了,此生既然认了你做徒儿,日后若有缘,我仍是你师父。”
燕沁说完,静坐在床边陪了他一整晚。
而后又陪着乐安在宫中玩闹了三日,方才准备回去松林镇,向温贵妃辞行,顺便再三嘱咐:“乐安年岁尚小,贵妃娘娘有些话还是不该在他面前说。”
“你倒是比祖父还要啰嗦些。”温贵妃狠狠横了她一眼,摔了手里的银簪,“本宫的儿子,本宫自己难不成还不知道,需要你来置喙么!”
殿中的宫女太监惊得跪了一地。
燕沁蹙眉:“是鹤先生让我多多提点你的,而且,若是乐安日后得势,你也能过的更加顺遂一些。”
温贵妃的指尖重新收拢,对着铜镜里的自己长叹了一口气,揉捏过眉心:“本宫知道了,你也差不多该回松林镇去了,省的你家人担心。”
“燕沁告退。”
燕沁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离开了皇宫,寻了一匹马准备回松林镇。
她之前请了假匆匆离去,只是为乐安寻得江湖里的机关大师,做这么一个世所罕见的机关当做贺礼。
此时回去松林镇,才是真正的假期。
回松林镇前,她还不忘去往京郊的竹苑瞧瞧。
许久未归,她还想清扫一番之后再离开,却见竹围墙坍塌了大半,几具不知从何而来的尸体躺在花园之中。
蜿蜒的血迹朝着屋里而去。
燕沁翻身下马,扣紧了腰间长剑,小心翼翼踏入竹楼之中,其中一片狼藉,更有血迹蔓延到了墙壁上。
即使是白日看着,那血迹都有些渗人。
“嘎吱--”
燕沁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的响亮。
一股杀意肆无忌惮的从旁扫来。
燕沁眼神一凛,以剑柄击中那人的腹部,只听得一声闷声,那人就被打到竹帘窗幔之间,隐匿了踪影。
“是谁?”燕沁问,她其实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
“唔。”
有些清脆的声音从凌乱的窗幔之中响起。
燕沁瞳仁却微微一缩,她这些年带着乐安长大,怎么会听不出这只是个孩子的声音。
可方才那一下,她可是用尽了全部力道。
“孩子,你没事吧。”肯定不会有孩子想来跟她比试,说不定是有人在她竹苑里打杀之后留下的遗孤。
也是可怜孩子。
燕沁正撩开珠帘,想要一探究竟,却见银光一闪,锐利的小刀来的猝不及防,伤了燕沁好心伸出的手臂。
还真是个警惕的。
燕沁蹙眉,不顾手臂上的伤口,精准的捉住被缠在窗幔里的孩子,揪着他的脖子将人拉起来。
窗幔顺势落下,孩童灰扑扑的脸上满是恨意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刀还死死捏着,胡乱的朝着燕沁扎过来。
燕沁抬手打掉他手里的小刀,反手将这孩子的两条手腕单手捏住,反手将他扣进自己的怀里,冷声道:“别乱动,没人想伤害你。”
孩子还是挣扎的厉害,大喊起来。
“放开……他。”
屋里传来了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竟然还有活人!
燕沁赶紧带着孩子踏入自己的屋里。
屋里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已经将燕沁的被褥都扯烂了抵在伤口上,仍是阻止不了他的血汇聚成一个小泊。
“你们到底是谁?”
男人的眼底已经混浊无光,似乎已经看不见东西,可干裂的嘴唇还是翕动着:“孩子……交给您了……”
话音刚落,那清浅的呼吸声也彻底消失。
燕沁手里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叫起来,狠狠咬了燕沁一口,像是狼一样冲向了那男人的身边,嚎啕大哭起来。
燕沁看着手上的牙印,透过窗户看着满院的血,有些莫名。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无暇顾及哭泣不止的孩童,而是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装着玉璧的盒子已经被打开,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除此之外,再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得找钱掌柜过来打扫一番才行。”燕沁喃喃自语,回头就见那孩子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举着刀朝着地上的尸体挥去。
“杀了你!杀了你们!”
血液落在孩子那癫狂的脸上,竟有些可怖。
“住手,他们都已经死了。”
燕沁一把拽住了孩子的手腕,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和恨意纠缠不清,浑浊如一潭死水。
看来没法沟通。
燕沁一手刀将这孩子劈晕,单手抱在怀里,忍不住叹气:“我这辈子净跟孩子过不去了。”
这么半大点个孩子,燕沁也不能放任他久这么待在这里,若等到仇家追杀,孩子必定活不下来。
左思右想,燕沁将他带在身边,半途租了个马车折返回盛京,将竹苑的事情都告诉钱掌柜:“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人马闹事,但我还急着赶回松林镇,还请钱掌柜帮忙清理。”
钱掌柜眼底掠过一抹惊异。
“不是你的仇家就好,这两日我就找人去帮你打扫干净,屋中没丢什么东西吧?”
钱掌柜乐呵呵的从燕沁收了银钱,这几年竹苑有什么事,燕沁大都是找他帮忙解决的,到也算是习以为常。
“东西没丢,钱掌柜你随便打扰。我再不走就要赶夜路了。”
燕沁这么说着,又叫钱掌柜的伙计去帮自己买了些笔墨纸砚,嘴里吩咐着,“爹爹和燕泽喜欢万泽轩的,多买些。”
“好嘞,燕沁姑娘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夫人嗓子不好么,真巧对面开了个药铺,治嗓子的药也是一绝,要带点吗?”伙计早就和燕沁混熟,门清儿似的给燕沁提议。
燕沁一一答应,回头看马车:“都放进马车里,轻拿轻放,别坏了宣纸和笔墨。”
“得嘞。”
伙计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钱掌柜的目光也从她背后的马车上挪下来:“怪不得你不策马归家,原来是要买这么多东西,我这里前几天还收了个金步摇,等会儿你也带回去给你娘吧。”
燕沁见他拨弄过拇指上的玉扳指,勾唇浅笑:“钱掌柜难得大方,燕沁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沁等着伙计将马车填的满满当当,便策马车离开了。
那伙计也重新回到钱掌柜的身边:“马车里都是些放东西的包袱,的确没看见什么人,掌柜的,您和鹤老先生在找什么?”
“罢了,兴许是我们多疑了。”钱掌柜拨弄着手里的玉扳指,“我差点儿忘记燕沁的竹苑,就是季家旧址了,那群残党带着那孩子去竹苑,想找人帮忙,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伙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等会儿鹤老先生那……”
“照实说就行。”
钱掌柜折返回店铺之中。
却没注意到人流之中,燕沁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看了他一眼,这才彻底离开盛京,却没有走官道,而是走了一条小路。
从山林里,将那还昏睡的孩子给抱进车里。
燕沁心里通透,她当初选择竹苑的时候,钱掌柜就有心试探她和季家的事情。
到了如今,她不过是长了个心眼,生怕这件事情再和季家联系上,这才没将孩子带着,果然又经历了一次钱掌柜的试探。
难不成,这个孩子就是当年的幼子吗?
燕沁心存疑惑,帮这孩子将脸蛋洗干净,又在途中给他买了身宽大的男子衣衫,中途他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攻击自己。
燕沁二话不说将他摁在马车里:“你若还想再被打晕一次,就继续。”
“我要杀了你……唔!”
孩子头一歪没了声音。
燕沁则慢悠悠的收回了手刀:“我说到做到,死小孩儿。”
如此反复打晕了几次,这孩子才学乖了,不挣扎的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只是看向燕沁的目光无比幽怨,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燕沁拉着缰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孩儿看了他一阵,一脚踹向那包宣纸。
“干你屁事。”
燕沁额角青筋一跳,不再问了。
她还想这包宣纸带回去是平整无褶皱的。
燕沁看着不远处的村落,决定还是将这孩子暂放在村里。
这村庄虽小,却是去往盛京的必经之路。
若他真的是静妃的孩子,香梅和季家的残党势必不会放任他游离在外,放在这里一段日子,定然会有人来找他。
来到村庄,燕沁寻了村里的王婆,将这孩子交给他:“劳烦您先教养着他,若我归来时还未找到他的家人,我再带他回去。”
王婆膝下的孩子都四处去打拼,许久都不归来,如今看见个五岁大的孩子,乐的合不拢嘴:“我定然好好教养,不过看这天色像是过几日要下雨,燕沁大人不若多留两日,免得雨里赶路。”
燕沁看了一眼那满眼狠厉的小崽子,摇头:“今年过年我都没回去几日,再不回去,家人怕是要担心了。”
说完,燕沁翻身上马,朝着村口外离开。
可没走出多远,她将马儿绑在树上,孤身回到了村庄之中,在树影里注视着那孩子。
她总觉得放心不下。
“小宝,要不要喝点羊奶啊。”王婆将热羊奶端过来。
“你他娘的才叫小宝!”那孩子狠狠一跺脚,倒是轻巧的避开了王婆手里的羊奶,缩到角落里。
王婆被吓了一跳,却也没害怕,又拿了各种东西来哄,轻声细语的。
可那孩子却总是眼睛一横,嘴巴一撇。
“你个臭老婆子,都说了不要这些东西。”
“隔壁是谁在吵,我现在就去撕了他的嘴。”
“恶心死了。”
诸如此类的话从孩子那小小的嘴里蹦出来,燕沁听的直皱眉头,就连王婆也有些把持不住,懒懒的坐在角落里不说话。
孩子也跟着安静下来,时不时看那王婆,朝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竟是爬墙离开。
燕沁碍于是白日,不好就这么直接跟上。
过了一会儿,那孩子拎着一块肉回来,扔到王婆的怀里:“吃。”
王婆大惊:“你怎么偷肉!?”
孩子从怀里抖搂出几个珠宝来:“珠宝是偷的,肉是换的。”
王婆吃惊的张大了嘴。
燕沁也跟着张大了嘴,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之前买过来的珠宝都没了。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偷的!
“偷东西可不行。”王婆赶紧把孩子拎起来。
“王婆,开门!”
门外陡然传来了男人的喊声,王婆抓着孩子手腕的动作就是一顿,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小宝,快点到里面去,千万别出来。”
“搞什么……”小孩儿被关在房间里,狠狠踹了两脚门。
燕沁则看见几个壮汉一脚就将院门给踹开,手里拿着铁锹看着王婆:“我说王婆,你老头子死的的时候还欠着三两银子呢!今天再还不上,就拿你房子抵债!”
王婆颤颤巍巍的将地上的珠宝收拾起来,额头冒虚汗:“这才不到一个月,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们再宽限一个月,等我儿子……”
“个老不死的!你老头子都走了,谁知道你还活不得活的到一月后,到时候我们找谁要钱去!”
为首的人一脚朝着王婆的心窝踹去。
“砰--”
木门一脚就被踹开来。
为首的人还没看见眼前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心口一疼,紧接着几个巴掌朝着脸打了下来,打的他脑仁都嗡嗡直响。
小孩儿骑在那人的身上,左右开弓扇耳光,打的掌心都泛红,嘴里还骂:“你他娘的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打人!”
树影里躲着的燕沁才赶紧摁住剑柄,没有上前。
这死孩子竟然会救人,还真是意料之外。
王婆没有被人打中,只看着那孩子的动作,赶紧把孩子带过来:“他们这么多人,你一个人打不过的。那什么,他可是燕沁大人送到我这里放着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不要……哎哟。”
王婆解释的间隙就被踹了个底朝天。
小孩儿赶紧从王婆的怀抱里跳出去,垫着王婆,被砸的龇牙咧嘴的疼。
“老不死的养出个小杂种!燕沁大人什么身份,能跟你这老婆子有什么交集,你而今还打了我们老大,少说得赔二两银子,一共五两银子,赶紧拿出来!”
几个壮汉纷纷上前,先将为首的人给拉了起来。
王婆惊讶:“这……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呀。”
“二当家的,您看她怀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好东西,像是值钱的玩意儿。”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二当家的目光当即就落到了王婆的袖口里,上前一步把那些珠宝都给拿了出来:“我滴个乖乖,这能卖多少钱啊!老不死的还说自己没钱!”
说完,二当家还想直接动手。
孩子的动作比他更快,从旁边闪出来,直接咬住了那人的手,嘴里嘟囔着:“一个珠宝就五两,谁让你多拿了!”
“小杂种!”
二当家低吼了一声,一巴掌将孩子给掀飞了出去。
孩子砸在围墙上,发出一声闷哼,半天都爬不起来。
燕沁看的心惊肉跳,这群要债的竟然敢对孩子和老人出手,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
燕沁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
“这老婆子也好,这些珠宝也好,都不是你们这种杂碎能觊觎的东西。”
小孩吐出一口血沫,撑着墙壁站起身来,捡起角落的一块铁片捏在手里,狠厉的盯着眼前的一群壮汉。
二当家看着手上的牙印,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把这个孩子剁了做肥料!”
身后的壮汉本来有所迟疑,可大当家和二当家的眼神都狠狠扫来,他们不得不抄起手里的东西朝着孩子走去。
可他们犹豫不决,那孩子却已经抄着铁片冲了上来,眼里的戾气浓郁的像是要溢散而出。
燕沁眼睁睁看着这孩子瞄准了人类的脆弱之处,手里的铁片被鲜血所浸染,直到他来到二当家的身前,那铁片几乎要击中二当家脖颈的时候,她才纵身落下。
燕沁横在二当家的面前,一身红衣还飘荡于半空中未落,淡然的眼里倒映出那孩子的疯狂,也抬手捉住了孩子的手腕。
阻止他杀人。
“你没走?拦我做什么?”那孩子用尽全力,都不能挣脱燕沁的手。
“真的是血衣客!血衣客怎么会帮王婆!”
大当家的被吓了一跳,拉着二当家的,带着人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孩子还想追上去,燕沁却反而将他抓的更紧,甚至稍稍用力,让他不得不扔了手里的铁片,脸色发白的跌在地上。
“这世上有这世上的规矩,你要是杀了人,可是要用自己的命去偿的。”
燕沁狠狠甩开了她,复而走到王婆的身边,将她扶起,“这孩子我还是带走吧,王婆你且好好休息。”
说完,燕沁将那些珠宝重新塞回到她的手里。
王婆怔愣着还想拒绝,燕沁却已经带着孩子离开,走的没影。
燕沁一路带着他回到了马车上,看孩子满身都是别人的血,不耐的拿了帕子给他擦干净身上的血,声音更冷:“不要轻易伤人。”
“那些人都是杂种……”
“也不许骂脏话。”燕沁狠狠拍红了他的脑门,见他的气势逐渐弱了下去,才继续说道,“别动,让我给你擦干净这些血迹,脏死了。”
“哪里脏,你自己不也是一身血红的衣裳么!”
“闭嘴!”
燕沁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
打晕了不好找他背后的人,但放在其他地方,他这性子怕是会惹出不少事情来。
别到时候没等到他的亲眷,反而惹来了仇家。
“说不过就要我闭嘴,你们大人都这么卑鄙无耻么。”孩子直接在燕沁身上踹了个脚印,可他又看着那一片红上坠着灰扑扑的鞋印不爽,用手拍掉了。
燕沁本不想理睬,可看着他给自己拍灰的动作,却又忍不住问:“自己踹的鞋印子,拍掉做什么。”
“你他娘的管我……哎哟!”
“再说脏话就打死你。”燕沁慢慢收回了拳头,给他擦干净身上,就要把他身上的脏衣服给脱下来。
孩子搂紧了身上满是血的衣裳:“不给脱,你个女人羞不羞啊。”
“你才多大,哪里知道羞不羞。”
燕沁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感觉乐安和这孩子今年差不多大,怎么这孩子能说会道的,跟个小大人似的。
五岁孩子哪里是燕沁的对手,不过一会儿就被燕沁摁在马车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这次是因为离开了盛京,没有那么多眼线,燕沁才得以挑了件合他身量的孩童衣衫。
至于为什么她如此细心,燕沁倒是并未想过。
那孩子也是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但那衣裳加身的时候,他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孩子才有的天真眼神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和腰背:“很舒服。”
燕沁看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勾唇浅笑,揉揉他的脑袋:“这样才有孩子的模样。”
孩子感觉到头顶上的温热,觉得有些陌生,却并不觉得讨厌,甚至遵循着本能,轻轻的蹭了蹭。
察觉到自己这温顺的动作,孩子赶紧离开,可余光却瞥见燕沁的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杂质,只是温柔的看着自己,便又喉头滚动着,小心翼翼的靠近燕沁的掌心,舒服的眯起眼睛来。
燕沁也从不对孩子吝啬自己的温柔,好好安抚过那孩子之后,便道:“你的家人肯定很担心你,我要把你送到哪里,他们才能找到你呢?”
孩子猛地睁大了眼睛,旋即眼底的光芒被愤恨所覆盖。
“你既然也不想要我的话,就别管我!”
“你这孩子……”
燕沁手里还捏着他的小靴子,这么一个间隙,就被这孩子给逃了出去,直接借着自己身量娇小,钻进矮丛中没了踪迹。
“……”
燕沁扔了鞋子还想追,可想到这孩子似乎和其他孩子有些不同。
而且听他刚才说的话,似乎是想依赖着自己。
不能这样。
如果他真的是静妃的孩子,待在自己的身边算怎么回事!
可也不能就放任这孩子在丛林里乱跑。
左思右想,燕沁还是悄然追上了那孩子,路过城镇的时候,才让当地的府衙帮自己去找马车。
她跟着这孩子漫无目的的跑了三日。
等到第四日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如王婆之前所预料那般,雷鸣阵阵,分明是白天,却如黑夜一般阴沉。
燕沁缓缓的落在树枝上,高超的轻功没发出半点儿的声响。
反而是走在小山路上的孩子仰起脸来,看着阴沉沉的天,不过一会就感觉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的他‘哎哟’了好几声,捂着脑袋继续跑去。
燕沁浑身也很快被雨水所浸湿,可她还是紧紧跟着这孩子。
整整四日,她看见这孩子能在山林里寻找水源和吃食,即使去到乡镇村庄,都能想办法或偷,或是找别人不要的吃食来果腹。
可他仅仅是个五岁的孩子。
燕沁冥冥之中觉得奇怪,五岁的孩子会这么多东西,背后真的没人教吗?
可又有谁会去教一个孩子这样残酷的生存之道?
燕沁不明白,头顶的雨却越来越大,几乎落地时能砸出一个小小的泥坑来,那小孩还在奔跑。
燕沁听着雨里粗重的喘气声有些心神不宁,可她既然决定了不出面,便只有从旁帮忙,纵身跃出,发现分岔路后有一个破庙。
她这才折返回来,见孩子正朝另一条路去,二话不说捡了果子砸他的脑袋。
小孩被砸的摔了个跟头,一身泥巴的爬起来:“什么玩意儿!”
燕沁又砸了第二个,小孩疼的骂人,也不敢走这条路,索性去了另一条路,看见破庙的时候眼睛都跟着亮了,一路冲进去,找了个干草垛坐下。
燕沁也顺势落在屋檐下,从窗外看着那孩子将自己团起来,勉强放心下来,转身去找些吃的东西。
雨里要找东西很麻烦,等燕沁回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彻底被夜幕所覆盖。
她听见粗重的喘息声,从窗里看去,竟发现那孩子裹在干草里,嘴里嗫嚅着什么,仔细一听都是胡话。
别是病了。
燕沁着急的踏入破庙之中,就看见那孩子眼睛缓缓睁开了些。
“……能不能抱抱我?”
燕沁总觉得他好像是叫了谁的名字。
可她没能听清,只是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半跪在地,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又怕自己的湿衣服让他不舒服,赶紧点起火来,将他带到火堆旁去。
破庙里只有火星滋啦的声音。
燕沁刚想将他放下来,却被孩子死死揪住了衣襟,迷糊不清的叫着:“我会听话的,我会乖的,我什么都会学的……能不能再多陪陪我。”
燕沁看他小脸通红的模样,还是没有走开。
“要不是我衣服还没干,早把你这臭小子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燕沁愤愤的说着,手里却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翌日清晨,孩子缓缓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片火红之中,温热的怀抱让他微愣,头顶上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孩子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燕沁那双担忧的眼。
他不自觉的攥紧了燕沁的衣襟,埋进她的怀抱里:“哪里都不舒服。”
“那再躺会儿。”
燕沁也懒得爬起来,索性抱着这孩子睡了个回笼觉。
却不知怀里的孩子紧紧抱着她,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之后,这孩子完全没有在意燕沁跟踪他的事情,而是乖巧如鹌鹑似的跟在她身后。
燕沁告诉他:“我要把你放在村庄,你不能留在我的身边。”
“我要去松林镇。”孩子死死的拽着她的裙摆。
“……”
好想打死这臭小子。
裙摆被个孩子当做抹布似的那么摁着,怎么看怎么不爽。
不过这条路好歹顺道,燕沁没跟他计较,除了去一些大城镇的时候让他在马车里待到夜晚,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把他当个腰佩那样,单手拎在身旁的。
夜里,燕沁也不在意和个孩子分享自己的床。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像是个小火炉,抱着很暖和。
等回到松林镇的时候,燕沁还想验证一番他究竟是不是静妃的孩子,跟着他来到了一处钱庄,却只见里面走来个伙计:“少爷回来了!快进来!”
“老子自己回来了!”孩子一脚就踹向那伙计,跟这两日陪着燕沁的鹌鹑模样截然不同。
伙计被踹得直接跪在地上,还不忘往里面喊:“老爷,少爷回来啦!”
燕沁眼神微暗,静妃的孩子不可能在外面有生父。
而且他如果真的是静妃的孩子,也不会这么张扬的开一个钱庄,还打开门做生意,这不是放出来给人找的吗!
想到这里,燕沁转身离开。
却没一辆轿子急匆匆的停在钱庄前,小指扭曲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急急忙忙的往里走:“青安,幸好你没事……若你真的被鹤家的人发现捉去了,我可得着急死了。”
“我没事,还遇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女人。”
青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香梅,眼底满是敌意,“她可跟你不一样,她会紧紧抱着我,还会哄着我入睡,她是这天下最好的女人了。”
香梅的笑僵硬在脸上,如果这一次不是鹤家的人捣乱,这本该是给青安最好的一次生存训练,没想到还让他认识到一个漂亮女人?
但没事,青安还是个孩子,他总有一日会忘记那个女人的。
这么想着,香梅的笑又变得柔和下来,弯身告诉他。
“那些女人才是毒蛇,他们想害你。”
“你母妃就是因为太过痴情而死,而你父皇却是因为多情滥情而令人作呕,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不要有多余的感情。”
香梅紧紧扣着他的肩膀,循循善诱的开口,“你只要知道,盛京皇位上的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也是你最大的仇敌……只有杀了他,你的母妃在九泉之下,才有人陪伴呐。”
青安听着香梅说的字字句句,紧紧攥住了拳头。
“可那个怀抱,真的很暖和……”
“你不该奢求那些东西,青安,别让我失望,也别让季家苦心经营的人失望。”
香梅的声音就像是烙铁一样,在青安的心上烫出一条又一条的规矩。
青安的眼神也从迷茫渐渐变得狠厉:“对,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尤其不能让我的母妃孤身一人在九泉之下,而那仇敌还在外逍遥。”
“青安,你是我们的骄傲。”
香梅朝他跪下,钱庄里所有的人都朝他跪下。
……
松林镇的另一边。
燕沁飒爽的翻身下马,白府的下人们鱼贯而出,帮忙搬东西。
“快去告诉少爷,大小姐回来了!”管家高兴的喊着。
“他这几日不是盘点账目么,不着急叫他。”燕沁对弟弟燕泽的事务了如指掌,勾唇浅笑,“经过盐城的时候我可都听说了,松林镇白燕泽,年仅十五就谈了不少生意,虽未十六,可谁人不称一声少东家。”
管家乐呵的合不拢嘴:“小姐和少爷都有出息,正巧再过几天就是小姐您的生辰了,今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大办一场。”
“好。”燕沁点头,将身上的东西都交给下人,向白府里走去。
白清奕的发间已经生出几缕白发,一见到燕沁总是上下打量,生怕这个乖女儿出什么事情。
“爹,我一切都好,还给你带来了喜欢的笔墨纸砚。”
“哪里需要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只要你每次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白清奕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我女儿就是天生丽质,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将近二十的年岁。”
燕沁无奈,她这辈子的容颜常驻,怕是因为那些天材地宝的保养,她总不会老去的那么快。
“沁儿。”
柏鸢也闻声从屋中走了出来,“沁儿怎的这时候回来了,也不早早说一声,而今再让厨房做些可口的都来不及。”
“吃的不打紧的,等会儿娘亲去库房里看看那些个绸缎和金线吧,不是说邹姨家的姑娘要出嫁,而今去做绣品还来得及。”
燕沁说完,就被柏鸢幽怨的看了一眼。
“人家姑娘十六就出嫁了,你而今都二十了,别说是我们松林镇了,只怕在盛京,如你这样二十还没嫁人的女子也不多吧,你就没点想法。”
不可能有想法的。
这辈子也不可能有想法的。
这辈子要是她没跟青予安在一起,怕是那心魔又要借此事发挥,暗中挑拨青予安做些什么。
可燕沁不敢就这么直接跟柏鸢说,只好赔笑。
柏鸢也没有责怪燕沁的意思,只是轻轻拉着她的手说:“隔壁镇上新来了个年轻县令,他父亲与我们一向交好,到时候你去见一见。”
“娘——”燕沁拖长了声音撒娇。
柏鸢却把她的手攥的更紧:“只是去见一见罢了,若是不顺心,娘也不会逼你的。”
燕沁这才收了音,乖巧可人的往柏鸢怀里一靠,半点儿没有在外面做血衣客时的狠辣。
等到燕沁生辰那一日,燕泽高高兴兴的寻了块上好的翡翠,给燕沁打了个漂亮的玉镯:“给姐姐做嫁妆。”
燕沁笑着敲他脑袋:“臭小子。”
“我可不是什么小子了,等到今年生辰一过,我可就要继承家业了,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做了多少事情……”
燕泽滔滔不绝的说着,燕沁却只是眼里含笑,藏在袖口里的指尖点了点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生辰过去,燕沁特意带着燕泽上街一趟,美其名曰:“先得让姐姐看看你最近有没有成长,才好看给不给你一点奖赏。”
“那我定不会让你姐姐失望的。”
白燕泽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拉着燕沁走过长街,对街上的铺子都了如指掌,就连这些铺子背后的是哪方的势力,卖的最好的东西是什么都知道。
燕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那这一次你想要姐姐送你些什么?”
“我不缺东西,只看姐姐想送什么。”燕泽调皮一笑。
燕沁勾唇,从袖中将那锦盒给拿了出来。
“姐姐难道就送我一个盒子?”燕泽不解。
“且看。”
燕沁说完,轻轻按下锦盒的暗扣,只听咔嚓几声,巴掌大的锦盒展开在燕沁的手中,一只机关鸟展开木头羽翼,朝天而去。
“天哪……”燕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就连路边的人都纷纷侧目看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在旁边的二楼,青安目不转睛的看着振翅而飞的机关鸟:“我也想要这个。”
“青安殿下,这东西怕是只有大机关师才能做出来,绝不是我们能轻易弄到的东西。”背后的仆从汗如雨下。
青安眼底霎时被疯狂所淹没。
“有什么不好弄到的,去找这东西的主人,给我换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是!”
仆从匆匆离开。
青安也按捺不住,恨不得马上就将这新奇玩意儿收入囊中,可很快,他就看见那鸟儿缓缓的落了下去。
循着那木头翅膀,他看见茫茫人群之中的一抹艳红。
他看着燕沁探出手,让那机关鸟停在那皓白的手腕之上,眉眼温柔如水的和另一个年轻男子并肩而立。
青安的指尖陡然收紧,小小的嫉妒满上心头,愤愤道:“那东西,我不要了。”
身边另一个仆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跟着看向燕沁,抬起头来:“您若是不要的东西,谁都不准有。”
青安一惊:“我不是那个意思……”
“咻--”
仆从手里的暗箭已经射了出去。
燕沁余光瞥见那支暗箭。
拉着白燕泽旋身躲过,手臂上的机关鸟还是被击中了翅膀,从她手臂上跌落在地,木头翅膀零散了一地。
“谁!”白燕泽惊了一跳。
燕沁却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紧盯着二楼的窗子,直接纵身而去,当着百姓的面上了屋檐,落在窗边。
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青安和另一个正收起暗箭的男人:“你们想杀了我?”
“没有。”
青安先一步发话,可对上燕沁冰冷锐利的眼,他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站起身来,“只是想毁了那只鸟而已。”
“为什么?”燕沁不明白,一字一顿的开口,“那是我给弟弟的礼物,似乎没有碍着你们什么事吧,钱庄小少爷。”
这两样东西,可都是她从机关大师手里带出来的。
机关鸟虽然没有满天星那样珍贵,却也足够当做给燕泽的赏赐。
“礼物。”燕泽重复了这两个字,旋即抬起头来,“我不喜欢这个礼物,那东西碍眼的很,和你也不搭……你不是别人嘴里的血衣客么,你不是无情无义的冷血侠客么,怎么能对别人这么温柔?”
“因为他是我弟弟。”
燕沁再次强调了一遍,满脸怒容的看着青安,“至于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根本就不重要。”
“我怎么会不重要!”
青安陡然站起身来,小小的孩子梗着脖子朝她吼,“你哄着我入睡,陪在我的身边,保护我的安全……这辈子只有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对你不重要。”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燕沁本就在气头上,如今有又听着这孩子的胡言乱语,只觉得这孩子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少爷,当即跃入屋内。
旁边的仆从还想上前护着,燕沁却桎梏住他的手臂,眼神像是淬了冰:“你们这样宠着这孩子,这孩子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世界不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
说完,燕沁直接打落眼前的仆从,转而将青安给拽了起来。
青安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恐惧和慌乱,他可是结结实实的吃了燕沁好几个手刀,自然知道燕沁的恐怖。
可燕沁的眼里却不带任何的情绪,只是注视着他。
“道歉。”
青安张了张嘴,刚想道歉,脑海里就想到了香梅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教导。
他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即使是跌落到泥尘里,他都不会向任何人示弱或是道歉。
青安抬头盯着燕沁:“我不会道歉的,我做的事情没错。”
“既然这样,那我就替你父母好好教导一下你。”
燕沁说完,不等青安反应过来,就直接捉着人狠狠打了一顿,直到小孩儿疼的满眼通红,眼泪向外涌出。
燕沁才勉为其难的收了手,把他放回到椅子上。
青安疼的龇牙咧嘴:“没人这样打过我。”
“那你记住了,如果下次你到我面前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还是会打你的。”燕沁甩了甩手里的剑鞘,“即使你是孩子,我也照打不误。”
说完,燕沁已经飞身离开,回到燕泽的身边去。
“少爷您没事吧。”仆从急匆匆的来到青安的身边,柔声道,“这次根本就不是您做错了,您就该任性妄为些,这样才像那个女人啊。”
青安攥紧了拳头,久久的沉默下去。
楼下长街。
燕沁看着燕泽将那些机关鸟的部件都整理好,揣在怀里,紧张的问燕沁:“姐姐,是不是你的仇家?”
“只是个比较顽劣的小少爷而已。”
燕沁耐心解释完,无奈的看着他怀中已经坏掉的机关鸟,“姐姐下次再送你个更好的。”
燕泽还是有些失落,抱着机关鸟没有放手。
燕沁看在眼里,心里一遍一遍的骂了那臭小子。
要不是那臭小子年纪小,她就不单单是把他揍一顿那么简单了。
两人回到白府,燕沁赶紧飞鸽传书,希望机关大师能修好机关鸟,柏鸢就从背后走来。
“沁儿,听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仇家?”
“你别听燕泽乱说,只是遇见了一个顽劣的小少爷。”
燕沁无奈的将鸽子放走,回头就看见柏鸢手里抱着个大大的妆奁,“娘,我平常习武用剑,用不上这些的。”
“明日就要去见县令了,可不能按照你平时的模样来。”柏鸢此时倒是有些嫌弃自己的女儿了,上下打量着,“别人都是嫁娶的时候才穿红衣,你倒是天天穿着红衣,明日去见人的时候,要不要……”
“娘,我都穿了一辈子红衣,不会换的。”
“罢了,衣裳随你,珠宝便随我。”柏鸢不容置疑的将妆奁放在了燕沁的面前。
燕沁倒是没有拒绝。
翌日,她换下了一身飒飒的红衣劲装,穿上了一身夺目的红裙,红纱轻拢,发间多了两根金簪,步步走来,跟其他大小姐也并无分别。
反而更因那眉眼间的冷淡,让人愈发挪不开眼。
柏鸢怎么看怎么喜欢:“沁儿真是好看,等会儿必定要拿下那年轻县令。”
燕沁抬眸,眼尾的一抹胭脂也被刻意拉长了些,愈发添了几分风情:“娘,你可别取笑我了,是约在天兴楼吗?”
“就是天兴楼,快去吧。”
柏鸢迫不及待的将她往外面推。
燕沁钻进马车里,只当这次只是去吃个饭。
不是青予安,她不会答应的。
天兴楼算是整个松林镇最大的酒楼,来往的多是些商贾和官员,再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燕沁走下马车,总觉得有股视线盯着自己。
可回过头去,角落里除了卖糖人的老头之外再无其他人。
“什么时候我也这么多疑了。”
燕沁揉捏过眉心,走进提天兴楼。
而卖糖人的老头则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孩儿:“这不是钱庄家的小少爷么,怎么在这里躲着偷看血衣客呀。”
青安慢腾腾的站起身来:“我想知道一点事情不行啊,死老头。”
“嗨呀你这臭小子……”
老头还没说完,青安已经扔了碎银堵住他的嘴,跟着燕沁走进了天兴楼。
他要搞清楚,为什么这个血衣客教导他的东西,和香梅教导他的东西不一样!
“我一直以为朝廷四品官员总该有些架子,可没想到白小姐这么平易近人。”
县令浅笑开口,他着一身平时穿的便装,作风雅书生的打扮,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看起来一点儿没有其他县令那般严肃。
燕沁神色却是淡淡的。
既然她没准备给人机会,自然不会笑脸相迎,让人误会。
“到也不算是平易近人,只是皇上跟前做事,总得小心翼翼,身边都是些权贵,若是真得罪了谁可不好。”
“是这样啊。”县令尴尬的笑笑,指尖不安的拧在一起。
以燕沁的身份,就算是嫁给盛京的达官显贵夜市可以的,但偏偏要回到他们松林镇里来找夫婿,闹得他有些紧张。
燕沁则是吃着糕点,时不时听着包厢外来回的脚步声:“小二。”
“来了,燕沁大人有什么吩咐?”
店小二急匆匆推门而入。
燕沁见店小二背后没人,又是蹙眉:“我一直听着门外脚步声来回,你帮我看着些,别让人在外面听墙角,我不喜欢。”
“成,您好好吃,小的替您看着。”
店小二赶紧退出去,没过多久,外面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
可燕沁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几天总有人盯着自己,心里毛毛的。
县令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焦躁:“你身居高位,如今回到松林镇这小地方,有些人想要过来巴结也是有的。”
燕沁轻笑:“巴结的人可没以往多,前两年想要巴结我的人,如今可都发配流放了。”
县令的手微微一僵,额头渗出些冷汗:“倒也不至于如此。”
“你说的对,的确不至于如此。”燕沁也勾唇浅笑,替他添了一杯清酒,没继续说下去。
县令这才大着胆子同她说话,似乎只要不提及官场上的事情,燕沁待人都是十分温和的,两人谈天说地,似乎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燕沁不知道的。
却不知,门外正有个身影贴着门扉,一一听完,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世界上竟还有这么多东西吗?
青安听的正认真,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下去,让门扉发出了咔嚓一声。
屋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安也回过神来,转身就想跑。
可燕沁的动作更快,拉开门,将这孩子捉住不过是一瞬间:“怎么又是你这臭小子?”
她这辈子是命中欠孩子的吗!
怎么遇到的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难缠。
青安被捉到,反而没那么心虚了,梗着脖子开口:“我也到这里吃饭,不行吗?”
“行,那你去吃吧。”
燕沁把人一丢,自己往雅间里走去。
那县令的父亲到底是跟自家爹爹认识,就算不准备发展,也得好好应付一趟。
人还没进去,裙摆就被轻轻拽住。
燕沁回头,就对上了青安的眼。
“你打扮的这么漂亮,就是为了找男人吗?”
“……”
燕沁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些话,到底是谁教给这种小孩儿的!
雅间里的县令听着二人的对话,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本想拨开孩子的手,却反被青安狠狠咬了一口。
“啊!”县令惊叫了一声,门口的那些护卫们都齐齐围了上来。
“没事吧。”
燕沁赶紧将青安给拽到自己怀里,看着县令手上的一圈牙印已经流出血来。
幸好这臭小子之前咬自己没这么用力。
“你属狗的,怎么天天咬人。”燕沁提溜着青安的后衣领,又无奈的看了县令一眼,“这孩子就是个野的,之前和我有些恩怨,倒也不是有心咬你的。”
青安双脚离地,毫无反手之力。
可听着燕沁帮自己说情,他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对着县令做鬼脸:“你看,你的女人都不向着你,活该你没人要!”
“不许乱说。”
燕沁冷眼,狠狠敲了一下青安的脑袋。
青安低低呜咽了一声,没说话。
燕沁见他眼冒泪花,身后也没个什么仆从跟着,眼看着就是个没人管的,直接摁着他的脑袋:“咬人就要道歉,向县令大人道歉。”
“我不道歉,我又没错。”青安双腿乱蹬,“你今天盛装打扮,不就是为了找他这么个男人么!你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血衣客,朝堂上的红人,他这种白斩鸡怎么配得上你。”
周围的护卫们倒抽了一口凉气。
燕沁茫然的眨了眨眼,虽然这孩子说的是个实话。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松林镇的人敢当着县令的面直说。
想了想,燕沁还是一巴掌抽到青安的后脑勺。
“什么配不配得上,若是我与人两心相悦,纵然官职有大有小,也不会在意。”燕沁这么说着,又赔笑的看着县令,“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县令,来日的仕途肯定通达,千万不要将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县令的脸色却已经是阵青阵白。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四品官员的,可这事实被人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白小姐大可放心,我怎么会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县令强撑起一个笑容来,故作镇定的接过侍卫们送来的止血散,将那一圈牙印处置好,边道,“只是你我初次见面就被个孩子搅局,回去怕是不好交代……不如,先暂时让我的下属照看孩子,你我再聊上几句。”
再等一会儿,这孩子的家人应该就闻讯赶来了。
于是燕沁心安理得的点点头:“也好。”
若两家人因为个陌生孩子生分,的确是不值当。
“我不要跟他们走……”
青安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眼底都是一片阴冷。
“小杂种,敢打扰我们县令大人的好事,不想活了吧。”
“看这小子也是个没人要的,等会儿我们直接把他打发出去就是,别坏了县令大人的计划。”
青安被大片阴影笼罩着,眼底生出几分恐惧。
为什么她那么好的人,会相信这些败类。
青安被拖行着离开,心头的不甘越来越浓,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各类的红影。
那女人揍过他,骂过他。
却也是她真正的教导过自己,拥着自己入睡。
雅间里,燕沁似乎听到什么声音,捏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
“我刚才是不是听见了那孩子的声音?”
燕沁的指腹细细摩挲过杯壁,有意无意的看向门外。
“那孩子怪吵闹的,明明是个人,竟还像是个野兽一样咬伤了我。”
县令悠然品茶,反倒是没有动过燕沁为他添的酒水,看向燕沁的目光仍是带着几分小心和温柔,“也就是白小姐这样心善的人,才能容得下他这样的孩子,来日定然也能做个好娘亲。”
燕沁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多谢你的夸奖,但我想,我们就这么继续说下去也没必要。”
“白小姐您什么意思?”县令蹙眉,面露不解。
“你我心里明白就好。”
燕沁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杯盏捏的粉碎,里面的酒水撒了燕沁一手,带着浓郁的香气,弥散到整个房间里。
县令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
燕沁挑眉,冰冷的眼里倒映出县令的身影来:“迷情散这种东西,我在盛京里见过不少……那些有求于我的大人,那些意图攀上高枝的小姐。可从来没有人敢真的在我身上玩把戏。”
因为盛京里所有的大人几乎都知道,她是能帮着温贵妃在宫中站稳脚跟的,明枪暗箭,几乎没什么能躲过燕沁的眼睛。
而认毒这项本事,燕沁算不得是精通,但想要辨别出来却是没问题的。
县令匆忙站起身来:“我根本不知道,定然是我爹娘想要撮合……”
“拿爹娘做借口,很无耻。”
燕沁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刀,狠狠砸在桌案之上,身着红裙,仍掩不住她眼底冰冷的杀意,“你既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刚才咬了你的孩子,你是准备怎么处置的?”
……
青安被抓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整个屋子里都是呛鼻的香气,白面团一般的女子或是倚靠、或是勾着身边的男人,而那些健硕的男人们则将银子和金子朝着他抛过来。
青安半途挣扎无果,被套上麻袋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装在这半大的笼子里,两条手腕上粗重的锁链压得他抬不起手,只能以匍匐于地的卑微姿势注视着全场。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性子烈的,要是能买回去,肯定能玩好久。”
“看看他那俏皮脸蛋,长大了怕是女人都比不过他美艳。”
“不过一个小畜生,要不是县令大人吩咐了要好好折磨,只怕这台子都上不来,就出点价抬抬庄,就当是买了顿人肉宴。”
那些人的声音嘈杂的灌进青安的耳朵里。
气得青安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看着自己的汗珠坠在地上,浸出一点一点的深色痕迹,心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
他感觉不到自己在害怕,却不敢抬头,对上那些戏谑的目光。
香梅不是说过,他应该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么。
为什么现在他必须跪在这里,像条狗一样被人注目着,听着他们嘲笑着把金银扔上来。
“范老板出价最高,这孩子您带走。”
县令的侍从笑着把青安从笼子里拖出来。
被称作范老板的胖子搓了搓手,从侍从的手里将青安给接了过来:“真是个俊俏的小子,玩起来肯定……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青安发狠的几乎从范老板的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满嘴是血的跳到角落里,即使被手里过于沉重的锁链砸中腹部也无妨,他如同困兽一样蹲在角落里,像是品尝胜果一样舔了舔嘴边的血。
“滚开,死胖子!”
“这孩子怎么回事!”胖子怪叫着退出很远。
整个暗庄里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范老板你不是挺会玩人么,怎么现在被个孩子咬掉一块肉。”
范胖子气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捞着那快要掉下来的肉块,他高声吩咐:“给我把这小子给捉住,剁成肉馅!”
“得嘞!”范胖子手下的壮汉一拥而上,就连县令的侍卫都帮着捉人。
青安挂着沉重的锁链,怎么也逃不开,等想爬上楼的时候,就被人狠狠拽住了一只脚,直接将他从上面拖了下来,磕的他下巴都青紫,嘴里都是血沫。
“你小子不是挺能跑的么!不也被捉住了么,给老子拿刀来!”
范胖子还在叫嚣。
青安却只感觉耳边有一百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太清,只是咬着牙想要挣脱,却只换来一阵毒打,他不得不从口里吐出一口血沫,眼底都被额头的血所浸染,红的可怖。
“你们会后悔的……我可是……呃啊!”
“管你是谁,明天你就是我田里的肥料,跟牛粪没什么区别!”范胖子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刀,不偏不倚的朝着青安的那条腿砍去。
青安的瞳仁里倒映出那把刀的冷光,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香梅的教导。
“他们会把你当做少爷照顾、宠爱,但只要你离开钱庄,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帮你的。”
“你得学会自己成长,如果你连世间的半分险恶都经历不了,我怎么放心你回到那深宫之中,同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们争斗。”
“那个女人是个坚韧的人,她无论做什么都能化险为夷,你也必须跟她一样。”
香梅和那些仆人,都不会有人帮他的。
可青安无论怎么挣扎,四肢却都只是被抓的更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落下。
他认命的闭上眼,脑海里的浮现的却仍是那抹红影。
如果不找那个女人,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在这里?
“铛——”
兵刃相交的声音清脆,打破了青安纷乱的思绪。
青安艰难的睁开眼,正看见那抹红影横在自己的身前,手里的长剑掠出残影,片刻间就将那一个顶俩的范胖子给击飞出去。
燕沁胸口还剧烈起伏着,她花了些手段从县令口中逼问出消息之后,就一路寻来,没想到松林镇地下竟然藏着这样的暗庄。
更没想到那县令竟然和暗庄勾结。
她刚到,就看见青安的处境,顾不得太多就冲上前来,而今她回过头去,两脚踹开了控制住青安的侍从,单手将青安抱入自己的怀中。
温热的血暖了燕沁的怀抱,竟让青安无比的安心。
“疼……”青安紧紧的抓着她的衣服,低低的唤。
“是我不好。”燕沁将他紧紧拥入怀抱,手里的长剑换了个边,目光扫视过暗庄里的众人,“准备好被连根拔起了么。”
“咚——咚咚——”
青安能听到他和血衣客的心跳声都融为一体。
莫名的满足感将他淹没,掩盖了长剑刺入血肉之中的些微杂音,也能盖过他脑海里香梅所教导的任何规矩。
燕沁则是不由得将这孩子抱得更紧。
她眼睛不眨的斩断了一个想要杀她的人的头颅,却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心慌,像是被这孩子所感染一样。
“都给我一起上,这可是白燕沁,你们是想她走出去,把我们一锅端了吗!”早就逃到角落里的范胖子大喊着。
暗庄里的男男女女们似乎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百八十般武艺,数百的武器都被他们掏了出来,用来应对燕沁一个人。
比起当初十五岁初入盛京的小丫头。
如今的燕沁应付起这些江湖杂碎来,根本毫不费力,只是怀里抱着个孩子,还是让她难以顾及到抱孩子的右侧。
有一个如蛇窜来的女人也发现了这点,兴奋的踩着墙壁朝她右侧袭来,露出獠牙,扬起浸满毒液的短鞭袭来:“去死吧,白燕沁!”
孩子!
燕沁一惊,想要还手已经来不及,只能抱着孩子旋身而去,肩后狠狠吃下这一鞭子,如灼烧的疼痛蔓延上来,她才掀开这蛇形一样的女人,冷声道:“你是蟒蛇的妹妹?前些日子在机关大师门口作乱的是你们兄妹?”
“是我,可这暗庄里跟你有过节的可不止我一个!”蛇女靠在廊柱边,直勾勾的盯着她怀里的孩子,“没想到我们动不了白府,还能借着这种小屁孩儿来伤你,中了我的蛇毒,你别想就这么活着走出去。”
燕沁的视野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了这个孩子,孤身而来。
青安似乎也听见了蛇女的话,猛地抬起头来,探手去摸,只摸到一片血迹,心里霎时慌乱起来:“都是因为我……”
“是我低估了人心险恶,和你这臭小子没关系。”
燕沁用剑柄把他的头按了下去,环顾四周还有不少人。
除了杀出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燕沁想到这里,咬破了舌尖换取几分清醒,目光落在其中几人的身上:“既然你们跟我有过节的不少,就别到我的地盘来惹事。”
话音落下,燕沁也不再决定留活口。
既然这群人想要她的命,她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再不留后手的把眼前能看见的人都一一斩落,血流成河也无妨。
她怀里的青安仍是死死的攥紧她的衣襟,余光瞥见那些红浸染墙壁,心里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安心。
香梅说的不对,即使离开了钱庄,也有人来救他。
青安高兴的想要笑出声来,却猝不及防的又被燕沁用刀柄打了脑袋:“别乱动,马上就能出去了。”
青安刚想骂回去,可抬起头来,燕沁的一滴血正滴在他的眼下,顺势落下。
“你受伤了……”
“这不是你个小屁孩儿该担心的。”
燕沁一脚踹开背后还想偷袭的人,看着已经准备逃跑的几个匪徒,根本没有力气追上去,只能带着怀里的孩子爬上楼,彻底离开暗庄。
暗庄之外,仍是三教九流占据的街市。
他们看见燕沁一个血人走出来也不为所动,燕沁却不得不以长剑插在地里,才能勉强站稳,极其困难的把怀里的孩子放下:“去白家……”
“可你背后的伤……”
“去叫人,不然我真的会死在这里!”燕沁猛地把腰间的和田玉佩塞进他的怀里。
她都快被蛇毒毒死了!
可她还没找到真正的青予安呢,她不想就这么为了个小屁孩去死!
青安被她推了个踉跄,可还是扔了玉佩,扑到她的背上。
“你做什么……嘶。”燕沁倒抽一口凉气,感觉到肩后的毒液被吸出,眼底掠过一抹惊异。
他真的只是个孩子么。
“不要吞下去,等会儿吐出来。”燕沁只好调整心态,低声告诉他。
青安没有回话,燕沁却听到了啐血的声音,悬着的心勉强放下。
片刻之后,燕沁感觉体力恢复了些,毫不犹豫的将背上的小孩儿给捉了下来,看他还不甘心的扑腾着:“足够了。”
“可那些毒液在你的身体里已经太久,如果不……”
“我知道。”
燕沁将他拢入怀中,为他遮去四周探寻的视线,赶紧将他从这里带离。
燕沁没有很快将他送回钱庄,只怕暗庄的人找到这个孩子报复,而是直接从后门回了白府。
管家看见燕沁满身是血的模样,吓得不轻。
“大小姐这是怎么弄的!”
“只是处置了松林镇的暗庄,管家你先去府衙报信,那边几个,去找个大夫来,看看这孩子有没有什么大碍。”
燕沁露出怀中的孩子,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走去。
她将孩子安置在客厢之中,刚把那孩子放下,那孩子就蹦了起来:“我才没受伤,倒是你刚才被砍了几刀,怎么……”
“这几刀我自己就能处理。”
燕沁冷眼看他,从善如流的从客厢的床铺底下找出个樟木箱子里,里面摆放着各类的伤药和绷带,她将门锁死,不太在意一个小孩儿的目光,自顾自的背过去上药。
青安呆愣的坐在床榻上,看着那层如火的艳红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洁白的肌肤,还有纵横交错,不知何时不知何地被刻上的伤痕。
燕沁注意到背后的视线有些变味,才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外闯荡、或是修习武功的时候受了不少伤。
“都是些旧伤,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青安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了许多。
燕沁轻笑:“你的胆子还挺大的,有没有说过你不像是个孩子?”
青安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燕沁熟稔的为自己上药,像是习以为常,忍不住皱起眉头:“没人这样夸过我,而且我胆子也不大,刚才在那里我很害怕……我做的还不够好。”
“你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害怕都是被允许的。”燕沁重新拉上衣服,侧目看他,眼里有几分愧疚,也有几分心疼,可嘴角仍是噙着一抹浅淡温柔的笑,“你若是害怕,就找人来帮你,没什么丢人的。”
青安目不转睛的盯着燕沁,久久没有回神。
燕沁处置完自己身上的伤口,管家请来的大夫也差不多到了。
燕沁还不忘嘱咐青安:“我受伤的事情,别告诉他们。”
“小姐,大夫已经带到了。”管家的声音也适时从门外传来。
“进。”燕沁暂时离开青安,看着大夫给青安上下检查了一番,赶紧问,“这孩子帮我吸出了蛇毒,不知道会不会有余毒残留?”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睛微微眯起:“自然是会有余毒残留的,你怎么能让这么个小孩子帮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燕沁尴尬,她当时一路带着他杀出来,本身也没多少力气,这才没有拒绝一个孩子的帮忙。
“小孩儿怎么了,像你这样的老不死的遇到事,还不一定做的比我好。”青安就差从床上蹦起来了。
“不准这样称呼长辈。”
燕沁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青安的脑袋。
青安捂着脑袋也不道歉,沉默的瞪着燕沁,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大夫虽然不喜欢青安这样的孩子,还是开了些祛毒的药,临走时还不忘跟管家说:“白小姐找来的这个小孩儿,当真是没教养。”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个孩子计较。”
管家只好和稀泥,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大夫,推门而入。
管家刚打开一条缝,眼前的门扉就陡然被一股大力给关上,惊得管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小姐您这是……”
“我教导这臭小子呢,管家你别管。”
燕沁的声音狠狠的,管家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孩子莫不是大小姐朋友的孩子,当即退了下去,给这新来的小少爷熬药去了。
而屋中,燕沁正红着脸攥紧自己的衣襟,一手扣着青安的脖子,把他摁在一片被褥之中,气得声音发颤。
“谁让你扒我衣服了!”
大夫前脚刚走,这孩子就扑上来抓自己的衣服。
偏偏燕沁完全没想到会被个孩子袭击,一时不备,竟是被他扯开了衣襟。
“你也扒过我的衣服呀。”青安被摁在被褥之中,还不忘乱叫,“而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你都没让大夫看,留下疤了怎么办!”
燕沁动作一顿,可低头看自己敞开的衣襟,还是狠狠朝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留疤也不干你的事情,再有,不许随便扒人衣服。”
“你总是这也不许,那也不准,下手还这么重,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青安吱哇乱叫。
燕沁气急,可发现这孩子的力气比之前明显小了许多,只怕是因为余毒未清,她下手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从教训他变成了将他提溜着。
燕沁一手拎着他的后衣领,另一只手则将自己的衣襟整理好:“坐好了,不许动。”
青安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当真没再乱动。
这女人怎么这么爱动手。
不过青安看着她用持剑的手整理好衣襟,从窗柩透来的光落在她的发间,度上了一层浅光,更衬得她愈发的柔软。
跟之前那个欺负他的血衣客,完全不同。
燕沁回过头,正对上青安乌黑发亮的眼。
“下次别跟在我身边了,除了白府的人之外,我身边的人大都存着些其他心思。”燕沁顺手帮他整理好凌乱的头发,“这次也是你跟着我,才着了别人的道。”
“谁规定不能跟着你的。”青安撇嘴。
“是没人规定,可你若下次再跟着我,我就不会去救你了。”燕沁把他拉过来,为他整理好头发,郑重其事的说道,“错过一次,也该长教训。日后你若想找我报仇,或是找我帮忙,大可正大光明的来,别暗中跟着。”
“我能来找你?”青安仰起头来。
燕沁的手也顺势向下,帮他把衣领也整理好:“你若是想,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我不常在松林镇待着,你若遇到什么事情,来找白府的人即可。”
“我才不要找他们,都是些……”
“你再骂?”燕沁眯眼。
“……”青安捂紧了自己的屁股。
“大小姐,那位小少爷的药已经熬好了,要送进来吗?”管家的声音有一次的从门外响起。
燕沁点头,起身时重新将凌乱的发髻拆散,只拿了一根红绳将头发高高束起,开门将汤药拿进来。
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打量着青安:“大小姐,这究竟是谁家的小少爷,怎的小小年纪就跟您走了一趟暗庄。”
“朋友的孩子。”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爹娘是谁。
“撒谎精。”青安冷眼。
“……”
这死小孩儿!
燕沁横了他一眼,对身后的管家开口:“这个孩子不太懂事,管家你就让他在府上住两天,修养好了送他回去就是。”
管家笑着点头,根本没有怀疑燕沁说辞的意思。
青安看在眼里:“老头子,我都说她是撒谎精了,你难道还相信我是她朋友的孩子?”
“童言无忌,老身可不会把孩子的话当回事。”
管家笑的乐不可支,匆忙去给他整理些被褥和器具。
青安一张脸气的通红。
“在我们家挑拨离间,你还差的远。”燕沁得意的看他,“等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别人就会相信你说的话了。”
“我很快就能长大了。”青安死死攥紧拳头,盯着燕沁不放。
燕沁噗嗤笑出声,却听门外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大小姐,盐城几位鹤家的大人抄了暗庄,也把那年轻县令给捉了,您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大小姐,盛京来了急信,让您回去一趟!”
一个欣喜,一个慌张。
燕沁忙打开门,草草扫过年轻县令的事情。
不过是年轻县令跟暗庄勾结贪污,又怕盐城的大人捉到自己,便想剑走偏锋,先得到了自己,便也得到了鹤家的支持,来日继续跟暗庄勾结。
“我们家大小姐什么身份,他一个小小县令算什么东西,竟敢打这种主意,真是不要脸!”送信的丫鬟说的义愤填膺。
燕沁无奈,回看了盛京的急信,脸色一变。
“备马,回盛京!”
白府上下都跟着慌乱,忙着给燕沁收拾回盛京的行李。
燕沁则细细的看过急信上的每一个字,心头一凉。
她才不过离开盛京半个月,温贵妃就出了事。
只是急信里说的模糊,看不出是温贵妃自己出言不逊惹怒了皇上,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而触怒龙颜,落得一个禁足殿中三月的惩罚。
对于后宫嫔妃来说,禁足三月已经算是极大的惩罚,更别提她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娘娘。
只怕是深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和嗤笑,都会让温贵妃愈发疯狂。
“盛京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屋里的青安陡然出声。
燕沁思绪回笼,将急信浸入茶杯之中,看着墨色消弭:“不是你个小孩子该知道的事情,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过段日子再回去钱庄。”
“你都要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青安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浑身上下的伤口好像也不痛了,直接扑上来抱住燕沁的大腿,“我跟着你去盛京!”
燕沁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这孩子肯定不会是静妃的孩子,若是静妃的孩子,香梅绝对不会让这孩子靠近盛京一步的。
“我不会带着个孩子去办事。”
“孩子怎么了,我能陪着你说话赶路,能帮你吸食毒液,就算是把我扔在野外,我也是能活下去的,绝对不比你们大人差多少!”
青安执着的抱着燕沁的裤腿不放手。
这辈子没人这样教导过他。
只有血衣客是独一无二的。
燕沁却只当他是个孩子心性,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不知道你家里人是怎么教导你的,但这些都是不对的,你这么小的孩子应该跟着家人,安稳度日,而不是跟着我四处游走,满身是祸。”
青安还想辩驳几句,家仆已经从外面冲了进来:“马已经备好了!”
“来了。”
燕沁点头,拨开了腿边的青安,“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爹娘和弟弟都不会亏待你的,你也该跟他们好好学学,什么是家人的相处之道,别净跟着你家里人说脏话了。”
“我不!”青安还想追过来。
家仆们赶紧扑上来,将他捉住:“小少爷可别乱跑,大小姐吩咐要好好照顾您的,您还是别动了吧。”
青安作势要咬。
“你要是敢伤了我家里人,我打烂你的屁股!”
燕沁临走时还不忘留下狠话,却没有多留给青安一个眼神,急匆匆的离开。
青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红影消失在拐角,最终还是没咬下一口,只是愤愤的被送回客厢,看着那碗已经变凉的汤药,微微出神。
等白家人回来的时候,燕沁已经急着离开,只留下个面色阴沉的小孩儿。
管家适时出面:“这位小少爷,好像是大小姐朋友的孩子,让我们好好照顾几日。”
“既然是沁儿朋友的孩子,好好招待就是。”柏鸢柔声说着,在看见青安身上破烂的衣裳时,心疼的去买了几件干净的,又让人细致的给他重新上药一遍。
青安看着柏鸢的眉目和燕沁有几分相似,倒是放松了警惕。
白燕泽和白清奕也不在乎家里多个人,悉心照顾着,就连青安惹事要打人的时候,白清奕都会耐心的捉住他的手腕,细心教导:“你要学会尊重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不例外。”
青安愣在原地良久,才说:“你和血衣客真的很像。”
“我是她的父亲。”白清奕勾了勾唇角,为这个女儿感到自豪,边带着青安去书房,“但是她已经成为了优秀的大人,我也只能教教你这样的小孩儿。”
青安被白清奕教导写字的时候,心里无比的平静。
他都快习惯了白府里的温暖,直到过了几日,钱庄的仆从们找上门来,一个个面若冰霜的紧盯着他:“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这里很好。”
青安死死攥紧了白清奕的小拇指,他就快要明白血衣客为什么会展露温柔的一面了,而且他很喜欢这里的温暖。
可钱庄的伙计们却齐齐朝他跪下,一言不发,但青安就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白清奕见状,都深深蹙眉,将青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如果想要你们家的少爷回去,就用更加合适的方式来,而不是这么……”而不是给一个孩子施压。白清奕剩下的话都没有说完。
钱庄的仆从已经出声打断:“还请少爷回去。”
青安隐约能看见他们藏在腰间后的短刀,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清奕拉着自己的手。
慢慢的,青安松开了白清奕的手,朝着那些仆从走去。
“我的确该回去了。”
青安这么说着,目光紧紧盯着他们腰间的短刀重新藏起。
白清奕还有些担心,但青安已经踏入仆从之中,被前呼后拥的离开,爬上了马车,缓慢的离开了松林镇。
马车缓缓来到松林镇外的小路上,香梅随着人走上马车,目光冷淡的看着青安:“青安,你是知道我们从来不会干涉白家和白燕沁所作所为,所以才去跟踪白燕沁,以此博得她的关注吗?”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她而已。”青安头也不回的开口,“香梅,我现在有点儿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方式,我想让你用白清奕说话的方式对待我?”
香梅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底涌上的恨意和烦躁直充头顶。
他的母亲都已经死在深宫之中。
他为什么还能想得到跟白燕沁一样的东西!
香梅疯狂的扣住了青安的肩头:“无论你喜不喜欢,我们才是希望你好的人!白燕沁跟你不一样,她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又与鹤九冠交好,她家庭和睦,仕途顺利,她是上天的宠儿,可你不一样……”
“你是身负血海深仇的皇子,只有你爬上了最高的位置,把那狗皇帝和温贵妃的头颅斩断,送她们去九泉之下为陪伴静妃娘娘!这才是你的人生!”
香梅尖锐的声音,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青安这几日的安宁。
“我不喜欢……”
“你喜不喜欢又怎样?”香梅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可抚摸过青安脸颊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的青安,我的殿下,如果你不做这些事情,鹤家的人会杀了你……你没得选。”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
燕沁一路从松林镇疾驰到盛京,途中跑死了两匹马,才敢在黄昏前宫门下钥时赶回到皇宫,踏入温贵妃的寝殿之中。
除了芙蓉之外,其余所有的宫人都被温贵妃屏退。
燕沁隔着薄纱门帘,看向里面。
黄昏的残阳透过窗柩,勾勒出精美的雕花,轻轻的落在温贵妃的脊背上。
而温贵妃却只是状似虔诚的跪在蒲团之上,看着柜子上的各个佛像,似笑非笑的将木鱼不规则的敲响,眼眶里落下泪来。
“燕沁,你说我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贵妃娘娘……”燕沁抬手撩开门帘,正看见温贵妃手里的木槌都被她捏断,尖锐的木刺扎入温贵妃的掌心,鲜血淋漓。
“我不是什么贵妃!”
温贵妃撕心裂肺的朝她哭喊,“我是鹤家嫡女,我是鹤思玲,我才不是什么苏瑾的替身!”
燕沁的脚步一顿。
苏瑾,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燕沁你说,为什么皇上总是对那个死了人如此在意!他竟然只因为我的孩子不像苏瑾,就冷落我,一次又一次的在那些个新人跟前斥责我!”温贵妃抬起手狠狠戳向自己的心窝,眼底爬满血丝,“这次你猜怎么着,他竟然为了一个早就死了多年的静妃,将我禁足三年!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毁了他最后一件苏瑾的东西,你说说,他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燕沁听得没头没脑,只觉得温贵妃这样的状态很差。
而且……
她已经听见了窗外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肯定是乐安在外面听见了什么。
燕沁走上前去,接过芙蓉递来的纱布,为她包扎好手上的伤口:“苏瑾是谁?苏瑾的东西又是什么,跟静妃有什么关系?”
温贵妃没有说话,而是狠狠的扫开燕沁:“你什么都不知道,滚出去!”
燕沁喉头一梗,知道温贵妃这几年的心绪越来越不平稳,也没有强求,转身离去。
本想去问问芙蓉,或者是先去安抚一下慌乱的乐安。
可刚踏出门,就见皇后从门外走来,笑意浅浅的看着她:“燕沁,你还真是温贵妃最忠诚的狗,刚听见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吗?”
燕沁恭敬的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皇后娘娘微微抬着下巴,鄙夷的看着一身红衣的燕沁。
燕沁抬眸:“是。”
“看来你的确忠诚。”皇后娘娘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但你护了她这么多年,也终于要看见她的终焉了。逼死静妃,甚至害的静妃将孩子托付给香梅离宫,这件事情就足以让皇上再不宠幸她。”
皇后的冷言冷语,燕沁已经听了整整五年。
此时听到,燕沁却只是勾唇浅笑,目光落在角落的小小身影上:“就算不被宠幸也如何,贵妃娘娘最起码有一个皇子,足以保全她此生无虞。”
“你……出去领二十板子!”
皇后怒声说完,径直踏入殿中。
才二十板子。
燕沁十分轻松的应下,只是等到皇后踏入殿中后,她抬手挥开了还想上前带她受刑的护卫:“我的职责是保护后宫的嫔妃,而今贵妃娘娘的心绪不太平稳,我合该入内保护,等会再去领罚。”
“白燕沁,你未免太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护卫们都有所不满。
“职责所在而已。”燕沁推开门扉,跟着皇后踏入其中,末了还冷冷看向两侧的护卫,“还是说,你们二位男子能单独入殿中陪护,燕沁此时也马上就能去领罚。”
让他们两个男子跟皇后贵妃独处,怕是一家上下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也没有人再敢拦下燕沁。
燕沁得以踏入殿中,里面似乎已经说了一会儿的话,皇后的声音也变得尖锐。
“你以为这么多年,本宫不是这么过的吗!她苏瑾只是个连名字都不能流露出的傀儡皇后,她甚至还是先皇的私生女……这样的关系本就被世间所不容,可你看看,皇上不还是给了她名号,称她为明德皇后!”
燕沁瞳仁微微一缩。
她只知道前一任皇后,在皇上登基的时候就不幸遇刺身亡,而后又因身份低微而不被保存姓名。
可她从来不知道,上一任的皇后和如今皇上,竟然有血缘关系!
温贵妃的声音接着想起:“你在跟我比谁可怜么,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想除掉静妃的!”
“你个蠢货!”
皇后怪叫起来,她完全没有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模样,而是癫狂着的开口,“当初如果不是你听了白燕沁的话,想拿她的肚子压最后的皇子!本宫早就将她和她肚子里的孽种溺死了,而今你放任她留了种……但凡那孩子有一分像苏瑾,你的乐安还会有来日吗!”
燕沁悄悄的后退了一步,当初是她放过那个孩子的……
温贵妃似乎也被皇后的话震惊到,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假惺惺!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为我的孩子打算?”
“我只是喜欢一切……能让皇上感到不舒服的东西。”皇后的笑声更大了些。
燕沁听得心惊肉跳,总觉得这两个女人的疯狂超出了自己东西想象。
她不敢继续隐藏下去,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正看见皇后捏着温贵妃的下巴,一字一顿的开口:“不然你以为,以本宫如今的本事,为何还要在宫中留下你来。”
“只因为你鹤思玲,如今骄傲癫狂的成了皇上心头的一根刺。”
“只因你的孩子,跟苏瑾没有半分相似,日日都能让皇上看着恶心。”
字字句句都像是锥子一样扎入温贵妃的心头。
温贵妃像是失了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她当然知道鹤家虽然权势滔天,却已然是老臣旧族。而皇后背后的势力却是新的一股力量,足以颠覆旧族们的荣耀。
可她还是不甘心的抬起头来:“你这个疯女人,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留着我的。”
“我不会后悔的。”皇后冷笑着转过身去,目光紧盯着门口的燕沁,“这辈子皇上都不会废了我的。”
燕沁被她冰冷的目光看的发毛,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什么。
“苏氏皇后。”燕沁念出了皇后的名号,继而说道,“皇后娘娘方才说苏瑾是先皇的私生女,她姓苏……”
皇后得意一笑:“苏瑾,是本宫名义上的妹妹。”
所谓的宫中辛秘,更像是一段为人所不耻的往事。
燕沁被迫从皇后苏敏口中得知了当年了一切。
“苏瑾是先皇的私生女,被托付给当时的新贵苏家照拂,我成了她的嫡亲姐姐。”皇后缓缓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的看着燕沁,“当初皇上还未登基时,我们便已经成婚,可时日一长,我却发现皇上和苏瑾暗中苟且,甚至身怀有孕。”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顺理成章。
苏瑾夺走了皇后之位,而当今的皇后苏敏则夺走了她的孩子,并且以拙劣的手段害死了苏瑾。
而今苏敏可以面不改色的告诉燕沁,甚至笑的更加大声:“别以为你的主子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年苏瑾服下的毒,可都是温贵妃一手准备的,我只是推了她一把,苏瑾就那么堕入万丈深渊,就连尸骨都没找全,成了个笑话。”
燕沁听得浑身发凉。
即使不是亲姐妹,可如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就反目成仇?甚至不惜害她死得尸骨无存。
温贵妃的脸色也是惨白:“别说了,燕沁不会想知道……”
皇后的目光陡然狠厉起来,又开口说道:“燕沁不会想知道你还杀了两个忤逆你的美人,不会想知道你早已给静妃准备好了几种死法……燕沁大概也不会想知道,你们鹤家的人还在追杀静妃的孩子。”
温贵妃的脸色更加惨白,看都不敢看燕沁,只是死死攥紧了指尖。
燕沁则将温贵妃的动作收入眼底,心中深深被震撼到。
她知道温贵妃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她,比如从不让她去处置什么人,亦或是从来护着她,不让她卷入过多的纷争,而将她拱手让给皇上,让她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
而不单单是让燕沁成为保护她一个人的忠犬。
燕沁不是不知道她做过的这些事情,只是人的私心让她闭上了眼,如今被皇后无情的挑破,她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后宫之中的腌臜事多了去了,贵妃娘娘所做的不过其中一二罢了。”
皇后的脸色陡然一变:“你平时不是最为公平正直,怎么如今愿意为了温贵妃而不分黑白,不明是非。”
我虽生于上界,心怀苍生。
可辗转过多少凡尘世间,燕沁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燕沁在晟朝,不过轻如尘埃,做不得什么大事。心里想着的也是渡人不如渡己,我只求保全身边人平安。”
燕沁说完,轻柔的走到温贵妃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弯身为她掸去衣裳上的灰尘。
温贵妃怔愣了片刻,眼底的疯狂被温柔所替代,坚定的对上皇后的眼:“皇后娘娘,这次可是看走了眼。看来你就算说的再多,也不会影响我和燕沁之间的姐妹之情。”
皇后的眼神阴沉了下去。
她的确喜欢一切能皇上厌恶的东西,甚至能为此喜欢上温贵妃。
但她只要一看见燕沁,心底的怒火就从未消失过。
“真令人作呕。”皇后毫不留情的贬斥,“鹤思玲,你就好好揣着这份姐妹之情,看看她会不会有一日背叛你吧。”
“她不会是苏瑾。”温贵妃抬手拉起了燕沁,旋即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直面皇后的眼睛,“你今日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嘲笑我,只是从燕沁身上看见了苏瑾的影子吗?”
关我什么事!
燕沁不耐的看向温贵妃,却换来一个浅浅的笑和解释。
“只是说你的性子和苏瑾有几分相似,只是你比不得苏瑾温柔。看来皇后娘娘是将你看错成苏瑾,怨恨上你,这才特意在你赶来的时候,前来嘲讽。”
皇后就像是被踩中了痛点一样,愤愤转身离开。
燕沁则无奈的站在原地:“苏瑾既然已经死了,您和皇后娘娘就不能放下此事么?兴许很多年之后,皇上不会再找苏瑾的影子……”
“若是你的挚爱死去,你会忘记他吗?”温贵妃笑的苦涩。
而燕沁的心却狠狠的颤了一下。
她想,如果青予安就这么死去,她这辈子也不会再找第二个挚爱了。
这么一瞬,她似乎明白了皇上对挚爱的执着,也总算明白温贵妃和皇后如此癫狂的原因了。
因为她们的对手,是已经死了的人。
她在皇上的眼里永远是完美的,难以超越的。
最后一抹残阳也消失在天边,整个宫殿都被黑暗所笼罩。
温贵妃长叹着拒绝了宫人们的烛火,独自跪坐在一片黑暗里,享受片刻的宁静。
而燕沁则踏出殿门,看着满脸担忧的乐安,轻轻揉过他的脑袋:“乐安殿下,多去陪陪你母妃吧……她在这宫中蹉跎岁月,实在是太寂寞了。”
“好。”
乐安赶紧往里跑,也安静的跪在温贵妃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用肩膀抵在她的手臂上。
这一次,温贵妃没有如平常一般将他推开,而是闭上眼,任凭这孩子钻入自己的怀里,她这几年的疯狂像是一场梦。
她和皇后都为了那个亡魂而疯狂,可如今被禁足之后细细思考起来。
就算苏瑾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亡魂罢了。
燕沁看着他们母子二人紧贴在一起,勾唇浅笑,动作上却抬起手来,递给两个护卫:“带我去受罚吧。”
护卫们把她拉扯到宫殿的角落,打二十板子。
而就在宫殿的大门前,皇后仍迟迟没有离开,而是看着燕沁被打的冷汗直冒,嘴唇都被咬出血来,心底却没有半点儿的高兴。
“她和苏瑾的眼神一模一样,温柔又坚韧,真是令人恶心。”
皇后愤愤的离去,她走在深宫的黑暗里,眼底的疯狂却滋生的更加疯狂。
凭什么她们就活该在这皇宫里发疯、备受折磨。
而那皇位之上的男人就不用付出代价!
她才不要做温贵妃那样自怨自艾的疯子,她总有一日会等到时机,把那狗皇帝拉下皇位,剁成肉泥!
燕沁感觉到最后一板子落下,这才张开嘴大呼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翻下身来,双腿还有些发软。
“皇后娘娘罚你二十板子都是轻的。”皇后的护卫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燕沁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去了御书房。
“臣,想见一见皇上。”
宫中秘闻再怎么精彩,到底比不过温贵妃母子平安。
燕沁只当自己是明白了皇后和温贵妃的怨恨,但更重要的,还是到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她身后染血不宜面圣,唯有回去,换了一身红衣来到御书房,因为耽误了时辰,只能暂时在门前等候。
里面传来杯盏摔碎的声音。
“鹤家是名门望族又如何,终究不是皇族。倒是那苏家野心勃勃,还想攀着后宫皇后的位置大肆笼络势力,根本不将朕放在眼里!”
皇上大声呵斥,惊得殿外的公公们也都跪了下来。
燕沁却站在一边,心中总觉得奇怪。
怎么她只是回去了几日,皇上也好,皇后也罢,都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难道只是因为静妃和她的孩子么。
苏瑾的替身对于皇上来说,就如此重要吗?
“臣以为,鹤家德高望重,手中也并无过多的兵权,皇上就算是为了朝廷社稷,也不该因为一个罪臣之女的静妃,去责怪温贵妃。”
“苏家虽然野心勃勃,可他们的兵权大都收在皇上的手中,实在是不足为惧。”
朝臣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谏言,生怕惹怒了皇帝。
听着朝臣们的话,皇上心中的怒火更甚:“都给朕滚!”
朝臣们慌忙退了出去。
皇上身边的黄公公赶紧爬了起来,见缝插针的告诉燕沁:“燕沁大人等会儿入内的时候,一定谨慎些,千万不要因为温贵妃,而闹得朝廷上下不安。”
“燕沁明白,多谢公公提点。”
燕沁抱拳,入内的时候还被几个老臣嘱咐了几句,这才踏入书房之中。
“燕沁。”皇上看见燕沁时,脸上的怒容僵硬了一瞬,旋即拿了砚台砸在燕沁的脚边。
飞溅而起的墨水,浸染红衣,有些刺眼。
燕沁不为所动,淡淡然的朝着皇上行礼:“燕沁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你也是为了温贵妃的事情来的?”皇上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裙边,那里已经变成了凝重的黑色。
“不是。”
燕沁摇头,“臣是乐安殿下的先生,自然是为了乐安殿下而来。”
听到乐安的名字,皇上的眉头就已经深深皱起,但看着那黑色的裙摆,他的脸色反倒是柔和下来:“乐安跟着温贵妃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日后你该多留在盛京,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我还要去找青予安,怎么能一直留在这里。
燕沁心里不爽,面上道:“臣会如此的,只是今日皇后娘娘驾临温贵妃的宫中,惹出一场小小闹剧,惊扰到了乐安殿下,臣想为乐安殿下请愿,暂居到闲云阁中专心读书,也好多多接受皇上的教导。”
燕沁已经知道苏瑾是皇上的逆鳞,自然明白她处置了和苏瑾相似的静妃,再皇上面前说情已经无用。
只能从乐安身上动手脚,闲云阁是皇子公主们学习的地方,就在养心殿后不远处,和皇上距离很近。
皇上虽然在乎苏瑾,但对于皇子公主,也不是全无感情的,时日一久,他自然而然会喜欢懂事的乐安。
可皇上怎么看不出她的心思:“燕沁,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在朕面前说上话了,便可为所欲为了?”
“燕沁不敢,只是身在其位行其责,若燕沁身为皇子的先生,却对皇子并不上心,岂不是辜负了殿下唤我一声先生。”
燕沁说的不卑不亢,更是端出一份公事公办的模样。
“说的不错。”
皇上竟是勾了勾唇角,唤来了门外的黄公公,“去取先皇后曾经穿过的黑衣来,给燕沁换上。”
“皇上?”燕沁和黄公公同样不解。
“再找画师来。”皇上吩咐着,目光有些贪婪的从燕沁的裙摆上掠过,“说不定也不用黑衣……去将先皇后的衣裳都取来,叫人为燕沁画上几副,送到朕这里来。”
燕沁一惊,她实在是不想给这种糟老头子献身!
她正要反驳,就听皇上开口:“坐上两日,描些图,朕便会好好对待乐安。”
燕沁肚子里的抱怨马上就变成了一个字:“是。”
如果只是画画的话。
燕沁换上了苏瑾曾经穿过的衣裳,绸缎如纱轻柔,薄纱如水,却都无一例外的敛去了燕沁的锋利和凌厉,只露出柔软的内在。
宫廷画师不止一次见到燕沁,可如今看着她艰难的站立于水榭旁,红衣不再,着了一身碧绿在身,粉荷在裙摆,唇色泛着病态的浅白,额角更有涔涔汗水。
柔弱的叫人想要上去抱一抱。
“燕沁大人千万别动。”宫廷画师喜不自胜的为她提笔。
燕沁却只觉得自己的腰要断了。
黄公公知道她刚被打了板子,若是坐下,怕是鲜血会浸染衣裳,实在不妥。
便转而让她站着,虽然伤口不会渗血,她却更加痛苦难受,却只能强忍着。
整整两日画像,燕沁几乎将苏瑾的衣裳穿了个遍,等到宫廷画师说结束的时候,她几乎都站不稳。
“哎哟,燕沁大人!快来人把燕沁大人扶回去!”
燕沁眼前阵阵泛黑,还未看清宫廷画师手中的自己长什么模样,整个人就堕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才微微泛白。
燕沁口渴的厉害,下意识的想要起身,腰却像是撕裂了一样疼痛难忍,逼得她又一次跌在床榻上。
要是在上界,这点皮肉伤不过片刻就能好!
“先生。”乐安匆忙从外面跑来,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到了她的面前,眼眶红红,“母妃说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都是乐安没用,害得先生这么痛苦。”
燕沁茫然的眨了眨眼。
才意识到眼前的乐安,不是松林镇的那个臭小子,她的声音也温柔起来:“只是让人给我画了些画像而已,先把粥给我。”
她又饿又渴,还疼的厉害。
乐安不肯给她,非要一点点的喂给她吃。
燕沁有些感慨,以前那个襁褓里的孩子都会照顾人了。
喝完粥,燕沁好歹有了些力气,好不容易爬起来,就见黄公公也走了进来:“燕沁大人,皇上唤您过去一趟,这一次特意吩咐,要着红衣。”
这变态皇帝又要做什么!
乐安听闻,马上就跳起来:“黄公公,先生的伤口溃烂的太厉害,现在怕是不能面见父皇……”
“没事,我还可以。”
燕沁咬牙撑着床站起身来,额头的汗水滑落进衣襟,黏腻得令人烦躁。
她痛苦了整整两日,才给乐安换来去闲云阁的好机会,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
黄公公也忍不住上前搀扶了一把:“若您的性子再温顺些,如今也不该只是个侍卫了。”
这话说的,她难不成还真的去做那老皇帝的嫔妃么?
燕沁没有回应黄公公的话,被人搀扶着来到皇上所居住的养心殿。
她的脸色还很苍白,身体也很冷。
可养心殿里却无比的温暖,她绕过重重珠帘来到皇上的面前,却只看见那黄袍加身的背影。
而在养心殿的墙壁之上,正有一张巨大的画像被虚假的墙壁遮掩着,上面勾勒着一个身着湖绿长裙的女子。
太眼熟了。
燕沁不得不抬起头来,注视着那画中的女子,面庞竟然和脑海里的那个孩子渐渐重合。
“噗通--”
燕沁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许那个顽劣的孩子,就是静妃的孩子。
那孩子跟静妃长得没有太相似,但和这画面上的女子,却是有五分相似。
他们的眉眼总是冷冷的,可覆在那柔软的五官上,却又异常的柔美。
“瑾儿,有人的眼神跟你如出一辙呢。”
皇上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燕沁,到画前面来,让朕看看。”
燕沁茫然的走到那画前。
她想不出自己和苏瑾有什么相似的。
可皇上还是痴痴的注视了她一会儿,像是看出她动作里的轻颤,声音柔软的说道:“燕沁你先回去吧,若日后还找不到如瑾儿这般的人,你便每月都画上一幅。”
“燕沁不敢!”
真把她当替身了吗!
燕沁之前愿意为皇上做事的原因很简单,是为了乐安。
可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得宠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和苏瑾一样的眼神,她便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待在皇上身边,还做这种变态的事情。
燕沁刚想跪下,手臂就被轻轻的托了一下。
皇上抬手的动作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只道:“日后你不必向任何人下跪,去吧。”
燕沁张了张嘴,很想说自己根本不需要,可看着皇上复杂的眼神,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先生,让我进去见见先生!”门外隐约传来了乐安的声音。
燕沁猛的抬起头来。
皇上则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门扉,低声道:“带着乐安去闲云阁住下吧,牵着他的手。”
“……是。”
燕沁总觉得皇上还在透过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
她匆忙起身,刚离开养心殿,乐安就扑进她的怀里,却只是虚虚的抱着她,不敢碰到她的伤口:“先生你没事吧,父皇有没有为难你。”
“自然是没有的。”
燕沁拉住了乐安的手,“皇上已经答应了你去闲云阁的事情,等把你送过去,我就能回去好好休息了。”
“真的吗?”乐安仰脸看她,将她的手攥的更紧。
“是真的,但现在我有点儿疼,你得再走慢一点。”燕沁苦笑了一声,赶紧扶住自己要断掉的腰背。
乐安乖乖照做。
而在两人的背后,皇上正透过窗户的缝隙注视着二人,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失落:“瑾儿,若是你还在,也是这样带着孩子的吧。”
乐安一路带着燕沁回到屋中,拿了药膏过来:“先生,我给您上药。”
这一幕似曾相识!
燕沁赶紧抓紧了自己的腰带:“乐安,男女有别。”
“可我只是个孩子。”乐安委屈巴巴的捧着药膏。
“……”
是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
燕沁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打压孩子的好心,只是叫来芙蓉:“芙蓉来上药也是一样的,你前两天不是才答应我,要好好陪着你的母妃的吗?”
乐安失落的耷拉下肩膀,不情不愿的将药膏交给了芙蓉,自己转身离开。
芙蓉为燕沁褪去衣衫,看着从背部到大腿的一片都是已经溃烂,两日之后也没有结痂的迹象,急得要哭:“他们怎么这么会折磨人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后总是看我不顺眼,如今贵妃娘娘失势,打了我也是情理之中。至于皇上……”
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心思而已。
燕沁目光更冷,对皇宫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幸好芙蓉上药的很细致,温贵妃也知道她是为了保全自己,才不得不让她们母子分离,特意命人送来了最好的伤药。
燕沁趴在被褥之中,回想起松林镇的那个臭小子。
她曾经允诺过在松林镇保护香梅暂住,之后几个月香梅就带着孩子没了音讯。
如今碰见的臭小子又和苏瑾五分相似,正巧也回到松林镇,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燕沁的眸光渐渐深了:“芙蓉,等会儿去告诉温贵妃一声,我身子最近不爽利得很,平时要请几个月的病假。”
她得回去找到那个孩子才行。
静妃生前就希望那个孩子远离深宫。
那孩子如果真的跟苏瑾长得那么像,鹤家绝对会毫不留情的追杀,那不是违背了静妃的愿望么。
而且,那孩子若是回到宫中,乐安和温贵妃又如何站稳脚跟。
思绪纷乱间,燕沁甚至没修养几日,就租了一辆马车赶往松林镇。
只是等她到的时候,钱庄已经人去楼空。
她站在空荡荡的钱庄前,再一次感叹命运的无常:“看来是天道想这么做,即使是我也没法改变。”
既然乐安和那孩子的凡尘事情,她已经无法插手。
那她便继续专心去找青予安就好。
之后几年,她再没有那孩子和香梅的下落。
温贵妃也没有复宠,只有乐安一如既往的黏着她,却又每次在她离京寻人的时候去送她。
燕沁仍是一身红衣走天下,寻遍五湖四海,也没找到还有谁出生时有天生异象的事情发生。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青予安。
转眼间十年过去,乐安已经长大成人。
自从幼时因燕沁的帮忙,他常住在闲云阁后,陡然变成了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虽然温贵妃还是日日郁卒,可乐安少去母妃殿中,每天也乐得自在,只是心头总是惦念着从小到大的那抹红影。
“咳咳,乐安殿下。”教书的先生轻咳了几声,将书卷砸在桌案上。
乐安这才回过神来,身边伺候的书童低声说道:“燕沁大人已经回来了,正准备去竹苑稍事休息,过两日便会入宫来了。”
乐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指腹摩挲过书卷,也不在乎教书先生已经气得胡子朝天:“先生总是喜欢吃些甜而不腻的,记得去跟厨房说。”
“是。”
小书童汗如雨下,殿下未免也对燕沁大人太好了,每每只要燕沁大人回到盛安,闲云阁就像是过年似的,里里外外扫尘不说,还得让小厨房加班加点,做燕沁大人爱吃的东西。
等到下了学,书童还跟其他宫人窃窃私语。
“燕沁大人要不是已然三十,又是皇上钦点的先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燕沁大人是乐安殿下未来的嫡妻呢。”
“三十又怎样,燕沁大人因杀伐果断声名远扬,可容颜常驻也是被人说的最多的事情。”小宫女们一个个面露欣喜,“每每看着燕沁大人,倒像是在看十八九岁的年轻美人一样呢。”
而此时此刻,所为的年轻美人正郁卒的看着眼前宛如废墟的竹苑。
钱掌柜前两年的确说过,山势有所改变,兴许会冲了她的竹苑。
可这报应未免来的太快。
燕沁摸了摸自己的小钱袋,有点儿心疼:“说来我都三十了,再找弟弟弟媳要钱,未免也太丢人了。”
可她做官两袖清风,靠着那点儿微薄的俸禄,再建个竹苑也是十分困难。
“咔嚓--”
木枝被踩断的声音格外清晰。
燕沁警惕的回过头去,只见银光扫来。
长刀虽快,却不带任何杀意。
燕沁轻而易举的以剑鞘将长刀拦下,目光落在来人一身黑袍上,缓缓上移,挑眉道:“既然敢出刀,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是江湖上哪个门派的?”
来者看着要比燕沁高出一个头来,身量看似单薄,但燕沁盯着他手腕上青筋突突,不难看出这衣裳之下的躯体是如何有力。
最关键的,是他戴着一面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顶多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笑意。
那人低笑,声音有几分沙哑:“你把我当做是什么江湖野路子了,十年过去,你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十年?”
燕沁还真想不起来十年前她大概做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她把青予安给弄丢了,十年来都没得到任何的线索,反而将盛朝上下走了个遍。
再想要往外找,只能去其他国家和部落了。
黑袍人显然有些生气,一招一式就朝着燕沁的脑门打过来,燕沁也不慌不急,三十年的经历,足以让她甩掉一批后辈。
包括眼前的黑袍人。
二十招下来,燕沁赫然发现此人的武功了得,路数也像是多种东西糅杂在一起,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你的武功的确不错,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下去了。”
燕沁出言提醒,眼前的黑袍人却没有任何惧意,反而进攻的更加凶猛。
燕沁也不急,陡然出手击中他的喉结,力道不到,却足以让他闪神一瞬,紧接着一记全力的侧踢。
黑袍人根本抵不住上下两边的攻击,直接被扫飞出去,半天才稳住身形,半跪在地上看着燕沁:“都说三十岁老骨头,倒是没见你本事退步,容貌也没变。”
“你才是老骨头。”燕沁冷冷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要怎样便宜的修好自己的竹苑。
黑袍人趁此机会站起身来,掸去身上的灰尘:“你还是如此无趣,不过我还是一直记得你。”
“很少有人说我无趣。”
燕沁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撩起袖口,去竹苑里寻找一些旧物,她的手还没碰到泥土,就被拍打开来。
燕沁不由得侧目:“你都已经输了,可以回去跟你的门派复命了,还在这里打扰我做什么?”
这些总是来找她切磋的江湖人,现在是还想干涉她的生活了吗?
“不是打扰,是见不得你碰这些脏东西。”
黑袍人直接把她从泥巴上推了下去。
燕沁只能乖巧的站在一旁,看着这陌生的黑袍人为自己找东西,眼前灵光一闪。
黑袍人在竹苑的废墟里找到不少锦盒,发现其中有一块玉璧,忍不住拿起来放在手中摩挲,开口道:“香梅说的没错,你果然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帮我……了。”
黑袍人回过头去,哪里还有半抹人影。
“血衣客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燕沁远远的听着那人的怒骂声,心里竟然有几分高兴:“江湖上倒是好久没出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
不仅帮她找东西,还能替她看废墟,这个手下败将还挺有用的。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她倒是比以前做事更加随心肆意了,除了青予安之外的事情,她倒是看的很淡。
就算被人偷了东西,她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她来到京城,跟钱掌柜说了竹苑的事情,心疼的将钱袋子奉上:“又要麻烦您了。”
钱掌柜已经老了许多,可看着眼前还容光焕发似年轻人的燕沁,忍不住感叹:“这都多少年了,你倒还像是个孩子,王二,找人去重修郊外竹苑!”
燕沁尴尬一笑,若不是那些天材地宝的滋养,她如今三十年岁也该逐渐老去了。
再细细一想,师兄找来的天材地宝,大概够她这辈子都容颜永驻了。
燕沁决定留在盛京喝茶,正想全权将事情交给伙计们,可等到傍晚她刚准备回府,几个伙计就鼻青脸肿的找上门来。
“燕沁大人,您从哪里找来那么个看门人!一身黑衣服跟个修罗似的,您看看给我们打的,要老命了!”
她哪里来的看门人!
燕沁刚想说出口,脑子里就蹦出今天早晨遇见的那个手下败将。
输了还赖着不走,鸠占鹊巢了是吧!
“我去看看。”燕沁提着剑就往外走。
燕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来到了郊外的竹苑。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已尽,乌云如纱遮住余光,沉甸甸的夜幕压在竹枝上,给这静谧的地方增添了几分压抑。
燕沁倒是不在乎那些人是否想带走什么,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地界平白无故的被人占领,更不喜欢这些江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她还未走到竹苑,就听到头顶枝头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你之前不是走的潇洒么,等到夜里城门关闭,再不能入内的时候,你反而回来了,是想住在荒郊野岭吗?”黑袍人从枝头上一跃而下,怀里踹一个琉璃罩子,里面装着几个萤火虫,足以照亮两人之间小小的天地。
燕沁挑眉,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倒是没有直接攻击上去的意思。
“看起来你并不想与我为难,为何伤了我找来的伙计。”
“我只认你这个人,不认什么伙计。”
黑袍人步步逼近,借着自己高过燕沁一头,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然后把手里的萤火虫灯塞进她的怀里。
燕沁面露不解,单手揣着那绿色荧光的灯,有些茫然。
黑袍人则是上下打量,笑了:“红配绿,很衬你。”
“……”
燕沁倒是觉得自己的长剑也挺配这年轻人的心窝子。
燕沁恼怒的将萤火虫灯还给他,冷眼而视:“伙计们的治病钱记得留下,若没事,我就先走了。”
黑袍人大大方方的给了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紧跟上她的步伐:“钱都给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燕沁拿了伙计们治病的钱,就将钱袋砸向黑袍人的脑袋。
黑袍人赶紧闪身躲过,顺势以掌接下钱袋,可掌心仍被金银砸红了一片,让他有些不爽:“你脾气越来越差了。”
“别说的好像你认识我一样,十年前你怕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
燕沁冷睨了他一眼,纵身跃到枝头,心想城门已经关了,眼看着这天就要下雨,她得赶紧去附近的破庙落脚。
她自诩轻功还不错,一路奔袭来到破庙时,脸不红气不喘,习以为常的坐到干草上,决定先点燃个篝火,等着这一场大雨结束,明日回盛京。
“呼——”
粗重的喘息声从门外传来。
燕沁抬眸,就看见那黑袍人扶着门框气喘不止,幽怨的透过面具盯着自己,但好歹能追上她,也算是不错,于是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轻功不错。”
“……”
黑袍人赶紧止住了喘息声,可还是没能止住颤抖的两条腿。
血衣客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竟然还嘲讽自己。
黑衣人跟着钻进破庙,燕沁没有拒绝和他同坐在一个屋檐下,毕竟她这几年给江湖人当试刀的也有许多年了,奇奇怪怪的人见了不少。
愿意给她当小尾巴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大都没能坚持几天。
所以这个人,自然也不例外。
“咕——”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黑袍人的肚子里响起。
黑袍人匆忙的用手臂捂着自己的小腹,面具下的脸庞微微泛红,耳尖都跟着红了起来。
燕沁抬了眼皮扫了他一眼:“山里有不少野鸡子。”
“你给我等着。”
黑袍人咬牙,闪身出去。
燕沁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忍不住勾唇浅笑,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片刻之后,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天边有几道银白的闪电划破天际,让燕沁的心情跟着不好起来:“我本来该美滋滋的躺在府邸里睡觉的,都是些讨人厌的江湖人……”
她狠狠戳了一下火堆,就看见一抹黑影从雨里蹿了进来。
头发高束的黑袍人,此时头发耷拉在面具和脸颊的两侧,肩膀腿上还黏着鸡毛,怀里抱着两只鸡朝她走来。
“烤好。”黑袍人把两只鸡往她眼前一递。
燕沁看着他落汤鸡的模样,忍笑:“不会烤,想吃自己弄。”
黑袍人张了张嘴,像是骂了一句脏话,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起来。
“噗——”
燕沁还是没忍住,黑袍人深吸了一口气,抓着两只鸡去外面杀,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来,串了两只鸡的放在篝火上架着,坐在燕沁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燕沁懒懒的靠在干草上,眼皮也不抬:“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就把你的眼睛都给挖出来。”
“你别恐吓我,我不怕。”黑袍人撩了几片火星子朝她而去。
燕沁长袖一番,轻易扫开这些火星子,看着那火星化作尘埃四周飘散:“别淘气,惹怒了我,你连这破庙都待不下去。”
黑袍人耸了耸肩,没闹腾了,乖乖等野鸡烤好,递给了燕沁一只:“尝尝?”
燕沁抱着手臂,笑的得意:“不必,刚才在城里好吃好喝了两顿,美酒佳肴,比这野鸡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
黑袍人的手僵硬在原地。
燕沁本以为他会就这么停下,却见他小心的撕下了一块嫩肉递到自己面前:“这块肉好吃,虽然我没带什么香料能用上。”
燕沁的笑也僵在了脸上,这个年轻人对自己这么好做什么?
黑袍人见她没有动手,索性递到她的嘴边:“好吃的,为什么不吃?”
“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燕沁尴尬的挤出一句,这人也对她太好了。
“我不是陌生人,你抱过我很多次。”
黑袍人直接将那嫩肉抵在她的嘴边,颇有燕沁不吃,他就不收手的模样,“我可能不太会报恩,但你这辈子都抱过我这么多次了,以后是不是也该一直抱着我,陪在我的身边?”
燕沁感觉到嘴唇上嫩肉的温热,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善意和执着。
但听着他的话,燕沁就不是很明白,于是抬手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年轻人,你是不是淋雨到神志不清了,我这辈子抱过的孩子和年轻人,远不止你一个人。”
黑袍人的喉头一紧,趁机将鸡肉喂到她的嘴里,顺势捉住了燕沁的手腕,目光认真。
“但我只被你抱过,你得负责。”
燕沁被吓得打开了他的手,故作大人的模样教训。
“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臭小子。”
黑袍人的手背被拍出一道红印,也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我说的是事实,而且我还想做你的徒弟,我喜欢你为我做一些事情……比如带着我回家,在雨夜里抱着我取暖,我都很喜欢。”
带着他回家,带着他在雨夜里取暖?
燕沁已经记不清了,她这辈子帮过的孩子不止一个。
黑袍人看见她的迷茫,眼底逐渐被愤怒所替代,他直接放下烤鸡,跨过火堆走到她的面前,不偏不倚的往燕沁的腿上一坐,靠在她的肩上:“就像是这样!”
燕沁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小子坐上来干什么!
“……你很重。”燕沁满眼杀意的看着他。
黑袍人却不死心的伸出一只手,横在她的腰间:“我是在等你想起来,要知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没对谁这么有耐心。”
“我还真是谢谢您了!”
燕沁冷笑,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决定动用武力将他扫下去。
可就在她还想动作的时候,黑袍人收紧了手,靠在她的怀里。
这场景,似乎和久远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十年前,她还不知道那个野孩子就是静妃的孩子,只是循着大人对孩子的照顾跟了过去,为他在雨夜里引路,也是这样在一个破庙里抱着他取暖,听他嗫嚅着谁的名字。
而眼前的年轻人,也是用当初一样的姿势,揪着她的衣摆,靠在她的怀里。
这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静妃的孩子。
燕沁心底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止住了拔剑的动作:“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不错。”黑袍人这才勉为其难的勾了勾唇角,倒是没从燕沁的怀抱里离开。
他想,这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这个动作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因为这孩子已经长大,燕沁如今不得不抬起头来才能和他对视:“那时候你还是个会哭着打嗝儿的死小孩儿,没想到长大了,就成了个蠢蛋,赶紧从我身上滚下去!”
“……”
青安心里骂人,血衣客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但他暂时不想下来,甚至还微微抬起下巴朝着燕沁挑衅。
燕沁冷眼,毫不留情的攥紧了他的衣襟,将他拉至身前,透过那黑色的面具盯着那双眼:“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靠近盛京吗!赶紧滚回松林镇去,或者直接离开晟朝都好,再不要出现了。”
“我可是为了你千里迢迢的来到盛京,凭什么你说回去就回去!”
青安不甘心的搂紧了她的腰际,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她的颈窝里,“而且没有人可以制约我,天下之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燕沁永远记得这孩子跟苏瑾相似的无关,还有深宫里那几个因为苏瑾而癫狂的人,皇上、皇后和温贵妃都是被苏瑾两个字困住的疯子。
如果这个时候,让一个和苏瑾有五分相似的人被皇上发现。
那这稳定了将近十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同样的,皇上到时候有多么爱这个孩子,温贵妃和皇后就会多么想让他死。
“只有盛京不行。”燕沁死死的拉着他,静妃的容颜似乎还留在昨日,让她有些恍惚,“你的母妃是希望你活的逍遥自在,绝对不希望你……”
“燕沁。”
另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燕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她的目光越过青安的肩头,正看见了小指扭曲的香梅,还有她身后跟着的黑压压一片的人。
燕沁清楚的看见,香梅眼底满是仇恨,像是明白了这孩子如今为什么会来到盛安。
那静妃当年在自己身上的孤注一掷,以死拖延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香梅,难道你忘记静妃的嘱咐了吗?”
“我没忘。”
香梅踏入破庙,眼看着两个人不得体的动作,深深皱起眉头来:“我们都很谢谢燕沁大人当年的帮忙,但是现在……你是在对我们的少爷出手吗?”
“我对小屁孩儿没有多余心思。”燕沁一把扫开腿上的人,不顾他差点儿摔的翻了个滚,而是径直站起身来,指腹抵在剑柄上,“静妃的死有很多原因,这个仇,你报不来的,倒不如带着孩子就这么离开,好好过日子。”
“你不知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又有什么资格说教?”香梅也跟着走上前来,抬头看着燕沁,“这些年你不是也逐渐从朝廷和深宫里抽身,行走于江湖之中,找什么天生异象出生的人么。如今怎么又劝说起我们来了?是怕少爷到时候回到宫中,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会揭露你当初帮助静妃的事情吗?”
香梅边说边朝燕沁逼近,咄咄逼人的字句里都是愤慨和不满。
燕沁则是低头看着她:“我不怕这些,我只是替我当初的决断而不值。”
“你后悔帮了静妃娘娘吗!”香梅的眉头都竖了起来。
青安也从地上爬起身来,屏气凝神的等待一个答案。
“我不会后悔帮了静妃娘娘,只后悔将这孩子托付给你们。”燕沁的声音很平淡,指腹悄然的离开剑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燕沁踏入雨中,很快就隐匿了踪影。
她真的累了。
深宫里的尔虞我诈都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可她万万没想到,香梅那样一个单纯的宫女会带着那孩子回来复仇。
青安看着那寥落的背影隐入黑暗,赶忙追上,却被香梅阻拦,不满的开口:“香梅,你怎么敢对她说这样的话。”
“少爷,她在阻拦你回宫报仇,也许她以前帮了你,但是现在她就是个碍事的人。”香梅强撑起一个笑,看向青安的眼底却是心虚的很。
青安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终于勾了勾唇角:“我不在乎她要做什么,香梅,我只想问你,是不是我只要成功报仇,就能得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香梅避开了青安的目光,以极其小的声音回应:“是。”
“我知道这点就够了。”
青安也跟着踏入雨中,赶忙追上燕沁的步伐。
燕沁很快就发现了他:“我和香梅的想法有点儿冲突,和你无关。”
她总是没法儿迁怒一个孩子。
可青安却站在雨里,盯着她的背影:“我已经明白大概了,你当初是想让我成为普通人,但香梅却想让我回到盛京,成为皇子,最终复仇,但这不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那是为了什么?”燕沁回头看他。
青安却只是勾唇笑了笑,掠到燕沁的身边,悄然勾住她的指尖:“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又总是想要接近你,打听你的消息。”
“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娘了!别动歪心思!”燕沁赶紧把手抽离出来,顺带拍向他的手背。
“那也不错,反正小时候我在破庙里高热的时候,的确喊你叫娘亲。”
青安说的一本正经。
燕沁嘴角一抽,鼓足所有的力气飞身而出,让青安根本追不上。
搞了半天十年前他迷迷糊糊喊的不是名字,是真把她当娘了。
无痛当娘是很快乐,但这臭小子她真受不起!
青安怎么也没追上,在雨里不耐的跺脚:“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听话的女人,刚说了两句就跑,我还是没弄清这种感觉啊!”
……
过了两日,燕沁一想到这孩子要回到皇宫之中,就充满了排斥。
最终她只是将带回来的礼物让人转交给了乐安,自己又自请到边关沙漠处去办差事,实则是想去看看那些沙漠部落里,有没有青予安的踪影。
乐安得知消息的时候,失落了好一阵。
“芙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先生一直待在盛京?”
芙蓉轻笑着为乐安穿上披风:“燕沁大人一直在找人,兴许等找到了人,就不会四处奔波,留在盛京里教导您了。”
“找谁?”乐安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先生是我一个人的先生,日后难不成要成为其他人的先生。”
“殿下,燕沁大人总有一日是要成家的。”
芙蓉出声纠正,乐安却险些捏断了手里的笔杆,片刻后却又恢复了正常,朝着芙蓉点头:“是呀,天下女子有谁是不需要嫁人的呢。”
可不知怎的,他心里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而被乐安担忧着的燕沁,已经踏上了去往边关沙漠的旅程。
燕沁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里,开始思虑乐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那如今静妃孩子的出现,会不会就是与天选之子相伴相生的灾厄。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她究竟要不要帮忙呢?燕沁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反而知道为什么上界的人来下界历劫,都会清洗记忆了。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燕沁左思右想,决定暂时将这事情抛诸脑后,先专心找青予安更好。
毕竟她已经帮这两个孩子度过孩童时期,成年之后的忧虑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但她如果看不下去,肯定也会帮忙的。
燕沁心安理得的赶了两个月的路来到了边关,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帮忙剿灭了几窝沙匪,而后又帮着捉住了想要离开晟朝的江洋大盗,不知不觉就在边关蹉跎了一年。
当她提出要去其他部族看看的时候,边关的首领只是大笑:“当然可以,您随意去玩乐三四个月,我们都不会告知盛京的大人们的。”
“多谢。”燕沁眼睛发亮,离开帐篷的时候,习以为常的在风沙到来之前,挂上长长的红帷帽,将自己遮盖起来。
将领跟着她走出来:“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穿一身红衣,就连帷帽都是红的。”
“没办法,那人还没找到我。”燕沁无奈一笑,压低了帽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去寻找商队带着自己出去。
燕沁肃清沙匪,算是帮了商队们一个不小的忙,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燕沁的提议,路上将她带上,还给了她最好的骆驼和足够的清水。
他们刚才离开边关不久,就遭遇了一场沙尘暴。漫天的黄沙扑面而来,一些货物都被掀飞到半空之中,燕沁显些站不稳。
等到沙尘暴过去,众人几乎半个身子都埋在黄沙里,只挣扎着爬了起来,商队的头领掸去一身黄沙:“看来是方向错了,等会儿从另一边走吧。”
燕沁不解:“沙尘暴能帮你们辨认方向吗?”
“燕沁大人,您是不知道沙漠里的规则。”身边一个女子浅笑着看她,“沙漠里有些地方是我们无法涉足的,越是靠近,沙尘暴就越是密集,但只要不靠近那边,便很少遇到这么大的沙尘暴。”
燕沁更加不能理解,无论走到哪个世界,沙尘暴的存在都是因为沙漠的天气和环境。
怎么会跟方向有关呢?
但燕沁对于这个世界的沙漠的确不太熟悉,所以并没有跟人家讲出最近的疑惑,而是跟着她们来到一处小绿洲的村镇落脚。
这村镇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部落,单单是靠着绿洲生存的小村庄而已,但在这里落脚的人都来自四面八方。
这可是个找消息的好地方。
燕沁暂时离开商队,来到了一处鱼龙混杂的小旅馆落座,听说这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最多,消息也最灵通。
燕沁刚刚坐下,摘下长帷帽,便有皮肤黝黑的部落人看向她,笑出一口大白牙:“晟朝的舞女都这么好看的么,多少钱一场?”
“我不是舞女。”
燕沁将帷帽放了下来,纤长白净的手在这沙漠里格格不入,她的指腹掠过木头做的杯子,想了想,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水囊,叫人:“老板。”
“你不是舞女是什么,穿这一身可不像是跑商的。”也有其他地方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毕竟大红的衣衫,在不少地方都有特殊的含义。
燕沁把长剑拍在了桌案上。
整个小旅店的氛围霎时变了,角落一个高大如山的人摩拳擦掌的站起来:“什么时候你这样的丫头也配用剑了!”
“小小丫头,实在是可笑。”
众人嘲笑连连,燕沁却只是悠然的掏出长剑,起身挽了一个剑花,旋即将长剑负在背后,目光挑衅:“那就来试试,若我赢了,你们便要听我问话。”
燕沁很快就发现了他:“我和香梅的想法有点儿冲突,和你无关。”
她总是没法儿迁怒一个孩子。
可青安却站在雨里,盯着她的背影:“我已经明白大概了,你当初是想让我成为普通人,但香梅却想让我回到盛京,成为皇子,最终复仇,但这不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那是为了什么?”燕沁回头看他。
青安却只是勾唇笑了笑,掠到燕沁的身边,悄然勾住她的指尖:“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又总是想要接近你,打听你的消息。”
“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娘了!别动歪心思!”燕沁赶紧把手抽离出来,顺带拍向他的手背。
“那也不错,反正小时候我在破庙里高热的时候,的确喊你叫娘亲。”
青安说的一本正经。
燕沁嘴角一抽,鼓足所有的力气飞身而出,让青安根本追不上。
搞了半天十年前他迷迷糊糊喊的不是名字,是真把她当娘了。
无痛当娘是很快乐,但这臭小子她真受不起!
青安怎么也没追上,在雨里不耐的跺脚:“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听话的女人,刚说了两句就跑,我还是没弄清这种感觉啊!”
……
过了两日,燕沁一想到这孩子要回到皇宫之中,就充满了排斥。
最终她只是将带回来的礼物让人转交给了乐安,自己又自请到边关沙漠处去办差事,实则是想去看看那些沙漠部落里,有没有青予安的踪影。
乐安得知消息的时候,失落了好一阵。
“芙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先生一直待在盛京?”
芙蓉轻笑着为乐安穿上披风:“燕沁大人一直在找人,兴许等找到了人,就不会四处奔波,留在盛京里教导您了。”
“找谁?”乐安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先生是我一个人的先生,日后难不成要成为其他人的先生。”
“殿下,燕沁大人总有一日是要成家的。”
芙蓉出声纠正,乐安却险些捏断了手里的笔杆,片刻后却又恢复了正常,朝着芙蓉点头:“是呀,天下女子有谁是不需要嫁人的呢。”
可不知怎的,他心里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而被乐安担忧着的燕沁,已经踏上了去往边关沙漠的旅程。
燕沁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里,开始思虑乐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那如今静妃孩子的出现,会不会就是与天选之子相伴相生的灾厄。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她究竟要不要帮忙呢?燕沁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反而知道为什么上界的人来下界历劫,都会清洗记忆了。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燕沁左思右想,决定暂时将这事情抛诸脑后,先专心找青予安更好。
毕竟她已经帮这两个孩子度过孩童时期,成年之后的忧虑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但她如果看不下去,肯定也会帮忙的。
燕沁心安理得的赶了两个月的路来到了边关,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帮忙剿灭了几窝沙匪,而后又帮着捉住了想要离开晟朝的江洋大盗,不知不觉就在边关蹉跎了一年。
当她提出要去其他部族看看的时候,边关的首领只是大笑:“当然可以,您随意去玩乐三四个月,我们都不会告知盛京的大人们的。”
“多谢。”燕沁眼睛发亮,离开帐篷的时候,习以为常的在风沙到来之前,挂上长长的红帷帽,将自己遮盖起来。
将领跟着她走出来:“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穿一身红衣,就连帷帽都是红的。”
“没办法,那人还没找到我。”燕沁无奈一笑,压低了帽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去寻找商队带着自己出去。
燕沁肃清沙匪,算是帮了商队们一个不小的忙,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燕沁的提议,路上将她带上,还给了她最好的骆驼和足够的清水。
他们刚才离开边关不久,就遭遇了一场沙尘暴。漫天的黄沙扑面而来,一些货物都被掀飞到半空之中,燕沁显些站不稳。
等到沙尘暴过去,众人几乎半个身子都埋在黄沙里,只挣扎着爬了起来,商队的头领掸去一身黄沙:“看来是方向错了,等会儿从另一边走吧。”
燕沁不解:“沙尘暴能帮你们辨认方向吗?”
“燕沁大人,您是不知道沙漠里的规则。”身边一个女子浅笑着看她,“沙漠里有些地方是我们无法涉足的,越是靠近,沙尘暴就越是密集,但只要不靠近那边,便很少遇到这么大的沙尘暴。”
燕沁更加不能理解,无论走到哪个世界,沙尘暴的存在都是因为沙漠的天气和环境。
怎么会跟方向有关呢?
但燕沁对于这个世界的沙漠的确不太熟悉,所以并没有跟人家讲出最近的疑惑,而是跟着她们来到一处小绿洲的村镇落脚。
这村镇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部落,单单是靠着绿洲生存的小村庄而已,但在这里落脚的人都来自四面八方。
这可是个找消息的好地方。
燕沁暂时离开商队,来到了一处鱼龙混杂的小旅馆落座,听说这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最多,消息也最灵通。
燕沁刚刚坐下,摘下长帷帽,便有皮肤黝黑的部落人看向她,笑出一口大白牙:“晟朝的舞女都这么好看的么,多少钱一场?”
“我不是舞女。”
燕沁将帷帽放了下来,纤长白净的手在这沙漠里格格不入,她的指腹掠过木头做的杯子,想了想,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水囊,叫人:“老板。”
“你不是舞女是什么,穿这一身可不像是跑商的。”也有其他地方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毕竟大红的衣衫,在不少地方都有特殊的含义。
燕沁把长剑拍在了桌案上。
整个小旅店的氛围霎时变了,角落一个高大如山的人摩拳擦掌的站起来:“什么时候你这样的丫头也配用剑了!”
“小小丫头,实在是可笑。”
众人嘲笑连连,燕沁却只是悠然的掏出长剑,起身挽了一个剑花,旋即将长剑负在背后,目光挑衅:“那就来试试,若我赢了,你们便要听我问话。”
“还来吗?”
燕沁坐在唯一一张还完好无损的椅子上,调笑似的看着眼前一众被打趴的人。
“他娘的,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小山一样的男人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刚才他差点儿就以为五脏六腑都被打出来了。
“这不重要,既然你们没人愿意上来应战,那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燕沁的身子微微向前倾,认真的问:“你们可知道十五年前左右,伴随着天生异象出生的孩子?”
众人连连摇头,似乎都有些不太明白。
但在燕沁的武力威胁下,其中有几人说出了些线索,分别四散在周围的几个部落里。
燕沁眼睛一亮,得到了消息后就从旅店里离开,去找商队的头领,说明了自己还想去其他部落。
头领有些为难:“我们总是到固定的几个地方去跑商,有几个地方我们可能不会去,但燕沁大人若是想去的话,我们可以跟其他的商队说一声,只是燕沁大人到底是个女子……”
“我能护住自己。”
燕沁嫣然一笑,拿起自己的帷帽重新戴上。
她这三十年来的勤修苦练,不就是为了能找到青予安么。
去往沙漠里的几个部落不是简单的事情,燕沁接下来的一年几乎都花在了沙漠之中,其中还不忘间歇的回到边关履行职责,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再沙漠里待的时间越久,燕沁对这片土地就越是了解,等查看完最后一个天生异象出生的孩子后,她已经可以独自跨越这片沙漠。
“很抱歉我不是我你要找的人。”
穿着异域服装的人向她微微颔首,“但我希望你下一次就能遇见命定之人。”
“谢你吉言。”
燕沁也回以他们部落的礼节,将手掌贴在心口处,微微颔首,“希望日后能再相见。”
她骑着骆驼,带着行李钻入茫茫的沙漠之中。
她又一次见到了迷失在沙漠里的商队,只是这一次的商队却有些奇怪,他们都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游荡在巨石林旁边。
燕沁看着那巨石林,知道这里曾是某个部落的祭祀地点,而且一旦从这里越过,就会撞上整个沙漠里最大的沙尘暴。
“你们还好吗?”
燕沁秉持着一颗好心走上前去,眼看着那群人还想钻入巨石林之中,赶紧说道:“这里的沙漠都是有边界的,你们再往巨石林的里面走,会遇上沙尘暴,全军覆没的。”
可那群人还是置若罔闻,一言不发的朝着巨石林的深处走去。
燕沁蹙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听劝。
巨石林的存在就是沙漠边界的地标,踏入他的范围就会被沙尘暴袭击,反之则一切正常,在沙漠里呆的久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燕沁细看他们的打扮都像是晟朝的人,不疑有他的跟着他们钻入其中:“快回来,不能再向前了!”
那群人的脚步没有停下。
燕沁也从未见过巨石林另一边的真容,只是想这里不能用灵力,唯有以绳子将自己绑在巨石上,跟了进去。
巨石林并不密集,可随着燕沁渐渐深入,属于沙漠的炽热紧跟着消失,里面也传来了男男女女的声音:“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怎么有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在这里!”
他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燕沁赶紧冲过去,踏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胸口被狠狠的拉扯了一下,这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剥离出去。
“唔。”
燕沁捂着胸口朝着前面跌了过去,周身泛起了如灵力波纹一般的涟漪,陡然,些微的充盈感钻入她的身体之中。
这些……是灵力!
虽然很微薄,但的确是灵力的感觉!
燕沁不可置信的从沙地里爬起来,刚想震惊于这个世界上竟然有灵力的存在,就看见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巨石林里的所有的石头都变得透明,如一个个形状奇怪的巨大琉璃伫立在沙地之中,里面囚困着一个又一个的人。
唯一有些怪异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琉璃罩外面,还有另一个自己,如同傀儡似的趴在琉璃罩上。
这是灵魂和肉身分离了吗?
“灵魂和肉身分离太久的话,活不过三日的。”燕沁这么说着,走到其中一个琉璃面前,捉住其中一个人的肉身。
琉璃石头里的人就开始大叫:“好疼啊!”
连带着琉璃石头里的人都渐渐变得透明。
燕沁只好将那人的肉身还回去,那人却低低的呜咽了一声,环顾四周一圈和自己一样被囚禁在石头里的同伴,朝着燕沁大喊。
“我们只是想看看巨石林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沙尘暴,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了,可为什么你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燕沁挑眉,她分明能感觉到微弱的灵力在流动。
但灵力只会滋养人类的身体,按理说不会让人的肉身和灵魂分离,她也拿捏不准这里的情况。
既然有了灵力,她也就有了底气,解开了腰上了绳子,朝着巨石林的更深处走去。
里面仍旧是无数的黄沙和琉璃石头,只是伴随着她的深入,琉璃石头里的人也渐渐少了。
她一路走到最里面,果然看见了黑夜覆盖了天空,星尘如流水将她淹没,却没有任何窒息的感觉。
就像是在一片黑水里自由呼吸。
“这个世界,竟然是有边界的。”
燕沁不可置信的仰起头来,头顶上的每一个星辰都是另一个世界,可即使是在上界,她也只在轮回台打开的时候,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帝君给她们选择的世界不正确吗?
正当她还想继续探寻的时候,身体却被一股拉力拖拽而出,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巨石林外。
燕沁回过头去想要找到那支商队,琉璃石头里只剩下了残缺的灵魂,那些肉身都已经成为傀儡。
燕沁碰了碰那些傀儡肉身,那些肉身霎时都成了黄沙。
“这个世界,有点不妙。”
即使是没有灵魂的肉身,也会和正常人死去一样,逐渐萎缩,衰竭,直至变成白骨,再经历几年的风沙摧残,最终化作无物。
但燕沁感觉到黄沙吹在脸上,微弱的灵力甚至能感觉到黄沙里有生命力的流动。
证明这些人的肉身,是直接被这个世界给吸收,并且迅速转化为了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情况,大概也只有阎罗殿的轮回道才可以做到。
她必须得早点找到青予安才行!
燕沁赶紧折返回去,骑着骆驼从巨石林离开,一路回到了边关处。
边关将领看见燕沁的时候还有些震惊:“你比预料之中更早回来。”
“因为出了一点事情。”
燕沁眉间的沟壑更深,“将军可听说过沙漠边界的传闻吗?能不能将所有的传闻都帮我找来,对了,还有其他小部族若是提到过边界的事情,也都请告诉我。”
将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眼神也跟着严肃起来:“是不是那些在外的部落有些不安分?”
燕沁没有回答,这事情要怎么跟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才好。
难道猜测你们这个世界,其实就在阎罗殿轮回道的旁边吗?
将领权当是那些部族不安分,赶紧派人去加强守备,另外又去找人寻找燕沁所需要的信息。
可燕沁已经没法坐以待毙,直言:“若是有这方面的消息,直接飞鸽传书到盛京里去吧,我有要紧事,必须得回去了。”
将领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燕沁大人,你是已经知道了吗?”
翻身上马的燕沁就是一愣:“我要知道什么?”
将领揉了揉自己的脸:“就是乐安殿下受伤的事情呀?我以为此事今晨才送来,您还不知道……”
将领话还没说完,燕沁已经猛的拽住了缰绳,一骑绝尘而去。
风沙刮在脸上堪比刀刃,可燕沁心底的不安却更加浓,如果这方世界的危险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那青予安最后的劫难还能度过吗?
而且不知怎么的,她明明想着青予安,心里却总是分出一块来担心乐安的安危。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牵动着她的心弦。
却不知此时的上界轮回台前,帝君正悄然注视着一切,头顶的两颗帝星同时升起,怪异十分。
……
燕沁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马,才赶往盛京。
她一心只想着寻找青予安,鹤家和温贵妃也早已没以前那么依靠她,故而也没给过她什么盛京的局势改变和消息。
等她踏入盛京的时候,乐安已经不再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取而代之是一个名叫青安的孩子。
“青安殿下流落在外十数年,可没想到好不容易回到皇宫之中,便成了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还成了皇后娘娘的养子。”
“皇上宠爱,背靠苏家,到底是比乐安殿下更接近皇位的。”
燕沁听了一耳朵凉亭里的说书,眉头一皱。
青安?
她赶紧来到皇宫,等待已久的芙蓉一看见她就热泪盈眶:“两年了,燕沁大人您总算回来了,快去看看乐安殿下吧。”
“乐安伤的严重吗?究竟是谁伤的?”
燕沁赶紧跟着芙蓉往里走。
“自然是皇后娘娘如今的皇子,两年前才回来的青安殿下了。”芙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安殿下就是当初静妃的孩子,想来是知道静妃当年的事情,来找我们贵妃娘娘报仇,竟是趁着比武的时候,害得乐安殿下从高台上跌落下去。”
“什么!”
燕沁心底一惊,所以当初是她刚离开边关,香梅就把孩子送回了宫中,可怎么还成了皇后的养子?
尤其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叫青安……
燕沁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往乐安的寝殿,刚一进门,燕沁就看见乐安的腿上包着厚厚的白纱布,赶紧上前:“御医可有说过伤得如何?”
“先生。”
乐安一看见燕沁,眼眶就跟着红了。
“别哭,让先生看看。”
燕沁的心一下就软了,弯下身子来碰了碰他的腿,虽然她不太通医术,但习武之人对于外伤来说还是颇有了解的。
骨头都有些变形了。
燕沁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她从边关赶回来花了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的修养,他的腿还是有些变形。
只怕日后是难以正常习武了。
燕沁不由得垂下眼睛,缓缓站起身来:“世上万千条路,不见得非得习武。”
“燕沁大人,您怎么说的这么直白。”芙蓉紧张的拽了一下燕沁的袖子。
乐安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但燕沁却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如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会陪着你养好这条腿的。”
“可我日后可能就不能习武了,那先生您还会……”
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吗?
乐安甚至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他垂头丧气的看着自己的腿,眼底掠过一抹幽深的怨恨。
如果不是青安的话,他现在就该让先生见见自己的武艺了。
“从你出生前,我就已经是你的先生了,日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燕沁蹲下身子来,帮他整理好裤腿和衣摆。
实则悄然碰了碰他的脚腕,试着调用灵力探入其中。
说不定在巨石林外弄到的那部分灵力,能看看乐安的身份。
他究竟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还是他的确就是青予安,只是被这个奇怪世界磨灭了原貌?
乐安低着头,看着燕沁认真的模样,心中微痛:“先生,要做我一辈子的先生。”
“好。”
燕沁早有此准备,回答的很快。
一抹灵力悄然探入其中,片刻后灵力回转到燕沁手中,燕沁的眼神霎时就变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乐安。
“先生怎么这样看着我?”乐安疑惑的歪了歪头。
“没事。”燕沁赶紧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再次专注于灵力的事情。
决定用仅剩的灵力再探查一次,确认真假。
全然没看见乐安脸上转瞬即逝的一抹笑意。
甚至于他的指尖都悄然探出,勾起了燕沁的一缕发丝,指腹小心翼翼的从上抚过,带着几分眷恋。
门外,温贵妃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惊讶的捂着嘴后退了一步,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离开此地。
等到了殿外,温贵妃才死死捉住宫女的手腕:“你……你刚才看见乐安看着燕沁的眼神了吗?”
即使是没有灵魂的肉身,也会和正常人死去一样,逐渐萎缩,衰竭,直至变成白骨,再经历几年的风沙摧残,最终化作无物。
但燕沁感觉到黄沙吹在脸上,微弱的灵力甚至能感觉到黄沙里有生命力的流动。
证明这些人的肉身,是直接被这个世界给吸收,并且迅速转化为了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情况,大概也只有阎罗殿的轮回道才可以做到。
她必须得早点找到青予安才行!
燕沁赶紧折返回去,骑着骆驼从巨石林离开,一路回到了边关处。
边关将领看见燕沁的时候还有些震惊:“你比预料之中更早回来。”
“因为出了一点事情。”
燕沁眉间的沟壑更深,“将军可听说过沙漠边界的传闻吗?能不能将所有的传闻都帮我找来,对了,还有其他小部族若是提到过边界的事情,也都请告诉我。”
将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眼神也跟着严肃起来:“是不是那些在外的部落有些不安分?”
燕沁没有回答,这事情要怎么跟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才好。
难道猜测你们这个世界,其实就在阎罗殿轮回道的旁边吗?
将领权当是那些部族不安分,赶紧派人去加强守备,另外又去找人寻找燕沁所需要的信息。
可燕沁已经没法坐以待毙,直言:“若是有这方面的消息,直接飞鸽传书到盛京里去吧,我有要紧事,必须得回去了。”
将领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燕沁大人,你是已经知道了吗?”
翻身上马的燕沁就是一愣:“我要知道什么?”
将领揉了揉自己的脸:“就是乐安殿下受伤的事情呀?我以为此事今晨才送来,您还不知道……”
将领话还没说完,燕沁已经猛的拽住了缰绳,一骑绝尘而去。
风沙刮在脸上堪比刀刃,可燕沁心底的不安却更加浓,如果这方世界的危险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那青予安最后的劫难还能度过吗?
而且不知怎么的,她明明想着青予安,心里却总是分出一块来担心乐安的安危。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牵动着她的心弦。
却不知此时的上界轮回台前,帝君正悄然注视着一切,头顶的两颗帝星同时升起,怪异十分。
……
燕沁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马,才赶往盛京。
她一心只想着寻找青予安,鹤家和温贵妃也早已没以前那么依靠她,故而也没给过她什么盛京的局势改变和消息。
等她踏入盛京的时候,乐安已经不再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取而代之是一个名叫青安的孩子。
“青安殿下流落在外十数年,可没想到好不容易回到皇宫之中,便成了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还成了皇后娘娘的养子。”
“皇上宠爱,背靠苏家,到底是比乐安殿下更接近皇位的。”
燕沁听了一耳朵凉亭里的说书,眉头一皱。
青安?
她赶紧来到皇宫,等待已久的芙蓉一看见她就热泪盈眶:“两年了,燕沁大人您总算回来了,快去看看乐安殿下吧。”
“乐安伤的严重吗?究竟是谁伤的?”
燕沁赶紧跟着芙蓉往里走。
“自然是皇后娘娘如今的皇子,两年前才回来的青安殿下了。”芙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安殿下就是当初静妃的孩子,想来是知道静妃当年的事情,来找我们贵妃娘娘报仇,竟是趁着比武的时候,害得乐安殿下从高台上跌落下去。”
“什么!”
燕沁心底一惊,所以当初是她刚离开边关,香梅就把孩子送回了宫中,可怎么还成了皇后的养子?
尤其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叫青安……
燕沁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往乐安的寝殿,刚一进门,燕沁就看见乐安的腿上包着厚厚的白纱布,赶紧上前:“御医可有说过伤得如何?”
“先生。”
乐安一看见燕沁,眼眶就跟着红了。
“别哭,让先生看看。”
燕沁的心一下就软了,弯下身子来碰了碰他的腿,虽然她不太通医术,但习武之人对于外伤来说还是颇有了解的。
骨头都有些变形了。
燕沁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她从边关赶回来花了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的修养,他的腿还是有些变形。
只怕日后是难以正常习武了。
燕沁不由得垂下眼睛,缓缓站起身来:“世上万千条路,不见得非得习武。”
“燕沁大人,您怎么说的这么直白。”芙蓉紧张的拽了一下燕沁的袖子。
乐安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但燕沁却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如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会陪着你养好这条腿的。”
“可我日后可能就不能习武了,那先生您还会……”
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吗?
乐安甚至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他垂头丧气的看着自己的腿,眼底掠过一抹幽深的怨恨。
如果不是青安的话,他现在就该让先生见见自己的武艺了。
“从你出生前,我就已经是你的先生了,日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燕沁蹲下身子来,帮他整理好裤腿和衣摆。
实则悄然碰了碰他的脚腕,试着调用灵力探入其中。
说不定在巨石林外弄到的那部分灵力,能看看乐安的身份。
他究竟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还是他的确就是青予安,只是被这个奇怪世界磨灭了原貌?
乐安低着头,看着燕沁认真的模样,心中微痛:“先生,要做我一辈子的先生。”
“好。”
燕沁早有此准备,回答的很快。
一抹灵力悄然探入其中,片刻后灵力回转到燕沁手中,燕沁的眼神霎时就变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乐安。
“先生怎么这样看着我?”乐安疑惑的歪了歪头。
“没事。”燕沁赶紧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再次专注于灵力的事情。
决定用仅剩的灵力再探查一次,确认真假。
全然没看见乐安脸上转瞬即逝的一抹笑意。
甚至于他的指尖都悄然探出,勾起了燕沁的一缕发丝,指腹小心翼翼的从上抚过,带着几分眷恋。
门外,温贵妃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惊讶的捂着嘴后退了一步,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离开此地。
等到了殿外,温贵妃才死死捉住宫女的手腕:“你……你刚才看见乐安看着燕沁的眼神了吗?”
宫女被吓了一跳:“奴婢看见了。”
“我以为他是将燕沁当做了老师和长辈,可没想到他竟然对燕沁存着这样的心思……本宫可是将燕沁当做是妹妹,乐安他怎么能……”
怎么能觊觎燕沁!
温贵妃赶紧让宫女叫来了殿内的芙蓉:“你说,乐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燕沁的!”
芙蓉听闻,瞳仁微微一缩,扑通一声向温贵妃跪下了。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日日陪伴在乐安的身边,难道不知道他的心思吗?”温贵妃怒斥,“你若是不说实话,就算是乐安也保不住你。”
芙蓉的身子狠狠颤了一下,终于吐露实情。
“奴婢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乐安殿下自从小时候开始就黏着燕沁大人,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之前比武结束后,乐安殿下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都叫着燕沁大人的名字,奴婢才得知的!奴婢万万没有隐瞒贵妃娘娘的意思呀!”
温贵妃踉跄了一步,久久不能回神。
芙蓉跪在地上更是抖若筛糠,眼看着情况不对,赶紧解释道:“兴许是小时候燕沁大人总是悉心教导,让殿下产生了依恋,说不定等殿下再看到更多不同的女子,便不会对燕沁大人存着这样的心思了?”
“那燕沁知道吗?”温贵妃死死扶着身边的宫女,心绪纷乱。
不仅仅是因为她将燕沁当做妹妹这么简单。
两年前,她早就得知皇上将生病的燕沁,看的做是曾经柔弱可怜的苏瑾,甚至让她换上苏瑾的衣裳,画了不少像。
这些画像如今还安放在皇上的寝殿里!
而且皇上这么多年也从未给燕沁赐婚,摆明了想将她留在身边,却又讨厌她的性子,便只当她是个苏瑾的物件摆放在身边。
乐安怎么能觊觎燕沁呢!
这不是跟他老子抢人么!
到时候乐安如今的地位保不住,只怕就连燕沁的性命都保不住。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温贵妃想到这里,赶紧整理好心绪和衣裳,重新踏入了乐安的殿中,正和出来的燕沁撞了个正着。
温贵妃调整好表情:“你可寻到了要找的人?”
“暂时没有。只是听说乐安受伤才着急赶回来。”燕沁还不忘对温贵妃行礼。
温贵妃眼底掠过一抹精光:“你倒是比我这个母妃还在乎乐安。”
“我怎么比得过贵妃娘娘,只是我看着他长大,总是有些担心的。”燕沁的神色看起来也是淡淡的,“我等会儿去一趟太医院,问问乐安的情况,顺便再去会会那位青安殿下,看看他当时究竟存着什么心思伤人。”
静妃的孩子竟然养成了这样,还敢伤害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燕沁都有些后悔当初救了他,如今反而害了乐安。
刚才芙蓉离开之后,她怕自己探测的不准,第二次试着探查了一下乐安的灵魂,这一探才发现问题。
乐安的灵魂很熟悉,而且还带着一点点熟悉的帝后气息,再加上他和乐易相似的脸庞,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他也是自己的徒弟之一,乐易。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但既然来了,燕沁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燕沁心里乱作一团,可面对温贵妃的时候,眼神里还是坚定而温柔:“贵妃娘娘不要太担心了,日后我会好好护着乐易。”
温贵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心里思考着燕沁这句话是不是有其他的意思。
燕沁也紧跟着转身离开,眼底满是坚定。
既然乐易又一次成了自己的徒弟,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那她便得好好护着他,历劫也好,长见识也罢,总归是不能死于非命,越是长久的活着,回到上界时的修为就越是强横,好过多年苦修。
两人擦肩而过,心里却都各怀心思。
燕沁转身离开没多久,温贵妃就快步踏入了殿中,看着仍看着自己指尖的乐安,心底的惊惧更浓,可很快温贵妃就想好了破解之法:“乐安,如今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而今腿伤未愈,倒不如趁这段时间,见些官宦女子,择个皇子妃,也好为日后封王做准备。”
乐安恍然抬起头来,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母妃,儿子还不想娶亲。”
“为何?”温贵妃耐着性子询问。
乐安想到娶亲,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燕沁的身影,他还记得幼时那满屋的星辰将他包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儿子还小,如今又伤了腿,怎好去娶别人家的女子,倒不如等痊愈之后,再跟着先生学习一段走路,再说也不迟。”
温贵妃还想劝慰,可又怕乐安只是年少冲动,本身还没看清自己对燕沁的情谊,她若是直接点破,反而让乐安明白,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忧虑之下,温贵妃还是决定徐徐图之,不急于一时。
……
太医院。
燕沁听完一众太医的说辞,目光渐冷:“这么说来,乐安的腿想要治好不是不行,只是日后若想要修习轻功,或者是重剑之类是不行的了?”
“是。”
太医拈着胡须,长叹了一声,“晟朝本就是重武轻文,可如今两位受宠皇子身后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是文臣出身,怕是后宫之中的那些将门之女,又要开始巴结皇上,博得个皇子,与这两位相争了。”
燕沁很想翻个白眼。
皇上如今已经多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让那些妃嫔们怀上孩子。
但燕沁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旋即看向太医,声色狠厉:“徐太医年纪大了,嘴也不利索了么?竟然妄议后宫中事。”
徐太医赶紧捂着嘴,连连朝着燕沁躬身:“都是老夫失言,还请燕沁大人不要外传。”
“这个自然。”燕沁勾唇,将徐太医给扶起来,“只是我一直在边关做事,并不知道宫中的情况,若是徐太医有时间的话,倒是能同我细说一番。”
她可不信自己打听的流言蜚语,宫里最值得相信的,到底还是威胁之后所说的话。
徐太医果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宫中的局势说了个遍,末了还不忘补了一句:“说起来,乐安殿下和青安殿下当初比武,竟也是和燕沁大人有干系呢。”
宫女被吓了一跳:“奴婢看见了。”
“我以为他是将燕沁当做了老师和长辈,可没想到他竟然对燕沁存着这样的心思……本宫可是将燕沁当做是妹妹,乐安他怎么能……”
怎么能觊觎燕沁!
温贵妃赶紧让宫女叫来了殿内的芙蓉:“你说,乐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燕沁的!”
芙蓉听闻,瞳仁微微一缩,扑通一声向温贵妃跪下了。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日日陪伴在乐安的身边,难道不知道他的心思吗?”温贵妃怒斥,“你若是不说实话,就算是乐安也保不住你。”
芙蓉的身子狠狠颤了一下,终于吐露实情。
“奴婢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乐安殿下自从小时候开始就黏着燕沁大人,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之前比武结束后,乐安殿下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都叫着燕沁大人的名字,奴婢才得知的!奴婢万万没有隐瞒贵妃娘娘的意思呀!”
温贵妃踉跄了一步,久久不能回神。
芙蓉跪在地上更是抖若筛糠,眼看着情况不对,赶紧解释道:“兴许是小时候燕沁大人总是悉心教导,让殿下产生了依恋,说不定等殿下再看到更多不同的女子,便不会对燕沁大人存着这样的心思了?”
“那燕沁知道吗?”温贵妃死死扶着身边的宫女,心绪纷乱。
不仅仅是因为她将燕沁当做妹妹这么简单。
两年前,她早就得知皇上将生病的燕沁,看的做是曾经柔弱可怜的苏瑾,甚至让她换上苏瑾的衣裳,画了不少像。
这些画像如今还安放在皇上的寝殿里!
而且皇上这么多年也从未给燕沁赐婚,摆明了想将她留在身边,却又讨厌她的性子,便只当她是个苏瑾的物件摆放在身边。
乐安怎么能觊觎燕沁呢!
这不是跟他老子抢人么!
到时候乐安如今的地位保不住,只怕就连燕沁的性命都保不住。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温贵妃想到这里,赶紧整理好心绪和衣裳,重新踏入了乐安的殿中,正和出来的燕沁撞了个正着。
温贵妃调整好表情:“你可寻到了要找的人?”
“暂时没有。只是听说乐安受伤才着急赶回来。”燕沁还不忘对温贵妃行礼。
温贵妃眼底掠过一抹精光:“你倒是比我这个母妃还在乎乐安。”
“我怎么比得过贵妃娘娘,只是我看着他长大,总是有些担心的。”燕沁的神色看起来也是淡淡的,“我等会儿去一趟太医院,问问乐安的情况,顺便再去会会那位青安殿下,看看他当时究竟存着什么心思伤人。”
静妃的孩子竟然养成了这样,还敢伤害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燕沁都有些后悔当初救了他,如今反而害了乐安。
刚才芙蓉离开之后,她怕自己探测的不准,第二次试着探查了一下乐安的灵魂,这一探才发现问题。
乐安的灵魂很熟悉,而且还带着一点点熟悉的帝后气息,再加上他和乐易相似的脸庞,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他也是自己的徒弟之一,乐易。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但既然来了,燕沁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燕沁心里乱作一团,可面对温贵妃的时候,眼神里还是坚定而温柔:“贵妃娘娘不要太担心了,日后我会好好护着乐易。”
温贵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心里思考着燕沁这句话是不是有其他的意思。
燕沁也紧跟着转身离开,眼底满是坚定。
既然乐易又一次成了自己的徒弟,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那她便得好好护着他,历劫也好,长见识也罢,总归是不能死于非命,越是长久的活着,回到上界时的修为就越是强横,好过多年苦修。
两人擦肩而过,心里却都各怀心思。
燕沁转身离开没多久,温贵妃就快步踏入了殿中,看着仍看着自己指尖的乐安,心底的惊惧更浓,可很快温贵妃就想好了破解之法:“乐安,如今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而今腿伤未愈,倒不如趁这段时间,见些官宦女子,择个皇子妃,也好为日后封王做准备。”
乐安恍然抬起头来,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母妃,儿子还不想娶亲。”
“为何?”温贵妃耐着性子询问。
乐安想到娶亲,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燕沁的身影,他还记得幼时那满屋的星辰将他包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儿子还小,如今又伤了腿,怎好去娶别人家的女子,倒不如等痊愈之后,再跟着先生学习一段走路,再说也不迟。”
温贵妃还想劝慰,可又怕乐安只是年少冲动,本身还没看清自己对燕沁的情谊,她若是直接点破,反而让乐安明白,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忧虑之下,温贵妃还是决定徐徐图之,不急于一时。
……
太医院。
燕沁听完一众太医的说辞,目光渐冷:“这么说来,乐安的腿想要治好不是不行,只是日后若想要修习轻功,或者是重剑之类是不行的了?”
“是。”
太医拈着胡须,长叹了一声,“晟朝本就是重武轻文,可如今两位受宠皇子身后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是文臣出身,怕是后宫之中的那些将门之女,又要开始巴结皇上,博得个皇子,与这两位相争了。”
燕沁很想翻个白眼。
皇上如今已经多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让那些妃嫔们怀上孩子。
但燕沁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旋即看向太医,声色狠厉:“徐太医年纪大了,嘴也不利索了么?竟然妄议后宫中事。”
徐太医赶紧捂着嘴,连连朝着燕沁躬身:“都是老夫失言,还请燕沁大人不要外传。”
“这个自然。”燕沁勾唇,将徐太医给扶起来,“只是我一直在边关做事,并不知道宫中的情况,若是徐太医有时间的话,倒是能同我细说一番。”
她可不信自己打听的流言蜚语,宫里最值得相信的,到底还是威胁之后所说的话。
徐太医果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宫中的局势说了个遍,末了还不忘补了一句:“说起来,乐安殿下和青安殿下当初比武,竟也是和燕沁大人有干系呢。”
真是人在吃风沙,黑锅天上来。
“我当时身在边关,与我有何干系?”燕沁寒着脸,心里一万个不明白。
虽然青安是她救的,可此事隐秘,只有青安和香梅知道。
而乐安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无忧无虑,除了温贵妃时不时有些疯狂之外,乐安这辈子还算是顺风顺水,对待自己也足够尊重,哪里会因为自己而和人比武。
徐太医则是面露尴尬,抹去额头莫须有的汗水。
“据说,是青安殿下初来乍到,得知乐安殿下有个自小陪着长大的先生,于是心生嫉妒才提出比武,也想让您做他先生。”
简直幼稚至极!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那乐安为何会答应?”
“听说,是乐安殿下不想让您做青安殿下的先生,这才应战。”
她觉得乐安这辈子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简直是没事找事。
“如今青安殿下何在?”
“被皇上禁足在长明殿中,不过倒是看不出训诫的意思,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只是单纯的不让青安殿下出门而已。”
燕沁长叹了一声,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欠青安和乐安这两个孩子的。
如今知道乐安是她的徒弟乐易,自然是得护着。
这个叫青安的,勉强和青予安撞了名字,而且他这条命也是自己保下的,怎么说这段孽缘是她自己牵成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在沙漠边界的消息送到盛京来之前,她就好好解决一下这两个孩子的事情。
既然青安被禁足,其他人还是能畅通无阻,那她就去一趟。
两年未见,他怕还是之前那个古怪性子。
燕沁来到长明殿,方才得见门窗紧闭,窗上更覆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纱,遮蔽阳光,让整个殿中堕入一片沉甸甸的黑里,唯有里间的寝殿里亮着微弱的烛火。
燕沁循着光踏入其中,绕过屏风,却只看见桌案上还未干涸的墨迹。
“青安殿下?”燕沁低声呼唤。
疾风陡然从背后袭来,掠起燕沁耳边几缕碎发。
突刺而来的拳头却被燕沁转身,轻而易举的纳入掌心,一片迷蒙的黑暗里还能听到他的轻笑:“你的武功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殿下,还请停手。”
这里可不是宫外那种自由的地方。
燕沁蹙眉,用了些力道将他重新推入黑暗里,再习以为常的向上位者躬身行礼,表示恭敬:“青安殿下金安,还请饶恕燕沁方才的失礼。”
黑暗里的青安踉跄了几步,呼吸随着燕沁的动作而粗重了几分。
“起来,我讨厌你这样卑躬屈膝的。”
“我也讨厌,但这里可不是外面。”
燕沁顺势挺直了腰板,隐约能看见黑暗里的一个人形的轮廓,感觉青安比两年前还要高上许多,身量也更加健硕。
“那是不是只要你做了我的先生,就不用再对我卑躬屈膝的了?”青安发问。
燕沁则觉得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像是乐安有的东西,他也想得到。
这性子跟小时候的他一样,像是没有变过。
燕沁摇头:“算来你和乐安差不多时日出生,而今也有十七岁了,哪里还需要我这样的习武先生教导?”
“怎么不需要?”青安不满的冷嗤了一声,“我问过香梅,我和乐安出生的时辰差不多,我也是父皇的孩子,可为什么他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得到你的宠爱,我就不能呢?”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重伤了乐安吗?”燕沁冷眼。
“是他学艺不精,有你这样的先生还能学成那种样子,实在是让我觉得不值,所以动手的时候狠了些。”青安似乎是得意的笑了起来,笑的整个人都在打颤。
燕沁心里的怒火也被他的笑声点燃:“你觉得伤害人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青安看见燕沁的怒容,勉为其难的收起了笑脸:“别生气嘛,你是想为了乐安来揍我一顿吗?”
当然想揍你一顿。
可是青安现在已经是皇子,而燕沁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她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一个皇子。
更不用说,她今天在这里打了青安,明天皇上就能借此为由,直接把账算到温贵妃和乐安的头上,更加得不偿失。
燕沁只是捏紧了拳头,低声道:“燕沁不敢对皇子动手,今日过来,燕沁只是希望青安殿下知道,日后有燕沁在,绝不希望看见青安殿下下重伤伤人。”
“你怎么这么在乎那个软脚虾!”青安愤愤不平的出声。
“乐安殿下是您的兄弟。”燕沁耐着性子开口。
青安在黑暗里沉默了良久,随之响起的是长刀出鞘的声音,片刻间,一柄长刀已经横在了燕沁的脖颈上,半是威胁,半是调笑:“别一口一个乐安的叫着,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听,就准备割断我的喉咙吗?”燕沁嗤笑一声,指腹缓缓的扣上青安手里的长刀,“青安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即使贵为皇子,在寝殿里私藏兵刃亦是不被允许的。”
青安扬眉:“所以呢?”
“作为侍卫,我当然可以履行职责了,准备好被揍了吗?”
燕沁勾唇一笑,反手打落青安手里的长刀,抄起拳头就朝着他的面门打了过去,嗓子里还低吼着,“我当初救下你一条性命的时候,可没想让你伤害我的徒弟!让你变得这么任性!”
青安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愤愤道:“怎么!你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揍我教训我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死孩子就是欠抽!
只是即使把青安的半条命都打没了,乐安的腿也回不来了!
燕沁似乎还觉得有些不解气,直接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青安呜咽了一声,知道自己打不过,朝着光亮处跑去:“我是皇子了,你不能打我!”
青安本以为自己还会被追着打。
可当他停在桌案前时,燕沁还站在黑暗里,有些呆滞的举起拳头,满脸惊愕的盯着自己的脸看。
青安循着她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这张脸是被你打烂了吗?”
真是人在吃风沙,黑锅天上来。
“我当时身在边关,与我有何干系?”燕沁寒着脸,心里一万个不明白。
虽然青安是她救的,可此事隐秘,只有青安和香梅知道。
而乐安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无忧无虑,除了温贵妃时不时有些疯狂之外,乐安这辈子还算是顺风顺水,对待自己也足够尊重,哪里会因为自己而和人比武。
徐太医则是面露尴尬,抹去额头莫须有的汗水。
“据说,是青安殿下初来乍到,得知乐安殿下有个自小陪着长大的先生,于是心生嫉妒才提出比武,也想让您做他先生。”
简直幼稚至极!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那乐安为何会答应?”
“听说,是乐安殿下不想让您做青安殿下的先生,这才应战。”
她觉得乐安这辈子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简直是没事找事。
“如今青安殿下何在?”
“被皇上禁足在长明殿中,不过倒是看不出训诫的意思,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只是单纯的不让青安殿下出门而已。”
燕沁长叹了一声,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欠青安和乐安这两个孩子的。
如今知道乐安是她的徒弟乐易,自然是得护着。
这个叫青安的,勉强和青予安撞了名字,而且他这条命也是自己保下的,怎么说这段孽缘是她自己牵成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在沙漠边界的消息送到盛京来之前,她就好好解决一下这两个孩子的事情。
既然青安被禁足,其他人还是能畅通无阻,那她就去一趟。
两年未见,他怕还是之前那个古怪性子。
燕沁来到长明殿,方才得见门窗紧闭,窗上更覆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纱,遮蔽阳光,让整个殿中堕入一片沉甸甸的黑里,唯有里间的寝殿里亮着微弱的烛火。
燕沁循着光踏入其中,绕过屏风,却只看见桌案上还未干涸的墨迹。
“青安殿下?”燕沁低声呼唤。
疾风陡然从背后袭来,掠起燕沁耳边几缕碎发。
突刺而来的拳头却被燕沁转身,轻而易举的纳入掌心,一片迷蒙的黑暗里还能听到他的轻笑:“你的武功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殿下,还请停手。”
这里可不是宫外那种自由的地方。
燕沁蹙眉,用了些力道将他重新推入黑暗里,再习以为常的向上位者躬身行礼,表示恭敬:“青安殿下金安,还请饶恕燕沁方才的失礼。”
黑暗里的青安踉跄了几步,呼吸随着燕沁的动作而粗重了几分。
“起来,我讨厌你这样卑躬屈膝的。”
“我也讨厌,但这里可不是外面。”
燕沁顺势挺直了腰板,隐约能看见黑暗里的一个人形的轮廓,感觉青安比两年前还要高上许多,身量也更加健硕。
“那是不是只要你做了我的先生,就不用再对我卑躬屈膝的了?”青安发问。
燕沁则觉得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像是乐安有的东西,他也想得到。
这性子跟小时候的他一样,像是没有变过。
燕沁摇头:“算来你和乐安差不多时日出生,而今也有十七岁了,哪里还需要我这样的习武先生教导?”
“怎么不需要?”青安不满的冷嗤了一声,“我问过香梅,我和乐安出生的时辰差不多,我也是父皇的孩子,可为什么他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得到你的宠爱,我就不能呢?”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重伤了乐安吗?”燕沁冷眼。
“是他学艺不精,有你这样的先生还能学成那种样子,实在是让我觉得不值,所以动手的时候狠了些。”青安似乎是得意的笑了起来,笑的整个人都在打颤。
燕沁心里的怒火也被他的笑声点燃:“你觉得伤害人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青安看见燕沁的怒容,勉为其难的收起了笑脸:“别生气嘛,你是想为了乐安来揍我一顿吗?”
当然想揍你一顿。
可是青安现在已经是皇子,而燕沁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她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一个皇子。
更不用说,她今天在这里打了青安,明天皇上就能借此为由,直接把账算到温贵妃和乐安的头上,更加得不偿失。
燕沁只是捏紧了拳头,低声道:“燕沁不敢对皇子动手,今日过来,燕沁只是希望青安殿下知道,日后有燕沁在,绝不希望看见青安殿下下重伤伤人。”
“你怎么这么在乎那个软脚虾!”青安愤愤不平的出声。
“乐安殿下是您的兄弟。”燕沁耐着性子开口。
青安在黑暗里沉默了良久,随之响起的是长刀出鞘的声音,片刻间,一柄长刀已经横在了燕沁的脖颈上,半是威胁,半是调笑:“别一口一个乐安的叫着,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听,就准备割断我的喉咙吗?”燕沁嗤笑一声,指腹缓缓的扣上青安手里的长刀,“青安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即使贵为皇子,在寝殿里私藏兵刃亦是不被允许的。”
青安扬眉:“所以呢?”
“作为侍卫,我当然可以履行职责了,准备好被揍了吗?”
燕沁勾唇一笑,反手打落青安手里的长刀,抄起拳头就朝着他的面门打了过去,嗓子里还低吼着,“我当初救下你一条性命的时候,可没想让你伤害我的徒弟!让你变得这么任性!”
青安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愤愤道:“怎么!你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揍我教训我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死孩子就是欠抽!
只是即使把青安的半条命都打没了,乐安的腿也回不来了!
燕沁似乎还觉得有些不解气,直接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青安呜咽了一声,知道自己打不过,朝着光亮处跑去:“我是皇子了,你不能打我!”
青安本以为自己还会被追着打。
可当他停在桌案前时,燕沁还站在黑暗里,有些呆滞的举起拳头,满脸惊愕的盯着自己的脸看。
青安循着她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这张脸是被你打烂了吗?”
“你……”
燕沁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双眼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就在上界的时候,拥有着双眼的男人同她一起陷入柔软的被褥,同她一起跃下轮回台。
更是这个人,想要为自己解决心魔。
燕沁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只有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加速跳动着。
只是理智在告诉她,这个世界的运转并不正常,也许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青予安,只是眉眼间有些相似。
青安察觉出她的异常,又有些担忧的朝她走过来,用被燕沁打得青紫的手抚上她微红的眼眶,不解:“明明是你打了我,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燕沁被他冰凉的手激的一颤。
旋即想起自己还能用灵力探查他的灵魂,可仅剩的灵力已经开始溢散,等燕沁将其打入青安体内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隔开了。
燕沁瞳仁微微一缩,这感觉,像是天道在排斥她的探查。
这意味着青安对天道很重要,所以才会如此护着他。
可天道才不会维护上界下来的人,一来天道没这个本事改变他们的命数,二来天道若是护着上界的人,上界的人又该怎么历劫。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青安才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
“你不是他。”燕沁缓缓的推开了他,转身欲走,可回过神来时又问他,“你和乐安是同时出生的吗?”
青安不明白她怎么这么问,只是摸了摸脸上的伤口:“香梅说,我比他晚出生一点,当初不是你送我离开的吗?怎么还要扭头来问我?”
燕沁眸光一沉。
当日的天生异象她记得很牢,在她抱住乐安的时候,天边从阴转晴,加上她对乐安身上帝后气息的熟悉,所以让她误以为乐安就是青予安。
可如果,当初的天生异象是两个同时发生的呢?
燕沁细想青安上半辈子坎坷的一生,似乎有了答案。
天选之子总是多磋磨。
“只是问问罢了,日后别让我看见你欺负乐安。虽然我们上下有别,但要找你这种臭屁小孩儿的错漏,我也是找得到的。”
燕沁抛下这句狠话之后,就转身离开。
她现在已经拿捏不准该去哪里寻找青予安的下落,而且左右猜测下来,反而让她脑子里一团乱。
乐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边界外为什么不是一片虚无,而是轮回台里的大千世界?
而青安明明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却为何会和青予安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难道是巧合吗?
思绪繁杂,燕沁目光沉沉,决定等到沙漠边界的消息之后,要再去探寻一遍。
说不定找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加以利用,反而能更好的找到青予安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燕沁抬头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处,缓缓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只是帝君,为何偏偏要给他们选择这样一方奇怪的世界呢?
与此同时,轮回台上的帝君透过水镜,直面对上了燕沁澄澈的眼,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愁容,夹带着几分愤怒。
只是燕沁对此一无所知,刚准备迈腿离开的时候,青安又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你揍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是。”燕沁回头应答,本想狠下心来好好教训一趟这孩子,但面对那双和青予安一样的眼睛,她实在是下不去手。
青安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我想你陪着我。”
“我不想。”
“但这十七年里,只有你陪过我那么久。”
青安还想追出来,却被门口的护卫们用长枪拦住,只能像是一只笼中困兽一样,紧紧盯着燕沁,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那双眼睛真的太犯规了。
燕沁的心一下就软了,但想到他对乐安做过的事情,还是狠下心来,朝着长明殿的大门走去:“等你有心悔过,我兴许可以考虑。”
“血衣客!”青安不甘心的在背后叫着。
燕沁头也不回的离开,青安的肩膀也耷拉下去,转身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有人走到他的面前,轻笑道:“你想得到燕沁吗?”
“我得不到。”青安点燃了手边的烛火,看着他如今的养母苏氏皇后,目光沉沉如寒冰,“我只能求得她待在我的身边,她是烛火,我是飞蛾,我明白这一点的。”
皇后早已容颜老去,可唯有骨子里的端庄典雅没有被摒弃,她缓步走到青安的面前,如同他的亲生母亲一样,抬手搭在青安的肩上。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哪里需要求着谁留在你的身边。”
“反正留不住她。”青安倒是没有拒绝皇后的动作。
皇后低笑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你明明知道她在意松林镇的那些人,只要你肯桎梏住她的软肋,即使是燕沁那样冷如寒铁的人,肯定也愿意雌伏于你的身下。”
青安的目光随着皇后发间的步摇而去,蓦地勾了勾唇角。
“我不屑于这么做,她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那我就看着。”皇后嘲笑了一句,转身从黑暗里离开。
青安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重新走到桌案前,看着那还未写完的燕沁二字,反而先提笔,轻轻的落下一个‘白’字,心里有些想法在疯狂的滋生。
而在窗外,皇后满意的注视着青安下笔的的动作,扭头看向身边披着斗篷的香梅:“这么多年,你把他教导的很好。”
“也多亏了皇后娘娘两年前的帮忙。”香梅阴恻恻的笑起来,“虽然当初我没想到青安会迷恋燕沁这种老女人,但无论如何,他愿意为了燕沁到深宫里来,也愿意做您的养子。”
皇后的目光落在香梅那扭曲的两指上:“虽然本宫讨厌燕沁,但若是青安喜欢的话,本宫也不介意撮合一番。”
“燕沁配不上青安殿下……”
“配不配得上,都让他自己来决定吧。”皇后抬手抵在了香梅的唇上,“你把他教导成了野兽,如今却指望野兽放弃自己的猎物吗?香梅,你我只要摒弃前嫌,让季家和苏家再创辉煌便可。”
听到季家和苏家两个词,香梅乖巧的闭上了嘴。
如果不是为了复兴季家,她怎么会选择跟狠辣的皇后合作呢?
一切都是为了大计。
“你……”
燕沁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双眼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就在上界的时候,拥有着双眼的男人同她一起陷入柔软的被褥,同她一起跃下轮回台。
更是这个人,想要为自己解决心魔。
燕沁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只有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加速跳动着。
只是理智在告诉她,这个世界的运转并不正常,也许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青予安,只是眉眼间有些相似。
青安察觉出她的异常,又有些担忧的朝她走过来,用被燕沁打得青紫的手抚上她微红的眼眶,不解:“明明是你打了我,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燕沁被他冰凉的手激的一颤。
旋即想起自己还能用灵力探查他的灵魂,可仅剩的灵力已经开始溢散,等燕沁将其打入青安体内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隔开了。
燕沁瞳仁微微一缩,这感觉,像是天道在排斥她的探查。
这意味着青安对天道很重要,所以才会如此护着他。
可天道才不会维护上界下来的人,一来天道没这个本事改变他们的命数,二来天道若是护着上界的人,上界的人又该怎么历劫。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青安才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
“你不是他。”燕沁缓缓的推开了他,转身欲走,可回过神来时又问他,“你和乐安是同时出生的吗?”
青安不明白她怎么这么问,只是摸了摸脸上的伤口:“香梅说,我比他晚出生一点,当初不是你送我离开的吗?怎么还要扭头来问我?”
燕沁眸光一沉。
当日的天生异象她记得很牢,在她抱住乐安的时候,天边从阴转晴,加上她对乐安身上帝后气息的熟悉,所以让她误以为乐安就是青予安。
可如果,当初的天生异象是两个同时发生的呢?
燕沁细想青安上半辈子坎坷的一生,似乎有了答案。
天选之子总是多磋磨。
“只是问问罢了,日后别让我看见你欺负乐安。虽然我们上下有别,但要找你这种臭屁小孩儿的错漏,我也是找得到的。”
燕沁抛下这句狠话之后,就转身离开。
她现在已经拿捏不准该去哪里寻找青予安的下落,而且左右猜测下来,反而让她脑子里一团乱。
乐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边界外为什么不是一片虚无,而是轮回台里的大千世界?
而青安明明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却为何会和青予安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难道是巧合吗?
思绪繁杂,燕沁目光沉沉,决定等到沙漠边界的消息之后,要再去探寻一遍。
说不定找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加以利用,反而能更好的找到青予安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燕沁抬头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处,缓缓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只是帝君,为何偏偏要给他们选择这样一方奇怪的世界呢?
与此同时,轮回台上的帝君透过水镜,直面对上了燕沁澄澈的眼,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愁容,夹带着几分愤怒。
只是燕沁对此一无所知,刚准备迈腿离开的时候,青安又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你揍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是。”燕沁回头应答,本想狠下心来好好教训一趟这孩子,但面对那双和青予安一样的眼睛,她实在是下不去手。
青安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我想你陪着我。”
“我不想。”
“但这十七年里,只有你陪过我那么久。”
青安还想追出来,却被门口的护卫们用长枪拦住,只能像是一只笼中困兽一样,紧紧盯着燕沁,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那双眼睛真的太犯规了。
燕沁的心一下就软了,但想到他对乐安做过的事情,还是狠下心来,朝着长明殿的大门走去:“等你有心悔过,我兴许可以考虑。”
“血衣客!”青安不甘心的在背后叫着。
燕沁头也不回的离开,青安的肩膀也耷拉下去,转身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有人走到他的面前,轻笑道:“你想得到燕沁吗?”
“我得不到。”青安点燃了手边的烛火,看着他如今的养母苏氏皇后,目光沉沉如寒冰,“我只能求得她待在我的身边,她是烛火,我是飞蛾,我明白这一点的。”
皇后早已容颜老去,可唯有骨子里的端庄典雅没有被摒弃,她缓步走到青安的面前,如同他的亲生母亲一样,抬手搭在青安的肩上。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哪里需要求着谁留在你的身边。”
“反正留不住她。”青安倒是没有拒绝皇后的动作。
皇后低笑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你明明知道她在意松林镇的那些人,只要你肯桎梏住她的软肋,即使是燕沁那样冷如寒铁的人,肯定也愿意雌伏于你的身下。”
青安的目光随着皇后发间的步摇而去,蓦地勾了勾唇角。
“我不屑于这么做,她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那我就看着。”皇后嘲笑了一句,转身从黑暗里离开。
青安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重新走到桌案前,看着那还未写完的燕沁二字,反而先提笔,轻轻的落下一个‘白’字,心里有些想法在疯狂的滋生。
而在窗外,皇后满意的注视着青安下笔的的动作,扭头看向身边披着斗篷的香梅:“这么多年,你把他教导的很好。”
“也多亏了皇后娘娘两年前的帮忙。”香梅阴恻恻的笑起来,“虽然当初我没想到青安会迷恋燕沁这种老女人,但无论如何,他愿意为了燕沁到深宫里来,也愿意做您的养子。”
皇后的目光落在香梅那扭曲的两指上:“虽然本宫讨厌燕沁,但若是青安喜欢的话,本宫也不介意撮合一番。”
“燕沁配不上青安殿下……”
“配不配得上,都让他自己来决定吧。”皇后抬手抵在了香梅的唇上,“你把他教导成了野兽,如今却指望野兽放弃自己的猎物吗?香梅,你我只要摒弃前嫌,让季家和苏家再创辉煌便可。”
听到季家和苏家两个词,香梅乖巧的闭上了嘴。
如果不是为了复兴季家,她怎么会选择跟狠辣的皇后合作呢?
一切都是为了大计。
皇后和香梅走后。
长明殿里的烛火一盏一盏的被点燃,青安扬手掀翻了手边的砚台,任由墨水倾洒整个桌案,也盖过了纸上的白字。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出声询问:“殿下?”
“叫人进来收拾。”
青安吩咐了一句,便看见几个公公宫女鱼贯而入,片刻就将他的桌案整理如新,又悄然退出。
其中竟然没有一个青安熟悉的面孔。
看来香梅不仅答应了苏敏皇后的合作,还全权把自己托付给了皇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留下,生怕他就此反悔。
“怪不得血衣客这么不想我回到皇宫,的确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青安褪去身上染墨的长衫,露出的半截手腕手腕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旧伤,嘴里还喃喃自语,“不过比起外面,还是这里的奴才更听话些。”
青安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吩咐外面的人:“找人偷偷跟着血衣客,无论她做什么事情都一一向我汇报。”
“是。”宫人们不敢违拗青安的命令,还特意挑了个脸生的小太监跟着。
小太监一路跟着燕沁来到了太医院。
燕沁从徐太医手里接过乐安的药,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告诉徐太医:“青安殿下身上似乎还有些外伤,劳烦徐太医注意些。”
徐太医的手狠狠抖了一下:“青安殿下被禁足,怎会……”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总不能说是我打的吧。
在青安这个臭小孩儿跟前逞强是一回事,可这宫中的上下尊卑就是另外一回事。
徐太医这才没有问,嘴里却嘀嘀咕咕这件事情,正被青安找来的小太监给听了去。
小太监回到长明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告,青安竟是扣着青紫的手臂笑了起来:“她真温柔。”
小太监满脸震惊:“可殿下您的伤,不是正在燕沁大人离开后出现的么,燕沁大人这样打了您,您怎么还……”
青安陡然敛去脸上的笑容,扬手吩咐。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殿下饶命啊!”小太监被抓着吱哇乱叫。
青安的目光却掠过门口站着的一众人:“血衣客是个什么样的混蛋,我清楚的很,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奴才来说些什么。”
宫人们齐齐跪在地上,都明白这位殿下分明也是维护燕沁的,日后只怕白燕沁真的能在皇宫里横着走。
门口有人来通禀:“青安殿下,徐太医到了。”
“都退下,请徐太医进来。”
青安垂眸,懒懒的往椅子上一靠。
等徐太医进来的时候,青安面色苍白,无比虚弱的坐着,惊得徐太医赶紧上前诊脉,觉得奇怪:“殿下的外伤似乎并不严重。”
“不严重?”
青安说着,靠着内力催出一口血沫来,“这还不够严重?”
徐太医惊得双腿发软,赶紧再次诊脉,虽诊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可也不能当着青安殿下的血沫说不严重,只好憋出一句:“兴许是青安殿下前些日子受伤留下了隐患,病痛还未根除,老夫这就去给殿下开一副调养身子的药来。”
“仅此而已?”青安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冰冷的目光落在徐太医的身上,“莫不是徐太医只顾着照顾乐安兄长,无暇顾及我这个禁足皇子了?”
“不……不是。”徐太医汗如雨下,膝盖都软了。
青安这才收回目光,半阖着眼:“既然不是,就请徐太医在我的病症上多下点功夫。”
“是。”
徐太医将头埋得更低,离开长明殿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
青安则坐在长明殿的一片黑暗里勾了勾唇角,有些迷恋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青紫。
徐太医无法,只能继续为两位殿下医治。
只是乐安殿下是留下了病根,需要缓缓治之,而另一位青安殿下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外伤和内伤,逼得他不敢轻易用药,只能流水一样的补血药膳送入长明殿中。
燕沁过了几日再来找徐太医,却不见其人,只好问其他太医:“徐太医何在?”
“燕沁大人,徐太医去长明殿给那位殿下看伤了。”
“看伤?”燕沁当初的确是想教训这臭小子一顿,可到底顾忌他是皇子、又是个年轻孩子,到底是没下狠手,更没伤到内里才对。
怎么过去这么多天,伤还没好?
另一位太医面露难色:“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徐太医每次回来都是愁容满面的,想来是之前比武伤到内里,还需要好好调养一番吧。燕沁大人要是着急的话,不然……”
“不必换人,徐太医照顾乐安长大,我更放心些。”
燕沁转身离开,心里总是不自觉的去在意青安。
可想到青安对乐安下了重手,她终究是没去长明殿一趟。
虽说比武是多意外,可燕沁想到乐易是自己的徒弟,更是帝后的孩子,自然是更多偏袒些。
青安则在长明殿里吃了几日的补药,已经有些不耐,打翻了汤药碗,还不忘问长明殿的宫人们:“血衣客最近就没什么其他的动向吗!”
“燕沁大人每日恪尽职守,除了御前听命和值守外,不是守在乐安殿下身边,就是去太医院拿药,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动向。”宫人们战战兢兢的回答。
“我就知道她更在乎那个软脚虾!”
青安低呵斥了一声,眼眶却微微泛红起来。
分明以前他在雨中高热的时候,燕沁就愿意出面保护自己。
为什么他如今特意借着徐太医放出消息,燕沁却不来看自己了!
“罢了,既然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去找她的麻烦好了。”青安敛去神色,勾手招来了个宫女,“你去常曦殿外候着。”
“常曦殿?”那不是乐安殿下如今的居所么?宫女不解。
“常曦殿外有个湖。”青安的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勾住了宫女的衣襟,半拖半拽的将人拉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宫女的眼神霎时慌乱起来:“可奴婢不会……”
“不会,岂不是更好?”青安勾了勾唇角,抬手捏着那宫女的下巴,目光阴冷,“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了,我给你厚葬。”
皇后和香梅走后。
长明殿里的烛火一盏一盏的被点燃,青安扬手掀翻了手边的砚台,任由墨水倾洒整个桌案,也盖过了纸上的白字。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出声询问:“殿下?”
“叫人进来收拾。”
青安吩咐了一句,便看见几个公公宫女鱼贯而入,片刻就将他的桌案整理如新,又悄然退出。
其中竟然没有一个青安熟悉的面孔。
看来香梅不仅答应了苏敏皇后的合作,还全权把自己托付给了皇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留下,生怕他就此反悔。
“怪不得血衣客这么不想我回到皇宫,的确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青安褪去身上染墨的长衫,露出的半截手腕手腕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旧伤,嘴里还喃喃自语,“不过比起外面,还是这里的奴才更听话些。”
青安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吩咐外面的人:“找人偷偷跟着血衣客,无论她做什么事情都一一向我汇报。”
“是。”宫人们不敢违拗青安的命令,还特意挑了个脸生的小太监跟着。
小太监一路跟着燕沁来到了太医院。
燕沁从徐太医手里接过乐安的药,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告诉徐太医:“青安殿下身上似乎还有些外伤,劳烦徐太医注意些。”
徐太医的手狠狠抖了一下:“青安殿下被禁足,怎会……”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总不能说是我打的吧。
在青安这个臭小孩儿跟前逞强是一回事,可这宫中的上下尊卑就是另外一回事。
徐太医这才没有问,嘴里却嘀嘀咕咕这件事情,正被青安找来的小太监给听了去。
小太监回到长明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告,青安竟是扣着青紫的手臂笑了起来:“她真温柔。”
小太监满脸震惊:“可殿下您的伤,不是正在燕沁大人离开后出现的么,燕沁大人这样打了您,您怎么还……”
青安陡然敛去脸上的笑容,扬手吩咐。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殿下饶命啊!”小太监被抓着吱哇乱叫。
青安的目光却掠过门口站着的一众人:“血衣客是个什么样的混蛋,我清楚的很,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奴才来说些什么。”
宫人们齐齐跪在地上,都明白这位殿下分明也是维护燕沁的,日后只怕白燕沁真的能在皇宫里横着走。
门口有人来通禀:“青安殿下,徐太医到了。”
“都退下,请徐太医进来。”
青安垂眸,懒懒的往椅子上一靠。
等徐太医进来的时候,青安面色苍白,无比虚弱的坐着,惊得徐太医赶紧上前诊脉,觉得奇怪:“殿下的外伤似乎并不严重。”
“不严重?”
青安说着,靠着内力催出一口血沫来,“这还不够严重?”
徐太医惊得双腿发软,赶紧再次诊脉,虽诊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可也不能当着青安殿下的血沫说不严重,只好憋出一句:“兴许是青安殿下前些日子受伤留下了隐患,病痛还未根除,老夫这就去给殿下开一副调养身子的药来。”
“仅此而已?”青安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冰冷的目光落在徐太医的身上,“莫不是徐太医只顾着照顾乐安兄长,无暇顾及我这个禁足皇子了?”
“不……不是。”徐太医汗如雨下,膝盖都软了。
青安这才收回目光,半阖着眼:“既然不是,就请徐太医在我的病症上多下点功夫。”
“是。”
徐太医将头埋得更低,离开长明殿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
青安则坐在长明殿的一片黑暗里勾了勾唇角,有些迷恋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青紫。
徐太医无法,只能继续为两位殿下医治。
只是乐安殿下是留下了病根,需要缓缓治之,而另一位青安殿下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外伤和内伤,逼得他不敢轻易用药,只能流水一样的补血药膳送入长明殿中。
燕沁过了几日再来找徐太医,却不见其人,只好问其他太医:“徐太医何在?”
“燕沁大人,徐太医去长明殿给那位殿下看伤了。”
“看伤?”燕沁当初的确是想教训这臭小子一顿,可到底顾忌他是皇子、又是个年轻孩子,到底是没下狠手,更没伤到内里才对。
怎么过去这么多天,伤还没好?
另一位太医面露难色:“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徐太医每次回来都是愁容满面的,想来是之前比武伤到内里,还需要好好调养一番吧。燕沁大人要是着急的话,不然……”
“不必换人,徐太医照顾乐安长大,我更放心些。”
燕沁转身离开,心里总是不自觉的去在意青安。
可想到青安对乐安下了重手,她终究是没去长明殿一趟。
虽说比武是多意外,可燕沁想到乐易是自己的徒弟,更是帝后的孩子,自然是更多偏袒些。
青安则在长明殿里吃了几日的补药,已经有些不耐,打翻了汤药碗,还不忘问长明殿的宫人们:“血衣客最近就没什么其他的动向吗!”
“燕沁大人每日恪尽职守,除了御前听命和值守外,不是守在乐安殿下身边,就是去太医院拿药,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动向。”宫人们战战兢兢的回答。
“我就知道她更在乎那个软脚虾!”
青安低呵斥了一声,眼眶却微微泛红起来。
分明以前他在雨中高热的时候,燕沁就愿意出面保护自己。
为什么他如今特意借着徐太医放出消息,燕沁却不来看自己了!
“罢了,既然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去找她的麻烦好了。”青安敛去神色,勾手招来了个宫女,“你去常曦殿外候着。”
“常曦殿?”那不是乐安殿下如今的居所么?宫女不解。
“常曦殿外有个湖。”青安的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勾住了宫女的衣襟,半拖半拽的将人拉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宫女的眼神霎时慌乱起来:“可奴婢不会……”
“不会,岂不是更好?”青安勾了勾唇角,抬手捏着那宫女的下巴,目光阴冷,“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了,我给你厚葬。”
燕沁脊背发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连带着手里的汤药也轻轻摇晃。
乐安半靠在床边,见燕沁神情恍惚了一瞬,不由得问:“先生莫不是这几日当值又照顾我,有些累着了?”
燕沁回过神来,继续将手中的汤药吹凉了,送入乐安的口中。
“倒也不是疲累,只是近些日子天气渐渐凉了,方才吹了些风,又到你这暖炉一样的殿内走一遭,身体有些不爽利而已。”
“芙蓉,将屋子里这些暖炉都撤了吧。”乐安当即吩咐。
芙蓉赶紧带着人入内,惊得燕沁连连摇头:“不能撤,乐安的腿伤……”
燕沁话还没有说完,乐安的手就轻轻搭上她的手背,郑重其事的说:“我的腿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而且这暖炉太多,屋子里的确太热,我都出汗了。”
燕沁这才没有制止芙蓉的动作,也没看见芙蓉眼底的惶恐。
芙蓉带着一众人退下,正听背后几个宫女嘀嘀咕咕。
“乐安殿下方才那是碰了燕沁大人的手么?”
“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不过乐安殿下从小是燕沁大人带着长大的,想来也没什么。”
“小时候自然没什么,可乐安殿下如今正值盛年,身边每个可心的人儿,就只有这么个三十的老女人……”
芙蓉听得刺耳:“乐安殿下和燕沁大人也是你们能置喙的吗?还不去做事!”
“是!”宫女们还是第一次见好脾气的芙蓉发脾气,忙退了出去。
殿内的燕沁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放下了汤药:“芙蓉像是发了脾气,我去看看。”
“先生。”乐安急急拽住她的衣角,“芙蓉近日来脾气总急躁些,先生不好去人家面前说教的。”
燕沁被抓着衣角,怕自己走快了害的乐安跌下来,便站在原地,还笑他:“而今乐安长大了,都成了我的先生,口口声声教训起我来了。”
“乐安不敢。”乐安赶紧松开了燕沁的衣角,更是委屈了。
燕沁无奈,之前那皮猴子一样的徒弟去哪儿了?
到了下界历劫,还真就成了小媳妇儿的可怜模样了。
燕沁无奈的折返回去,一直等到他喝完了汤药,方才说道:“这两日徐太医总是有事,没来给你看伤,等会儿我再去看一眼。”
“先生其实不用自己去的,叫芙蓉去……”
“总归没有我自己去来的安心。”
燕沁打断了他的话,心里想的却是芙蓉最近脾气不好,自己就多做点事儿。
可这话落在乐安心底,倒是如蜂蜜入口,甜滋滋的。
只不过乐安还是觉得秋日的天正是凉的很,非要燕沁穿上常曦殿的披风,才肯让她走。
燕沁也随他的小性子,裹着厚厚的披风出去倒也是舒服。
她一路朝着太医院走去,临到分岔路口处,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长明殿的方向,便又继续朝着太医院走去。
这条路上秋冬都少人,只因途中有个小湖,湖面的风在秋日里像是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救……救命啊!唔!”
湖面处传来求救声,燕沁赶紧循声过去,来到湖面处,就看见个小宫女快要被冰冷的湖水吞没,赶紧脱了披风往下跳。
小宫女溺水将死,燕沁一靠近,便牢牢将她抱住。
燕沁水性还算不错,虽然被人摁着吃了几口水,最终还是将人带着上了岸,冰冷的湖风往她身上一吹,可谓是透心凉,冰到骨子里去。
“咳咳……”宫女呕出几口水来,整个人被风吹的牙关打颤,还不忘回头看向燕沁,“多……多谢燕沁大人救奴婢。”
“有这谢人的功夫,倒不如离湖面远些。”
燕沁抖落一身的水珠,想了想,还是将这藏青色的披风搭在了宫女的身上,抬手将她裹紧,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赶紧回去暖和一下,下次别来这湖旁边了。”
宫女裹着厚厚干燥的披风,看着燕沁眼底的担忧,鼻尖一下就酸了,低低的哭起来。
刚想离开的燕沁听见她的哭声,又无奈的折返回来,抬手给她抹眼泪,把她扶起来:“受了委屈也忍着,这宫里可没人护着你。”
“奴婢知道。”宫女感觉到燕沁给自己抹眼泪的动作,哭得更凶了。
“……”
你知道个屁。
燕沁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心想这年纪的丫头大概就是多愁善感些,也更容易想不开,便只长叹了一声:“我送你回去。”
“呜呜,谢谢燕沁大人。”宫女就差没直接钻进她的怀里,“奴婢是长明殿的人。”
长明殿……
她跟青安究竟是个什么孽缘。
不过只是送个宫女而已,想来也不会怎么遇到青安就是。
可当她来到长明殿,宫女就一路带着她走到了偏殿,正当她觉得奇怪时,偏殿的门扉被打开,一只手猛地将她给拽了进去。
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
燕沁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拉自己进来的怪胎是谁。
“青安殿下是半点儿光都见不得么?”燕沁反手扣住了他的手,直接把人狠狠摁在门板上,听着他的脸砸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青安的手被反扣在腰后,脸上更是生疼,可心里却还是雀跃的,甚至笑出声。
燕沁听着,当即蹙眉:“笑什么,我看你的心思也见不得光!我是说这天,怎么会有宫女无缘无故的跌进湖里,还正巧被我撞见,原来你是想借着宫女引我到这里来!”
青安果真听话不笑了,可黑暗他的一双眼还是亮的惊人,得意的开口。
“那你不也跟来了么。”
燕沁额角青筋突突,他怎么能顶着青予安的一双眼做这种事情。
若是那宫女没等到自己,就此溺毙了该怎么办!
“我真是,恨不得好好教训你一顿!”燕沁猛地将他扯开,要开门离开,“下次别耍这种耍把戏,别逼得我揍你。”
燕沁的手还没碰到门闩,温热的怀抱就从身后而来,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像是不知道她浑身冷如寒霜,甚至还将下巴搭在她的颈窝里。
“你这臭小子……”燕沁的手肘就要朝着他的肋骨而去。
青安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腕,嘴里满是自责:“早知不用这种办法了,你的身子好凉,是不是很冷?”
“啪——”
燕沁直接打开了他的手,以手肘击中他的腰侧,将人狠狠打开。
青安在黑暗里踉跄了几步:“别这么生气,如果不是你一直不来看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为什么要来看你?”
燕沁冷眼,还想拉开眼前的大门,却发现大门已经从外反锁,隐约还能听到之前宫女那小声的道歉:“燕沁大人,都是奴婢对不起您。”
燕沁气愤的狠狠拍了一下门扉。
这宫女究竟是要怕到什么程度,才会为了青安任性的要求就去跳湖,甚至还把自己这个救命恩人跟个疯子反锁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青安的错。
燕沁回过身来,眼睛微眯试着适应长明殿偏殿里的黑暗,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你来看看我。”
青安这一次倒是没有急着靠近燕沁,而是远远的站着,“香梅跟我说了你的很多事情,我知道你救了我很多次,可你为什么讨厌我?既然讨厌我的话,为什么还要救我?”
燕沁抿嘴,想到门外的宫人,索性直接把青安拽进了偏殿的里面,确保无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方才开口解释。
“当初若不是知道你娘亲是个好人,我也不会轻易救你出皇宫。而后几次帮忙,只是我舍不得看你这样的孩子,就这么死在深宫的尔虞我诈里。”燕沁精准无比的攥着他的衣领,“但如果当初我知道你长大之后有这么混蛋的,或许就不会救你了。”
青安沉默了良久,正当燕沁再次准备破窗离开的时候,轻轻抓住了她的袖口。
“那是不是只要我改邪归正,你还是会些像以前一样护着我?”
“也许吧。”
燕沁长叹了一口气,比起和青安扯上关系,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帮助乐安站起来,又或者是等着边关的消息,有关于世界边界的消息。
燕沁朝着窗户走去。
背后的青安却缓缓抬起头来,幽深的眼死死的黏在燕沁的身后,终是开口道:“给血衣客开门。”
门锁打开的声音格外清晰,门扉被推开,大片的阳光渗透进黑暗的偏殿。
燕沁顺势转过身去,正对上青安失落的眼神。
用和青予安一样的眼神这样看着自己,真是有点犯规。
燕沁有一瞬的心软,开始反思自己对青安是不是太狠了些,等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燕沁还是停下脚步,指尖抵在青安的眉心。
“你都是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了,躺在床上养病的人也不是你,露出这种可怜的表情给谁看?”
青安顺势抬起头来,想要拍开燕沁的手,从来没人这样对他动过手!
可不知怎么的,青安却按捺住心底的叛逆,抬眸看她:“血衣客说的可都是字字真,像我这样的人,的确没有人会可怜。”
死小孩,真不讨喜。
燕沁咬牙收回了指尖:“摇尾乞怜,倒不如学着怎么去做个人。”
“怎么?在你眼里我连人都不算了?”
“顶多算个狼崽子。”燕沁侧目而视,微微上挑的眼神如冷芒落入青安的眼底,“以前在外面过的辛苦,用些花招和杀招也就罢了。而今你都回到皇上身边,甚至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就别动这些心思。”
青安愣了一下,仰脸看她,用和青予安一样的眼睛看着她,满眼都是欣喜:“你这是在教导我吗?”
“我本就是皇子的先生,教导几句又何妨?”
燕沁收回目光,她余光已经瞥见门外站着不少宫人,只留下一句,“但你要记住,乐安是你的兄弟,可他的腿被你而伤,这辈子你都欠他的。”
“记住这一点,你会当我的先生吗?”青安又问。
“……”
为什么青安总是执着于这件事情!
燕沁懒得理睬,她每天要应付后宫的女人和皇上,还要教导乐安,还要找青予安和这个世界的真相,已经无暇再顾忌更多的东西。
“你不说我也不问了,但你还不能走!”青安冲上前来抓住她的袖口,不等燕沁说话,就吩咐,“来人,去给血衣客拿套干净衣裳换上。”
“不需要。”燕沁就想赶紧走。
可青安却是执意不让:“秋日寒凉的很,你要是受寒倒下了,谁来帮乐安兄长恢复伤口呢?”
燕沁诧异:“你这么快就学会爱护兄长了?”
“只要是你教的,我自然都肯听。”青安趁着无人看见的时候,指腹轻轻的点在燕沁的手腕,更像是孩子表示亲昵的方式一样,“你多教教我,我才能学好。”
燕沁不答,她可不相信青安能这么快浪子回头。
不过她的确不想顶着寒风去一趟太医院,便跟着去换了一身衣裳。
宫女边给她换衣裳边给她道歉,燕沁连连摆手:“都是青安殿下自己的问题而已,与你无关……等等,这衣裳怎么回事?”
怎么如此贴身?
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宫女赶紧解释:“宫中备了好几套这类的衣裳,找出一两件合燕沁大人身的衣裳并不难。”
青安一个男人,要这么多女人衣裳做什么?
燕沁虽有不解,但青安毕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更没注意到新换上的披风里都是一层薄薄的兔绒,手艺精巧,更是罕见。
燕沁更衣而出,迎面就看见了正在给青安诊脉的徐太医。
徐太医也看见了燕沁:“燕沁大人怎么从内殿……”
“血衣客救了我殿里的落水宫女,这才换了一身衣裳。”青安已经开口解释,轻咳了几声,更不忘反手摁在了徐太医的腕骨上,低声道,“不必给我诊脉了,去找乐安吧,不然血衣客怕是要跟我闹了。”
“殿下慎言,燕沁只是履行职责,从未胡闹。”
燕沁低声纠正,也正好没看见徐太医眼底的惊慌失措。
“青……青安殿下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我还是在这里多诊一会吧。”徐太医汗如雨下的这诊脉。
青安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摁在他腕骨上的手,一言不发的给他诊脉。
燕沁蹙眉,想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便也没有出声阻挠,而是静静等待了两刻,徐太医才面色凝重的起身去开药,双腿都打颤着。
燕沁把徐太医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蹙眉问青安:“当真这么严重?”
青安难得沉默不语,只早早打发了徐太医跟着燕沁离开,又将大门一闭,继续禁足。
可这臭小子越是沉默,燕沁心底的担心就多一分。
按照青安的性子,若真有什么事情,那不得赶紧跟自己说,生怕错过示弱的机会少得了些疼爱。
路上,她只好问徐太医:“青安殿下的情况如何?”
徐太医被问得一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才说道:“青安殿下的伤口倒是没什么,只是曾经入宫前兴许受了些磋磨,内里的问题大大小小的不少……这两日也不知是和谁动了手,又加之天气转凉,体内的毛病就一并发作起来了。”
磋磨?
燕沁沉思良久,细细想到曾经见到青安的时候,便觉得他像是个被放养的野孩子,而且如今性子乖戾,不分是非,肯定跟香梅的教导脱不开关系。
香梅如今被仇恨蒙蔽了头脑,难不成,也逼着青安复仇吗?
想到这里,燕沁竟然有些可怜青安,一路带着徐太医回到常曦殿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乐安一眼就看见燕沁身上的新衣裳,更不难看出她身上的衣裳,都是用的盛京如今最时兴的料子,绝不是燕沁这种埋头苦学的人会买的东西……
定然是有谁买给燕沁的。
乐安伸出手让徐太医诊脉,边乖巧的看着燕沁:“先生穿这一身好看。”
燕沁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衣,感觉和自己平常穿的衣裳没什么不同,顶多是里衣的料子更软些。
“算不得好看,能穿就行。”
“先生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怎么还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乐安又问。
“路上遇见宫女落水,我就去救了一下,湿漉漉的送了那宫女回去,便得了这么套干净的衣裳。”
燕沁可不敢在乐安的面前提青安的名字。
乐安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咳嗽了几声:“原来是这样,外面这么冷,先生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徐太医和芙蓉照顾就可以了。”
听见他咳嗽,燕沁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多一个人照顾岂不是更好,你不用担心我。”
“先生快回去吧,芙蓉,赶紧去叫人给先生熬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可你刚才还咳嗽……”燕沁怎么走的开,生怕这些人伺候不到位。
“若是先生倒下了,谁来照顾我呢?”
乐安乖巧一笑,笑的燕沁心都软了,并没有过多强求,跟着芙蓉暂时离开。
只是走出几步,她才想起这句话似乎刚才也听过。
青安刚才好像也是这样打发她的。
“燕沁大人快点回去休息吧。”芙蓉催促。
“知道了。”燕沁点头,心想他们都是兄弟,有这样的默契也算是正常,便安心的跟着芙蓉离去。
却不知常曦殿里,乐安轻巧的反制住了徐太医的手,目光阴冷的和平日的善人模样截然不同,就连声音都是冷的。
“燕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你不一一告知,我便要你的脑袋!”
徐太医被吓得瞳仁一缩,赶紧将刚才所见所闻都说了个遍。
乐安的脸色也渐渐的阴沉了下去,随意打发了徐太医之后:“芙蓉。”
“奴婢在。”芙蓉赶紧从门外走来,“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你且好好跟着先生,别让长明殿的人靠近她。”乐安垂眸,长睫洒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芙蓉赶紧应下离开,将门扉关上。
乐安独坐在常曦殿里,如视珍宝的从旁边的矮柜里取出当年的满天星来,将其打开,他的瞳仁里倒映着漫天星辰,眼底的星辰渐渐被疯狂的占有欲所代替。
燕沁就像是这满天星的礼物一样。
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既然燕沁愿意将这等珍宝都送给自己,为何……为何不愿也将一颗心交给自己呢?
与此同时,芙蓉找了些人日日陪着燕沁,美其名曰是免得燕沁又惹出什么祸事来,毕竟如今后宫里的皇子和妃嫔争斗不断。
燕沁只当乐安是个小天使,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命令,带着几个小尾巴仍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倒是长明殿跟踪的几个宫人发现了问题,回来禀报。
青安却懒懒的靠在软榻之上,勾唇浅笑:“那就不用派人去跟了,再等些时候,等乐安能站起来了,血衣客自然不会如现在这么在意他,到时候……”
“到时候你才好趁虚而入?”
皇后苏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一进门就让人点燃了长明殿的烛火,旋即屏退了所有的仆从,目光落在内殿上,“你也别只顾着燕沁,倒也注意一下温贵妃派来的刺客们,这都第几波了?之前燕沁来的时候,可有发现?”
青安一看见苏敏,神色就冷淡下来,半死不活的往软榻上一靠,顺势拢住的脚上的血迹不被人看见:“我能让燕沁眼里只有我,她怎么也不会知道长明殿日日黑暗的秘密。”
皇后蹙眉,带着宫女撩开内殿的珠帘,里面的人早已经没了气息,身体扭曲、零散了一地,甚是可怖。
宫女干呕出声,苏敏也狠狠放下珠帘:“杀了就杀了,你这样未免做的太过了!”
“过吗?”青安抬眸,对上苏敏那双漂亮的眼,笑的开怀,“这刺客可是点名道姓让我别靠近燕沁,我怎么能忍?”
“可这如何悄悄处理?”皇后忍不住揉捏过眉心,这个野兽也太不好掌控了些。
“没事,长明殿的烛火还要歇一段,有许多时间可以给母后您处置。”
青安捏了块甜腻的糕点送入自己的嘴里,问,“母后您若真想让我去夺皇位,便先帮帮儿子的事情,早早让燕沁成为儿子的师父才好。”
皇后按捺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燕沁和这天下大业比起来,可不算什么?”
“偏我就好燕沁这口。”
青安拍了拍手里的糖粉,慵懒的站起身来朝着书房而去,“我就喜欢她对我若即若离,不惯着我的模样。但我更想当她的徒弟。”
苏敏连为什么都不想问了,转身离开,还是吩咐下人按照青安的想法去办。
而在书房之中,青安看着宣纸上燕沁两个字,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她为了乐安离去的背影,隐约还有白家人对自己关爱和照顾。
这辈子,除了白燕沁之外,还有谁真正在乎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吗?
既然白燕沁最在意的是她的徒弟。
那只要他也能成为白燕沁的徒弟不就行了。
三月间,燕沁一直陪着乐安重新站起来。
转眼秋去冬来,盛京里才吹了两场冬日寒风,天边便阴郁着落下漫天大雪,不出两日便堆积得厚厚的,倒映在窗纸上,照的整个屋中都是明亮。
燕沁在天刚亮的时候爬起身,耳边隐约听得白雪折竹些微声响。
吱吱呀呀着,反而让人静心。
“燕沁大人今日不必去常曦殿吗?”门外扫雪的宫人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燕沁仍是一身红衣,只是在这雪白一片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夺目,让人挪不开眼。
她听闻声音,摇头:“乐安殿下的伤好的差不多,的确不用我经常去。”
“那燕沁大人起这么早……”
“边关的一位将领朋友送来了书信,我去收。”燕沁勾唇,等待不及去看看有关于边界的消息。
她从门外的宫人那里得了信件,不顾天寒地冻吹风冷,边走边看起来。
算来她等了整整四个月才得到这些消息,但那将领的确心细,不仅是解释了沙漠里巨石林的事情。
另外还有三个地方,分别是海里的海之角,盆地泥淖的吞噬窟,还有山林里的某个地方,但山林因为遍地都是,暂时没说探查到哪个地方,也没名字。
燕沁看着心惊,简单想想这个大陆,晟朝的东南就是大海,西边就是盆地。
若是这两个边界正好就在晟朝附近,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些,大概除了晟朝和其他几个小国、部落,再没有其他的土地了。
燕沁不甘心的又细看了一遍,将几个关键地点找出来记下,便准备暂时离开皇宫,假借新年归家的借口去看看这几个地方。
来去大概也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
燕沁来到养心殿面见圣上,提到今年归家之事。
却见皇上讳莫如深的看着她良久,终是将手里批阅奏折的朱笔安置于旁。
“今年,你只怕是不能回去。”
“为何?”燕沁眉头紧蹙。
“青安入宫两年,还没有能降得住他的先生,前些时候,朕听说你和青安交好,还劝得他愿意看太医,认真治病。”皇上抬眸,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话,燕沁已经明白。
皇帝到底是多宠爱青安。
青安才被解除禁足一个月,又是罪妇之子,而今就这么遂了他的心意,让自己当他的先生去,未免太过纵容。
不过这话燕沁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黄公公却是笑的合不拢嘴,连忙将燕沁从养心殿里拉了出来,笑道:“恭喜燕沁大人啊,如今青安殿下和乐安殿下,可都是皇上心尖尖上的皇子,您日后成了他们的先生,便是离飞黄腾达不远了。”
燕沁神色却是如旧冷淡着:“那燕沁就多谢黄公公吉言,燕沁这便去一趟长明殿里,好好教导青安殿下就是。”
黄公公看着燕沁离去的背影,连连摇头:“燕沁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别人喜欢、在乎的东西,她倒是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燕沁一路踏着雪来到了长明殿。
长明殿里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燕沁想着自己也有几个月没有来过,便只在门口虚虚躬身行礼:“青安殿下。”
“你来了。”
青安的声音满是高兴,从黑暗里捧着卷书走来,竟还是赤足,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
燕沁看着,脱口而出:“天气这么冷,还不将鞋袜和外衣都穿上?”
青安反而光着脚在地上踢踏个不停,带着几分挑衅看她。
“你若还是血衣客的身份,我自然是不听,可你要是做我先生……”
“还不快去。”
燕沁以刀鞘砸在他的肩头。
若非是答应了做青安的先生,自然不敢这么对待青安。
青安被砸的一疼,眼底却满是笑意,又折返到寝殿里去更衣了,只是撩开黑暗里的珠帘,他嗅到地上的血腥味,微微皱起眉头来。
“来人。”青安低声唤了一句。
内殿里的人悄无声息的迎上来:“奴才们已经在很快解决这里的残局了,新的鞋袜也已经为殿下送来了。”
“快些,别让她瞧见。”
青安不怒自威,寥寥数字就让人胆寒。
内殿里的人在黑暗里摸着那些残肢,赶紧整理起来。
青安心里还有些烦躁,他刚解决了一批送死的人,更衣时,燕沁就来了,时机真是不凑巧。
他加快了速度换了衣裳,又带了个香囊在身上,朝着燕沁走来:“先生,今日学些什么?”
“雪天路滑,免得你受伤,便只去闲云阁的书院里看看书吧。”
燕沁鼻尖微动,看着青安的香囊,总觉得这味道是不是有点儿太重了。
青安感觉到她的目光,勾唇浅笑,抬手就探向了燕沁的手腕:“先生在这漫天雪白里如花娇艳,我这做徒弟的还不得添些花香。”
“……”
燕沁无语,他简直就是个花蝴蝶。
倒是让她想起了青予安曾经也是个流连上界的翩翩公子。
她漫无目的的想着,兴许青予安之前也是这样勾引仙子的,想着想着,嘴角竟是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青安看的有些痴了,手里的力道也松开来,反叫燕沁的手腕从自己掌心划走,顺带打了他一下:“看着我傻笑做什么,快去书院看书。”
“是。”青安捂着手背赶紧离开。
两人来到闲云阁里,青安坐下看书,燕沁便简单的查找这几个地方的书籍,一整日几乎都没有动过。
一直看到日落西山,青安已经坐不住,反观燕沁正秉烛读书,有些好奇的凑上前去,看见上面的字句,挑眉道:“话说,我以前小时候倒是见过这种地方,传闻里都说是有去无回,可我靠近却是迷路打转,怎么也走不过去。”
燕沁猛地抬起头来:“在山林里吗?还记得在哪儿吗?”
“就在山林里,可具体是哪儿我想不起来了。”青安装作沉思的模样。
燕沁叹了一口气:“不靠谱。”
青安挑眉,抬手点在燕沁的下巴上:“先生若想要徒儿靠谱,自然先得给点奖励。”
竟还讨好处讨到她跟前了!
燕沁皮笑肉不笑,扣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
一声急促的惨叫响彻在闲云阁的上空。
青安半撑着桌案,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沁:“你,你下手倒是狠。”
“作为先生,燕沁自然有权利处置青安殿下。”
燕沁将手上的书卷轻轻放下,似乎在等待青安继续说下去。
青安抬眸,看着燕沁那带着几分笑意的眼,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我曾经在松林镇住过一段日子,而后香梅想带着我继续往松林镇西南的地方走去,说是要看看那边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松林镇西南边,她所知道的只有几个小镇和城池,之外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然后呢?”
“后来我们走过了大概两个城池,越过关隘,外面有一大片山林,里面住着两个部落的人,那两个部落的人都十分好斗,香梅就带着我绕路而行,直至来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
青安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陷入回忆之中。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但永远记得白雾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更记得四周的鸟雀啼鸣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安静,青安说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微微蜷缩起来,“当时有一个向导说我们不该到这里来,香梅却还想继续,于是我们继续往里走,可不知怎么回事,四周有人掉队没了踪影,我们这才折返回去,才发现他们竟然都莫名走到外面去,香梅只说我们是迷路了……”
燕沁蹙眉,听起来倒是跟巨石林很相似。
只不过沙漠巨石林的那些人都被困在琉璃石头里,肉身和灵魂分开。
山林里这部分的人倒是奇怪。
燕沁从书院里拿出了晟朝附近的地图,让青安将地址画出来。
青安指了一个点,燕沁暗暗记下,此时才注意到天已经擦黑,又看了青安桌边已经看完的几本书,这才后知后觉的说道:“时日也不早了,早些回去。”
燕沁整理完手里的东西起身,袖口又被青安捉住。
“先生不送我回去吗?”
“你都是个大男人了,别让我来送。”
燕沁冷眼,就算你顶着青予安的眼睛装可怜也没用。
青安却没有放手,紧紧拽着:“先生怎么好这样,用完就丢?”
“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我送你就是!”
燕沁以书卷轻轻一敲他的脑袋,认命去拿灯笼。
青安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看的长明殿来的宫人们满脸震惊,他们很少看见青安殿下这么乖巧模样。
回长明殿的路上,青安看着灯笼里的光落在燕沁的红袖口上,忍不住笑弯了嘴角:“我这几个月可乖了,还送了不少补品给乐安,先生可有看到?”
“看到了。”燕沁点头,回头看他,“但你伤害乐安的事情,只靠着这些还远远不够,日后若你们还想比武,也要注意点到即止。”
“是!”
青安忙不迭的点头,被燕沁送回长明殿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而这一切,正被前来送宵夜的皇后看在眼里。
皇后看着燕沁提着灯笼远去,青安却还在原地,紧盯着燕沁的背影,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
皇后身边的宫女都忍不住开口:“燕沁可是皇上看中的物件,青安殿下若再藏不好自己的心思,怕是会出事。”
“出事?”皇后淡淡的瞥了宫女一眼,“本宫正愁不出事呢,你且去看看燕沁最近在找些什么,也帮忙找找,然后送到青安的手里去,让他想办法讨好讨好燕沁。”
“若是皇上……”
“去!”
皇后疾言厉色的开口,宫女这才忙不迭的去。
翌日,青安就收到有关于各类奇怪地方的地方志和一些小书,皇后同他用早膳的时候,提点道:“既然都来了宫里,自然是要完成心愿的,别拘着。”
“是,母后。”
青安恭敬的说着,但想到这些东西若能让燕沁高兴,心里也是开心。
等到去读书的时候,青安带上这些书卷,顺带将自己珍藏的白狐裘也带了过来,一见到燕沁,就献宝似的全部给她:“先生看看?”
燕沁接了书,却只是瞥了一眼那白狐裘:“这东西我还用不着。”
“用得着。”青安不由分说的用白狐裘把她包裹住。
软绵的狐毛蹭过脸颊,软乎乎的。
燕沁心里一软,便也没有拒绝。
青安则看着燕沁小小一只被团在白狐裘里,漂亮极了。
哪里看得出她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
小时候,他还要仰着脸看燕沁,而今,他只要轻轻一低头,眼睛里就能将整个燕沁都装下,这种想法让他心头一暖。
燕沁只顾着看书,没注意到青安的眼神,一路跟着走进书院。
“青安殿下,燕沁大人。”教书的李先生陡然出声。
燕沁这才抬起头来,见到李先生微微一拱手:“李先生,好久不见,身子可养好了些?”
“已经养好了,皇上还说乐安殿下的双腿已经能走路,青安殿下也被解了禁足,特意叫我回到书院来,不可叫皇子们懈怠了学业。”李先生拈着胡须,满脸和善。
回来的真好,也不用我天天到书院里陪着他们。
燕沁眼睛一亮:“既然先生回来了,那燕沁就不到先生这里找场子了,青安,你跟着李先生好好学就是。”
“……”
青安的嘴角一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被白狐裘包着的人儿离开。
这李先生来的真不是时候。
“殿下,里边请。”李先生朝他开口。
青安扬起一个浅浅的笑:“以后还请李先生多多指教。”
青安在书院的表现的魂不守舍,一等到下学,他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了燕沁。
正在御膳房里等吃的燕沁呛了一口,裹着狐裘在门口小凳上直咳嗽:“殿下怎么到这里了?”
燕沁呛得眼睛发红,青安看得心痒痒,走上前去帮她顺了顺气:“今晨的书还得跟先生讨论讨论呀。”
“随你。”燕沁拨开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这件事情。
有个见过的人一起商量,总比她一个人钻牛角尖的好。
青安和燕沁肩并肩的坐在御膳房的小凳前,手臂摩擦传来的温暖,让青安忍不住靠近,心里却想着该怎么让那个李先生滚蛋。
他更喜欢和燕沁待在一起。
燕沁渐渐也接受了青安这个小尾巴跟在身后。
只要她不是回到自己的屋中,或者是去乐安的常曦殿,青安便会一直跟着,总在她不耐烦的时候,提到有关边界的事情,让燕沁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口。
世界外面就是轮回台下面,燕沁至今都不能确定青予安究竟有没有落到这个世界里来,不解开这个世界的谜题,她怕是很难在没有灵力的地方找到青安。
“先生,我总觉得你在透过我看着谁。”青安有一天没头没脑的对她说。
燕沁回过神来:“你想太多。”
青安正在罚抄,忍不住抬头看燕沁:“李先生似乎被我气的不轻,是不是我太笨了。”
“当然……”燕沁很想说是,不过看着青安那可怜无辜的双眼。
即使是真正的青予安也很少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
燕沁的心还是软了下来,仔细分析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不是你蠢笨,而是这么多年香梅没好好教导你这些文武之类,再过些时日,总能赶上的。”
青安勾了勾唇角:“果然先生说的没错,只要我听话,先生就会顾着我。”
“你又不止我一个先生,李先生也是。”
燕沁勾唇浅笑,仍是将青安当做是个孩子来看。
青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旋即抬起头来:“不说这个,先生准备如果在盛京里过年节?”
“我自然是要去我先生的府上拜访。”
燕沁说完,芙蓉已经从外面扶着乐安走了进来:“殿下慢些。”
“乐安。”燕沁赶紧走过去,代替芙蓉搀扶着乐安,将他安置在书院的桌案前。
青安笔下一顿。
对了,今天是乐安重新回到闲云阁书院的日子。
乐安抬头,正对上青安冰冷的眼神,假意往燕沁的身上靠了靠,拽着她的袖口:“先生,腿还有点疼。”
“我看看。”
燕沁撩开衣摆,不甚在意的半跪在地上,轻轻捏了一下乐安的腿。
“咔嚓——”青安手里的毛笔折断成两截,耐着性子又拿了一支。
李先生回到书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怪异的场景,见燕沁还在给乐安看伤,赶紧轻咳了几声:“燕沁大人,您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
“徐太医特意教过我怎么看骨头,不会有什么意外的。”燕沁应答如流。
青安手中的第二支笔也被折断。
李先生看了一眼青安手里的笔,又无奈的看向燕沁:“燕沁大人到底是个女子……”
“我的年纪都能做她们娘亲了。”燕沁继续回答。
“……”
在座的人都纷纷安静下来。
青安按着抽搐的嘴角,才没彻底把第三支笔也给折断。
乐安张了张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保持沉默。
李先生无话可说,走过去看了一眼青安抄的书,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抄得都是些什么东西!牛头不对马嘴!”
“不对吗?”青安马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看向燕沁。
燕沁额角突突,给乐安看了腿之后就去看青安抄书,看着上面那蚂蚁爬的字,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青安殿下以前生活在乡野,有些不懂也实在是正常。”
李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乐安:“乐安殿下这些日子,温习过功课没有?”
乐安茫然的摇头,也看向燕沁:“先生没有要求过。”
“……”
天天照顾你们两个小屁孩儿,我是有分身吗!
燕沁突然觉得乐安最近也学不乖了,日日找事叫她过去,光是在常曦殿和长明殿两边跑,都耗费了她不少时间精力。
李先生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也绷断了,将桌子拍的震天响:“还请燕沁大人日后不要来闲云阁当和事佬了!不然老夫还怎么教导皇子们!”
“我现在就走。”
“以后也别来了!看看两个皇子都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李先生就差没指着燕沁的鼻子骂了。
燕沁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赶紧带着芙蓉跑了。
芙蓉难得看燕沁吃瘪的模样,赶紧解释道:“李先生虽是个脾气好的,但只要遇到有关于学生的事情,他就毛毛躁躁的,燕沁大人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
燕沁自然是知道,只是她总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些太黏自己。
也不知道李先生管不管得住。
燕沁几日没去闲云阁,正在屋中休息过冬,便看见青安找上门来,目光深深的盯着自己:“刚才李先生想要打我戒尺,我下意识还手了。”
燕沁加炭火的动作一僵,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青安。
“李先生,人在哪儿?”
“太医院。”青安抿了抿嘴。
“……”
燕沁恨不得把这炭火砸到他脸上,没了李先生,她不是又要全天候的跟着这两个臭小孩儿!
燕沁带着青安来到太医院,也没发现李先生的身影,倒是看见了带着芙蓉过来的乐安:“李先生呢?”
“咳咳。”乐安咳嗽了几声,垂下头去,“像是我前两日送给李先生的茶叶有些潮了,叫李先生吃坏了肚子,已然被送回宫外的府邸里去,怕是要休养个两三个月。”
青安的脸色微变,不经意的捉住燕沁的袖口。
乐安看见他的小动作,抬眸之时眼底一片冷意。
燕沁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抬手捂住心口。
她反复在心里说,他们还只是个孩子!
“罢了,李先生既然不在,我暂时盯着你们做功课就是,回书院。”
燕沁带着两人回到书院,也教不了什么,只盯着两人做功课,倒是青安先抱了两本书走上前来:“先生,之前您说的东西,我又找到些消息,您看看?”
“我看看。”燕沁习以为常的接过书,看了几眼,“这和你在山林里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地点是不是一样的?”
“听形容有些不同。”青安认真回答。
燕沁思绪飘远,世界如果有边界的话,本来边界就不局限一个地方,那如同巨石林和山林迷雾这样的地方,会不会就是这个世界四个缺口呢?
燕沁想入非非,全然没注意到青安和他肩并着肩坐着。
桌案前的乐安手指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墨水落在纸上,化作一个大大墨点。
如同在他心里也坠上一片黑。
“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呀?”乐安小心的凑上来询问。
燕沁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安,不着痕迹的挪开了些:“没什么事,乐安你继续做功课,青安你也回去,我自己看就行了。”
在燕沁心里,这两个孩子之前闹了那么大的矛盾,自然是碰面的越少越好。
而且……燕沁还记得第三世世界崩塌的事情。
虽然至今她还不知道原因。
但很有可能跟她知道前一世的东西有些关系,这一世她还是有之前的记忆,但她这一次藏得很好,起码没有直接跟天道的算法背道而驰,随性而为。
若是将这类事情强行告诉乐安,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乐安的脸色微变,但终究没有多问。
青安虽然被遣回,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的,坐下时更不忘看向乐安:“她有什么秘密也不会告诉你的,她看着你长大,只把你当个孩子。”
“你可比我还小呢,弟弟。”
乐安不咸不淡的反击,两个人四目相对,火花迸射。
燕沁对此一无所知,还是日复一日的过活。
只是久而久之,她自然会和知道更多的青安多说话,而且青安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有关于这些事情的书,让她看的眼花缭乱。
年节将至,燕沁早早的离宫去了鹤家,同鹤九冠一同过节。
乐安则吃了宫宴之后就离开,走到廊下的时候,正听见青安和皇后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说话。
“燕沁喜欢那些书就好。”皇后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还为青安整理好了衣领,浅笑道,“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去追,投其所好可还不够,更要叫她明白你的心意。”
青安不着痕迹的扫开她的手,眼底也没半分恭敬。
“儿子明白母后的好意,但如今燕沁已经懒得理睬乐安了,再过些时日,她便是我一个人的先生了。”
皇后的手僵在半空中:“随你高兴。”
而这些对话钻进乐安的耳朵里,无异于是成了挑衅。
原来皇后一个养母,都能这么支持青安看上燕沁的事情。
可为什么他的母妃不答应呢?
乐安不爽的回到常曦殿,翌日放鞭炮的时候,他还悄悄的问了温贵妃:“先生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想她了。”
温贵妃一下就变了脸色:“想她做什么,她如今在鹤家吃好喝好,无忧无虑,只怕都不会去管你这么个徒弟。”
“乐安知道了。”乐安垂下头来,指甲钻进掌心,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乐安在常曦殿里等了又等,一直到初五也没等到燕沁,好不容易等到燕沁要回来的消息,就听过来的徐太医说:“这些天正是化雪,外面冷的慌,为了殿下您的腿着想,还是不要外出去闲云阁的好。”
“我得去!”
我要是不去的话,那闲云阁里不就只有青安和燕沁两个人读书了吗!
青安对燕沁的心思可不单纯!
徐太医摇头:“为了殿下您的腿着想,还是不要去的话。”
“可我……”
“就按照徐太医说的办。”温贵妃款款从外走来,温柔如水的拂过乐安的额角,“母妃只想你好好的,少上几日的课也无妨。”
乐安张了张嘴,最终在温贵妃威胁的眼神里,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等燕沁带着些年节礼物回到常曦殿,就被芙蓉给拒之门外:“乐安殿下又惹贵妃娘娘不高兴了,您一过去,怕又是要吵起来。”
“贵妃娘娘没动手吧?”燕沁担忧。
“没动手,燕沁大人放心。”芙蓉顺势接过燕沁手里的东西,将她打发离开。
燕沁只当是这母子二人又闹脾气,转身离开。
反正这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重新回到书院里教书,年纪小的皇子也跟着过来读书,她也来者不拒的帮忙看功课,一直等到初七青安才迟迟而来,像是瘦了一点。
燕沁正想问问,青安便打发了几个弟弟妹妹,自顾自的坐到燕沁的身边,虚弱的说道:“有人给我下毒,先生。”
燕沁赶紧扣住他的手腕,果然发现气息微弱:“去太医院了吗?”
“母后说,不宜声张。”青安又往燕沁的颈窝里蹭了蹭,“这两日,先生能多陪着我一下吗?我怕有暗箭……”
“嗯,我会守在长明殿外的。”
燕沁自然是一口答应,心里已经开始思量,究竟是哪个皇子的母妃做的这种事情。
青安勾了勾唇角,悄然藏起了袖口里的小毒包。
果不其然,燕沁下学之后就陪着青安去了长明殿,裹着青安之前给她的白狐裘,守在廊下,寸步不离。
青安将窗户开了个缝隙,看着门外白色的那抹身影,私心膨胀。
是他让燕沁身上有了属于她的白色。
也是他被燕沁这么关心。
而不再是乐安特有的待遇了。
与此同时,常曦殿里的乐安也听见了消息,大为震惊:“先生怎么能去长明殿过夜!”
“殿下你别着急,燕沁大人似乎只是帮忙守门而已。”芙蓉赶紧将要起身的人摁了下去,急的满头大汗,回头训斥几个宫女,“谁让你们在殿下面前乱嚼舌根的!还不快滚!”
宫女们慌乱逃跑,乐安却双目赤红,攥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他听见了宫女们的闲话,芙蓉和母妃是不是要一直瞒着他!
可他却知道,燕沁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个女子,住在长明殿算怎么回事。
乐安打发走芙蓉,叫来另外的宫人询问,一番询问才知道:“青安殿下似乎是身子不舒服,皇后娘娘也染了风寒不方便照顾,这才让燕沁大人过去长明殿的。”
“不舒服……”
乐安喃喃自语,用金银堵住了这些宫人们的嘴。
等到夜深人静时,乐安看着自己的腿,缓缓抬起手来……
翌日,清晨。
燕沁靠坐在廊下的被褥中,陡然从梦中惊醒,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
闲云阁里的太监朝着她冲过来:“燕沁大人不好了,乐安殿下腿又受了伤,还跟贵妃娘娘吵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
燕沁赶紧起身,跟青安的宫女交代了一声,就朝外冲去。
好端端的,怎么就伤了腿!
还跟温贵妃吵起来?
常曦殿,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
乐安靠在软榻之上,腿上青紫淤血的地方已经被处理好。
而温贵妃虽然穿着华服,身上却已经再没有贵妃端庄的仪态,步摇的珠饰缠杂一处,眼眶发红的盯着乐安:“你为何要这么这么作践自己?”
乐安抿唇:“是儿子不小心才……”
“这说辞骗骗芙蓉她们兴许还行,本宫可是你的母妃,难道还不知道这伤口是意外,还是你蓄意为之!”温贵妃歇斯底里的喊着,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对着乐安吼,可当她听徐太医说,乐安的腿再慢一点就救治不急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乐安被戳破,只是缓缓抬起头来,良久之后才点头:“是我做的,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夜里没人发现你,这条腿难道你就不要了吗!”温贵妃冲上前去,弯下身子看他,“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哪里需要这般卑微的去求燕沁的好!”
听到燕沁的名字,乐安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母妃是发现了他对燕沁的感觉吗?
可很快,乐安就反应了过来,为何母妃有意对自己隐瞒燕沁的事情,脸色跟着阴沉下来:“母妃你既然知道儿子对燕沁的心思,为何还……”
“母妃将燕沁当做亲妹妹,你却是母妃的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她有这种心思!”温贵妃赶紧扣住了乐安的肩膀,“而且你根本不知道,燕沁根本就不是你能染指的东西,你千万不要……”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常曦殿。
温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被拍开的双手,难得震惊的盯着自己乖巧的孩子。
乐安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可一想起皇后对青安的支持,而自己母妃却如此排斥的事情,不由得怒从中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年你跟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的时候,只有她陪在我的身边,真心教导!她会藏着那些暗箭,告诉我可以安心睡觉,可母妃你呢,你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我这个后宫有多么险恶!”
温贵妃一时哑然,怒火也渐渐被点燃,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那是为了你好!不早一点知道,你该怎么在这后宫里活下去!”
“即使我不知道这些,先生也会一直守着我!”乐安单腿支撑着爬起身来,一只手死死撑着桌案,同温贵妃平视,满眼愤恨,“她从未让我为了鹤家而活,为了权势地位而活,只有她告诉我,让我活的开心!若是没了她,我宁愿不做这皇子……”
“蠢货!”
温贵妃低吼着给了乐安一耳光。
乐安被打的跌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身,只能捂着发红的脸,愤愤的盯着温贵妃。
门外,燕沁刚到就听见了清脆的把掌声,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乐安!”燕沁瞳仁微缩,赶紧将地上的乐安扶起来,小心的帮他重新回到软榻上坐着,回头看向满脸愤恨的温贵妃,“贵妃娘娘,乐安殿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能这么打他!”
这是说出去,岂不是叫宫人们笑话么!
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温贵妃怕是又要受到责骂!
乐安也顺势往燕沁的怀里一靠,完全敛去了方才狠厉的模样,只是紧紧抱着燕沁:“先生,疼。”
“我这就带你去太医院。”燕沁说着就要将乐安背起来。
“你敢!”温贵妃冲上前去,一把将燕沁拽到了自己的身边来,“若不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宠着他,纵着他,他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蠢蛋的模样!”
“与我何干?”我才刚过来!而且打孩子的不是你么!
燕沁心里叫嚣着,实则也知道温贵妃过的艰难,忍着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所有事情都是因你而起!要不是你宠着乐安,守着青安那个杂种,事情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温贵妃一把将燕沁甩开,吩咐,“来人!给我将燕沁拖到常曦殿外跪着,乐安殿下若是不听话,好好医治,就让燕沁一直跪着!不准起身!”
“什……”
燕沁大惊,温贵妃一直待她极好,从未这样惩罚过她。
乐安明显也被温贵妃的吩咐吓了一跳,赶忙凑上前来:“母妃我知道错了,先生她不能到殿外跪着,若是让其他宫人看见了的话……”
温贵妃反而一把揪住了乐安的衣领,双目赤红的快要落下泪来,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要是想让她好好的,就乖乖管好你自己。”
“母妃……”
“拖下去!”温贵妃歇斯底里的吼着,边摁着乐安不让他起身。
燕沁被拖拽到常曦殿外跪着,湿冷的石板寒气透过衣裤,钻进燕沁的骨子里,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仰脸看着常曦殿的匾额,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守着青安,只是因为职责所在。
可这还是第一次,温贵妃如此迁怒于她。
“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燕沁认真反省自己,可宫中的事情到底不能非黑即白,她也无法任性的说青安伤害了乐安,她便要放任青安被人毒害。
只是天公不作美,太医院的御医们纷纷踏入常曦殿中,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嘴里却嘀嘀咕咕着红人失势,带着几分戏谑和嘲笑。
燕沁却感觉到冰凉落在鼻尖,仰脸一看,竟发现天边渐渐落下雪来。
“皇上驾到!”
黄公公的声音陡然出现,燕沁回过头去,正看见皇帝下了轿辇,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
燕沁赶紧行礼:“皇上圣安。”
“你还真是走到哪里,惹事到哪里。”皇上负手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眼神也是格外的冰冷,“既然你如此的不安分,日后便少在后宫走动。”
我什么时候不安分了?
什么事情不都你这个变态皇帝让我做的吗?
燕沁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离开。
天边飞雪飘扬,燕沁觉得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双腿跪着都没有知觉,抬手锤了两下。
身后却传来几个讨厌的声音。
“这不是皇上和温贵妃身边的红人么,怎的落得如今的下场了。”
“怕不是勾引皇上被温贵妃发现了,在这受罚呢。”
梅嫔手里捧着暖炉,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
看燕沁发间鼻尖都是冰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你做温贵妃的看门犬,处处与我们作对的时候,可曾想到也有被主子抛弃的一天么?”
燕沁冷眼以待,沉默不语。
她为了维护温贵妃,早已经得罪了宫中不少人,而这梅嫔就是其中一人。
这些女人找不了温贵妃的麻烦,便来找自己的麻烦,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梅嫔见她沉默不语,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心里的怒气更甚:“怎么成哑巴了?而今你不)过是个被责罚的奴才罢了,竟连本宫的话都不回应了!”
“梅嫔娘娘希望燕沁说些什么?”
燕沁对上梅嫔气愤的眼,继续道,“当初梅嫔娘娘陷害贵妃娘娘无果,连累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替死,而今又希望燕沁说些什么呢?”
“你!”梅嫔气得直接给了燕沁一耳光,“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发现了她下毒,她又怎么会被乱棍打死!”
燕沁的头被打偏到一旁,眼底却还是冷冷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梅嫔身后紧跟着的王美人赶紧走上前来,拉住梅嫔:“梅嫔娘娘千万不要动手啊,即使她如今受了责难,那也是顶着官职的,不可轻易责打。”
“那本宫就得受她的气么!”
王美人却笑道:“倒也不至于,对付燕沁这样的人,最让她难受的,不还是让她颜面尽失么。”
说完,王美人在梅嫔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梅嫔当即笑逐颜开:“也是,温贵妃既然让燕沁跪在这门口,想来也是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可她穿的多,跪的少,哪里能记住这次的教训。来人,为燕沁大人将外衣脱了,再送些雪过来,确保燕沁大人这次能长长教训!”
燕沁一愣,梅嫔身边的人都已经齐齐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摁在地上,脱下了狐裘和外衣,只留下单薄的红衣在身上。
飞雪满天,燕沁被风一吹,只觉得胸肺都要被冷冻起来,抽气更疼。
“水来了!”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燕沁刚回过头,就被冰冷刺骨的水淋了一头,寒气无孔不入的钻进身体里,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梅嫔看她冻得发抖,冷笑:“这雪怕是还要下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
“梅嫔姐姐,我们快些走吧。”
王美人巧笑嫣然的陪同梅嫔离开。
风雪袭人,燕沁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很想站起身来,可没有温贵妃的命令,根本不会有人允许她起身。
天色变暗,芙蓉才快步走了出来,看着燕沁那被水浸湿的头发已经化作冰凌,赶紧帮忙弄掉:“燕沁大人,奴婢等会儿就为您拿来衣裳!”
燕沁的视野已经渐渐模糊,只能隐约看见殿内的烛火亮了起来,映出皇上贵妃和乐安三人的影子。
“乐安的伤情如何?”燕沁忍不住问。
“乐安殿下的伤势已经好了,贵妃娘娘方才听说梅嫔娘娘过来,本想让奴婢过来叫您进去的……可皇上他……”
“我知道了。”
燕沁暗自咬牙,皇上的性子总是阴晴不定,而且对她总是时好时坏,她也已经习惯了。
芙蓉赶紧转身回去拿衣裳。
“谁让你拿衣裳的!”王美人从远处走来,命人拦下了芙蓉,“既然你都说是皇上让她在这里跪着的,那便让她保持这模样,好好跪着!”
芙蓉被摁着跪在地上,眼里泛起泪花:“燕沁大人再这么跪下去,会冻死的!”
“冻死也是皇上的吩咐。”
王美人一脚把芙蓉踹开,而后才弯身,狠狠的捏住了燕沁的下巴,感觉她的脸颊跟冰雪一样,脸上露出猖狂的笑,“当初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也叫你尝尝这个滋味。”
燕沁冷的已经想不起王美人当初做的事情。
陡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
“住手!”
“青安殿下。”王美人惊慌失措的弯身行礼。
青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打开王美人,半跪在地上就要将燕沁拉入自己的怀里,心头狂跳。
他一直不想惹燕沁不开心,故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来到常曦殿。
若非是等到这么晚,还没有燕沁的消息,他也不会过来看一眼!
青安看着她脸上还肿胀着的巴掌印,浑身杀气都被挑起,目光如剑要将王美人刺个对穿:“是你打了燕沁?”
王美人被青安的目光震慑到,颤抖的后退了一步:“不是我,是梅嫔姐姐做的……”
“滚!”
青安歇斯底里的怒吼,触碰到燕沁的手,只觉得冰冷的吓人,赶紧把人往怀里带。
身后的宫人们都大惊失色,不少人都大着胆子想要将青安拉开:“殿下快放手呀,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人知道……”
刚要走的王美人停下脚步,怒声道:“青安殿下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这燕沁爬到你床上去,才叫你这样维护的吗!”
燕沁听见了王美人这倒打一耙的吼声,勉强回过神来,从青安的怀里挣脱出来。
“王美人,污蔑皇子可是重罪。”
“那勾引皇子,是不是重罪呢?”王美人马上挺直了腰板,刚才被青安吓到的心虚也不复存在,“青安殿下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白燕沁可都已经三十多了,还能在宫中站稳脚跟,怕不是早就成了龙床上……啊!”
王美人猝不及防的被一脚踹了出去,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四周陡然沉默下来。
燕沁也微微震惊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青安,看着他阴郁的侧脸,眼底满是杀意。
“青安你……”
燕沁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笼入了青安的披风之下,温暖从四面八方涌来,燕沁竟然有种熟悉的错觉。
这怀抱,总觉得跟青予安的很像。
迷迷糊糊的想着,燕沁放在披风里的手,悄悄的捉住了青安的衣襟。
青安感觉到她这短暂的依赖,再顾不得太多,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青安,你在做什么!”
梅嫔手里捧着暖炉,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
看燕沁发间鼻尖都是冰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你做温贵妃的看门犬,处处与我们作对的时候,可曾想到也有被主子抛弃的一天么?”
燕沁冷眼以待,沉默不语。
她为了维护温贵妃,早已经得罪了宫中不少人,而这梅嫔就是其中一人。
这些女人找不了温贵妃的麻烦,便来找自己的麻烦,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梅嫔见她沉默不语,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心里的怒气更甚:“怎么成哑巴了?而今你不)过是个被责罚的奴才罢了,竟连本宫的话都不回应了!”
“梅嫔娘娘希望燕沁说些什么?”
燕沁对上梅嫔气愤的眼,继续道,“当初梅嫔娘娘陷害贵妃娘娘无果,连累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替死,而今又希望燕沁说些什么呢?”
“你!”梅嫔气得直接给了燕沁一耳光,“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发现了她下毒,她又怎么会被乱棍打死!”
燕沁的头被打偏到一旁,眼底却还是冷冷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梅嫔身后紧跟着的王美人赶紧走上前来,拉住梅嫔:“梅嫔娘娘千万不要动手啊,即使她如今受了责难,那也是顶着官职的,不可轻易责打。”
“那本宫就得受她的气么!”
王美人却笑道:“倒也不至于,对付燕沁这样的人,最让她难受的,不还是让她颜面尽失么。”
说完,王美人在梅嫔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梅嫔当即笑逐颜开:“也是,温贵妃既然让燕沁跪在这门口,想来也是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可她穿的多,跪的少,哪里能记住这次的教训。来人,为燕沁大人将外衣脱了,再送些雪过来,确保燕沁大人这次能长长教训!”
燕沁一愣,梅嫔身边的人都已经齐齐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摁在地上,脱下了狐裘和外衣,只留下单薄的红衣在身上。
飞雪满天,燕沁被风一吹,只觉得胸肺都要被冷冻起来,抽气更疼。
“水来了!”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燕沁刚回过头,就被冰冷刺骨的水淋了一头,寒气无孔不入的钻进身体里,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梅嫔看她冻得发抖,冷笑:“这雪怕是还要下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
“梅嫔姐姐,我们快些走吧。”
王美人巧笑嫣然的陪同梅嫔离开。
风雪袭人,燕沁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很想站起身来,可没有温贵妃的命令,根本不会有人允许她起身。
天色变暗,芙蓉才快步走了出来,看着燕沁那被水浸湿的头发已经化作冰凌,赶紧帮忙弄掉:“燕沁大人,奴婢等会儿就为您拿来衣裳!”
燕沁的视野已经渐渐模糊,只能隐约看见殿内的烛火亮了起来,映出皇上贵妃和乐安三人的影子。
“乐安的伤情如何?”燕沁忍不住问。
“乐安殿下的伤势已经好了,贵妃娘娘方才听说梅嫔娘娘过来,本想让奴婢过来叫您进去的……可皇上他……”
“我知道了。”
燕沁暗自咬牙,皇上的性子总是阴晴不定,而且对她总是时好时坏,她也已经习惯了。
芙蓉赶紧转身回去拿衣裳。
“谁让你拿衣裳的!”王美人从远处走来,命人拦下了芙蓉,“既然你都说是皇上让她在这里跪着的,那便让她保持这模样,好好跪着!”
芙蓉被摁着跪在地上,眼里泛起泪花:“燕沁大人再这么跪下去,会冻死的!”
“冻死也是皇上的吩咐。”
王美人一脚把芙蓉踹开,而后才弯身,狠狠的捏住了燕沁的下巴,感觉她的脸颊跟冰雪一样,脸上露出猖狂的笑,“当初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也叫你尝尝这个滋味。”
燕沁冷的已经想不起王美人当初做的事情。
陡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
“住手!”
“青安殿下。”王美人惊慌失措的弯身行礼。
青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打开王美人,半跪在地上就要将燕沁拉入自己的怀里,心头狂跳。
他一直不想惹燕沁不开心,故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来到常曦殿。
若非是等到这么晚,还没有燕沁的消息,他也不会过来看一眼!
青安看着她脸上还肿胀着的巴掌印,浑身杀气都被挑起,目光如剑要将王美人刺个对穿:“是你打了燕沁?”
王美人被青安的目光震慑到,颤抖的后退了一步:“不是我,是梅嫔姐姐做的……”
“滚!”
青安歇斯底里的怒吼,触碰到燕沁的手,只觉得冰冷的吓人,赶紧把人往怀里带。
身后的宫人们都大惊失色,不少人都大着胆子想要将青安拉开:“殿下快放手呀,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人知道……”
刚要走的王美人停下脚步,怒声道:“青安殿下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这燕沁爬到你床上去,才叫你这样维护的吗!”
燕沁听见了王美人这倒打一耙的吼声,勉强回过神来,从青安的怀里挣脱出来。
“王美人,污蔑皇子可是重罪。”
“那勾引皇子,是不是重罪呢?”王美人马上挺直了腰板,刚才被青安吓到的心虚也不复存在,“青安殿下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白燕沁可都已经三十多了,还能在宫中站稳脚跟,怕不是早就成了龙床上……啊!”
王美人猝不及防的被一脚踹了出去,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四周陡然沉默下来。
燕沁也微微震惊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青安,看着他阴郁的侧脸,眼底满是杀意。
“青安你……”
燕沁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笼入了青安的披风之下,温暖从四面八方涌来,燕沁竟然有种熟悉的错觉。
这怀抱,总觉得跟青予安的很像。
迷迷糊糊的想着,燕沁放在披风里的手,悄悄的捉住了青安的衣襟。
青安感觉到她这短暂的依赖,再顾不得太多,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青安,你在做什么!”
青安怀抱着燕沁转身,看着从常曦殿里走出来的皇上,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在保护自己的先生,她差一点儿就被折磨死了。”
温贵妃听的心惊,一时间也忘记了青安是仇敌,赶紧抓着身边的宫女吩咐。
“还不去将燕沁带回来,找太医!”
常曦殿的宫人们纷纷上前,却都被青安拒绝。
青安固执的抱着燕沁不放手:“我不放心把她交给你们,我要带她回长明殿修养了。”
“你敢!”
温贵妃亲自走上前去,“你方才打了王美人就已经是重罪,如今还想带走本宫身边的燕沁,难不成是想毁了她的名节!”
这可是她当妹妹疼爱了十几年的人啊。
她怎么舍得让她就这么被青安带回去!
“若是毁了她的名节,我自然能负责。”青安还是抱着燕沁不放手。
温贵妃气急:“你这个……”
“白燕沁有自己的居所。”
皇上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吩咐,“青安如此维护先生是好事,你先将她带回自己的居所。至于王美人……”
王美人吐出一大口血,捂着小腹痛哭不已:“皇上您可要给我做主呀。”
“王美人责打宫人,毫无怜悯之心,打入冷宫,身边的宫人们无能,无法劝阻主子,乱棍打死!”
皇上的声音淡淡的,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身上,四周安静了一瞬,旋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而温贵妃此时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待在原地不敢乱动,她差一点儿就忘记了皇上的反复无常。
更忽略了他对青安的喜爱。
青安则是一言不发的带着燕沁离开。
燕沁的住所比较简陋,里面只放了些家里人送来的东西,可这里冬日也还算暖和。
青安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里,才惊觉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可手指却还勾着他的衣襟不放。
身后跟着的宫人看了一眼,赶紧收回了目光。
青安也跟着愣了一下,弯身半天,也不知该怎么把自己的衣襟拯救出来,索性就保持着弯身的动作:“去拿些热水,再将暖炉之类的准备好,让屋子里慢慢暖和起来。”
“是。”几个宫人们赶紧照办。
倒是站在门外的宫人,也有不少人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忍不住窃窃私语。
“青安殿下和燕沁大人不会真的有别的关系吧。”
“这谁说得准呢。毕竟燕沁大人年过三十,可那容颜无论放在哪里,怕都只是将近二十出头,青安殿下又是年轻气盛……”
“胡说八道!”
黄公公出现,直接拦在了几人的面前。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但刚才的话还是被皇上听得七七八八。
“所有人都退下!”黄公公呵斥了一声,边将皇上往里迎。
皇上听得几声闲言碎语并不可怕。
只怕这些闲言碎语都是真的。
皇上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喜怒来,迈步走到屋中,神色突然变得狠厉起来:“青安,你在做什么。”
黄公公赶紧往里看,忙挪开了眼睛。
青安早已经爬上了燕沁的床榻,外衣尽褪,只穿这一身单薄的衣裳,将燕沁抱在怀里,长臂揽着她的腰侧。
“父皇。”青安如常的唤了一声,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皇上却被气得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起来:“青安,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东西。”
“父皇,她是人,不是什么物件。”
青安同样耐着性子开口,边将怀里冻得像是冰块一样的人抱的更紧,一心只想着让她快点暖和起来,别真的生了病。
皇上的神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黄公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劝说:“青安殿下还是先从燕沁大人的床上下来,换好衣服,不然此事若是让别人听去,对燕沁大人的名声不利呀。”
“我不在意这些。”
青安甚至恶劣的勾了勾唇角,他不仅不在意,反而更希望就这样下去,让燕沁成为自己的人也不错。
总好过挟持白家的人。
黄公公一时哑然。
“你合该找个更加温柔如水的女人,燕沁的性子根本不适合你。”皇上走上前去,看着夹在青安怀中和被子中的燕沁,竟觉得她和苏瑾真有几分相似。
青安不耐的用被子将燕沁裹得紧紧的。
“父皇怎知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儿臣?儿臣对燕沁时有……”
“无论你有什么,都不可以。”
皇上阴冷的目光落在青安的身上,“等你放下燕沁,到朕的养心殿来。”
青安剩下的话终究没能说完,眼睁睁看着皇上离开。
皇上朝着养心殿走去,看向身边的黄公公:“乐安也好,青安也罢,怎么都会对燕沁这样一个老女人魂不守舍。”
“奴才也不知,但燕沁大人在皇上跟前伺候了这么久,少有错漏的,即使真的和哪位皇子交好,怕也是无妨。”黄公公战战兢兢的开口。
皇上却蓦地笑了:“朕喜欢你这蠢笨的样子,用得安心。”
黄公公脊背一凉,不再说话了。
等到夜深人静,青安才感觉怀里的人重新暖了起来,这才起身更衣,去往养心殿。
兴许父皇是同意他和燕沁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青安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养心殿今天撤了不少的守卫,青安一路畅通无阻的朝里面走去,殿内更是黑乎乎的,只有寝殿里有一丝光亮。
青安循着光踏入其中,拨开纱帘的一瞬,只觉得寒意钻进心尖,冷的如置冰窖。
整张墙面上,都是燕沁各类的画像。
不再是娇艳如火的红,更有山水氲氤的墨绿,碧海苍天的青蓝都被穿在她的身上。
原来,他不是第一个让燕沁染上别的颜色的人。
青安震惊之后,缓缓的对上了皇上的眼:“父皇,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燕沁的画像?”
“她是朕的一个藏品。”
皇上缓缓的朝他走来,借着些微的光亮,打量着青安的脸,低声说道:“可比起她,你更像苏瑾一些,就像是朕和苏瑾的孩子一样朕怎能为了一个藏品,而耽误了你的前程呢?”
青安怀抱着燕沁转身,看着从常曦殿里走出来的皇上,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在保护自己的先生,她差一点儿就被折磨死了。”
温贵妃听的心惊,一时间也忘记了青安是仇敌,赶紧抓着身边的宫女吩咐。
“还不去将燕沁带回来,找太医!”
常曦殿的宫人们纷纷上前,却都被青安拒绝。
青安固执的抱着燕沁不放手:“我不放心把她交给你们,我要带她回长明殿修养了。”
“你敢!”
温贵妃亲自走上前去,“你方才打了王美人就已经是重罪,如今还想带走本宫身边的燕沁,难不成是想毁了她的名节!”
这可是她当妹妹疼爱了十几年的人啊。
她怎么舍得让她就这么被青安带回去!
“若是毁了她的名节,我自然能负责。”青安还是抱着燕沁不放手。
温贵妃气急:“你这个……”
“白燕沁有自己的居所。”
皇上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吩咐,“青安如此维护先生是好事,你先将她带回自己的居所。至于王美人……”
王美人吐出一大口血,捂着小腹痛哭不已:“皇上您可要给我做主呀。”
“王美人责打宫人,毫无怜悯之心,打入冷宫,身边的宫人们无能,无法劝阻主子,乱棍打死!”
皇上的声音淡淡的,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身上,四周安静了一瞬,旋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而温贵妃此时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待在原地不敢乱动,她差一点儿就忘记了皇上的反复无常。
更忽略了他对青安的喜爱。
青安则是一言不发的带着燕沁离开。
燕沁的住所比较简陋,里面只放了些家里人送来的东西,可这里冬日也还算暖和。
青安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里,才惊觉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可手指却还勾着他的衣襟不放。
身后跟着的宫人看了一眼,赶紧收回了目光。
青安也跟着愣了一下,弯身半天,也不知该怎么把自己的衣襟拯救出来,索性就保持着弯身的动作:“去拿些热水,再将暖炉之类的准备好,让屋子里慢慢暖和起来。”
“是。”几个宫人们赶紧照办。
倒是站在门外的宫人,也有不少人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忍不住窃窃私语。
“青安殿下和燕沁大人不会真的有别的关系吧。”
“这谁说得准呢。毕竟燕沁大人年过三十,可那容颜无论放在哪里,怕都只是将近二十出头,青安殿下又是年轻气盛……”
“胡说八道!”
黄公公出现,直接拦在了几人的面前。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但刚才的话还是被皇上听得七七八八。
“所有人都退下!”黄公公呵斥了一声,边将皇上往里迎。
皇上听得几声闲言碎语并不可怕。
只怕这些闲言碎语都是真的。
皇上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喜怒来,迈步走到屋中,神色突然变得狠厉起来:“青安,你在做什么。”
黄公公赶紧往里看,忙挪开了眼睛。
青安早已经爬上了燕沁的床榻,外衣尽褪,只穿这一身单薄的衣裳,将燕沁抱在怀里,长臂揽着她的腰侧。
“父皇。”青安如常的唤了一声,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皇上却被气得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起来:“青安,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东西。”
“父皇,她是人,不是什么物件。”
青安同样耐着性子开口,边将怀里冻得像是冰块一样的人抱的更紧,一心只想着让她快点暖和起来,别真的生了病。
皇上的神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黄公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劝说:“青安殿下还是先从燕沁大人的床上下来,换好衣服,不然此事若是让别人听去,对燕沁大人的名声不利呀。”
“我不在意这些。”
青安甚至恶劣的勾了勾唇角,他不仅不在意,反而更希望就这样下去,让燕沁成为自己的人也不错。
总好过挟持白家的人。
黄公公一时哑然。
“你合该找个更加温柔如水的女人,燕沁的性子根本不适合你。”皇上走上前去,看着夹在青安怀中和被子中的燕沁,竟觉得她和苏瑾真有几分相似。
青安不耐的用被子将燕沁裹得紧紧的。
“父皇怎知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儿臣?儿臣对燕沁时有……”
“无论你有什么,都不可以。”
皇上阴冷的目光落在青安的身上,“等你放下燕沁,到朕的养心殿来。”
青安剩下的话终究没能说完,眼睁睁看着皇上离开。
皇上朝着养心殿走去,看向身边的黄公公:“乐安也好,青安也罢,怎么都会对燕沁这样一个老女人魂不守舍。”
“奴才也不知,但燕沁大人在皇上跟前伺候了这么久,少有错漏的,即使真的和哪位皇子交好,怕也是无妨。”黄公公战战兢兢的开口。
皇上却蓦地笑了:“朕喜欢你这蠢笨的样子,用得安心。”
黄公公脊背一凉,不再说话了。
等到夜深人静,青安才感觉怀里的人重新暖了起来,这才起身更衣,去往养心殿。
兴许父皇是同意他和燕沁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青安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养心殿今天撤了不少的守卫,青安一路畅通无阻的朝里面走去,殿内更是黑乎乎的,只有寝殿里有一丝光亮。
青安循着光踏入其中,拨开纱帘的一瞬,只觉得寒意钻进心尖,冷的如置冰窖。
整张墙面上,都是燕沁各类的画像。
不再是娇艳如火的红,更有山水氲氤的墨绿,碧海苍天的青蓝都被穿在她的身上。
原来,他不是第一个让燕沁染上别的颜色的人。
青安震惊之后,缓缓的对上了皇上的眼:“父皇,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燕沁的画像?”
“她是朕的一个藏品。”
皇上缓缓的朝他走来,借着些微的光亮,打量着青安的脸,低声说道:“可比起她,你更像苏瑾一些,就像是朕和苏瑾的孩子一样朕怎能为了一个藏品,而耽误了你的前程呢?”
皇上抬手,触碰到了青安的脸颊。
似乎是真的将他当做是自己和苏瑾的骨肉,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就连声音也是轻轻的。
“若是苏瑾还在,定然不想看见有一个女人成为你的软肋。”
“我的母妃是静……”
“啪--”
皇上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青安的脸上。
青安的头被打到偏向一旁,嘴里都能尝到铁锈的味道。
“日后你只是朕与苏瑾的孩子,你是被过继到苏敏身边的,你是苏家和盛家的孩子!别再说错了!”
皇上低吼着,抚摸青安脸颊的动作却又格外的温柔起来。
青安只觉得恶心。
他只将燕沁当做一个藏品,却又画了这么多的画像摆放在寝殿之中!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在养心殿里伺候过皇上,又有多少嫔妃知道皇上对燕沁那些腌臜心思,暗地里将燕沁说成什么!
甚至还让他承认自己是苏瑾和他的儿子!
疯了,疯了,这个宫中的人,比外面的人还要疯的多。
“罢了,你年纪还小,还不知道朕为你寻了一条大路。”皇上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但如今,燕沁既然成为了你的绊脚石,朕就不得不将她除去了。”
青安瞳仁一缩,恨不得就在这里了解了他的性命。
可他余光已经瞥见了门外的护卫,于是只攥紧了拳头。
他还没有那个本事能杀了他,再全身而退。
“父皇,燕沁她没有错。”青安当即露出委屈的表情来,低垂着头,“都是儿臣的不是,儿臣没想过父皇竟也对燕沁有情。”
“朕对她没有情,她只是你母后的替代品而已,甚至还有所残缺。你听听她平日所说的话,咄咄逼人,看看她平日的装束,张扬得很,没有你母后的半点儿影子。”
皇上急匆匆的解释,好像青安真的是他和苏瑾的孩子一样。
“但没事,既然你不想让她死,朕会如你所愿的。”
皇上疯狂的给出承诺,最后却又将青安逐出门外,自顾自的继续盯着那些燕沁的画像看。
青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养心殿的。
只知道在回长明殿的路上,黄公公屏退了众人,好心劝说:“您应该也看见了养心殿里的场景,燕沁大人的确不是殿下您能得到的人。为了您的前途,也为了燕沁大人的性命,还是将您的心思收敛起来吧。”
青安倒抽了一口凉气,被风雪呛了喉咙,还是问:“宫中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黄公公轻轻地笑起来:“只有燕沁大人不知道罢了,皇上曾经说过,他喜欢燕沁大人天真单纯的模样,如同先皇后年少时一样。”
怪不得宫中这么多人都愿意给燕沁开后门,甚至是和燕沁交好,不轻易得罪。
原来有不少人都知道,皇上虽然不喜欢燕沁这个人,但燕沁一直是他的变态收藏品之一。
真是令人作呕的癖好。
“不仅如此,乐安殿下也对燕沁大人有些别的心思,不然今日皇上也不会轻易去温贵妃宫中了。”黄公公又补了一句。
青安的脸黑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回到长明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皇后,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问:“他会怎么处置燕沁?”
“他答应过你不会杀了燕沁,自然会遵守承诺。若想要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还得等明日去打听。”皇后慢斯条理的品茶,美眸一抬,“宫人们说的倒也没错,若你真想让燕沁好好活着,便离她远一些。”
“我知道。”
青安只能妥协,眼底的愤怒却越来越深。
他不允许谁只把燕沁当做是个物件。
更不允许谁对她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可惜他还不够强,不够强到能将燕沁留在身边。
“苏敏,我要怎么才能把她留在我的身边,不让那些人暗地里说她?”他问。
苏敏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只要你能坐上那无上尊位,世上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拦你。”
……
燕沁总觉得四周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她悠悠转醒的时候,正听见风雪呼啸的声音,还有宫女用力将门推上的声音。
“燕沁大人你总算醒了,也不枉费常曦殿和长明殿送了那么多补品来呢。”
宫女抖落一身的风雪,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来,为她递上了一个暖乎乎的汤婆子,又搓了搓自己的手,“燕沁大人你再躺上一会儿,奴婢这就去御膳房给您拿点儿吃的过来。”
“等等,我是怎么回来的?睡了几天了?”燕沁抱着汤婆子,却并不觉得房间里有多冷。
宫女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自然是有人带您回来的,您已经睡了三日,多亏了徐太医日日在旁守着,这才有所好转。”
“替我谢谢徐太医。”
燕沁点头,等送走了宫女之后,无奈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才过了三十年而已,她就已经生出幻觉了吗?
她刚才竟然觉得抱着自己的人就是青予安。
可当醒来的时候,除了房间里的几个暖炉之外,再没有其他能散发热度的物件或是人。
“看来是难得生病,人都脆弱了。”
燕沁喃喃自语,又听见了推门声,忙问,“可是少拿了什么东西?”
门扉被推开,并不是刚才的宫女,而是穿这一身太衣服过来的乐安。
“乐安,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过来了?”燕沁着急的还想下床,可双腿却都失了力气,根本不收掌控的朝着地面跌去。
完蛋!
燕沁赶紧闭上眼,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乐安紧紧将她抱着,自己都有些支撑不住,咬牙问道:“先生您的腿还不能走路,快坐着吧。”
燕沁无奈的被抱回床上,勾着乐安手臂的时候,她还忍不住的笑:“以前都是抱着面团子似的你,如今你也抱得起先生我了。”
“先生,乐安都已经长大了。”
乐安坐在床沿,悄悄的靠近燕沁,“只是先生不知道而已,先生快将伤口给我看看,我带来了上好的伤药。”
说完,乐安就探向了燕沁的膝盖。
皇上抬手,触碰到了青安的脸颊。
似乎是真的将他当做是自己和苏瑾的骨肉,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就连声音也是轻轻的。
“若是苏瑾还在,定然不想看见有一个女人成为你的软肋。”
“我的母妃是静……”
“啪--”
皇上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青安的脸上。
青安的头被打到偏向一旁,嘴里都能尝到铁锈的味道。
“日后你只是朕与苏瑾的孩子,你是被过继到苏敏身边的,你是苏家和盛家的孩子!别再说错了!”
皇上低吼着,抚摸青安脸颊的动作却又格外的温柔起来。
青安只觉得恶心。
他只将燕沁当做一个藏品,却又画了这么多的画像摆放在寝殿之中!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在养心殿里伺候过皇上,又有多少嫔妃知道皇上对燕沁那些腌臜心思,暗地里将燕沁说成什么!
甚至还让他承认自己是苏瑾和他的儿子!
疯了,疯了,这个宫中的人,比外面的人还要疯的多。
“罢了,你年纪还小,还不知道朕为你寻了一条大路。”皇上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但如今,燕沁既然成为了你的绊脚石,朕就不得不将她除去了。”
青安瞳仁一缩,恨不得就在这里了解了他的性命。
可他余光已经瞥见了门外的护卫,于是只攥紧了拳头。
他还没有那个本事能杀了他,再全身而退。
“父皇,燕沁她没有错。”青安当即露出委屈的表情来,低垂着头,“都是儿臣的不是,儿臣没想过父皇竟也对燕沁有情。”
“朕对她没有情,她只是你母后的替代品而已,甚至还有所残缺。你听听她平日所说的话,咄咄逼人,看看她平日的装束,张扬得很,没有你母后的半点儿影子。”
皇上急匆匆的解释,好像青安真的是他和苏瑾的孩子一样。
“但没事,既然你不想让她死,朕会如你所愿的。”
皇上疯狂的给出承诺,最后却又将青安逐出门外,自顾自的继续盯着那些燕沁的画像看。
青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养心殿的。
只知道在回长明殿的路上,黄公公屏退了众人,好心劝说:“您应该也看见了养心殿里的场景,燕沁大人的确不是殿下您能得到的人。为了您的前途,也为了燕沁大人的性命,还是将您的心思收敛起来吧。”
青安倒抽了一口凉气,被风雪呛了喉咙,还是问:“宫中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黄公公轻轻地笑起来:“只有燕沁大人不知道罢了,皇上曾经说过,他喜欢燕沁大人天真单纯的模样,如同先皇后年少时一样。”
怪不得宫中这么多人都愿意给燕沁开后门,甚至是和燕沁交好,不轻易得罪。
原来有不少人都知道,皇上虽然不喜欢燕沁这个人,但燕沁一直是他的变态收藏品之一。
真是令人作呕的癖好。
“不仅如此,乐安殿下也对燕沁大人有些别的心思,不然今日皇上也不会轻易去温贵妃宫中了。”黄公公又补了一句。
青安的脸黑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回到长明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皇后,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问:“他会怎么处置燕沁?”
“他答应过你不会杀了燕沁,自然会遵守承诺。若想要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还得等明日去打听。”皇后慢斯条理的品茶,美眸一抬,“宫人们说的倒也没错,若你真想让燕沁好好活着,便离她远一些。”
“我知道。”
青安只能妥协,眼底的愤怒却越来越深。
他不允许谁只把燕沁当做是个物件。
更不允许谁对她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可惜他还不够强,不够强到能将燕沁留在身边。
“苏敏,我要怎么才能把她留在我的身边,不让那些人暗地里说她?”他问。
苏敏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只要你能坐上那无上尊位,世上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拦你。”
……
燕沁总觉得四周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她悠悠转醒的时候,正听见风雪呼啸的声音,还有宫女用力将门推上的声音。
“燕沁大人你总算醒了,也不枉费常曦殿和长明殿送了那么多补品来呢。”
宫女抖落一身的风雪,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来,为她递上了一个暖乎乎的汤婆子,又搓了搓自己的手,“燕沁大人你再躺上一会儿,奴婢这就去御膳房给您拿点儿吃的过来。”
“等等,我是怎么回来的?睡了几天了?”燕沁抱着汤婆子,却并不觉得房间里有多冷。
宫女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自然是有人带您回来的,您已经睡了三日,多亏了徐太医日日在旁守着,这才有所好转。”
“替我谢谢徐太医。”
燕沁点头,等送走了宫女之后,无奈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才过了三十年而已,她就已经生出幻觉了吗?
她刚才竟然觉得抱着自己的人就是青予安。
可当醒来的时候,除了房间里的几个暖炉之外,再没有其他能散发热度的物件或是人。
“看来是难得生病,人都脆弱了。”
燕沁喃喃自语,又听见了推门声,忙问,“可是少拿了什么东西?”
门扉被推开,并不是刚才的宫女,而是穿这一身太衣服过来的乐安。
“乐安,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过来了?”燕沁着急的还想下床,可双腿却都失了力气,根本不收掌控的朝着地面跌去。
完蛋!
燕沁赶紧闭上眼,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乐安紧紧将她抱着,自己都有些支撑不住,咬牙问道:“先生您的腿还不能走路,快坐着吧。”
燕沁无奈的被抱回床上,勾着乐安手臂的时候,她还忍不住的笑:“以前都是抱着面团子似的你,如今你也抱得起先生我了。”
“先生,乐安都已经长大了。”
乐安坐在床沿,悄悄的靠近燕沁,“只是先生不知道而已,先生快将伤口给我看看,我带来了上好的伤药。”
说完,乐安就探向了燕沁的膝盖。
燕沁抬手,阻拦住乐安的动作。
“上药这点事情,还不必你来做。”
“可先生,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如果不是我任性了些,母妃也不会那样惩罚你,更不会被父皇看见。”乐安低垂着头说着,眼看着就要自责的哭出来。
燕沁总觉得这一辈子的乐安都被养成了骄矜的小姑娘。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接过乐安手里的药膏:“你若是心里有愧疚的话,就回到常曦殿里好好养伤,等你的腿彻底养好,我便也能安心了。”
她也能安心的去找一找世界的几个边界了。
乐安茫然的眨了眨眼:“真的吗?”
“自然。”燕沁认真应答,耳尖微动。
似乎有什么人正朝着她的屋子走来,于是燕沁悄然和乐安拉开了距离,免得让那些人误会,又传出什么奇怪的传言。
乐安正有不解,房门就被轻轻推开。
黄公公看见乐安的一瞬,脸色就沉了下来:“乐安殿下安,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实在不利于乐安殿下养伤,还请乐安殿下早早回常曦殿去吧。”
“不妨事的。”乐安的目光落在黄公公手里的圣旨上。
黄公公面露难色,求助的看向燕沁。
燕沁心下了然,怕是皇上又要什么隐秘的差事要叫自己离开。
“乐安,我和黄公公有些事情要商量,你不方便听,先回去吧。”
乐安垂眸,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眼底却是一片阴郁,燕沁总是这样,只将他当做是个一孩子来看,真让人气愤。
“乐安。”燕沁又低声催促了一次。
“我知道了,先生。”乐安这才收敛心神,强撑出一个笑容来,离开了燕沁的屋子。
没走出多远,门外的侍卫就齐齐走上前来挡在了门前。
乐安瞳仁一缩,总算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你们拦在这里做什么!这次分明是青安的错,跟先生没有关系!”
“皇上是非分明,自然不会责怪无罪之人。”侍卫横着长枪阻拦乐安,见他还想硬闯,一字一顿的开口,“皇上吩咐,乐安殿下心思不纯,不准靠近燕沁大人的住处。”
安乐脸色变了又变,父皇这么吩咐的意思,难道是指责他不该对燕沁有多余的心思吗!
而在屋中,燕沁隐约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不安的爬下床来:“黄公公,外面究竟是……”
“燕沁大人,前朝里有不少大臣送来消息,松林镇西南边的两个城池有动荡,只是如今皇子成年,各家皇子背后的势力都错综复杂,皇上一直找不到可信之人用,而今事态扩大,怕是要您去一趟。”
黄公公甚至没有宣读圣旨,而是直接告知。
这种事情以前发生的不少,带着圣旨却并不宣读,大多是做些隐秘之事。
而且正巧,燕沁正想去看看世界边界,这一趟过去还是很值得的。
“劳烦黄公公回禀皇上,等燕沁的伤口好一点,即刻出发。”
“皇上的意思是,尽快出发,若是燕沁大人需要马车的话,都可以准备。”黄公公正色盯着燕沁,“偏远之地的叛乱多年没有发生,皇上等不及。”
燕沁一时哑然,看来这次出发的时间,她自己做不了主。
黄公公赶紧将圣旨交托到燕沁的手里,自己转身离开,等离开燕沁小院的时候,乐安还执着的没有离开,眼眶发红的看着黄公公。
“父皇怎么能这样做,先生这么多年来对父皇一直是鞠躬尽瘁,无有不从的。可如今她的膝盖还没好全,就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怎么撑得住!”
“乐安殿下,这些不多是您的所作所为吗?”黄公公的声音也愈发急切,“奴才这么多年看着燕沁大人出出进进,走遍四方,自然也知晓她的苦楚。可如今要不是您和青安殿下胡闹,燕沁大人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乐安殿下,燕沁大人如今的难处,都是你给的呀!”
黄公公气喘吁吁的说完,带着人头也不回的钻入了风雪之中。
独留乐安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从来就没想让燕沁为难!
哪怕当初他都知道自己对燕沁的心思,都顾忌外面的眼光和闲言碎语,从未说出来过!
可如今,分明是皇上下的命令,却要说是他的错!
“父皇,你不该这么无情。”乐安深吸了一口气,甩袖离去,眼底满是愤恨。
总有一日,他会把那个人从皇位上拉下来,取而代之的。
而屋中的燕沁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而是找到了之前的书细细翻阅,拿出地图来查看那边界的位置,心里思绪万千。
巨石林外的边界处是能感觉到灵力的,这些灵力甚至可以保存在体内一部分。
那是不是她这一次出去,可以想办法借助灵力去联络师兄,从而得到些什么线索呢?
燕沁已经认真盘算起来,全然没有将宫里的事情当回事。
在她印象里,皇上每每总要惩戒了谁,总能消气。想来这一次也是一样。
五日之后,就到了燕沁离宫的日子。
燕沁之前跪在冰天雪地里的伤口还没好全,走路还有些慢且摇晃。
她扶着宫女一路向宫门走去。
宫女认真的看了她半天,以最小的声音问她:“燕沁大人,您都不去看看乐安殿下和青安殿下吗?”
“我来来去去也有不少次了,何况他们也都这么大了,哪里还需要我一一去道别?”
燕沁轻笑着,又将怀里放着的地图和书卷抱紧了些。
青予安你一定要等着我,等到时候我找到了这世界的规矩,拿到了灵力,自然好找你。
“先生!”乐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燕沁回过头,正看着乐安气喘吁吁的站在一片雪地里,望着自己:“先生去去就回,你赶紧回去养伤。”
“我不在乎我的伤口,先生,我只想……”
“乐安!”温贵妃同样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一把捂住了乐安的嘴,看着燕沁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走去,“乐安这孩子总是黏着你,你快点走!”
燕沁有些无奈,全然没看见温贵妃用了十足的力气才将乐安制住。
“你还不能走。”青安从御书房的方向过来,“你的伤口还没好全,我已经向父皇禀报,可以让你缓几天出发!”
皇宫,御书房。
皇上看着眼前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勾了勾唇角:“青安那孩子,果然和她母亲一样温柔。”
黄公公自然知道皇上口中的‘青安的母亲’指的是苏瑾。
“奴才不明白,皇上您不是着急着让燕沁大人去解决动乱么,为何又答应了青安殿下,能让她再多留两日?”
“只是想让青安看清楚燕沁的真面目罢了。”皇上转过身来,看着墙壁上刚刚挂上的燕沁的画像,脸上的笑意更加疯狂,“燕沁不是早就心有所属,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寻人么……这一点必须让青安知道才行。”
“所以,刚才您告诉青安殿下这件事情,是为了……”
“不仅如此,青安也该知道,自己在燕沁这种冷若冰霜的女人心底,根本不值一提。朕那两个傻儿子只顾着看着燕沁的背影,何曾看见她眼前只有这大千世界,从未有过他们的身影。”
皇上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旋即扬起头来看着燕沁的画像。
宫廷画师笔下的燕沁,永远是专注而深情的。
但是对于皇上来说,这十八年的光阴,他还从未见过燕沁对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单单是从情爱方面来说。
他的两个儿子都比不过燕沁,他们掏心掏肺,燕沁却不见得放的进眼底。
黄公公强忍着叹息的冲动,抹去额头的虚汗:“可青安殿下留下了燕沁大人,又能如何呢?”
“燕沁不会留下的。”皇上摇摇头,走到桌案前,认真的看着晟朝的地图,“她的软肋是松林镇的白家,自然不可能为了朕这两个傻儿子留下。而朕要的,就是她的拒绝。”
……
皇宫,宫门前。
燕沁对着青安无奈的摇头:“这差事很重要,我不能留下。”
青安死死攥紧了皇上给的令牌。
他想到刚才皇上告诉他,燕沁找了某个人一辈子,穿红衣也是为了等着那个人!
他更想起燕沁之前为了寻找奇异地方的事情,而他靠近。
如今更是要去松林镇外的两座城池,虽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事情,可她走的这么急,甚至不肯等自己的伤势好转,会不会和她要去找的那个人有关系?
疑心一起,再难消。
“你是不是为了去找人?”青安还是问出来。
此言一出,就连乐安都跟着安静下来,他也听过类似的传闻,却一直没有勇气去问。
燕沁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问了许多人,大概是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便跟着点点头:“是,也不是。这次只是正巧有差事过去,我也好过去看看。”
青安手背上的青筋突突:“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吗?
燕沁认真的思考起来,脑海里浮现的有他还是个小屁孩儿的场景,也有他拥着自己的场景,更有对自己疯狂迷恋,甚至不顾自己意愿的追求。
零零散散,没头没尾。
燕沁却不自觉的露出温和的笑容,仿若能吹散这冬日的寒冷,认真回应青安:“他对我很重要,我得去找他,我答应过他的。而且,松林镇还有我的家人,我不能让他们……”
“燕沁大人,您该上马车了!”旁边的宫人们赶紧打断燕沁的话,小声嘱咐燕沁,“这是皇上说的密事,不可轻易告诉别人。”
燕沁这才闭上了嘴,赶紧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这具身体留下什么隐患根本不重要,只要能找到灵力收为己用,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她却没有看见,宫门内的两个皇子神色都变了。
青安几乎快徒手碾碎手里的令牌,愤怒和嫉妒疯狂滋生。
究竟有谁能让燕沁露出这样的神情!
为什么这个人不是他!
而乐安却狠狠拍开了温贵妃的手,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捉住的人,就这么要离宫去找她自己的命定之人,乐安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烧:“既然你想让我做个好皇子,那就如你所愿!”
“乐安,你难道还不明白母妃的苦心吗!”温贵妃急急的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你是我们鹤家的希望,母妃已经失宠,鹤家也已经逐渐式微,只有你出息了,我们才能扭转残局!你,你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就自甘堕落!”
乐安停下了脚步,深深的看了温贵妃一眼,蓦地笑了。
“你看,你只会让我做一个好皇子,却从来没想让我做回乐安。”
“而燕沁和你完全不同,这就是我喜欢燕沁的原因。”
如果没有燕沁,他在皇宫里的日子终将黯淡无光。
乐安说完最后一个字,头也不回的朝着常曦殿而去。
温贵妃站在原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那两句话,不禁想到了当初鹤九冠小时候抱着她,似乎也想让她只做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儿。
但而今,她看着四周的高墙,终是忍不住鼻尖发酸,落下泪来:“我怎能不希望你做个肆意快活的孩子……可在这宫墙里,母妃真的没法放纵你半分,若是鹤家破败,我们怕是命都没有……”
只可惜这句话没有传入乐安的耳中。
反而让角落里的青安听了个全,他冷眼看着温贵妃,第一次对这杀了自己生身母亲的女人产生了怜悯之心。
也让他想起了燕沁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笑的无奈:“也许燕沁说的对,我一开始就不该到这里来的,这深宫里除了燕沁,没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语毕,青安朝着长明殿走去,让人撕下了窗纸上的黑布。
光亮照进房间里,也照在他殿内的尸体上。
但这一次青安不怕被谁看见这些尸体。
燕沁已经离开,他要做的,就是按照苏敏所说的,得到那无上尊位,才能将自己想要的东西,牢牢握在手里。
宫门外,燕沁坐在马车上,脊背猛地一凉。
“燕沁大人莫不是怕冷,要不要拿张毯子来?”车夫问。
“不用。”燕沁摇头,抬手揉了揉额角。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而在马车之外,四周的丛林不正常的扭曲了一下,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皇宫,御书房。
皇上看着眼前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勾了勾唇角:“青安那孩子,果然和她母亲一样温柔。”
黄公公自然知道皇上口中的‘青安的母亲’指的是苏瑾。
“奴才不明白,皇上您不是着急着让燕沁大人去解决动乱么,为何又答应了青安殿下,能让她再多留两日?”
“只是想让青安看清楚燕沁的真面目罢了。”皇上转过身来,看着墙壁上刚刚挂上的燕沁的画像,脸上的笑意更加疯狂,“燕沁不是早就心有所属,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寻人么……这一点必须让青安知道才行。”
“所以,刚才您告诉青安殿下这件事情,是为了……”
“不仅如此,青安也该知道,自己在燕沁这种冷若冰霜的女人心底,根本不值一提。朕那两个傻儿子只顾着看着燕沁的背影,何曾看见她眼前只有这大千世界,从未有过他们的身影。”
皇上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旋即扬起头来看着燕沁的画像。
宫廷画师笔下的燕沁,永远是专注而深情的。
但是对于皇上来说,这十八年的光阴,他还从未见过燕沁对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单单是从情爱方面来说。
他的两个儿子都比不过燕沁,他们掏心掏肺,燕沁却不见得放的进眼底。
黄公公强忍着叹息的冲动,抹去额头的虚汗:“可青安殿下留下了燕沁大人,又能如何呢?”
“燕沁不会留下的。”皇上摇摇头,走到桌案前,认真的看着晟朝的地图,“她的软肋是松林镇的白家,自然不可能为了朕这两个傻儿子留下。而朕要的,就是她的拒绝。”
……
皇宫,宫门前。
燕沁对着青安无奈的摇头:“这差事很重要,我不能留下。”
青安死死攥紧了皇上给的令牌。
他想到刚才皇上告诉他,燕沁找了某个人一辈子,穿红衣也是为了等着那个人!
他更想起燕沁之前为了寻找奇异地方的事情,而他靠近。
如今更是要去松林镇外的两座城池,虽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事情,可她走的这么急,甚至不肯等自己的伤势好转,会不会和她要去找的那个人有关系?
疑心一起,再难消。
“你是不是为了去找人?”青安还是问出来。
此言一出,就连乐安都跟着安静下来,他也听过类似的传闻,却一直没有勇气去问。
燕沁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问了许多人,大概是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便跟着点点头:“是,也不是。这次只是正巧有差事过去,我也好过去看看。”
青安手背上的青筋突突:“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吗?
燕沁认真的思考起来,脑海里浮现的有他还是个小屁孩儿的场景,也有他拥着自己的场景,更有对自己疯狂迷恋,甚至不顾自己意愿的追求。
零零散散,没头没尾。
燕沁却不自觉的露出温和的笑容,仿若能吹散这冬日的寒冷,认真回应青安:“他对我很重要,我得去找他,我答应过他的。而且,松林镇还有我的家人,我不能让他们……”
“燕沁大人,您该上马车了!”旁边的宫人们赶紧打断燕沁的话,小声嘱咐燕沁,“这是皇上说的密事,不可轻易告诉别人。”
燕沁这才闭上了嘴,赶紧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这具身体留下什么隐患根本不重要,只要能找到灵力收为己用,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她却没有看见,宫门内的两个皇子神色都变了。
青安几乎快徒手碾碎手里的令牌,愤怒和嫉妒疯狂滋生。
究竟有谁能让燕沁露出这样的神情!
为什么这个人不是他!
而乐安却狠狠拍开了温贵妃的手,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捉住的人,就这么要离宫去找她自己的命定之人,乐安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烧:“既然你想让我做个好皇子,那就如你所愿!”
“乐安,你难道还不明白母妃的苦心吗!”温贵妃急急的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你是我们鹤家的希望,母妃已经失宠,鹤家也已经逐渐式微,只有你出息了,我们才能扭转残局!你,你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就自甘堕落!”
乐安停下了脚步,深深的看了温贵妃一眼,蓦地笑了。
“你看,你只会让我做一个好皇子,却从来没想让我做回乐安。”
“而燕沁和你完全不同,这就是我喜欢燕沁的原因。”
如果没有燕沁,他在皇宫里的日子终将黯淡无光。
乐安说完最后一个字,头也不回的朝着常曦殿而去。
温贵妃站在原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那两句话,不禁想到了当初鹤九冠小时候抱着她,似乎也想让她只做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儿。
但而今,她看着四周的高墙,终是忍不住鼻尖发酸,落下泪来:“我怎能不希望你做个肆意快活的孩子……可在这宫墙里,母妃真的没法放纵你半分,若是鹤家破败,我们怕是命都没有……”
只可惜这句话没有传入乐安的耳中。
反而让角落里的青安听了个全,他冷眼看着温贵妃,第一次对这杀了自己生身母亲的女人产生了怜悯之心。
也让他想起了燕沁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笑的无奈:“也许燕沁说的对,我一开始就不该到这里来的,这深宫里除了燕沁,没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语毕,青安朝着长明殿走去,让人撕下了窗纸上的黑布。
光亮照进房间里,也照在他殿内的尸体上。
但这一次青安不怕被谁看见这些尸体。
燕沁已经离开,他要做的,就是按照苏敏所说的,得到那无上尊位,才能将自己想要的东西,牢牢握在手里。
宫门外,燕沁坐在马车上,脊背猛地一凉。
“燕沁大人莫不是怕冷,要不要拿张毯子来?”车夫问。
“不用。”燕沁摇头,抬手揉了揉额角。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而在马车之外,四周的丛林不正常的扭曲了一下,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燕沁一路赶往松林镇,几乎夜不能寐。
这还是她投身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因为莫名的预感而难以入眠,她从小镇的旅店里醒来,发现这里热的有些异常。
分明是冬天,但她却是被热醒的。
她推开窗户,才发现白日里及脚腕的冰雪都已经消融成水,小镇上的人都围在水洼旁边,嘀嘀咕咕这日子怎么这么奇怪。
“燕沁大人,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醒了,这小镇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沁点头,开始换衣服,隔着一扇门跟外面的人说话。
门外的侍卫们似乎嘀咕了一阵,才总结出了一个说辞:“好像是这里的天气有些奇怪,不过我们可能不能回松林镇了,要直接绕路到另外两座城池去。”
“怎么?”燕沁不解,从这个镇子到松林镇,也只要一日的路程而已。
“松林镇外的那条路被山石堵住了,好似是前两天发大水。”门外的侍卫说完,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燕沁的动作一顿,这天气,有什么地方会发大水吗?
燕沁不信,直接策马过去看,因为之前伤还没好就急匆匆的出面,而今她策马的时候腿还是疼的,但她还是咬牙去了一趟。
眼前的大路果然被巨石挡住,就连旁侧的小路也直接坍塌下去,根本就没法儿走人。
“怎么会这样。”
燕沁觉得不可思议,她曾经在这里住了整整十五年,对这里的天气一直都是了如指掌的。
这里就算是夏日的时候,也很难因为发大水造成这样的坍塌!
这个世界开始不对劲了。
燕沁陡然想到了之前第三世的时候,世界突然坍塌的事情,心里跟着焦躁不安起来。
难道是她调查边界的事情被天道所察觉,特意有所阻拦?
还是说当初将她从巨石林里拉回去的力道,是天道以为她想逃跑,而今又阻拦她靠近边界?
可她若是不去,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呢?
若是这个世界坍塌,外面就是轮回台底下,里面有万千世界,说不定还能直接投生过去。
但如果这个世界的改变,是因为青予安体内的心魔,或者是青予安本身引起的灾祸。她又一时找不到青予安,没法帮忙解决,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乱,到时候若是被天道直接扔出去,那就不知道是回到上界,要等待时机重新投胎,还是被扔到虚无之地去了。
这简直比世界坍塌还要危险。
燕沁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的去看一趟。
没有去松林镇,燕沁带着人一路来到了后面的两个城池,发现这里的动乱并不算大,而且本地官员都处置的不错,燕沁花了两个月,就差不多解决完事情。
春日将至,士兵们都笑说着要回盛京吃酒。
唯有燕沁独自翻身上马:“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山林里一躺,若是没什么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燕沁大人路上小心。”侍卫扔了些干粮和清水给燕沁,“早就听说燕沁大人喜欢四处探寻,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附近还有些叛党的残党,燕沁大人可要小心些。”
燕沁接过水囊晃了一下,朝他点头:“知道了,你们继续清理残党,回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侍卫们忙不迭的点头,继续去玩乐。
燕沁则是找了个向导带路,却在踏入到森林深处的时候,向导连连摆手:“不能再往里面走了。”
“为何?有什么说法吗?”
“大人看见前面深灰的巨木丛了吗?”向导咽了咽口水,还帮忙拽着燕沁身下马儿的缰绳,似乎是害怕往里走错了一步,低声道,“那些都是我们这里俗称的神木,传闻里都是上界的天神带来的东西,不可触碰,更不可靠近……若有违背,可会被神木吸食走所有生命呢!”
吸食生命?
沙漠里的巨石林可是吸食灵魂,陨灭身体。
听起来这两处的本事倒是有些相似。
燕沁还想进去看看,但顾念向导只是个普通人,还是先跟着他回到营地里休息,又打听了些有关于巨木丛的事情。
“这巨木丛说着好听是神木,可谁不知道这木头怪异的很。”营地里其中一个药农开口,“那木头旁边是半点儿药材和植物也不长,但总有人莫名其妙的被引诱到那里,转眼就不见踪影,要我说,那地方该叫禁地才对。”
“神木就是神木,毕竟有人说曾在那里窥探过满天星辰,头顶更有华白殿宇呢!”
几个人争执不下,燕沁却隐约听明白了些什么。
她当时从巨石林走出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轮回台下的满天星辰……
但如果说轮回台里能看见了华白殿宇,岂不是上界?
难道不同边界出去,能看到的东西也不同吗?
“什么东西!”角落里的向导猛地跳起来,指着角落里的灌木丛,“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黑影掠过去了!”
几人纷纷站起身来,燕沁也摁着剑柄站起身来,耳尖微动。
樵夫从灌木丛里捉了个黄鼠狼起来:“啧,山林里怎么也有这玩意儿,晦气!”
“黄大爷,可不能杀!赶紧放了!”
药农大喊着,向导也跟着劝,没人发现角落里的燕沁已经消失不见。
燕沁隐入山林之中,轻松就追上了这几个暗中跟踪的人,抬手捉住其中一人,摁在地上:“刚才都追到营地想杀我了,还跑什么?”
刚才可不是什么黄大爷经过,而是这群叛党们跟踪。
叛党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你这皇帝的狗腿子!你助纣为虐,我们杀你是天经地义!”
燕沁嗤笑:“什么时候杀人也成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快走!”山林里有人叫了一声,燕沁猛地抬起头来,只听见什么东西落地,四周烟雾骤起,霎时遮住了她的视野,手下的人也趁机逃了出去。
燕沁呛了一口,赶紧拨开烟雾追上:“别想跑!”
“谁会等着你啊,蠢蛋!”那人得意的说着,跟着同伙朝着山林里冲了过去。
燕沁跟了一段,发现地上的植物渐渐少了。
“等等别往前走了,那是世界的边界……”
燕沁话音还没落,前面的人影已经消失,她伸出去的手如穿过了一面水墙,灵魂被拉扯的疼痛陡然传来。
他们跑进边界了!
燕沁一路赶往松林镇,几乎夜不能寐。
这还是她投身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因为莫名的预感而难以入眠,她从小镇的旅店里醒来,发现这里热的有些异常。
分明是冬天,但她却是被热醒的。
她推开窗户,才发现白日里及脚腕的冰雪都已经消融成水,小镇上的人都围在水洼旁边,嘀嘀咕咕这日子怎么这么奇怪。
“燕沁大人,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醒了,这小镇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沁点头,开始换衣服,隔着一扇门跟外面的人说话。
门外的侍卫们似乎嘀咕了一阵,才总结出了一个说辞:“好像是这里的天气有些奇怪,不过我们可能不能回松林镇了,要直接绕路到另外两座城池去。”
“怎么?”燕沁不解,从这个镇子到松林镇,也只要一日的路程而已。
“松林镇外的那条路被山石堵住了,好似是前两天发大水。”门外的侍卫说完,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燕沁的动作一顿,这天气,有什么地方会发大水吗?
燕沁不信,直接策马过去看,因为之前伤还没好就急匆匆的出面,而今她策马的时候腿还是疼的,但她还是咬牙去了一趟。
眼前的大路果然被巨石挡住,就连旁侧的小路也直接坍塌下去,根本就没法儿走人。
“怎么会这样。”
燕沁觉得不可思议,她曾经在这里住了整整十五年,对这里的天气一直都是了如指掌的。
这里就算是夏日的时候,也很难因为发大水造成这样的坍塌!
这个世界开始不对劲了。
燕沁陡然想到了之前第三世的时候,世界突然坍塌的事情,心里跟着焦躁不安起来。
难道是她调查边界的事情被天道所察觉,特意有所阻拦?
还是说当初将她从巨石林里拉回去的力道,是天道以为她想逃跑,而今又阻拦她靠近边界?
可她若是不去,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呢?
若是这个世界坍塌,外面就是轮回台底下,里面有万千世界,说不定还能直接投生过去。
但如果这个世界的改变,是因为青予安体内的心魔,或者是青予安本身引起的灾祸。她又一时找不到青予安,没法帮忙解决,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乱,到时候若是被天道直接扔出去,那就不知道是回到上界,要等待时机重新投胎,还是被扔到虚无之地去了。
这简直比世界坍塌还要危险。
燕沁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的去看一趟。
没有去松林镇,燕沁带着人一路来到了后面的两个城池,发现这里的动乱并不算大,而且本地官员都处置的不错,燕沁花了两个月,就差不多解决完事情。
春日将至,士兵们都笑说着要回盛京吃酒。
唯有燕沁独自翻身上马:“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山林里一躺,若是没什么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燕沁大人路上小心。”侍卫扔了些干粮和清水给燕沁,“早就听说燕沁大人喜欢四处探寻,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附近还有些叛党的残党,燕沁大人可要小心些。”
燕沁接过水囊晃了一下,朝他点头:“知道了,你们继续清理残党,回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侍卫们忙不迭的点头,继续去玩乐。
燕沁则是找了个向导带路,却在踏入到森林深处的时候,向导连连摆手:“不能再往里面走了。”
“为何?有什么说法吗?”
“大人看见前面深灰的巨木丛了吗?”向导咽了咽口水,还帮忙拽着燕沁身下马儿的缰绳,似乎是害怕往里走错了一步,低声道,“那些都是我们这里俗称的神木,传闻里都是上界的天神带来的东西,不可触碰,更不可靠近……若有违背,可会被神木吸食走所有生命呢!”
吸食生命?
沙漠里的巨石林可是吸食灵魂,陨灭身体。
听起来这两处的本事倒是有些相似。
燕沁还想进去看看,但顾念向导只是个普通人,还是先跟着他回到营地里休息,又打听了些有关于巨木丛的事情。
“这巨木丛说着好听是神木,可谁不知道这木头怪异的很。”营地里其中一个药农开口,“那木头旁边是半点儿药材和植物也不长,但总有人莫名其妙的被引诱到那里,转眼就不见踪影,要我说,那地方该叫禁地才对。”
“神木就是神木,毕竟有人说曾在那里窥探过满天星辰,头顶更有华白殿宇呢!”
几个人争执不下,燕沁却隐约听明白了些什么。
她当时从巨石林走出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轮回台下的满天星辰……
但如果说轮回台里能看见了华白殿宇,岂不是上界?
难道不同边界出去,能看到的东西也不同吗?
“什么东西!”角落里的向导猛地跳起来,指着角落里的灌木丛,“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黑影掠过去了!”
几人纷纷站起身来,燕沁也摁着剑柄站起身来,耳尖微动。
樵夫从灌木丛里捉了个黄鼠狼起来:“啧,山林里怎么也有这玩意儿,晦气!”
“黄大爷,可不能杀!赶紧放了!”
药农大喊着,向导也跟着劝,没人发现角落里的燕沁已经消失不见。
燕沁隐入山林之中,轻松就追上了这几个暗中跟踪的人,抬手捉住其中一人,摁在地上:“刚才都追到营地想杀我了,还跑什么?”
刚才可不是什么黄大爷经过,而是这群叛党们跟踪。
叛党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你这皇帝的狗腿子!你助纣为虐,我们杀你是天经地义!”
燕沁嗤笑:“什么时候杀人也成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快走!”山林里有人叫了一声,燕沁猛地抬起头来,只听见什么东西落地,四周烟雾骤起,霎时遮住了她的视野,手下的人也趁机逃了出去。
燕沁呛了一口,赶紧拨开烟雾追上:“别想跑!”
“谁会等着你啊,蠢蛋!”那人得意的说着,跟着同伙朝着山林里冲了过去。
燕沁跟了一段,发现地上的植物渐渐少了。
“等等别往前走了,那是世界的边界……”
燕沁话音还没落,前面的人影已经消失,她伸出去的手如穿过了一面水墙,灵魂被拉扯的疼痛陡然传来。
他们跑进边界了!
燕沁如之前一样跌在地上,等灵魂拉扯的痛感消失之后,她再抬起头来。
本该是入夜的山林,竟然变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
灰色的巨木也变成了琉璃树,刚才逃窜进来的几个人都被困在其中,和自己的肉体分隔开来。
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燕沁紧了紧指尖,尝试着再去触碰那些人的身体,那些肉体霎时都变成了泥土落在地上。
这一次燕沁早有准备,不止顾着眼前,更不忘看着其他地方的变化。
她发现,一个人的肉身化作泥土之后,深处的灰色巨木就多出一根来。
“这个世界,是在吸食人的生命在成长吗?”
燕沁根本无法理解,她在上界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东西。
她这么想着,还是朝着深处走去,四周的明亮光线又渐渐暗了下来,等走到一定地方的时候,眼前的场景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星辰,还有头顶上隐约可见的华白宫殿。
“天宫。”燕沁叫出那殿宇的名字。
这里比巨石林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正在她微微出神时,一团黑雾从斜刺里闪了出来,朝她而来。
燕沁目光一凛,感觉到些许灵力回笼,当即闪身躲过,又一次踏入了星辰之中,这种感觉像是悬浮在半空之中,只是大千世界都围绕在她身边的感觉有些奇怪。
那团黑雾进攻了几次都被燕沁躲开,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曾浑然一体,却不曾也因此被你找了错漏出来呢。”
那声音像是燕沁和青予安声音的结合体。
燕沁觉得这黑雾有些奇怪:“别用这种不男不女的声音说话,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黑雾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从你的身体里,来到青予安的身体里,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黑雾竟然化作了青予安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都是黑色的,没有留下任何的眼白,一步一步的朝着燕沁走来:“你不是一直想解决我么?”
燕沁浑身巨震,赶紧收敛四周的灵力为己所用:“心魔。”
“让我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你的体内吧。”
心魔嗤笑了一声,再一次铆足力道朝着燕沁冲了过来。
燕沁刚想下手,但看着心魔那张脸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放缓了些力道,劈在他的肩上。
心魔呜咽了一声,被燕沁击打过的地方都开始腐烂:“疼死了。”
“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有实体!”燕沁再接再厉的冲上前去,吸收四周灵力的速度快的惊人,一下更比一下力道更重。
心魔应接不暇,转身就想跑。
燕沁早有所察觉,先一步扣住了他的喉咙,直接将它重新扣在手中:“别想跑,我在这里就能灭了你!”
“这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你想灭掉我还早的很呢。”心魔不甘心的挣扎起来。
燕沁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以灵力化刃,毫不留情的刺入心魔的胸口。
心魔嘴里吐出一口黑血,顶着青予安的脸看着她:“这么多年你都没找到他,如今刚看见这张脸,竟也下得去手吗!”
“不除掉你,真正的青予安才会受害。”
燕沁冷着脸,又刺下了另一刀。
就在这一刀落下的时候,燕沁似乎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破碎的声音。
燕沁循声看了过去,只见刚才那方世界竟然出现了无数的裂痕,世界的边界竟都开始坍塌起来。
她手下的心魔也趁此机会逃离回到那个世界,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墙看着她:“你杀不了我的,我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你骗我!”
燕沁不可置信的怒吼起来。
这可是帝君选的世界,帝君怎么会坑害自己的孩子!
而且这世界跟心魔融为一体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不是大千世界,而是心魔的体内么!
燕沁不甘心,以灵力朝着心魔射去。
心魔冷然的勾了勾唇角,竟是没有躲开,生生吃下了这一招。
那灵力刺破了心魔的手臂。
与此同时,那个世界的裂痕进一步扩大,碎裂成无数碎片,坠入轮回台下的虚无之中。
燕沁终究没有再用半分的灵力,只是愤怒的看着心魔。
心魔癫狂大笑起来,抱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炫耀的看向燕沁:“看,你根本杀不死我。如果我死了,青予安也活不长,更别提怎么除掉我了……更何况,青予安的本源也在这个世界里。”
燕沁瞳仁微微收缩,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她这辈子甚至找来了无数天材地宝为保全记忆,甚至为这一世而求助于帝君,可为什么她还是踏入了心魔的世界里。
心魔临走时,还用青予安的脸告诉她:“只要你还活着,青予安的心里就一直有我的位置。”
“燕沁,你就是他的心魔呀。”
心魔彻底从水墙里消失,燕沁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纷乱无章,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个哪一个环节出了偏差。
怎么会让他们落入心魔的世界里。
得联系师兄才行。
燕沁看着那些如同星辰的大千世界,咽了咽口水。
她若是离开这个世界钻入轮回台底下,还不知生死与否,可想到青予安如今被困在心魔的世界里,她一咬牙,铆足全力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世界的外层包裹着一层如同岩浆滚烫的热浪。
燕沁只是触碰到一点,就连灵魂都能感觉到疼痛,颤抖不已。
可燕沁还是咬紧了颤抖的牙关,用尽所有的力量从这个世界挤出去。
还差一点……
“你不想活了吗?无人护佑,冲入轮回台可是会万劫不复的。”心魔的声音如影随形。
燕沁听见他的声音,反而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你竟然出声阻拦……就意味着,我没做错!”
“你……”
心魔的声音被热浪所覆盖,燕沁耳边只剩下嗡鸣之声,还有神魂都跟着震颤的疼痛撕裂之感,也不知在这折磨里煎熬了多久,她才感觉到疼痛消失。
缓缓睁开眼,她隐约看见上空有一道身影。
“帝君……”
她喃喃念出那个名字,再眨了眨眼,那身影却已经消失无踪。
燕沁如之前一样跌在地上,等灵魂拉扯的痛感消失之后,她再抬起头来。
本该是入夜的山林,竟然变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
灰色的巨木也变成了琉璃树,刚才逃窜进来的几个人都被困在其中,和自己的肉体分隔开来。
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燕沁紧了紧指尖,尝试着再去触碰那些人的身体,那些肉体霎时都变成了泥土落在地上。
这一次燕沁早有准备,不止顾着眼前,更不忘看着其他地方的变化。
她发现,一个人的肉身化作泥土之后,深处的灰色巨木就多出一根来。
“这个世界,是在吸食人的生命在成长吗?”
燕沁根本无法理解,她在上界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东西。
她这么想着,还是朝着深处走去,四周的明亮光线又渐渐暗了下来,等走到一定地方的时候,眼前的场景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星辰,还有头顶上隐约可见的华白宫殿。
“天宫。”燕沁叫出那殿宇的名字。
这里比巨石林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正在她微微出神时,一团黑雾从斜刺里闪了出来,朝她而来。
燕沁目光一凛,感觉到些许灵力回笼,当即闪身躲过,又一次踏入了星辰之中,这种感觉像是悬浮在半空之中,只是大千世界都围绕在她身边的感觉有些奇怪。
那团黑雾进攻了几次都被燕沁躲开,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曾浑然一体,却不曾也因此被你找了错漏出来呢。”
那声音像是燕沁和青予安声音的结合体。
燕沁觉得这黑雾有些奇怪:“别用这种不男不女的声音说话,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黑雾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从你的身体里,来到青予安的身体里,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黑雾竟然化作了青予安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都是黑色的,没有留下任何的眼白,一步一步的朝着燕沁走来:“你不是一直想解决我么?”
燕沁浑身巨震,赶紧收敛四周的灵力为己所用:“心魔。”
“让我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你的体内吧。”
心魔嗤笑了一声,再一次铆足力道朝着燕沁冲了过来。
燕沁刚想下手,但看着心魔那张脸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放缓了些力道,劈在他的肩上。
心魔呜咽了一声,被燕沁击打过的地方都开始腐烂:“疼死了。”
“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有实体!”燕沁再接再厉的冲上前去,吸收四周灵力的速度快的惊人,一下更比一下力道更重。
心魔应接不暇,转身就想跑。
燕沁早有所察觉,先一步扣住了他的喉咙,直接将它重新扣在手中:“别想跑,我在这里就能灭了你!”
“这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你想灭掉我还早的很呢。”心魔不甘心的挣扎起来。
燕沁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以灵力化刃,毫不留情的刺入心魔的胸口。
心魔嘴里吐出一口黑血,顶着青予安的脸看着她:“这么多年你都没找到他,如今刚看见这张脸,竟也下得去手吗!”
“不除掉你,真正的青予安才会受害。”
燕沁冷着脸,又刺下了另一刀。
就在这一刀落下的时候,燕沁似乎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破碎的声音。
燕沁循声看了过去,只见刚才那方世界竟然出现了无数的裂痕,世界的边界竟都开始坍塌起来。
她手下的心魔也趁此机会逃离回到那个世界,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墙看着她:“你杀不了我的,我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你骗我!”
燕沁不可置信的怒吼起来。
这可是帝君选的世界,帝君怎么会坑害自己的孩子!
而且这世界跟心魔融为一体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不是大千世界,而是心魔的体内么!
燕沁不甘心,以灵力朝着心魔射去。
心魔冷然的勾了勾唇角,竟是没有躲开,生生吃下了这一招。
那灵力刺破了心魔的手臂。
与此同时,那个世界的裂痕进一步扩大,碎裂成无数碎片,坠入轮回台下的虚无之中。
燕沁终究没有再用半分的灵力,只是愤怒的看着心魔。
心魔癫狂大笑起来,抱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炫耀的看向燕沁:“看,你根本杀不死我。如果我死了,青予安也活不长,更别提怎么除掉我了……更何况,青予安的本源也在这个世界里。”
燕沁瞳仁微微收缩,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她这辈子甚至找来了无数天材地宝为保全记忆,甚至为这一世而求助于帝君,可为什么她还是踏入了心魔的世界里。
心魔临走时,还用青予安的脸告诉她:“只要你还活着,青予安的心里就一直有我的位置。”
“燕沁,你就是他的心魔呀。”
心魔彻底从水墙里消失,燕沁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纷乱无章,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个哪一个环节出了偏差。
怎么会让他们落入心魔的世界里。
得联系师兄才行。
燕沁看着那些如同星辰的大千世界,咽了咽口水。
她若是离开这个世界钻入轮回台底下,还不知生死与否,可想到青予安如今被困在心魔的世界里,她一咬牙,铆足全力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世界的外层包裹着一层如同岩浆滚烫的热浪。
燕沁只是触碰到一点,就连灵魂都能感觉到疼痛,颤抖不已。
可燕沁还是咬紧了颤抖的牙关,用尽所有的力量从这个世界挤出去。
还差一点……
“你不想活了吗?无人护佑,冲入轮回台可是会万劫不复的。”心魔的声音如影随形。
燕沁听见他的声音,反而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你竟然出声阻拦……就意味着,我没做错!”
“你……”
心魔的声音被热浪所覆盖,燕沁耳边只剩下嗡鸣之声,还有神魂都跟着震颤的疼痛撕裂之感,也不知在这折磨里煎熬了多久,她才感觉到疼痛消失。
缓缓睁开眼,她隐约看见上空有一道身影。
“帝君……”
她喃喃念出那个名字,再眨了眨眼,那身影却已经消失无踪。
燕沁疼的无法行动,只能靠着轮回台下的灵力充盈自身,便想办法透过轮回台,去联系许志,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她感觉自己离心魔的世界渐渐远了,又赶紧冲了过去,用一丝灵力勾住那世界的边界。
被烧断了,就再用一根!
燕沁满眼爬满血丝,呼唤了千百遍,才总算听到了些微的回应。
“师妹!你人在哪里,我怎么只能听见你的声音,却查探不到你的位置!”
“我在轮回台里!”燕沁欣喜的大喊着,体内的经络都在抽痛,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心魔世界的事情告诉了许志。
许志大惊:“可我这边看见你的世界一切都正常……你……看……你周围有其他世界的碎片,或许能用上,但是……原来,你赶紧用那碎片……要被发现……”
燕沁听不清许志后来说的什么。
也无暇顾及,只是照着许志的嘱咐,探寻到了那块世界的碎片,猛地将其收入怀中,再次朝着世界里冲了进去。
坠入一片热浪之中时,燕沁恍惚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住,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自然也没看见世界之外,帝君的身影转瞬即逝,带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与此同时。
皇宫,长明殿。
青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梦里一片炙热的火浪,可他却在里面看见了燕沁的身影,便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她抱住。
那可怕的疼痛像是真的打在他的身上,吞噬他的血肉。
“殿下,您没事吧。”门外的宫人听见声响,着急询问。
青安却只轻轻揉捏过发疼的额角:“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再去派人打探,有没有燕沁的消息……还有西南的叛党,自从踏平松林镇和盐城之后,已经攻打到了哪里?”
“是!”宫人们赶紧离开。
青安也翻身下床,换好了一件单薄的衣裳朝着外面走去,看着满池塘的荷花都已经枯萎,看着外面的树叶已经变黄,忍不住垂下头去。
“半年了,燕沁你究竟在哪里。”
“殿下,要不要去唤白府的人入宫一见?”宫人担忧的看着他。
自从半年前燕沁大人在西南失踪后,青安殿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郁郁寡欢,也开始关注朝政上的事情,甚至不顾他人阻拦,直接将松林镇的白府直接挪到了盛京。
只因皇后调侃了一句:“兴许燕沁已经找到了命定之人,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青安以软禁的办法将整个白府都囚困起来,安置在盛京的院子里,就连一个仆从都没有放过。
青安抬起头来,眼底一片寒意:“不必见了,只要白家的人在我的手里,无论天涯海角,燕沁都会回来的。”
无论燕沁有没有找到那个人。
只要燕沁还活着,就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人。
他相信,只要燕沁没有死,总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不远处的廊下,皇后满意的看着青安眼底的野心:“果然,燕沁的一切都是青安最好的养料,香梅,多谢你将他养成了这副模样。”
香梅站在皇后的身后,看着青安眼底的疯狂和占有,吞咽了一口口水。
“是你将燕沁藏起来的吗?还是你杀了她……”
“燕沁的存在,不会影响本宫的计划,谁在乎她的生死?”苏敏嗤笑了一声,“反正无论她如今回不回来,青安都会按照我们俩所想那般去做了,这是件好事。”
香梅怀疑的看了苏敏一眼,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再次提醒:“只要青安登上了皇位,你就要给季家平反,是这个皇帝无能,并不是我们季家信错了人。”
“本宫会的。”苏敏勾唇,离开之后继续派人去找燕沁的下落。
这些刺激还远远不够呢。
……
燕沁似乎沉浮在一片黑暗之中,灵魂和肉体暂时分离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她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等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山林之中。
只是林中竟然落了素白的雪,包裹住了整片山林。
燕沁正不解,却有人从山林里冲了出来:“谁!谁在那里!”
燕沁紧了紧腰间的长剑,发现还有一些仅剩的灵力,兴许等会儿会有点儿用处。
片刻后,一群人将她团团围在其中。
燕沁还想动手,但看着他们身上的盔甲时,挑眉道:“你们是盐城的将士,怎么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
“你是谁!”
“我是白燕沁,松林镇出身,你们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燕沁掏出了自己的腰牌,盐城的士兵们却都个个面露震惊,看了燕沁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的确听过……可据我们所知,您已经失踪一年了。”
“什么?”燕沁歪头,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尖,隐匿了踪影。
燕沁花了两日才接受自己失踪一年的消息。
她如今换了一身厚厚的衣裳,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里,边听着马车外的难民哭诉,忍不住问身边的人:“你是说,我失踪之后没多久,山林周围的叛党就揭竿而起,一路踏平了松林镇和盐城,朝着盛京而去了吗?”
“是,不过幸好数月前青安殿下邀请白府的人到盛京做客,也算是免了一场灾祸。”
侍卫找来个汤婆子递给燕沁,目光落在燕沁的腿上。
燕沁尴尬的遮住自己酸软无力的腿,接过汤婆子:“多谢,但我的腿很快就会好,不用继续找什么大夫了。”
“好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回去盛京,也好向皇上复命。”
侍卫重新拉上了马车的门帘,快马加鞭的在雪地里赶路。
燕沁则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腿,想来是她冲出来的时候,灵魂还是被伤到了些许,加上她之前肉体上就有膝盖上的伤口没好,于是双腿就出了些问题,走路是没问题,却没有办法骑马。
只不过……
她从怀里取出了一片碎琉璃一样的东西,回想起许志当时断断续续的话,还有些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她用仅剩的灵力探查这个世界碎片时,竟然看见了华亭门的景象。
那是第三世,崩塌的世界。
燕沁疼的无法行动,只能靠着轮回台下的灵力充盈自身,便想办法透过轮回台,去联系许志,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她感觉自己离心魔的世界渐渐远了,又赶紧冲了过去,用一丝灵力勾住那世界的边界。
被烧断了,就再用一根!
燕沁满眼爬满血丝,呼唤了千百遍,才总算听到了些微的回应。
“师妹!你人在哪里,我怎么只能听见你的声音,却查探不到你的位置!”
“我在轮回台里!”燕沁欣喜的大喊着,体内的经络都在抽痛,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心魔世界的事情告诉了许志。
许志大惊:“可我这边看见你的世界一切都正常……你……看……你周围有其他世界的碎片,或许能用上,但是……原来,你赶紧用那碎片……要被发现……”
燕沁听不清许志后来说的什么。
也无暇顾及,只是照着许志的嘱咐,探寻到了那块世界的碎片,猛地将其收入怀中,再次朝着世界里冲了进去。
坠入一片热浪之中时,燕沁恍惚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住,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自然也没看见世界之外,帝君的身影转瞬即逝,带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与此同时。
皇宫,长明殿。
青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梦里一片炙热的火浪,可他却在里面看见了燕沁的身影,便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她抱住。
那可怕的疼痛像是真的打在他的身上,吞噬他的血肉。
“殿下,您没事吧。”门外的宫人听见声响,着急询问。
青安却只轻轻揉捏过发疼的额角:“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再去派人打探,有没有燕沁的消息……还有西南的叛党,自从踏平松林镇和盐城之后,已经攻打到了哪里?”
“是!”宫人们赶紧离开。
青安也翻身下床,换好了一件单薄的衣裳朝着外面走去,看着满池塘的荷花都已经枯萎,看着外面的树叶已经变黄,忍不住垂下头去。
“半年了,燕沁你究竟在哪里。”
“殿下,要不要去唤白府的人入宫一见?”宫人担忧的看着他。
自从半年前燕沁大人在西南失踪后,青安殿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郁郁寡欢,也开始关注朝政上的事情,甚至不顾他人阻拦,直接将松林镇的白府直接挪到了盛京。
只因皇后调侃了一句:“兴许燕沁已经找到了命定之人,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青安以软禁的办法将整个白府都囚困起来,安置在盛京的院子里,就连一个仆从都没有放过。
青安抬起头来,眼底一片寒意:“不必见了,只要白家的人在我的手里,无论天涯海角,燕沁都会回来的。”
无论燕沁有没有找到那个人。
只要燕沁还活着,就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人。
他相信,只要燕沁没有死,总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不远处的廊下,皇后满意的看着青安眼底的野心:“果然,燕沁的一切都是青安最好的养料,香梅,多谢你将他养成了这副模样。”
香梅站在皇后的身后,看着青安眼底的疯狂和占有,吞咽了一口口水。
“是你将燕沁藏起来的吗?还是你杀了她……”
“燕沁的存在,不会影响本宫的计划,谁在乎她的生死?”苏敏嗤笑了一声,“反正无论她如今回不回来,青安都会按照我们俩所想那般去做了,这是件好事。”
香梅怀疑的看了苏敏一眼,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再次提醒:“只要青安登上了皇位,你就要给季家平反,是这个皇帝无能,并不是我们季家信错了人。”
“本宫会的。”苏敏勾唇,离开之后继续派人去找燕沁的下落。
这些刺激还远远不够呢。
……
燕沁似乎沉浮在一片黑暗之中,灵魂和肉体暂时分离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她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等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山林之中。
只是林中竟然落了素白的雪,包裹住了整片山林。
燕沁正不解,却有人从山林里冲了出来:“谁!谁在那里!”
燕沁紧了紧腰间的长剑,发现还有一些仅剩的灵力,兴许等会儿会有点儿用处。
片刻后,一群人将她团团围在其中。
燕沁还想动手,但看着他们身上的盔甲时,挑眉道:“你们是盐城的将士,怎么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
“你是谁!”
“我是白燕沁,松林镇出身,你们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燕沁掏出了自己的腰牌,盐城的士兵们却都个个面露震惊,看了燕沁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的确听过……可据我们所知,您已经失踪一年了。”
“什么?”燕沁歪头,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尖,隐匿了踪影。
燕沁花了两日才接受自己失踪一年的消息。
她如今换了一身厚厚的衣裳,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里,边听着马车外的难民哭诉,忍不住问身边的人:“你是说,我失踪之后没多久,山林周围的叛党就揭竿而起,一路踏平了松林镇和盐城,朝着盛京而去了吗?”
“是,不过幸好数月前青安殿下邀请白府的人到盛京做客,也算是免了一场灾祸。”
侍卫找来个汤婆子递给燕沁,目光落在燕沁的腿上。
燕沁尴尬的遮住自己酸软无力的腿,接过汤婆子:“多谢,但我的腿很快就会好,不用继续找什么大夫了。”
“好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回去盛京,也好向皇上复命。”
侍卫重新拉上了马车的门帘,快马加鞭的在雪地里赶路。
燕沁则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腿,想来是她冲出来的时候,灵魂还是被伤到了些许,加上她之前肉体上就有膝盖上的伤口没好,于是双腿就出了些问题,走路是没问题,却没有办法骑马。
只不过……
她从怀里取出了一片碎琉璃一样的东西,回想起许志当时断断续续的话,还有些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她用仅剩的灵力探查这个世界碎片时,竟然看见了华亭门的景象。
那是第三世,崩塌的世界。
“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之前世界的碎片。”燕沁喃喃自语,旋即将心魔之前说的话都连起来,面色一凛,“等等,心魔不会是借着第三世崩塌的碎片,重铸了现在的世界吧……”
第三世里,整个大陆上都充斥着灵力,她也修炼得足够强大。
但这个世界却毫无灵力……
就像是刚初生的世界一样。
这个可能性是极大的,但帝君不是说这个世界已经铸成许久了吗?
燕沁猛地想起之前在世界之外曾看见过帝君的身影,按理说,平时轮回台都是紧闭着的,她怎么能窥探到帝君的真容……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帝君打开了轮回台正观察着他们。
想到这里,燕沁心头陡然一寒,紧紧攥紧了世界碎片:“帝君骗了我们。”
心魔的话也许不足为信,但心魔的本事放在这里,在她身体里潜伏多年也没能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来,为何到了青予安这里,便能自创一个世界,甚至还将她也拉入其中。
最终的疑点,还是指向帝君。
奈何燕沁已经没有本事第二次冲出去,好好问一问帝君。
虽然不知道帝君要做些什么,但她起码也知道了一点情报,那就是青予安的本源就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不对,这个世界如果是心魔的世界,那根本就不存在天道。”燕沁猛地抬起头来,指尖渐渐收紧,“既然没有天道,哪里来的天选之子……”
如果青安不是天选之子,那么他出生时天生异象,岂不是代表他就是青予安!
燕沁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之前的线索都一一联系起来。
为什么她没法用灵力探查青安,因为他根本不是天选之子,而是这个世界的本源之一,只是单纯的排斥她这个外来者而已。
为什么他对青安没有对待乐安那种熟悉的感觉。
因为她就身处其中,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他的一部分,又何谈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呢?
她竟然就这么跟青予安错过了!
“能快一点吗!我想马上就回盛京!”燕沁猛地拉开了车帘,激动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想见到青予安,看见他平安无事。
充当车夫的侍卫被吓了一跳,赶紧应声:“是,是!属下尽快赶路,让燕沁大人早日回到盛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她推测了多年,找了多年,那人自出生之后就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
原来这个世界,一直让她跟青予安紧紧相连。
马车不歇,燕沁也因双腿有恙,一直没有下车打听消息,满心满眼都想现在回到盛京,再去见见青予安,想他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对自己怀恨在心。
等燕沁重新回到盛安时,盛安早已经没了平日的热闹。
因为年节的缘故,大家都早早回到家中团聚,街上冷冷清清的。
“燕沁大人今年还是不要去鹤家过年了吧。”侍卫提醒了一声。
“自然是回家了,等我入宫一趟,便去白府过年。”燕沁勾了勾唇角,完全没看见侍卫脸上僵硬的笑容。
侍卫一路带着燕沁来到了皇宫前。
对于燕沁来说,好似前两个月刚离开,可对于宫中冲出来的芙蓉来说,却是相隔了整整一年。
“燕沁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芙蓉哭着冲上前来,一把就拉住了燕沁的手臂,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燕沁身边的侍卫,猛地闭上了嘴。
燕沁不解:“乐安的情况如何,我不在的这一年里,他可有什么事情?”
“没……没事。”芙蓉颤抖着松开了燕沁的手,偷偷的看了侍卫一眼,只留下一句,“过些时日,奴婢再来找您。”
芙蓉真是奇怪,刚才急匆匆的冲出来不是迎接自己么。
怎么也不带着自己进去,又跑了呢?
燕沁正奇怪,芙蓉的背影就被侍卫彻底挡住。
“燕沁大人还是先去看看青安殿下吧,若非是青安殿下安排我们在您失踪的地方蹲守,我们也不会发现您还活着了。”
原来是青予安安排人在外蹲守的,燕沁勾了勾唇角,暂时遗忘了刚才的怪异:“也好。”
她轻车熟路的走过皇宫里的长街,来到长明殿。
长明殿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无二致,只是宫人们更多了些,角落里的花卉种类更多了些。
再就是,青安没有像之前一样急匆匆的出来找自己。
燕沁跨过门槛踏入长明殿中,窗纸上的黑布已经被撤走,整个殿中都光亮无比,青安却仍穿着一身玄黑长袍,赤足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捧着一卷书,和以前一样看着她。
“你终于来了。”
他就是青予安。
燕沁鼻尖发酸,已经开始反思之前是怎么对待他的,可另一边,她又觉得自己当初救下青安是正确的选择,愧疚夹杂着欣喜,她勾了勾唇角,却没有上前。
“我回来了。”
青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以前从未在燕沁的脸上看到过这种情绪,有一瞬的晃神。
燕沁却已经朝他走了过去,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回想着之前是怎么对待青安的,要在不惊吓到他的情况下靠近他才行。
燕沁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显得随意些;“多亏了你之前找来的书卷,我才能踏入其中,找到我想要知道的真相。”
青安淡淡的嗯了一声。
“别光顾着点头,先去把鞋袜穿上。”燕沁不耐的低头看他。
青安摇头:“不去,你难道不想跟我解释一下这一年的事情吗?”
怎么解释,解释我跟你体内的心魔打了一架,然后因为出入的时候灵魂肉体分离,所以昏睡了一年之久吗。
燕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怒斥道:“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快去把鞋袜穿上!”
青安缩了缩肩膀,看着燕沁的眼神恢复得跟以前一样,还是乖巧的回去将鞋袜都给穿上,等穿上之后,他又愤愤不平起来:“为什么要听她的!这该死的血衣客,抛下我一年之久,还想勒令我做事,可能吗!”
青安顺势将鞋袜脱了,想了想,连带外衣也一并脱了,朝着燕沁走去。
他要好好盘问一下,燕沁这一年来究竟去做什么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之前世界的碎片。”燕沁喃喃自语,旋即将心魔之前说的话都连起来,面色一凛,“等等,心魔不会是借着第三世崩塌的碎片,重铸了现在的世界吧……”
第三世里,整个大陆上都充斥着灵力,她也修炼得足够强大。
但这个世界却毫无灵力……
就像是刚初生的世界一样。
这个可能性是极大的,但帝君不是说这个世界已经铸成许久了吗?
燕沁猛地想起之前在世界之外曾看见过帝君的身影,按理说,平时轮回台都是紧闭着的,她怎么能窥探到帝君的真容……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帝君打开了轮回台正观察着他们。
想到这里,燕沁心头陡然一寒,紧紧攥紧了世界碎片:“帝君骗了我们。”
心魔的话也许不足为信,但心魔的本事放在这里,在她身体里潜伏多年也没能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来,为何到了青予安这里,便能自创一个世界,甚至还将她也拉入其中。
最终的疑点,还是指向帝君。
奈何燕沁已经没有本事第二次冲出去,好好问一问帝君。
虽然不知道帝君要做些什么,但她起码也知道了一点情报,那就是青予安的本源就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不对,这个世界如果是心魔的世界,那根本就不存在天道。”燕沁猛地抬起头来,指尖渐渐收紧,“既然没有天道,哪里来的天选之子……”
如果青安不是天选之子,那么他出生时天生异象,岂不是代表他就是青予安!
燕沁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之前的线索都一一联系起来。
为什么她没法用灵力探查青安,因为他根本不是天选之子,而是这个世界的本源之一,只是单纯的排斥她这个外来者而已。
为什么他对青安没有对待乐安那种熟悉的感觉。
因为她就身处其中,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他的一部分,又何谈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呢?
她竟然就这么跟青予安错过了!
“能快一点吗!我想马上就回盛京!”燕沁猛地拉开了车帘,激动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想见到青予安,看见他平安无事。
充当车夫的侍卫被吓了一跳,赶紧应声:“是,是!属下尽快赶路,让燕沁大人早日回到盛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她推测了多年,找了多年,那人自出生之后就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
原来这个世界,一直让她跟青予安紧紧相连。
马车不歇,燕沁也因双腿有恙,一直没有下车打听消息,满心满眼都想现在回到盛京,再去见见青予安,想他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对自己怀恨在心。
等燕沁重新回到盛安时,盛安早已经没了平日的热闹。
因为年节的缘故,大家都早早回到家中团聚,街上冷冷清清的。
“燕沁大人今年还是不要去鹤家过年了吧。”侍卫提醒了一声。
“自然是回家了,等我入宫一趟,便去白府过年。”燕沁勾了勾唇角,完全没看见侍卫脸上僵硬的笑容。
侍卫一路带着燕沁来到了皇宫前。
对于燕沁来说,好似前两个月刚离开,可对于宫中冲出来的芙蓉来说,却是相隔了整整一年。
“燕沁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芙蓉哭着冲上前来,一把就拉住了燕沁的手臂,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燕沁身边的侍卫,猛地闭上了嘴。
燕沁不解:“乐安的情况如何,我不在的这一年里,他可有什么事情?”
“没……没事。”芙蓉颤抖着松开了燕沁的手,偷偷的看了侍卫一眼,只留下一句,“过些时日,奴婢再来找您。”
芙蓉真是奇怪,刚才急匆匆的冲出来不是迎接自己么。
怎么也不带着自己进去,又跑了呢?
燕沁正奇怪,芙蓉的背影就被侍卫彻底挡住。
“燕沁大人还是先去看看青安殿下吧,若非是青安殿下安排我们在您失踪的地方蹲守,我们也不会发现您还活着了。”
原来是青予安安排人在外蹲守的,燕沁勾了勾唇角,暂时遗忘了刚才的怪异:“也好。”
她轻车熟路的走过皇宫里的长街,来到长明殿。
长明殿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无二致,只是宫人们更多了些,角落里的花卉种类更多了些。
再就是,青安没有像之前一样急匆匆的出来找自己。
燕沁跨过门槛踏入长明殿中,窗纸上的黑布已经被撤走,整个殿中都光亮无比,青安却仍穿着一身玄黑长袍,赤足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捧着一卷书,和以前一样看着她。
“你终于来了。”
他就是青予安。
燕沁鼻尖发酸,已经开始反思之前是怎么对待他的,可另一边,她又觉得自己当初救下青安是正确的选择,愧疚夹杂着欣喜,她勾了勾唇角,却没有上前。
“我回来了。”
青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以前从未在燕沁的脸上看到过这种情绪,有一瞬的晃神。
燕沁却已经朝他走了过去,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回想着之前是怎么对待青安的,要在不惊吓到他的情况下靠近他才行。
燕沁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显得随意些;“多亏了你之前找来的书卷,我才能踏入其中,找到我想要知道的真相。”
青安淡淡的嗯了一声。
“别光顾着点头,先去把鞋袜穿上。”燕沁不耐的低头看他。
青安摇头:“不去,你难道不想跟我解释一下这一年的事情吗?”
怎么解释,解释我跟你体内的心魔打了一架,然后因为出入的时候灵魂肉体分离,所以昏睡了一年之久吗。
燕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怒斥道:“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快去把鞋袜穿上!”
青安缩了缩肩膀,看着燕沁的眼神恢复得跟以前一样,还是乖巧的回去将鞋袜都给穿上,等穿上之后,他又愤愤不平起来:“为什么要听她的!这该死的血衣客,抛下我一年之久,还想勒令我做事,可能吗!”
青安顺势将鞋袜脱了,想了想,连带外衣也一并脱了,朝着燕沁走去。
他要好好盘问一下,燕沁这一年来究竟去做什么了!
果然又耍小孩子的脾气了。
燕沁已经明白了青安此举的意义,在他略有震惊的眼神之中,取下了自己肩头的红色披风,搭在了他的肩上:“想要发脾气,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只是不再听你的话了。”青安固执的开口。
燕沁的指尖顿了一下。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小毛孩时候的青安,之后他都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从未有过违逆。
“不听我的话也没事。”燕沁淡淡的开口,帮他将披风整理好,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带着他走到了殿中的一隅,“我离开的这一年,是去找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而且我找到他了。”
青安的脸色阵青阵白,把自己的手腕从燕沁的手里抽离而出。
果然,果然她还是去找自己的命定之人了!
她可以为了去找乐安而抛弃自己。
自然也可以为了命定之人,而抛弃他。
燕沁却锲而不舍的扣住青安的手腕,她如今已经知道这里只是心魔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天道,心魔也没有力量彻底将她从这个世界遣送出去。
那她也没必要遵守缄口不言上界的规则。
只要她能唤醒青予安的本源,便可以两个人去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以及背后隐藏的真相。
“我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燕沁说的无比认真。
“你以为自己在骗三岁小孩儿吗?”青安听完嗤笑出声,气得牙根都在打颤,“你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找那个人了,我那时候只是个小孩子,你要找的人怎么会是我!”
“是真的!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
燕沁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惊愕的扣住了自己的嗓子,话头一转,继而说道,“为什么我不能说出真相来。”
为什么我不能说上界的事情!
燕沁心里却将这句话给喊了出来,再抬起头来,她正对上青安茫然的神色,心头巨震。
青安的肩后,正漂浮着一团黑雾。
那正是心魔的本体之一。
黑雾怪笑着:“你们在第三世的时候,已经走过一次捷径了,我不会让你走第二次捷径的,只要你说到有关于青予安和上界的事情,这个世界的人都听不到。”
“你卑鄙!”燕沁在心里反驳。
心魔却猖狂大笑起来:“卑鄙又如何?这个世界有我的一半,也不全是围绕着青予安的心思来做的。你就好好的困在这里,看着我如何将青予安取而代之吧。”
黑雾渐渐消散。
燕沁暗自攥紧了拳头,再对上青安疑惑的眼神,抿了抿唇:“这件事情我以后会跟你解释。”
青安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他看不见心魔的存在,却看得见燕沁的眼神,刚才有一瞬间变得狠厉和愤怒,愈发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才不信燕沁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更不相信燕沁以后会跟自己解释。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青安沉着脸问。
“知道什么?”燕沁迷茫的歪了歪头。
青安瞳仁里掠过一道冷芒,扬手将带着燕沁一路的侍卫叫了进来:“顾禹,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顾禹赶紧跪下来,汗如雨下:“属下绝对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那为何她想要在我这里拖延时间?”青安冷睨了顾禹一眼,扬手唤来了门外的其他宫人,另一只手却悄然扣紧了燕沁的手腕,“顾禹办事不利,拖出去。”
“他一路照顾我很好!”燕沁当即出言阻止,手腕上却被青安狠狠拧住,疼的她重新跌回去,额角渗出汗水来。
青安看她疼的眼泛泪花,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才后知后觉的收了力道,早早摆手让人将顾禹给拖了下去。
“原来你真都不知道。”青安缓缓的拂过她已经青紫的手腕,带着几分眷恋,“可我还是不相信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你得证明给我看。”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茫然的问:“怎么证明?”
“说一说,为何你在十三年前没有发现,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青安倾身上前,几乎要和燕沁鼻尖相贴,让两人的眼底只能容下对方的身影,一字一顿,“若说不出,我只当你将我当个替代品。”
燕沁一时哑然。
她细想当初为何没有发现,是因为她只从乐安身上感觉到了熟悉。
是因为她当时的眼里只有乐安,容不下其他人。
是因为她执念太深,在上界所了解的事情才多,才混忘了身边的人和事。
是她错漏了青予安。
燕沁缓缓垂下眼眸,保持沉默的动作,都让青安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说不出原因也是正常的,谁会在一个替代品身上浪费口舌呢?”青安自嘲似的开口,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皇后说的对,你果然是没找到命定之人才回来,想要找个替代品度过此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
燕沁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她不需要青予安的任何替代品。
“你不是替代品,你真的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只是我……”没法说给你听!
燕沁死死攥紧了拳头,可无论她怎么想告诉青安真相,那些话最终都会消散于半空中,不留痕迹。
青安听见她持续的沉默,怒从中来,一掌就拍断了扶手:“既然说不出,也不必说了!我根本不想当谁的替代品,你现在就从我的长明殿滚出去!”
“我不是……”
“燕沁大人,您先离开吧。”外面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不顾燕沁的辩解,直接将她从长明殿给逐出去,将门狠狠关上。
屋檐上的雪都被震落,燕沁被砸了满头的雪,冷入骨髓,受伤未愈的双腿更是疼的厉害。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总会有时间解释的。”
她也不能强求青安这么快就接受这件事情。
“你何必解释,无论你是否将他当做替代品,他都会紧跟在你身后的。”
皇后苏敏从远处走来,上下打量着燕沁,她仍是这幅年轻的模样,一年时光对她来说像是指尖漏出几滴清水,几不可见,“看看你一直是这样容颜正盛的模样,让青安倾倒在你的裙下又有何妨?”
“我不需要他的臣服。”燕沁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目光慢慢的落在了苏敏的身上,“究竟是谁说我需要一个替代品的?”
果然又耍小孩子的脾气了。
燕沁已经明白了青安此举的意义,在他略有震惊的眼神之中,取下了自己肩头的红色披风,搭在了他的肩上:“想要发脾气,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只是不再听你的话了。”青安固执的开口。
燕沁的指尖顿了一下。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小毛孩时候的青安,之后他都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从未有过违逆。
“不听我的话也没事。”燕沁淡淡的开口,帮他将披风整理好,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带着他走到了殿中的一隅,“我离开的这一年,是去找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而且我找到他了。”
青安的脸色阵青阵白,把自己的手腕从燕沁的手里抽离而出。
果然,果然她还是去找自己的命定之人了!
她可以为了去找乐安而抛弃自己。
自然也可以为了命定之人,而抛弃他。
燕沁却锲而不舍的扣住青安的手腕,她如今已经知道这里只是心魔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天道,心魔也没有力量彻底将她从这个世界遣送出去。
那她也没必要遵守缄口不言上界的规则。
只要她能唤醒青予安的本源,便可以两个人去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以及背后隐藏的真相。
“我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燕沁说的无比认真。
“你以为自己在骗三岁小孩儿吗?”青安听完嗤笑出声,气得牙根都在打颤,“你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找那个人了,我那时候只是个小孩子,你要找的人怎么会是我!”
“是真的!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
燕沁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惊愕的扣住了自己的嗓子,话头一转,继而说道,“为什么我不能说出真相来。”
为什么我不能说上界的事情!
燕沁心里却将这句话给喊了出来,再抬起头来,她正对上青安茫然的神色,心头巨震。
青安的肩后,正漂浮着一团黑雾。
那正是心魔的本体之一。
黑雾怪笑着:“你们在第三世的时候,已经走过一次捷径了,我不会让你走第二次捷径的,只要你说到有关于青予安和上界的事情,这个世界的人都听不到。”
“你卑鄙!”燕沁在心里反驳。
心魔却猖狂大笑起来:“卑鄙又如何?这个世界有我的一半,也不全是围绕着青予安的心思来做的。你就好好的困在这里,看着我如何将青予安取而代之吧。”
黑雾渐渐消散。
燕沁暗自攥紧了拳头,再对上青安疑惑的眼神,抿了抿唇:“这件事情我以后会跟你解释。”
青安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他看不见心魔的存在,却看得见燕沁的眼神,刚才有一瞬间变得狠厉和愤怒,愈发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才不信燕沁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更不相信燕沁以后会跟自己解释。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青安沉着脸问。
“知道什么?”燕沁迷茫的歪了歪头。
青安瞳仁里掠过一道冷芒,扬手将带着燕沁一路的侍卫叫了进来:“顾禹,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顾禹赶紧跪下来,汗如雨下:“属下绝对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那为何她想要在我这里拖延时间?”青安冷睨了顾禹一眼,扬手唤来了门外的其他宫人,另一只手却悄然扣紧了燕沁的手腕,“顾禹办事不利,拖出去。”
“他一路照顾我很好!”燕沁当即出言阻止,手腕上却被青安狠狠拧住,疼的她重新跌回去,额角渗出汗水来。
青安看她疼的眼泛泪花,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才后知后觉的收了力道,早早摆手让人将顾禹给拖了下去。
“原来你真都不知道。”青安缓缓的拂过她已经青紫的手腕,带着几分眷恋,“可我还是不相信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你得证明给我看。”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茫然的问:“怎么证明?”
“说一说,为何你在十三年前没有发现,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青安倾身上前,几乎要和燕沁鼻尖相贴,让两人的眼底只能容下对方的身影,一字一顿,“若说不出,我只当你将我当个替代品。”
燕沁一时哑然。
她细想当初为何没有发现,是因为她只从乐安身上感觉到了熟悉。
是因为她当时的眼里只有乐安,容不下其他人。
是因为她执念太深,在上界所了解的事情才多,才混忘了身边的人和事。
是她错漏了青予安。
燕沁缓缓垂下眼眸,保持沉默的动作,都让青安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说不出原因也是正常的,谁会在一个替代品身上浪费口舌呢?”青安自嘲似的开口,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皇后说的对,你果然是没找到命定之人才回来,想要找个替代品度过此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
燕沁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她不需要青予安的任何替代品。
“你不是替代品,你真的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只是我……”没法说给你听!
燕沁死死攥紧了拳头,可无论她怎么想告诉青安真相,那些话最终都会消散于半空中,不留痕迹。
青安听见她持续的沉默,怒从中来,一掌就拍断了扶手:“既然说不出,也不必说了!我根本不想当谁的替代品,你现在就从我的长明殿滚出去!”
“我不是……”
“燕沁大人,您先离开吧。”外面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不顾燕沁的辩解,直接将她从长明殿给逐出去,将门狠狠关上。
屋檐上的雪都被震落,燕沁被砸了满头的雪,冷入骨髓,受伤未愈的双腿更是疼的厉害。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总会有时间解释的。”
她也不能强求青安这么快就接受这件事情。
“你何必解释,无论你是否将他当做替代品,他都会紧跟在你身后的。”
皇后苏敏从远处走来,上下打量着燕沁,她仍是这幅年轻的模样,一年时光对她来说像是指尖漏出几滴清水,几不可见,“看看你一直是这样容颜正盛的模样,让青安倾倒在你的裙下又有何妨?”
“我不需要他的臣服。”燕沁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目光慢慢的落在了苏敏的身上,“究竟是谁说我需要一个替代品的?”
燕沁目光灼灼,恨不得将皇后盯出一个洞来。
可皇后却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一如她发间的金步摇平稳如常,她款步朝着燕沁走来:“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皇后娘娘不觉得在燕沁一个卑贱之身上,用了太多心思吗?”
竟然还有时间去诋毁她!
燕沁刚才都觉得奇怪,为什么青安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了解,但之前相遇的时候,香梅分明是不想他和自己挂上钩的。
而时至今日,还能影响青安的人,多了一个苏敏。
“以前本宫只觉得你讨厌又碍眼,像是常曦殿的看门犬。”苏敏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可如今,青安是相信你才是他此生唯一的光亮,本宫自然得将这光亮,利用在合适的地方。”
燕沁回过身去,怀里的第三世碎片像是轻轻动了一下。
可她没有察觉,只看见长明殿的大门为苏敏打开,又朝着她缓缓阖上。
苏敏踏入长明殿里,眼睁睁看着青安发狂似的将长明殿的东西都毁于一旦,看着他指尖落下殷红,滴答在暗红的地面。
“你来做什么?”青安不耐的抬起头来。
“来安慰你。”苏敏纡尊降贵的半跪在地,真将青安当做亲儿子一样,探出手去为他擦拭过指尖的鲜血,“燕沁也不过是这凡尘世间里的俗人,她自然也会爱慕上一个人。”
青安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狠狠扫开苏敏的手:“你滚!”
苏敏被打了之后也不恼怒,甚至屏退了身后尖叫的宫人们。
“可那人已经死无全尸,时间会冲淡一切,燕沁总会回到你的身边。”苏敏的声音轻轻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卷,铺展在青安的面前,“而且你看看,你和她所爱慕的人拥有一双一样的眼睛。”
青安目光颤抖的看着那张画卷里的男人。
那个男人潇洒恣意,立于云端之上,唇上带着三分笑意,容颜更是世所罕见,凡尘俗人都难以想像半分。
可也是这样的男人,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
见过此画卷,如见其真人。
青安却激动的浑身发抖,将眼前的画卷撕烂的粉碎:“她果然……果然只将我当做是个替代品!”
“没事,即使你是替代品,也会在燕沁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
苏敏走上前去,轻轻将他半拥入怀中。
戾地,一团黑雾从苏敏的背后飘散而出,彻底没了踪影。
……
燕沁再无法踏入长明殿,只能先带着行李回到自己的屋中小坐。
她双腿还是酸软无力,在这冬日里根本走不了多久,她得再休息一会儿,再去常曦殿看看乐安的情况。
这是心魔的世界,而她和乐易却是不属于这里的外来客。
她尚且不知道,如果他们的神魂死在他人的心魔世界里,会不会就此陨灭。
在调查清楚之前,她必须得保护好乐易才行。
至于青予安,他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之一,更是心魔如今的宿主,无论如何,心魔只能反噬宿主,却受限于宿主,没法直接杀了他。
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燕沁也更放心青安的安全。
“叩叩——”窗户被轻轻敲响。
燕沁耳尖微动,听着脚步声倒像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当即打开窗户,却看见芙蓉正小心翼翼的探头而来:“燕沁大人,求求您去常曦殿看看殿下吧。”
“你怎么敲窗找我?”燕沁不解,一把将芙蓉给拽了进来。
芙蓉缩在角落里,眼神里都是惊恐:“我刚才是越过重重守备,偷偷过来的……皇上听了青安殿下的话,让所有人都不许告诉您常曦殿的处境,可您若是再不去……贵妃娘娘和乐安殿下就要……”
“砰——”
前门陡然被砸开,燕沁下意识拔剑而出,将芙蓉护在身后。
来者正是皇宫里的守卫们,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芙蓉:“浣衣局里的一个小小宫女而已!竟也敢闯到这里来胡言乱语,还不快将她带下去!”
守卫们纷纷上前。
燕沁抬手,横剑将守卫们尽数挡下:“若说芙蓉只是个小小宫女,又何须你们这些五等守卫带人来捉!”
守卫们霎时慌了神,为首之人咽了一口口水,上前行礼:“燕沁大人有所不知,芙蓉曾侍奉在常曦殿里,而后落水得失心疯,故而才被送到了浣衣局里做事,每日疯疯癫癫的,只怕是来扰了您的清净。”
“滚开!”
燕沁长剑狠狠一推,将这为首之人给推开,怒目而视,“就算芙蓉真得了失心疯,相信乐安也不会放她去浣衣局受苦,休要在我跟前撒谎!若不让开,我就强闯出去了!”
守卫们都大惊,却无人敢真的对燕沁动手。
燕沁拉着芙蓉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小院,朝着常曦殿走去。
芙蓉边走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燕沁大人您离开后没多久,青安殿下就和皇后娘娘联手,借着苏家权势压了鹤家一头,而后又污蔑鹤家私扣粮草,牵扯出勾连武将之事,皇上信以为真,勃然大怒,不仅惩治了鹤家,连带着贵妃娘娘和乐安殿下都跟着受难!”
燕沁仔细听着,强撑着两条腿来到常曦殿,果然见门庭冷落。
她快步踏入其中,其中的宫人看见她都露出震惊之色,像是没有想到她失踪了一年,竟然还能回来。
而燕沁也借他们失神的片刻,带着芙蓉来到了殿内。
刚站稳脚跟,一道身影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燕沁踉跄了一步,赶紧抱住了乐安,边环顾四周,见四周就连桌案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心头一颤:“贵妃娘娘呢?”
“母妃……母妃她被送入冷宫了,都是那些年轻嫔妃闹得!竟说母妃在宫中私养刺客,意欲杀人!”
乐安哭得泣不成声,紧紧抱着燕沁,像是溺水之人手中的最后一块浮木。
燕沁喉头一紧,想到多年来温贵妃如姐姐一样的照顾,她终究是心有不忍:“我去冷宫看看。”
“不要去,先生也会被连累的。”乐安死死抱着燕沁。
燕沁脚步一顿:“我不在意……”
“我在意。”青安陡然出现在门外。
燕沁目光灼灼,恨不得将皇后盯出一个洞来。
可皇后却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一如她发间的金步摇平稳如常,她款步朝着燕沁走来:“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皇后娘娘不觉得在燕沁一个卑贱之身上,用了太多心思吗?”
竟然还有时间去诋毁她!
燕沁刚才都觉得奇怪,为什么青安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了解,但之前相遇的时候,香梅分明是不想他和自己挂上钩的。
而时至今日,还能影响青安的人,多了一个苏敏。
“以前本宫只觉得你讨厌又碍眼,像是常曦殿的看门犬。”苏敏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可如今,青安是相信你才是他此生唯一的光亮,本宫自然得将这光亮,利用在合适的地方。”
燕沁回过身去,怀里的第三世碎片像是轻轻动了一下。
可她没有察觉,只看见长明殿的大门为苏敏打开,又朝着她缓缓阖上。
苏敏踏入长明殿里,眼睁睁看着青安发狂似的将长明殿的东西都毁于一旦,看着他指尖落下殷红,滴答在暗红的地面。
“你来做什么?”青安不耐的抬起头来。
“来安慰你。”苏敏纡尊降贵的半跪在地,真将青安当做亲儿子一样,探出手去为他擦拭过指尖的鲜血,“燕沁也不过是这凡尘世间里的俗人,她自然也会爱慕上一个人。”
青安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狠狠扫开苏敏的手:“你滚!”
苏敏被打了之后也不恼怒,甚至屏退了身后尖叫的宫人们。
“可那人已经死无全尸,时间会冲淡一切,燕沁总会回到你的身边。”苏敏的声音轻轻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卷,铺展在青安的面前,“而且你看看,你和她所爱慕的人拥有一双一样的眼睛。”
青安目光颤抖的看着那张画卷里的男人。
那个男人潇洒恣意,立于云端之上,唇上带着三分笑意,容颜更是世所罕见,凡尘俗人都难以想像半分。
可也是这样的男人,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
见过此画卷,如见其真人。
青安却激动的浑身发抖,将眼前的画卷撕烂的粉碎:“她果然……果然只将我当做是个替代品!”
“没事,即使你是替代品,也会在燕沁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
苏敏走上前去,轻轻将他半拥入怀中。
戾地,一团黑雾从苏敏的背后飘散而出,彻底没了踪影。
……
燕沁再无法踏入长明殿,只能先带着行李回到自己的屋中小坐。
她双腿还是酸软无力,在这冬日里根本走不了多久,她得再休息一会儿,再去常曦殿看看乐安的情况。
这是心魔的世界,而她和乐易却是不属于这里的外来客。
她尚且不知道,如果他们的神魂死在他人的心魔世界里,会不会就此陨灭。
在调查清楚之前,她必须得保护好乐易才行。
至于青予安,他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之一,更是心魔如今的宿主,无论如何,心魔只能反噬宿主,却受限于宿主,没法直接杀了他。
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燕沁也更放心青安的安全。
“叩叩——”窗户被轻轻敲响。
燕沁耳尖微动,听着脚步声倒像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当即打开窗户,却看见芙蓉正小心翼翼的探头而来:“燕沁大人,求求您去常曦殿看看殿下吧。”
“你怎么敲窗找我?”燕沁不解,一把将芙蓉给拽了进来。
芙蓉缩在角落里,眼神里都是惊恐:“我刚才是越过重重守备,偷偷过来的……皇上听了青安殿下的话,让所有人都不许告诉您常曦殿的处境,可您若是再不去……贵妃娘娘和乐安殿下就要……”
“砰——”
前门陡然被砸开,燕沁下意识拔剑而出,将芙蓉护在身后。
来者正是皇宫里的守卫们,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芙蓉:“浣衣局里的一个小小宫女而已!竟也敢闯到这里来胡言乱语,还不快将她带下去!”
守卫们纷纷上前。
燕沁抬手,横剑将守卫们尽数挡下:“若说芙蓉只是个小小宫女,又何须你们这些五等守卫带人来捉!”
守卫们霎时慌了神,为首之人咽了一口口水,上前行礼:“燕沁大人有所不知,芙蓉曾侍奉在常曦殿里,而后落水得失心疯,故而才被送到了浣衣局里做事,每日疯疯癫癫的,只怕是来扰了您的清净。”
“滚开!”
燕沁长剑狠狠一推,将这为首之人给推开,怒目而视,“就算芙蓉真得了失心疯,相信乐安也不会放她去浣衣局受苦,休要在我跟前撒谎!若不让开,我就强闯出去了!”
守卫们都大惊,却无人敢真的对燕沁动手。
燕沁拉着芙蓉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小院,朝着常曦殿走去。
芙蓉边走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燕沁大人您离开后没多久,青安殿下就和皇后娘娘联手,借着苏家权势压了鹤家一头,而后又污蔑鹤家私扣粮草,牵扯出勾连武将之事,皇上信以为真,勃然大怒,不仅惩治了鹤家,连带着贵妃娘娘和乐安殿下都跟着受难!”
燕沁仔细听着,强撑着两条腿来到常曦殿,果然见门庭冷落。
她快步踏入其中,其中的宫人看见她都露出震惊之色,像是没有想到她失踪了一年,竟然还能回来。
而燕沁也借他们失神的片刻,带着芙蓉来到了殿内。
刚站稳脚跟,一道身影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燕沁踉跄了一步,赶紧抱住了乐安,边环顾四周,见四周就连桌案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心头一颤:“贵妃娘娘呢?”
“母妃……母妃她被送入冷宫了,都是那些年轻嫔妃闹得!竟说母妃在宫中私养刺客,意欲杀人!”
乐安哭得泣不成声,紧紧抱着燕沁,像是溺水之人手中的最后一块浮木。
燕沁喉头一紧,想到多年来温贵妃如姐姐一样的照顾,她终究是心有不忍:“我去冷宫看看。”
“不要去,先生也会被连累的。”乐安死死抱着燕沁。
燕沁脚步一顿:“我不在意……”
“我在意。”青安陡然出现在门外。
青安的话音刚落,皇上身边的黄公公就从他身后走来,掌心冒汗的捏着拂尘,无奈道:“还请燕沁大人离开常曦殿。”
“为何?”
“乐安殿下两个月前意欲谋害青安殿下,皇上下令,无旨不得探视。”黄公公战战兢兢的说完,又看了一眼燕沁身后的芙蓉,“芙蓉作为浣衣局的宫女,在宫中乱跑、挑拨是非,合该打三十板子,送到冷宫去陪着温贵妃了。”
三十板子!怕是想要了芙蓉的命!
芙蓉听完直接跪在了地上,乐安赶紧护在芙蓉的身边,牢牢挡在她的面前,眼底已经满是血丝:“青安,有什么事情你都冲着我来,芙蓉是无辜的。”
“既然知道芙蓉是无辜的,就别让她别来找燕沁。”
青安走上前来,一把将燕沁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反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挣扎,声音也是冷冷的,“跟着您的侍卫同我说过,先生您的腿受了重伤,再不能如以前那般动用武功,还是不要想着从我手里挣扎出去。”
燕沁心口一疼,又看向了那边的乐安:“是我执意要来看他们的,跟芙蓉和乐安没有关系。”
“先生又在说胡话了。”
青安勾了勾唇角,动作温柔的将燕沁环入自己的怀抱,似笑非笑的看了黄公公一眼,“黄公公,先生刚刚回来,怕是还有迷糊,这里的公道就麻烦您主持了……”
“青安你……唔!”
燕沁后颈一疼,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
意识消散之前,她隐约看见了黄公公脸上的惶恐。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害怕青安?
燕沁再次醒来的时候,脑海里还盘旋着这个问题。
但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她作为侍卫的小院子,而是一处偏殿,床边还站着两个年纪小的宫女伺候等待,一见她醒来,便步履一致朝外走去,多一个眼神都没看向她。
“等等,你们……”燕沁爬起身来,双腿和后颈的疼痛就逼迫她跌了回去。
片刻之后,偏殿里所有的宫人们都退去,一身黑衣的青安朝她走了过来,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这两日夜里,先生总是高热不断,害得我之前下手重了呢。”
“你都做了些什么!”
燕沁却抬手攥紧了青安的衣襟,“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黄公公分明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怎么会为你所用!甚至听你颠倒黑白的话!”
青安甚至能感觉到燕沁的吐息砸在脸上,但他眼底却是带着几分笑意,拉着燕沁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笑的温柔。
“只要我多像苏瑾一分,父皇便会多听我一句……在这皇宫之中,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燕沁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最桀骜不驯的人么,怎么会答应这么离谱的事情,苏瑾她已经死了,无论皇上再怎么找,也找不会真正的她了!你又怎么能学一个死人,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青安眼底的笑意却更浓。
“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能让父皇出兵,在满是叛军的地方守着你的消息?”
“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能为我的母妃报仇,将温贵妃推入万丈深渊?”
“如果不这么做,我如今该用什么手段将你占为己有呢?”
青安眼底的疯狂肆意滋生着,他紧紧扣着燕沁的手腕,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回想着小时候燕沁怀抱自己的感觉,喃喃自语,“如果十三年前,我义无反顾的跟着你,也许现在我也不会这么卑微。”
燕沁抿了抿嘴,喉咙里塞了一堆棉花似的难受。
这么一瞬,燕沁才有点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除了我之外,没人陪着你吗?”
“香梅会陪着我,季光明也曾照顾过我,就连纪番叔叔都曾教导过我。但他们和你完全不一样。”青安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燕沁眼底淡淡的心疼,心底反而觉得更加雀跃,“香梅和纪番都想让我回到盛京复仇,季光明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只有你不同。”
燕沁沉默下来,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如果她当初按照自己的本意,保护住青安的话,也许根本不会让青安变成这幅可怜的模样。
是她以上界的经验来揣度规则,反而错失了青安。
燕沁想了想,问:“那乐安……”
“我带你看看乐安和温贵妃的真面目吧。”青安打断了她的问询,但还保持一个笑容,将燕沁从床榻上带了起来。
知道她双腿有些酸软,甚至轻轻托着她的腰际。
燕沁很想挣脱开来,生怕别人看见。
可青安告诉她:“谁看见,我就挖了谁的眼睛。”
燕沁被吓得不敢乱动,一路被青安带着来到了长明殿的寝宫之中。
这也是燕沁第一次来到这里,刚踏入其中,就闻到了浓重的香料味道,正当她不解的时候,她感觉到地上的地面有些奇怪。
低头一看,地面的缝隙里都是暗红的干涸血迹。
青安将所有窗户都打开,香炉里的香料燃烧殆尽,整个房间里弥漫出的是腐朽的血腥味。
燕沁微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受伤了吗?”
“不是。”青安摇摇头,随意的坐到自己的床边,眼看风雪吹入屋中,笑的淡然,“温贵妃和鹤家锲而不舍的派人刺杀,这件事情,我可没向父皇说谎,他们鹤家,早就野心勃勃的在宫里安插了人。”
“不可能,我从没听说过……”
“很正常。”青安笑了,“就像遇刺的事情我经历了三年之久,也从未和你提起过一样……我怕你知道我杀了这么多人。温贵妃想来,也怕你知道她这么想杀了你的徒弟吧。”
燕沁如遭晴天霹雳的站在原地。
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很想为温贵妃辩解几句,但这满地日积月累的血渍不会作假。
燕沁呼吸一窒,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皇后和香梅没有保护你吗?”
“她们认为仇恨和伤口,才能让我记得报仇的事情。”青安朝着燕沁伸出手,“你看了这么多真相,心里可有一点点心疼我……”
青安的话还没说完,燕沁已经走上前去,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青安回抱燕沁。
突然觉得遭遇这三年的刺杀,也不是什么坏事。
青安的话音刚落,皇上身边的黄公公就从他身后走来,掌心冒汗的捏着拂尘,无奈道:“还请燕沁大人离开常曦殿。”
“为何?”
“乐安殿下两个月前意欲谋害青安殿下,皇上下令,无旨不得探视。”黄公公战战兢兢的说完,又看了一眼燕沁身后的芙蓉,“芙蓉作为浣衣局的宫女,在宫中乱跑、挑拨是非,合该打三十板子,送到冷宫去陪着温贵妃了。”
三十板子!怕是想要了芙蓉的命!
芙蓉听完直接跪在了地上,乐安赶紧护在芙蓉的身边,牢牢挡在她的面前,眼底已经满是血丝:“青安,有什么事情你都冲着我来,芙蓉是无辜的。”
“既然知道芙蓉是无辜的,就别让她别来找燕沁。”
青安走上前来,一把将燕沁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反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挣扎,声音也是冷冷的,“跟着您的侍卫同我说过,先生您的腿受了重伤,再不能如以前那般动用武功,还是不要想着从我手里挣扎出去。”
燕沁心口一疼,又看向了那边的乐安:“是我执意要来看他们的,跟芙蓉和乐安没有关系。”
“先生又在说胡话了。”
青安勾了勾唇角,动作温柔的将燕沁环入自己的怀抱,似笑非笑的看了黄公公一眼,“黄公公,先生刚刚回来,怕是还有迷糊,这里的公道就麻烦您主持了……”
“青安你……唔!”
燕沁后颈一疼,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
意识消散之前,她隐约看见了黄公公脸上的惶恐。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害怕青安?
燕沁再次醒来的时候,脑海里还盘旋着这个问题。
但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她作为侍卫的小院子,而是一处偏殿,床边还站着两个年纪小的宫女伺候等待,一见她醒来,便步履一致朝外走去,多一个眼神都没看向她。
“等等,你们……”燕沁爬起身来,双腿和后颈的疼痛就逼迫她跌了回去。
片刻之后,偏殿里所有的宫人们都退去,一身黑衣的青安朝她走了过来,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这两日夜里,先生总是高热不断,害得我之前下手重了呢。”
“你都做了些什么!”
燕沁却抬手攥紧了青安的衣襟,“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黄公公分明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怎么会为你所用!甚至听你颠倒黑白的话!”
青安甚至能感觉到燕沁的吐息砸在脸上,但他眼底却是带着几分笑意,拉着燕沁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笑的温柔。
“只要我多像苏瑾一分,父皇便会多听我一句……在这皇宫之中,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燕沁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最桀骜不驯的人么,怎么会答应这么离谱的事情,苏瑾她已经死了,无论皇上再怎么找,也找不会真正的她了!你又怎么能学一个死人,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青安眼底的笑意却更浓。
“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能让父皇出兵,在满是叛军的地方守着你的消息?”
“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能为我的母妃报仇,将温贵妃推入万丈深渊?”
“如果不这么做,我如今该用什么手段将你占为己有呢?”
青安眼底的疯狂肆意滋生着,他紧紧扣着燕沁的手腕,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回想着小时候燕沁怀抱自己的感觉,喃喃自语,“如果十三年前,我义无反顾的跟着你,也许现在我也不会这么卑微。”
燕沁抿了抿嘴,喉咙里塞了一堆棉花似的难受。
这么一瞬,燕沁才有点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除了我之外,没人陪着你吗?”
“香梅会陪着我,季光明也曾照顾过我,就连纪番叔叔都曾教导过我。但他们和你完全不一样。”青安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燕沁眼底淡淡的心疼,心底反而觉得更加雀跃,“香梅和纪番都想让我回到盛京复仇,季光明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只有你不同。”
燕沁沉默下来,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如果她当初按照自己的本意,保护住青安的话,也许根本不会让青安变成这幅可怜的模样。
是她以上界的经验来揣度规则,反而错失了青安。
燕沁想了想,问:“那乐安……”
“我带你看看乐安和温贵妃的真面目吧。”青安打断了她的问询,但还保持一个笑容,将燕沁从床榻上带了起来。
知道她双腿有些酸软,甚至轻轻托着她的腰际。
燕沁很想挣脱开来,生怕别人看见。
可青安告诉她:“谁看见,我就挖了谁的眼睛。”
燕沁被吓得不敢乱动,一路被青安带着来到了长明殿的寝宫之中。
这也是燕沁第一次来到这里,刚踏入其中,就闻到了浓重的香料味道,正当她不解的时候,她感觉到地上的地面有些奇怪。
低头一看,地面的缝隙里都是暗红的干涸血迹。
青安将所有窗户都打开,香炉里的香料燃烧殆尽,整个房间里弥漫出的是腐朽的血腥味。
燕沁微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受伤了吗?”
“不是。”青安摇摇头,随意的坐到自己的床边,眼看风雪吹入屋中,笑的淡然,“温贵妃和鹤家锲而不舍的派人刺杀,这件事情,我可没向父皇说谎,他们鹤家,早就野心勃勃的在宫里安插了人。”
“不可能,我从没听说过……”
“很正常。”青安笑了,“就像遇刺的事情我经历了三年之久,也从未和你提起过一样……我怕你知道我杀了这么多人。温贵妃想来,也怕你知道她这么想杀了你的徒弟吧。”
燕沁如遭晴天霹雳的站在原地。
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很想为温贵妃辩解几句,但这满地日积月累的血渍不会作假。
燕沁呼吸一窒,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皇后和香梅没有保护你吗?”
“她们认为仇恨和伤口,才能让我记得报仇的事情。”青安朝着燕沁伸出手,“你看了这么多真相,心里可有一点点心疼我……”
青安的话还没说完,燕沁已经走上前去,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青安回抱燕沁。
突然觉得遭遇这三年的刺杀,也不是什么坏事。
乐安被禁足在常曦殿,温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不准人探视。
燕沁还想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却被青安以照顾先生的理由而留在了长明殿,只是长明殿里里外外的宫人们得知此事,从此之后都是弯身走路,绝不抬头多看燕沁一眼。
燕沁总觉得奇怪,可想到青安这么多年来都是被灌输仇恨长大的。
似乎也不难理解,他又长成了这幅歪性子。
乐安暂时不能死,而青安需要恢复正常,再继续这么疯狂下去,只会给心魔趁虚而入的机会,她决定徐徐治之。
途中她只是去皇上跟前了一趟,旋即便被皇上放任在长明殿里。
黄公公送她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提点:“燕沁大人,如今青安殿下说什么,皇上都会听得,劝您还是待在长明殿,不要忤逆青安殿下。”
“多谢黄公公提点。”燕沁悄然塞了些东西给黄公公,“还望黄公公多多照拂常曦殿,还有浣衣局的芙蓉。”
“奴才明白。”黄公公收了东西,自然会照做。
燕沁回到长明殿,青安又招来了太医要给她看腿,却无一例外的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灵魂受损的事情,哪里是太医可以治疗的?
“不治了。”燕沁不想天天见到太医,反而捧着书卷看着青安,“而今你既然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那便好好读书修习,来日自会有你的路走。”
青安则发现燕沁回到了之前当先生时候的样子,动作更加随意,赖在燕沁的床边不走:“看书多无趣,不如陪着……”
“看你的书去。”
燕沁将书往他的怀里一扔,将人给打发出去。
青安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反而还有些高兴,看起来燕沁对他这一年间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芥蒂。
而他们二人相安无事的事情,却传入了苏敏的耳中。
苏敏扯断了琴弦,目光阴冷:“燕沁那样的人,竟然能忍受青安做出的那些事情?”
“看起来是的,燕沁大人还是如常教导青安殿下。”宫女小声回应。
苏敏收起指尖,垂眸:“本宫还以为燕沁会大闹一场,如今看来,是本宫看走眼了。”
“可没有燕沁惹事,青安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帮皇后娘娘您达成心愿呢?”
“既然她不惹事,就让事去找她。”苏敏勾唇,将宫女唤到了身边来,“本宫记得皇上的养心殿里,藏着几幅苏瑾的画像。”
宫女大惊:“可那是养心殿,奴婢们该如何……”
“冷宫里那位的刺客,不还有剩下的么?”苏敏勾唇浅笑,将金银塞入了宫女的手中。
当天夜里,皇帝遭遇刺客,养心殿突发大火,所有画卷都毁于一旦。
大火熊熊燃烧,被人泼了油水,一时半刻都灭不掉,照亮了大片的皇宫。
身着龙袍的天子目眦尽裂的看着养心殿被大火吞噬,几个黑衣的刺客早已经横七竖八的死在地上,匆匆而来的青安甩掉了刀刃上的血渍。
“儿臣护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青安当即跪地。
他本该在睡梦之中,却被香梅半夜叫醒到养心殿附近走一趟。
不曾想就遇到了这么一场大火,顺手抓了那些刺客。
皇上拧碎了龙袍的袖口,像是没有听见青安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养心殿,大吼道:“快去将苏瑾的画都救出来!一卷也不能烧坏!”
宫人们抖若筛糠,纷纷在这大雪天里淋了满身的水,朝着火场里冲去。
直至大火结束,宫人们只抢出几张零散的画卷来。
皇上龙颜大怒,几乎惩治了当夜所有当值的护卫和宫人。
青安不仅没得到半句夸赞,还吹了一夜的冷风,清晨时分回到长明殿时,他正冷的哆嗦,还问:“先生人呢?”
“燕沁大人还不知道昨夜的事情,正在小厨房里等吃的。”
“怎么没有随时备好先生的饭菜?”青安冷脸。
小宫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奴婢失职。”
“自去领罚。”青安扔下这句话,不顾小宫女的嚎哭,径直来到小厨房,正看见燕沁端着一碗面坐在门前的小矮凳上。
燕沁才吃了一口,就见青安着急忙慌的走过来,抓了个凳子坐到她的身边:“我也要吃牛肉面!”
燕沁只好让厨娘再做一碗,边看着青安身上的灰尘:“你昨夜去了哪里?”
“没去哪儿。”青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一把抢过燕沁手里的面就跑了。
“……”
抢人吃食,此仇不共戴天!
燕沁真的很想把他揍一顿,但想到自己的主要目的是安抚,还是收回了拳头,自己去拿了一碗吃。
燕沁还想着吃完回去睡个回笼觉,找个时机去一趟冷宫,问一问温贵妃当初的情况。
“燕沁大人!”
黄公公急匆匆的叫住了她。
“黄公公怎么到长明殿里来了?”
“事不宜迟,您快跟奴才去一趟御书房吧!”黄公公急得直跺脚。
黄公公出现,就代表皇上的旨意,不得不从。
燕沁没有多问,赶忙跟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跟青安打招呼。
等来到御书房中,燕沁对上了皇上满是血丝的眼,心头一惊,赶紧行礼:“皇上圣安,不知唤燕沁过来所为何事?”
皇上盯着燕沁不卑不亢的模样,怒从中来。
他的苏瑾才不是这样的模样,她的苏瑾应该是娇弱可人的,时不时才会露出这样坚定的神情来。
皇上努力回忆着苏瑾的每一个特点,边不轻不重的轻叩过桌案:“画像。”
燕沁瞳仁微微一缩,自从青安回来之后,皇上再没有这样让她画过像。
“皇上,燕沁大人的腿伤还没好,只怕不能……”
“打!”
皇上拿起砚台,朝着黄公公的脑袋砸了过去。
黄公公不敢躲,生生吃了这一下,头上的血混着黑墨落下来,仍是一动不敢动。
身边的宫人们反应过来,就连黄公公都尚且如此,他们若是忤逆,怕是半条命都没有,赶紧上前将燕沁压着往外面走去。
每年画像几乎都要责打二十大板。
仅仅是因为皇上想让燕沁大人看起来脆弱一些,多像先皇后一分而已。
乐安被禁足在常曦殿,温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不准人探视。
燕沁还想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却被青安以照顾先生的理由而留在了长明殿,只是长明殿里里外外的宫人们得知此事,从此之后都是弯身走路,绝不抬头多看燕沁一眼。
燕沁总觉得奇怪,可想到青安这么多年来都是被灌输仇恨长大的。
似乎也不难理解,他又长成了这幅歪性子。
乐安暂时不能死,而青安需要恢复正常,再继续这么疯狂下去,只会给心魔趁虚而入的机会,她决定徐徐治之。
途中她只是去皇上跟前了一趟,旋即便被皇上放任在长明殿里。
黄公公送她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提点:“燕沁大人,如今青安殿下说什么,皇上都会听得,劝您还是待在长明殿,不要忤逆青安殿下。”
“多谢黄公公提点。”燕沁悄然塞了些东西给黄公公,“还望黄公公多多照拂常曦殿,还有浣衣局的芙蓉。”
“奴才明白。”黄公公收了东西,自然会照做。
燕沁回到长明殿,青安又招来了太医要给她看腿,却无一例外的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灵魂受损的事情,哪里是太医可以治疗的?
“不治了。”燕沁不想天天见到太医,反而捧着书卷看着青安,“而今你既然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那便好好读书修习,来日自会有你的路走。”
青安则发现燕沁回到了之前当先生时候的样子,动作更加随意,赖在燕沁的床边不走:“看书多无趣,不如陪着……”
“看你的书去。”
燕沁将书往他的怀里一扔,将人给打发出去。
青安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反而还有些高兴,看起来燕沁对他这一年间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芥蒂。
而他们二人相安无事的事情,却传入了苏敏的耳中。
苏敏扯断了琴弦,目光阴冷:“燕沁那样的人,竟然能忍受青安做出的那些事情?”
“看起来是的,燕沁大人还是如常教导青安殿下。”宫女小声回应。
苏敏收起指尖,垂眸:“本宫还以为燕沁会大闹一场,如今看来,是本宫看走眼了。”
“可没有燕沁惹事,青安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帮皇后娘娘您达成心愿呢?”
“既然她不惹事,就让事去找她。”苏敏勾唇,将宫女唤到了身边来,“本宫记得皇上的养心殿里,藏着几幅苏瑾的画像。”
宫女大惊:“可那是养心殿,奴婢们该如何……”
“冷宫里那位的刺客,不还有剩下的么?”苏敏勾唇浅笑,将金银塞入了宫女的手中。
当天夜里,皇帝遭遇刺客,养心殿突发大火,所有画卷都毁于一旦。
大火熊熊燃烧,被人泼了油水,一时半刻都灭不掉,照亮了大片的皇宫。
身着龙袍的天子目眦尽裂的看着养心殿被大火吞噬,几个黑衣的刺客早已经横七竖八的死在地上,匆匆而来的青安甩掉了刀刃上的血渍。
“儿臣护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青安当即跪地。
他本该在睡梦之中,却被香梅半夜叫醒到养心殿附近走一趟。
不曾想就遇到了这么一场大火,顺手抓了那些刺客。
皇上拧碎了龙袍的袖口,像是没有听见青安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养心殿,大吼道:“快去将苏瑾的画都救出来!一卷也不能烧坏!”
宫人们抖若筛糠,纷纷在这大雪天里淋了满身的水,朝着火场里冲去。
直至大火结束,宫人们只抢出几张零散的画卷来。
皇上龙颜大怒,几乎惩治了当夜所有当值的护卫和宫人。
青安不仅没得到半句夸赞,还吹了一夜的冷风,清晨时分回到长明殿时,他正冷的哆嗦,还问:“先生人呢?”
“燕沁大人还不知道昨夜的事情,正在小厨房里等吃的。”
“怎么没有随时备好先生的饭菜?”青安冷脸。
小宫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奴婢失职。”
“自去领罚。”青安扔下这句话,不顾小宫女的嚎哭,径直来到小厨房,正看见燕沁端着一碗面坐在门前的小矮凳上。
燕沁才吃了一口,就见青安着急忙慌的走过来,抓了个凳子坐到她的身边:“我也要吃牛肉面!”
燕沁只好让厨娘再做一碗,边看着青安身上的灰尘:“你昨夜去了哪里?”
“没去哪儿。”青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一把抢过燕沁手里的面就跑了。
“……”
抢人吃食,此仇不共戴天!
燕沁真的很想把他揍一顿,但想到自己的主要目的是安抚,还是收回了拳头,自己去拿了一碗吃。
燕沁还想着吃完回去睡个回笼觉,找个时机去一趟冷宫,问一问温贵妃当初的情况。
“燕沁大人!”
黄公公急匆匆的叫住了她。
“黄公公怎么到长明殿里来了?”
“事不宜迟,您快跟奴才去一趟御书房吧!”黄公公急得直跺脚。
黄公公出现,就代表皇上的旨意,不得不从。
燕沁没有多问,赶忙跟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跟青安打招呼。
等来到御书房中,燕沁对上了皇上满是血丝的眼,心头一惊,赶紧行礼:“皇上圣安,不知唤燕沁过来所为何事?”
皇上盯着燕沁不卑不亢的模样,怒从中来。
他的苏瑾才不是这样的模样,她的苏瑾应该是娇弱可人的,时不时才会露出这样坚定的神情来。
皇上努力回忆着苏瑾的每一个特点,边不轻不重的轻叩过桌案:“画像。”
燕沁瞳仁微微一缩,自从青安回来之后,皇上再没有这样让她画过像。
“皇上,燕沁大人的腿伤还没好,只怕不能……”
“打!”
皇上拿起砚台,朝着黄公公的脑袋砸了过去。
黄公公不敢躲,生生吃了这一下,头上的血混着黑墨落下来,仍是一动不敢动。
身边的宫人们反应过来,就连黄公公都尚且如此,他们若是忤逆,怕是半条命都没有,赶紧上前将燕沁压着往外面走去。
每年画像几乎都要责打二十大板。
仅仅是因为皇上想让燕沁大人看起来脆弱一些,多像先皇后一分而已。
燕沁迟迟未归。
青安的指腹掠过空空如也的汤碗,面露不耐:“先生去了哪里?”
宫人们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青安冷眼扫过众人,胸膛里翻起滔天巨浪。
她兴许是按捺不住,去常曦殿里看那个软脚虾。
又或许是她还将温贵妃视作姐姐,去往冷宫探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青安觉得被深深背叛,心头的巨浪落下时,砸的他生疼,扬手就将手边的汤碗给打翻在地。
“都是些蠢蛋,就连先生都看不住么!给我去找!”
“青安,你未免太过焦躁了些。”
苏敏的声音及时从门外而来,她今日着一身绛紫长裙,浓妆艳抹遮掩住脸上岁月的痕迹,朝着青安走来,“燕沁是去了皇上那里。”
青安的怒气才有所收敛:“她自一年前失踪,便被免了御前的职位,哪里还需要她到父皇跟前去。”
“昨夜养心殿失火,皇上的画卷都毁于一旦,自然需要她前去一趟。”
画卷……
青安想到一年前自己在养心殿所见的光景,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苏敏紧跟着他的步伐,提醒:“等会儿无论你见到什么,都别轻举妄动。”
青安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他穿过风雪,一路来到御书房的殿外,只看见雪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听见几个宫人的窃窃私语。
“燕沁大人未免也太可怜了,不过是为了要多像先皇后一分,便要生生受下这二十板来。”
“我本以为皇上再没这样的心思,却不曾想昨夜养心殿大火,似乎是连先皇后的画像也一并烧了,这才闹了今天这么一出。”
宫人们言语之间,已经将地上的血迹都打理好。
“这是……”青安不解。
苏敏在他身旁解释。
“苏瑾生的眉眼英气,骨子里却是娇弱如花。皇上想让燕沁示弱,只是以燕沁的性子又怎么放软身段,供人作画。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责打一番,骨子里的柔弱便能呈现在外。”
青安瞳仁一缩,将指骨都捏的咔嚓作响。
“我去找她!”
“去了又能如何?忤逆你的父皇,落得和乐安一样的下场吗?”
对,他就算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要和乐安一样,就连做燕沁徒弟的资格都被剥夺走?
若是如此,那他身在皇宫,除了做季家的希望,为母妃复仇,活在旧日的仇恨里,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青安缓缓抬起头来,甩袖大步朝前走去:“就算不能做些什么,我也要去陪着她。”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的光,朝两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比起陪着燕沁,你还不如现在回到长明殿里,想想日后该怎么才能护住她!”
两侧的侍卫霎时朝着青安而去,要将他拦下来。
青安却扬手将眼前一众人全部打开,冷睨了苏敏一眼:“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
“你什么意思?”
“昨夜那些死去的刺客,同温贵妃当年派来杀我的刺客师出同门。可如今温贵妃和鹤家都已经失势,就连身在宫中的乐安也已经被囚困,亲信之人都被打发离开,如何能操控这些人,又如何避开重重阻拦,到养心殿纵火?”
青安字字句句都说的掷地有声,眼见苏敏的脸色愈发铁青,他继续说道,“我本以为,昨夜你是希望我去邀功,如今看来,你怕是想借燕沁,刺激我去争皇位吧。”
苏敏被踩中了痛点,面上却还强撑着温柔的笑意:“若你循着香梅的意思好好报仇,本宫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青安眼底掠过一抹痛苦之色。
苏敏却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纠结:“青安,你要知道,从你回到皇宫里的那一刻,你的人生就已经不由你选择了。”
“若是不争,燕沁迟早会离你而去。”
伴随着苏敏最后一句话落下,青安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里面,去寻找燕沁的踪影。
苏敏放弃派人去阻拦,只是吩咐:“燕沁既然对青安如此重要,日后你们就要好好看着,别再让她惹出什么乱子来。”
“是!”
侍卫们异口同声,苏敏却狠狠的撕烂了手里的帕子。
为何他们盛家一脉都是这种痴情种!
皇上也好,青安也罢,为何都对一个女子如此执着!如此不好掌控!
另一边,青安一路打听,方才知道燕沁已经被带去了无人的宫殿里小住几日。
名为小住,实则派了宫廷画师前去。
青安到达那偏远宫殿门外,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悄然推开一条缝隙往里看。
宫殿里常年没有住人,冷的刺骨。
可燕沁只着一身水墨绿的单薄长裙侧卧在软榻之上,额头满是汗渍,就连神色也是恹恹的,说话声音更是沙哑了几分。
“我若是晕过去,你还能继续画吗?”
宫廷画师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手下的笔墨都没有停:“能,我虽没有见过先皇后,可这许多年来也为您画了不少,眉目之类早已经熟悉。”
“那便有劳了。”燕沁这才沉重的合上眼,难得几分清净。
她方才被打的时候,才得知昨夜纵火的事情。
虽然他们都说昨夜的刺客是温贵妃豢养的那些,可燕沁却是不相信的,这些刺客甚至能到守备重重的养心殿,如今的温贵妃绝对做不到。
青安却能去的如此及时,怕是跟苏敏逃不开关系。
“嘎吱--”
门扉陡然传来些微的声响,燕沁猛的睁开眼。
她看向门外,却只看见几片雪花落了进来。
画师被吹得打了个寒颤,赶紧起身:“我去关门。”
燕沁这才想到了什么:“有件事情可能要麻烦你。”
“什么?”宫廷画师转过头来,也错过了门外那一抹黑影。
“青安若是看不见我,怕是又要闹了。刚才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也不好开口,只劳烦您找同僚去长明殿带句话。”
“行,要带什么话?”画师见怪不怪,这位燕沁大人对待徒弟好可是出了名的。
只是当初是对乐安,如今是对青安殿下。
燕沁沉思了一下:“就说我去帮皇上办差事,一时半刻回不去。”
门外的黑影脚步一顿,又匆匆离开。
当别人的替代品,给皇上作画的事情。燕沁根本不想让青安知道。
一来青安身在心魔的世界里,容易陷入疯狂,难以自拔。
二来她也有私心,自己这样当别人替代品的丑态,全然不想让心爱之人知道。
画师答应之后便匆匆离去,寻人帮忙带话。
燕沁腰背后疼的厉害,偏偏这里又冷,让她怎么翻腾都不爽,只能翻来覆去的把皇帝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一遍。
正骂的出神,门扉又被敲醒:“燕沁大人可在?”
“谁?”燕沁强撑着一口气问。
“奴才是内务府的,总管听说您要在殿中小住一段时日,特意派奴才送些东西来。”
“进来吧。”
燕沁调整了一下姿势。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的把东西往里面搬,又抬了个小火炉来给燕沁取暖,放了鹅绒软垫到燕沁怀里,做完这一切才离开。
燕沁抱着鹅绒软垫,勉强舒服,还很暖和。
窗外的缝隙,青安看着燕沁的神色有所缓和,这才离开,扔了两锭金子到那小太监的手中:“若先生还有什么要的,只管给她准备,就从长明殿的份例里扣。”
“奴才遵命!”小太监忙不迭的答应。
门内,燕沁好像听到了青安的声音,可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却再没听到,忍不住摇头:“果然人不能脆弱,一脆弱就幻听。”
反正这几日也不用去面对青安。
她也是时候想想,该怎么破开这心魔的世界。
不然在这里受心魔掌控,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与此同时,皇上自然知道青安给燕沁送东西的事情,眸光一凛:“他果然还是学不乖!若他只将燕沁当个玩物倒也罢了,可他都做了些什么,纡尊降贵的去讨好这样一个粗鲁的男人!”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倒是门外走来了一个是侍卫首领,朝着皇上跪下:“昨夜的刺客虽然都被青安殿下杀了,但属下还是调查到了一些事情。”
“说!”皇帝重新落座。
“那些刺客本是温贵妃豢养的,只不过前些日子温贵妃被打入冷宫,这些人便准备离宫,途中却被人做了手脚,留了下来,曾还有人去打听他们几人的下落。”首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来。
黄公公赶紧将名册接过来,交给皇上。
皇上只看了一眼,当即拍案而起:“去将皇后给朕找过来!”
不过片刻,苏敏就款款而来。
她刚走入殿中,就被名册砸中了脸,忍不住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她缓缓抬头看向暴怒的皇帝,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名册。
看来皇上已经发现是谁做的了。
“你干得好事!”皇帝怒斥。
“我干得的确是好事!”皇后捂着红肿的脸朝着皇帝看去,嘴角扬起,带着几分挑衅,“若是别人知道先皇后是苏瑾,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这个皇帝!”
皇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陡然拍案而起:“来人!给我把她拖回皇后殿里,禁足,无召不得出!”
皇后两条手臂都被拉扯着,脸上却还满是得意。
“你禁足了我又如何!你不舍得动苏家,怕苏家说出了你们兄妹的腌臜事!你也不敢动我,因为苏瑾直到死,也还求你护着我……这辈子,我们总得先有一个下十八层地狱!”
“拖出去!”
皇帝一掌又一掌的砸在桌案上,不知疼痛。
御书房里长久的回荡着皇帝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皇后被拖行回去时,嘴里溢出的笑声。
门外的宫人不知所以,唯有武将们匆匆入内:“皇上,外面的那些叛党正在朝盛京逼近……”
“朕不想听这些事情,滚出去!”皇帝发疯似的砸了手边所有的东西,边叫来黄公公,“去催,去看看苏瑾的画像画好了没!”
武将们只能叹着气离开,黄公公战战兢兢的回应:“燕沁大人受伤很严重,平时一时半刻画不好……而且,画师刚才被叫到长明殿中训话了。”
“训话?”
皇上疑惑了一瞬,旋即恍然大悟,“他竟然还想着暗中帮燕沁,给朕传话下去,画师作画,无朕的旨意不可在外停留!青安若还这么执着于燕沁的话,就给他去找些女人!”
黄公公颤抖的点点头,赶紧退了出去。
黄公公退出门外,几个武将赶紧围了过来。
“黄公公你可要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啊,叛党们步步逼近,若我们再不反击,怕是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奴才也想说话,可皇上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啊。”黄公公也是汗如雨下,为难的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伤口,匆匆离去。
武将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如今朝堂上都是些新人,不好说话。倒不如找一些老臣帮忙。”
“那些老文臣向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怎么找!”
“鹤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朝堂上下有不少他的学生,兴许能说上话。”
有人如此提议,几个人商议了一番。
苏家是新贵,靠着的又是皇后那个疯婆娘,他们肯定不会去找。
细数下来,在朝里有些人脉的也只有鹤家。
几个武将一合计,还是决定去一趟鹤家。
黄公公听了一耳朵,想要劝阻,却也找不到其他的破解之法,只好装作没听见,特意让人挑了些好看的宫女来,带着去长明殿。
青安正揪着画师不放,想要让燕沁好好休息一会儿。
便见黄公公带着一众好看的宫女进来。
“黄公公这是做什么?”
“皇上说,让奴才给殿下您送些宫女来。”黄公公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地里,“还叫奴才提醒着,不能将画师长久留着,他们还有要事要做。”
青安的眉头深深皱在一起,看着那些年轻清秀的宫女,心底生不起半点儿的波澜。
“带着这些女的,滚出长明殿!”
黄公公被吓得一缩脖子:“那画师大人……”
“都给我滚!”
青安抬手打碎了手边的花瓶,冷脸朝着里面走去。
父皇既然如此厌弃燕沁,又为何不将燕沁让给他!
青安正心烦意乱,便见香梅从里面走了出来,低声劝慰:“皇上既然想要燕沁在身侧,殿下你又何必执着,不若您退一步,不要和皇上对着干?”
“为何我要退一步?”青安目光阴冷,“你们要我做的事情,这辈子我都会好好做,如今我只要一个白燕沁,都不行吗!”
既然皇帝不让他找画师,派人送东西。
那青安便自己前去。
燕沁本换了个姿势再小憩,就听见耳边响起了杂乱的声响,还未撑开沉重的眼皮,便觉得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下意识要将这拥抱自己的登徒子给推开。
只是她而今没什么力气,力道也软绵绵的。
像是只猫儿在青安的怀里挠了一下。
青安心痒痒了一瞬,可拥着她,见她面色不自然的潮红,怕是染了风寒,有些高热,只赶紧将人抱紧:“先生体弱,我便先带先生回去了。”
宫廷画师大惊,他才画了两幅而已!
“殿下,这样实在不妥,皇上的意思是让燕沁大人在这里画上十几……”
“你画你的,我带走我的。”
青安没有给宫廷画师拒绝的余地,抱着人转身就走,一路疾走回长明殿,顾不得许多,直接将人带到偏殿里,轻轻放下。
燕沁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热源离开自己,下意识的抓了一把。
青安又一次被揪住衣领,反倒是见怪不怪的随着她一起靠下去,坐在床沿处,长叹了一声。
端着莲子羹进来的香梅,一眼就看见了床榻傻姑娘的人,大惊:“你,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要是惹怒了皇帝,他怕是连你也不会放过的!”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青安甚至还轻轻握住了燕沁的手,“养心殿里有她不少的画像,我之前只觉得嫉妒和愤怒,可如今知道她是被责打之后,才被换上其他衣裳,露出柔软的表情来,便只想把她带回来……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曾经见过的血衣客是狠厉的,做事说话毫不拖泥带水,行走带风。
兴许他年少情窦初开时,梦里也曾臆想过她柔若无骨靠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可那也要她心甘情愿,而不是被迫如此!
香梅看着青安眼底的深情,竟觉得有些陌生,她养育了青安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温柔的模样:“你真是魔怔了,她不过是小时候救了你而已,不值得你为了她,将自己的前程都给搭进去。”
“如果当初没有她救我,何谈今日前程?”
青安嗤笑了一声,已经听见了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想来是父皇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来要人了。
青安当即站起身来,从香梅身边擦肩而过:“照顾好她,若你将她交出去,我便拿季家的头颅放在你床头。”
“你!”香梅大惊。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为什么会为了女人,而敢杀自己的同族!
青安已经大步走到门外,看着黄公公带来的众多侍卫,大手一挥:“去告诉父皇,燕沁若心甘情愿,作画千张我也愿意陪着。可若是父皇还想这么折磨燕沁,那我便毁了我这张脸,叫这世上再没有苏瑾的痕迹!”
黄公公被惊得说不出话,赶忙回去报信。
青安则将长明殿的大门一关,再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管皇上的旨意。
皇帝竟也难得没有追究此事。
毕竟青安在皇上的心底位置更重要一些。
青安寸步不离的守在燕沁的床边,得知皇上吩咐太医院的人都不许到长明殿来,青安也只是用自己以前的经验来照顾燕沁。
父子二人僵持不下几日,倒也算是风平浪静。
燕沁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身侧暖烘烘的,热的有些难受,她便不耐的将那东西推了推。
正听见青安的一声惊呼:“吓我一跳。”
燕沁一下就惊醒了,猛得抬起头来,正对上青安不爽的眼神:“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我的长明殿,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青安只穿了单薄的衣裳靠在床侧,另一只手臂还横在燕沁的脑后。
燕沁缓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的动作亲密的过分,正要起身,却被青安压着肩头重新躺了回去:“先生这才刚醒,就想着离开长明殿,去找那宫廷画师吗?”
燕沁茫然的抬起头来,青安不会知道了吧……
青安看着她的小指收紧,显然是有些紧张,心头一疼,紧接着开口道:“你若想要自己的画像,我给你找女画师就是。”
燕沁眨了眨眼,看来青安似乎不知道。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长明殿的,只揉了揉额角:“倒也不是十分想要,只是……只是我办了些差事,正好碰上而已。”
青安勾唇,没想到她还想把自己的谎话给圆回去:“随先生怎么说,但日后不要离开长明殿太久,我可不想天天去找人。”
“……”
可她也不能一直待在长明殿里。
她还要想办法离开心魔的世界才行。
青安没有得到答复也无所谓,只是派人送了些吃食过来,暂时将燕沁困在长明殿里好好修养,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在这短短的时日里。
鹤九冠联络朝臣,商量出了不少对抗叛党的办法,背后又有几位武将助力,在朝堂之上出尽风头,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允诺官职,还鹤家一个官职,只为鹤家能为朝廷所用。
连带着乐安也借着鹤家的势头,解了常曦殿的禁足。
只是温贵妃罪名太重,还是只能居于冷宫之中。
乐安离开常曦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温贵妃。
数月未见,温贵妃像是老去了十几岁,容颜尽褪,风光不再。
她瘦弱的靠在冷宫的床头,抚摸过乐安的脸庞:“这次机会难得,千万别再让青安将你踩在脚下……母妃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接我出去。”
“儿子会的。”乐安经历了这一年的变故,早已不复从前那般小儿任性,握着温贵妃的手,强忍眼泪,“不仅是母妃您,还有鹤家,儿子都会护好的。”
“还有燕沁,别让她太靠近青安了。”温贵妃将乐安拉至身前来,“青安在还未入宫前,就已经是满手鲜血……他不会对燕沁好的。我一直将燕沁视作妹妹,你一定要护好她,知道吗?”
“我会的。”乐安收敛起眼眸里的湿意,目光变的坚定起来。
乐安在前朝,为清剿叛党的事情出谋划策。
又因他背后的鹤家在军中并无什么权势,甚至还因之前私扣粮草的事情而落马,朝中并没有多少大臣看好。
反而让皇上更加容易相信他说的话。
毕竟乐安只有这一次翻身的机会,他怎么会随意对待。
香梅知道前朝的事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也不在乎皇后是否被禁足,赶忙来找青安。
未见青安,反而看见了正在亭中坐着看书的燕沁。
香梅快步走到燕沁身边:“殿下人呢?”
燕沁从书中抬起头来,看见香梅眉间深深的沟壑,摇头:“他从清晨时就不在长明殿了,你若找他有急事,不若去问问其他人。”
“他日日都恨不得跟在你的身边,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香梅怒气冲冲的说。
燕沁只觉得她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她日日在这长明殿里被困着,半步都不让出门,就连宫女太监都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
委屈的应该是她,而不是香梅。
燕沁将书合上:“可我的确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真的是……”香梅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十八年前,我只当你是这宫中少见的良善之人,如今看来,竟是我看走了眼!”
“我做什么了?”她除了在这里看书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吗?
香梅呵斥:“你迷惑殿下,让殿下日日都陪着你在长明殿里,完全不管前朝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沁指尖一顿,刚准备问发生了什么。
便见青安已经匆匆从外面走了过来,冷眼看着香梅:“我不是说过,前朝后宫的事情,都不准再长明殿里说吗?”
香梅听见熟悉的声音,赶紧行礼:“殿下。”
燕沁见青安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当即站起身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竟然还让整个长明殿的人一起骗我。”
“你本来就不是这宫中的人,让你少知道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青安说的云淡风轻,边走到她的身边来,将香梅结结实实的拦在身后,不给她询问的时间,早早将香梅给打发出去:“把香梅拖出去。”
燕沁看的有些不忍:“她从小将你带出宫去,悉心养大,你这样叫人将她拖出去,未免太过。”
“你要是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对我的,就不会这么说了。总而言之,她说的话你都不要相信。”
青安带着燕沁入了殿内,任凭燕沁怎么询问,青安都不肯说出前朝后宫的半点儿事情。
燕沁问的有些疲累,索性不问:“别等事情闹大了再来找我。”
“你不问,事情便不会闹大。”
青安赔笑的勾了勾唇角,袖口里竟露出些许明黄色来,只是燕沁并未看见。
燕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的确是懒得理睬他们。
她还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心魔的世界,比如哪里有出口,他们出去之后是否能恢复上神之身,免得落入虚无之境。
而且她还要借着第三世的碎片,想办法联系到师兄才行。
不然只靠着她身在其中,怕是难以窥探这个那个世界的真貌。
青安却以为燕沁的乖巧,仅仅是对自己的依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却又恶趣味的不想让她就这么自在,说了一句:“你倒是没问过白家的事情。”
“他们不是被你接到盛京了吗?有什么好问的。”
燕沁随口应答,心里却知道这后宫里记恨她的人不少,若她几次三番的回去见白家人,怕是白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青安眼底的笑意更浓,没有继续赖着燕沁,而是去找香梅。
香梅被人绑了扔在小屋的床榻上,一见到青安就怒声开口:“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让你继续靠近燕沁!”
“若你不让我靠近燕沁,我连着皇宫都不会踏进半步。”青安反手将身后的门关上,步步朝着香梅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要踩在香梅的心上,“你们把我当做复仇的工具,我自然也能将你们当做垫脚石,谁也不欠谁的。”
香梅瞳仁一缩:“你难道不想给你母妃报仇吗!”
“我见都没有见过,何谈报仇?”青安低笑了一身,弯身而下,和香梅平视,“十三年前我才五岁,就被你们带到盛京附近试探,结果跟着我的大哥哥们都死了,是燕沁救了我。”
“当时我不懂事,不将她放在眼里,可将我托付给好心人的是她,雨中高热也是她亲自照顾,就连回到松林镇,她也不少我吃穿,待我很好。”
“可我却知道,你们分明就在暗中盯着我的一言一行,却从未出手帮忙。你们这样的一群人,哪里值得我费心费力的去帮忙?”
青安刻意说的很慢,可每一个字却都在质问眼前的人,质问这些根本不将他当做人的人。
香梅听着,都觉得脊背发凉:“我们那是为你好,希望你就此断情绝爱,别跟你父皇一样执着!害人害己!”
“若真想为我好,便学着跟燕沁一样对待我。”
青安直起身子来,从袖口中取出了那道早上刚请来的圣旨,“我已经去请了父皇的命,就此离开皇宫,带着燕沁去王府住。”
“你离皇位近在咫尺,怎么能放弃!”香梅怪叫。
“燕沁不喜欢这皇宫,我也没有必要留下。”青安嗤笑了一声,“我更喜欢在宫外肆意的血衣客,等离宫之后,我会带她走到天涯海角。”
香梅满眼的不甘,绞尽脑汁才找出一件事情来:“白家还在盛京呢,你们走不掉的!”
“苏敏都被禁足,白家无人把持。”青安看着她面露震惊,抬手点在她的肩头,“多谢您多年的照顾,可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逼我。”
青安转身离去。
香梅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不了解他。
青安走出很远,才听见香梅的那一句呼喊:“别忘了!觊觎白燕沁的可不止你一个人!这皇宫,你注定逃不开!”
青安垂眸,本想迈向长明殿的脚步换了个方向。
与此同时,有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残影掠去了长明殿。
思绪犹如灵光乍现,在燕沁的脑海里出现。
燕沁莫名的从书中抬起头来,隔着窗柩看着阳光裹挟着尘埃,总觉得刚才有一瞬,她感觉青予安从某处朝着自己走过来。
“青予安……”
燕沁喃喃他的名字,拨开窗户之后,仍只能看见皇宫里的高墙,一堵堵的将她围困在其中。
门外伺候的宫女赶紧上前来问:“燕沁大人,可是在唤谁?”
“青……青安,我在找青安殿下,他为什么迟迟未归?”燕沁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分明感觉到了青予安就在附近,却又觉得这感觉模糊的不可触碰。
偏偏这个世界是由心魔和青予安的本源所铸造。
一草一木皆是他,却又并非是他。
总是让燕沁的感觉频频出错。
“青安殿下应该是去处置什么要紧事了,燕沁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可以差遣奴婢。”
“青安之前去了哪里,我去看看。”燕沁决定跟着感觉走一次,既然那道感觉让自己把书放下,那第二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香梅口中所说的隐瞒事件了。
宫女支支吾吾不答,燕沁却有自己的推断。
燕沁对长明殿里外了如指掌,哪里可以藏人她自然知晓。
长明殿里无人敢阻拦她,燕沁四处寻找,方才在长明殿角落的一处破败偏殿处找到了香梅。
偏殿里常年阴暗无光,可香梅却被绑住了四肢坐在角落里,扭曲的两个手指根本没法儿解开绳索,只在看见燕沁时,混沌的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没想到你会过来找我。”
“我想知道青安隐瞒我的事情是什么。”燕沁关上了门扉,将身后跟着的宫女和太监都拦在门外。
她朝着香梅走来的步伐稳健,腰板笔挺,让人看不出她之前曾受过重伤。
香梅瞳仁里倒映着那抹红影,忍不住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的确有让青安爱慕的资本,十多年过去,你倒是从未改变过。”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燕沁摇头,走到她的身边,为她解开身上的绳子。
香梅却缩了缩肩膀:“滚开。”
燕沁蹙眉,动作上到底还是没有伸出手去,为她解开绳子,只是弯身问她:“我不帮你解开绳子就是,但你要告诉我,青安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事情。”
香梅似乎不打算说,但燕沁也不太想继续跟她耗下去。
在得知香梅为了复仇,而将青安送进皇宫的时候,她对于这个女人就已经没有太多信任可言。
若非她是抚养青安长大的人,燕沁怕都是不会多看她一眼。
“劝你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动手。”燕沁抽出了藏在腰间里的小刀,抵在香梅的脖颈处,“我杀了你,猜猜青安会不会怪我?”
香梅瞳仁一缩:“你卑鄙!”
“我一向如此。”燕沁手里的小刀又往她的脖颈处近了几分,“不过我也不想弄的场面很难看,所以我还是等你自己说,而不是提着你的脑袋去问青安。”
香梅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
她甚至感觉那刀锋已经刺入了自己的皮肤,马上就要撕裂开经络,终于咽了咽口水,可眼珠子却轻轻一转,眼底满是阴冷。
“青安为了得到你,不惜威胁整个白家来到盛京,受他掌控。如此一来,只要你得知消息,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燕沁为此蹙眉了一下。
如今她知道青安就是青予安之后,下意识的去信任青安,于是对白家来到盛京的事情不闻不问,而且乐安他们也没有提起过,所以她从未操心。
但如今听着这件事情从香梅口中说出来,倒是多出几分可信。
“你一直维护青安,即使青安真的做了这些事情,你又怎么会告诉我?”燕沁不耐的将小刀更凑近了几分,眼看着血珠滚落,神色也是淡漠,“你的目的是什么?”
香梅不由得仰起头来,惊惧充斥着心头,声音都跟着颤抖。
“我只想让你看清青安的真面目而已。”
燕沁看着那些血珠接二连三的滚落,香梅却没有第二套说辞,心中更是相信了几分。
青安竟然背着她做出这些事情来!
燕沁收了小刀,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青安殿下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青安殿下说您不能离开长明殿,还请您耐心等着。”门外的宫人们仍是头也不抬,只是拦着。
燕沁气急,如今她变相的被囚困在长明殿里,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消息,难道只能等青安回来解释了吗!
与此同时,走在宫中长街的青安,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殿下没事吧。”
“无事,只是刚才见那常曦殿的软脚虾太吵了点。”
青安随意的摆摆手,他刚才去了一趟常曦殿,发现乐安比以前要沉默了不少,在得知他要搬出宫去的时候,反而满眼愤怒的看着自己,甚至还怒斥他要把燕沁带出宫去。
可只有青安知道,燕沁比任何人都讨厌皇宫。
燕沁只有在外的时候,才变得与众不同,才会用善心去接纳每一个人。
而不是只能在宫中随波逐流。
想到这里,青安低低的笑了起来:“他还以为自己很了解燕沁,真是个蠢蛋。”
“殿下慎言,乐安殿下如今势头……”
“随他,我今日过来是故意挑衅,就想看看他要怎么做。”青安勾唇,指尖轻轻点过自己的下巴,目光却阴冷十分,“我倒是希望他早点做手脚。”
“殿下!”
长明殿的宫人急匆匆的从拐角处跑来,“殿下不好了,燕沁大人似乎从香梅那里知道了白家的事情,正在长明殿里等你回去。”
青安霎时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啧,说不定我早早将她杀了更好。”
不过真让他下手,只怕他也于心不忍。
青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回到长明殿中,刚踏入殿中,一抹红影就朝他袭来,手里的剑鞘不偏不倚的横在他的脖颈处,惊得宫人们尖叫出声。
燕沁目光灼灼:“你对白家做了什么?”
刀刃藏于鞘中,半分伤不得人。
青安即使看见燕沁眼底的狠厉,嘴角仍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甚至带着几分得意。
看,她如今即使再生气,也没想过伤我半分。
燕沁见到他目光愈发深沉,蹙眉将那剑鞘更往里推了稍许:“笑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这举动将四周的宫人吓了一跳,纷纷劝阻。
“燕沁大人,您赶紧放下刀刃吧。”
“这长明殿的主子还没开口,何时轮到你们来指挥我了?”
燕沁冰冷的目光四扫过周围的宫人。
宫人们纷纷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青安却轻笑出声来:“先生这样说话行事,才和我见过的血衣客有几分相似。”
“你到底说不说?”燕沁气急的以剑鞘打在他的肩头,不轻不重,生怕些许小事就让心魔趁虚而入。
青安感觉到肩上的重量,反而笑的更加开怀,平日里总是阴冷的眼笑的弯弯,从内而外透着高兴。
这孩子怕不是小时候被打傻了!
燕沁暗自咬牙,想着要不要直接给他来上一拳。
虽说青予安很重要,可白清奕他们也是和她度过了三十多年的家人,怎么能轻易舍弃。
青安笑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燕沁拔剑的意图,当即开口道:“这小小的长明殿是关不住血衣客的,先生若想知道白家的近况如何,去看看就知道。”
说完,青安甚至还让人送她离宫,准备马车。
怎么突然答应的这么容易?
燕沁虽有不解,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扣在腰间,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希望爹爹娘亲和弟弟都平安无事。
燕沁走到长明殿大门时,才听见青安在背后问。
“先生还会回来吗?”
“你叫我一声先生,我自然会回来。”
燕沁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青安。
她肯定会无数次的回到青予安的身边。
多看一眼,少看一眼,也改变不了这件事情。
青安也像是心领神会,全然没有曾经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离开,边摸了摸刚才被敲打过的肩膀,朝里走去。
长明殿的掌事太监小禹子上前,将燕沁见过香梅的事情都一一告知。
“燕沁大人若是一走了之可怎么办?”
“她若走,等我来日封王定爵,自会去追。她若不走,我便等她归来,没什么可担忧的。”
青安的神色云淡风轻,抬手轻点在小禹子的肩头,“这些日子注意着常曦殿的动向,先生离开长明殿,那软脚虾定会做些什么。”
小禹子垂下头去,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奴才明白,而且就在刚才,乐安殿下已经去了御书房,说是带着不少大臣的请愿而去。”
“嗯。”青安神色淡淡,“照计划行事。”
“是。”
……
燕沁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宫。
长明殿的侍卫告诉她:“盛京里的白家只剩下空壳,里面都是殿下特意找来的傀儡。白家的家眷都住在京郊的竹苑之中。”
“傀儡?”
燕沁喃喃自语,心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只怕将白家带来盛京也不是青安一个人的主意。
兴许青安一开始是存着私心,但得知自己回来之后,困着白家已经无用,只是还有人再给他施压。
而如今青安可以瞒天过海将白家人转移走。
只能说给他施压的人暂时失势。
略一思量,燕沁马上就想到了如今被困在皇后殿里的苏敏。
燕沁心里咯噔一声,终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侍卫:“等会儿回去,替我多谢青安殿下。”
虽然青安的目的不纯。
但到底,还是青安替她守住了白家。
不然如今因为白家,而被迫成为皇后傀儡的人就是自己了。
侍卫点头答应,一路转了不少马车,才来到了京郊的竹苑。
之前还小小的竹苑,竟然比之前还要大了一圈,墙壁也明显厚了一圈,怕是里面有人建了些暗门和地道。
侍卫驾车离去,燕沁急急朝着里面走去。
门扉被推开,年迈的管家一下就满眼泪光的将她往里面迎:“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姐姐!”
院内的白燕泽红着眼眶冲上前来,身边还跟着他几年前娶的温婉妻子,也乖巧的喊她姐姐。
“这一年来让你们担心了。”
燕沁本想抱一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终究没出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朝里走去,“爹爹和娘娘亲身体可还好?”
“有青安殿下照顾着,他们身体还不错。不过殿下也说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笼子里,特意让他们住在另一处庄子里。”
白燕泽边解释,边带着燕沁看完翻修过后的竹苑。
燕沁看在眼里,都不禁感慨这一世的青予安心思如此缜密,就连灶台之下都藏有通路,房梁上都有夹层。
看来她也不该只听香梅一人之言。
还拿剑对着青安。
“大小姐,门外有人求见您。”管家急匆匆过来,白燕泽马上带着家人藏了起来,生怕被发现。
白家的管家出现在这里不稀奇,但若是白家人不住在白府,而是住在她这里,怕是会惹人怀疑。
燕沁了然的出去迎客。
“钱掌柜,好久不见。”燕沁一眼认出来者。
“果然是你。”
钱掌柜脸上掠过一瞬的惊异,旋即上下打量起燕沁来,眉头深锁,拨弄了一下玉扳指,“方才听樵夫说见红衣人到竹苑,我还以为是他们看错了。”
燕沁退出竹苑,将大门关上。
钱掌柜撒谎就摸玉扳指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她随之附和:“钱掌柜的消息还是如此灵通。”
“自然,盛京里外就没我不认识的人。”
钱掌柜干笑了几声,又上了台阶,附在燕沁的耳边开口,“这一年来鹤家遭了大难,而今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你合该去拜访一番,对你未来的仕途有利。”
燕沁见他没有拨弄玉扳指,看来这一次说的是真心话,于是恭敬了几分。
“我无意于此,先多谢钱掌柜的美意了。”
钱掌柜却眼睛一眯:“这话说的见外,只是我远远走这么一趟,燕沁大人竟也不给口水喝吗?”
原来这才是钱掌柜来的目的。
探听虚实,看她软肋。
她辗转多次才来,钱掌柜就能耳清目明的发现,还能这么快的跟来,怕是早就知道竹苑里还住着其他人了,只是特意上门来提。
也不知是想威胁,还是想要帮忙。
“竹苑的茶水多得很,只是不知道钱掌柜要的东西,这里有没有。”燕沁浅笑,声音还算平静。
钱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燕沁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竹苑也是我一手卖给您的,怎么就……”
“明人不说暗话,钱掌柜你当初将这里卖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试探了。而今钱掌柜耳清目明,自然知道白府搬到盛京的事情,而今见我回到竹苑,而非白府,心中又是想的什么呢?”
燕沁仍是笑着,可这笑却让钱掌柜觉得不寒而栗。
当初的事情,燕沁怎么会知道呢!
钱掌柜脸色微变:“你当初知道这件事情……那当初静妃将青安托付出去的时候,可有你的帮忙?”
原来是来问旧事的。
燕沁心下了然,也没有任何隐瞒,将当初自己做的事情都简略的告知,继续说道:“我当初是想青安一去不回,没想到事与愿违。”
“你!”钱掌柜难得被气的满脸通红,“亏得鹤九冠将你当做亲孙女一样疼爱,你竟然骗他!”
“都是燕沁的错。”
可她不后悔。
燕沁心里满是矛盾,可人的私心总也分高低。
她的私心,就是当初自己救下了青安,让青安平平安安的长大,这就已经很好。
钱掌柜捂着发疼发闷的胸口,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那你如今,究竟是想帮乐安还是想帮青安?”
“我只是个小小侍卫……”
“若你只是个小小侍卫,为何皇上复了你的官职?”钱掌柜毅然决然的打断了她的话。
燕沁一愣:“什么时候?”
她根本没听说过!
“就在刚才,乐安将此事告知给鹤家,还提到青安挟持你亲眷于白府的事情,特意让我来看!”钱掌柜死死揉着胸口。
燕沁震惊,乐安竟然知道了白府的事情。
那他让钱掌柜来……
“乐安生怕你被青安胁迫,他们待你这么好,你怎么敢包庇青安!”钱掌柜指着她的鼻子骂,又看了一眼她背后禁闭的大门,只留下一句:“无论他们是否利用过你,可这许多年来的真心,你辜负不得!白燕沁,你若有良知,就护好乐安的平安,护住鹤家!”
说完,钱掌柜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
燕沁则独自站在门口,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当然想护住乐安和青安。
可鹤家和季家之间的恩怨,温贵妃和静妃当初的生死之仇,又该怎么解开?
还有她亏欠鹤家的恩情,又如何偿还。
身后,老管家似乎也听到了她和钱掌柜的对话,无奈道:“世事难两全,大小姐若无法护住所有人,不如只尽力守护好眼前的人就好。”
“我明白。”
燕沁垂眸,重新回到竹苑之中。
却不知钱掌柜扭头就去了鹤九冠那里。
鹤九冠得知此事,经过短暂的震惊,马上就变成了淡然:“我也不求她多做些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虽然互相利用,也算是尽心相待,谁也不亏欠谁的。”
“可要是没有你,她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
“若是没有燕沁,玲儿早就死在深宫中。”鹤九冠头发已经苍白如雪,指尖落下黑子,“知道我们朋友多年,你帮我一直盯着燕沁,心里有许多的不甘。可我们,的确是互不相欠。”
钱掌柜气得甩袖而去。
鹤九冠却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终究没说什么。
若无燕沁,何来今日的乐安。
乐安能安好,鹤家就不会倒。
鹤九冠能做到平静接受,可乐安收到了钱掌柜的书信,独坐在常曦殿里,几乎咬破嘴唇。
他颤抖不已的攥紧了手里的书信。
“原来我也不是先生的唯一。”
她原来也是青安的贵人。
也保住了青安的性命!
乐安只觉得多年来的信仰崩塌,身边却无一个人可以哭诉,就连自以为与众不同的先生,也不仅仅属于自己一人!
“殿下。”门外的芙蓉小声的呼唤,露出天真的笑容,“奴婢终于回到常曦殿了!”
乐安敛去眼底的冰冷,收起书信,露出一个极其自然的笑容来。
“芙蓉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高兴。”
芙蓉笑的温柔:“多谢殿下惦记,奴婢这就帮您清理床铺……”
“不急于一时。”乐安将她给拦了下来,目光真诚,“只是我终于被解了禁足,却迟迟不见先生过来看我,你能不能帮我去请一请先生?”
“奴婢马上就派人去传话。”
芙蓉点头,朝着外面冲去。
却没看见乐安狠狠撕碎了手里的信件,朝着寝殿之中走去,看着床榻边放着的圣旨,微微出神:“即使不属于我又何妨,总有办法的……”
乐安拉下了床幔,里面隐约还能听见铁链撞击的声音。
如果青安马上就要封王赐府邸,带着燕沁离宫而去。
那只要他更快一步,将燕沁留在身边就可以了。
乐安自私的想着,边将那份圣旨展开来,看着上面的赐太子三个字,勾了勾唇角。
“再等两日,无论是先生,还是母妃,甚至是鹤家,我都可以保住了。”
过了几日,正在竹苑的燕沁莫名觉得脊背一凉。
“姐姐可是冷着了?怎么打了个寒颤?”弟妹赶紧递上茶水来。
“没有。”
燕沁摇头,笑着将弟妹手里的茶水接了下来,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大小姐,有一个叫芙蓉的姑娘送了信来。”老管家急匆匆而来,手里捧着一封书信。
燕沁赶紧接过书信,展开一看。
“燕沁大人,乐安殿下已经解了禁足,可夜里却难以安枕,白日里总是神游,像是身子有些不适,希望您能来一趟。”
燕沁目光一凛,芙蓉这样形容,像是中毒的迹象。
在这心魔世界里,乐安死了还能回上界吗?
燕沁不敢赌,当即站起身来。
“我回宫一趟。”
燕沁之前一直没有回到常曦殿。
就是怕青安不高兴,让心魔乘虚而入。
而如今回来,则是为了乐安的性命。
常曦殿里不少摆设已经变了模样,就连窗户之类似乎也修改过,燕沁竟有一种踏错宫殿的感觉。
“先生?”
乐安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燕沁赶紧调转了方向,踏入其中,刚撩开门帘,便被捉住了袖口,被拉扯着跌在了床沿。
“先生,你终于来看我了。”
乐安眼眶红彤彤的看着她,揪着她的袖口不放,直至手指微微泛白也不肯收回力道。
燕沁见他面色苍白发灰,赶紧为他把脉。
果然是脉象紊乱,可能真的是中毒。
“我去叫徐太医来。”燕沁赶紧起身,心想若是这毒继续下去,怕是乐安的性命保不住。
乐安见她如此着急,眼底划过一瞬的欣喜。
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可以叫徐太医,徐太医不仅为我诊治,也为青安诊治,我信不过他。”
燕沁驻足,沉思了一下才明白乐安提起青安的意思来。
“你认为是青安给你下毒的吗?”
“我也不想这么认为……可按照如今的形势,只有他会这么做,就算不是他,也肯定是皇后那边的人。”乐安说到这里,猛烈咳嗽起来,竟是呕出一口血来,“他们怕我成为太子。”
燕沁大惊,皇上不是疯子一样宠爱和苏瑾长得五分像的青安么!
怎么会立乐安当太子!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窍,是她还没参透的吗?
燕沁带着疑惑重新坐下:“皇上已经答应了吗?”
“圣旨已经下了。”乐安咳嗽的更加厉害。
燕沁得到答案,也没有细致的询问下去。
当初温贵妃身怀有孕和皇后斗法,连带着后宫里前后三年都没有新生的孩子。
而今若是乐安要成为太子,第一个被威胁到的人的确是青安。
而且……青安背后的人是想要复仇的香梅和仇恨皇帝的苏敏,这两个女人都属于蓄谋已久的。
青安也许不会做这件事情。
但香梅和皇后却说不定。
燕沁心下了然,继续问:“可不找太医也不是个办法,你的身子……”
乐安执着的捉住燕沁:“芙蓉已经帮忙找了可信的太医来诊治……只是我之前用的人都已经被遣走,而今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忙看着。”
“我替你看着。”
燕沁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
乐安勾了勾唇角,又朝着床榻里躺去。
燕沁见他穿的单薄,有意为他掖了掖被角,却没见乐安身子僵硬了几分,也没看见角落里藏着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燕沁才暂时离开了寝殿。
芙蓉正给乐安熬了药来,见到燕沁,眼眶又跟着湿润起来:“幸好有燕沁大人,不然奴婢可不知该怎么做了。”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快进去给乐安送药吧,我会在门口好好等着的。”
燕沁让开一条路来,芙蓉忙不迭的往里面走,应当是真的担忧乐安的身体。
等到夜里,那位新来的太医才小心翼翼的过来,看见燕沁的时候吓得缩了缩脖子。
“大晚上一身红衣,我还以为是女鬼呢!”
“啰嗦,还不快进去!”
燕沁不耐的踹了他小腿一脚。
动作不重,可那小太医还是被吓得不轻,赶紧往里面走,关门前还深深的看了燕沁一眼,偷偷咽了咽口水。
燕沁站在门边不过一会儿,就见长明殿的宫女过来找她:“燕沁大人,青安殿下知道您已经回到皇宫之中,还说夜深了,请您回去休息。”
燕沁蹙眉:“我不住在长明殿里。”
“奴婢只是帮忙带话。”
“……”
合着说了等于没说呗。
宫女又小心的扫视过一众常曦殿的侍卫,低声说道:“青安殿下马上就要出宫建府,燕沁大人当真不去看看吗?”
宫女几乎贴在她的耳边开口。
燕沁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一把将眼前的宫女推开来:“日后总有时间去,不急于今日。”
宫女被推得踉跄了一步,赶紧跪下来谢罪:“都是奴婢的错,还请燕沁大人不要怪罪!”
燕沁一把将她拉起来:“起来,你身上的香粉是怎么回事?”
宫女目光闪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燕沁则将她拖拽到无人的拐角处,细细查过之后,冷眼以剑鞘将她抵在墙壁之上:“青安让你用自己来给乐安下毒?”
宫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这只是青安殿下赏给奴婢的香粉!奴婢真的不知道!”
燕沁冷眼,这宫女之前被问了一句就目光闪躲,如今被自己要挟着,却还能矢口否认,不像是个来投毒的。
倒像是……有意来混淆自己视听的。
“糟了!”
燕沁低呼了一声,赶紧折返回去,可手腕却被宫女紧紧的抓住了,力道大的惊人,根本不像是个柔弱女子的力道。
果然有问题!
燕沁反手要将这宫女打倒,却不料这宫女轻而易举的躲过不说,手刀直直朝着她的后颈而来。
千钧一发之时,燕沁猛的抬手打在宫女的下巴上,趁其不备,将其一脚从栅栏上踹了下去,大步朝着常曦殿里走去。
青安这是吃死了自己会护着他。
不会广而告之他下毒的事情,会偷偷解决。
也吃死了她暂时离开的间隙!
等她回到常曦殿中的时候,门扉果然有被人推开过的痕迹。
门口的两个侍卫已经昏睡过去。
她着急往殿里走去,小太医已经倒在地上。
一个黑衣人举起长刀,就朝着床榻上的乐安挥过去。
“住手!”燕沁怒喝一声,抛出自己手里的剑鞘,不偏不倚的击中黑衣人的手臂,逼得他身形一歪,一击未重。
趁着这间隙,燕沁疾步冲上前去。
黑衣人好像刺第二次,燕沁手里的长剑却从背后刺入他的心口,殷红的血飞溅了燕沁一脸。
“乐安你没事吧。”
燕沁来不及抽剑,拉开床幔。
乐安满脸歉疚的看着她:“先生,抱歉。”
“什……”
燕沁话音未落,小太医的手已经捏着迷药的布抵住她的口鼻。
燕沁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乐安。
为什么……要做一个圈套骗我?
燕沁醒来的时候,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白昼与黑夜。
只有脑袋还如同灌了水一样沉甸甸的。
她抬手抚上额角,却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锁链……”
燕沁在黑暗里喃喃自语,轻轻拉扯了一下手臂,才发现两条手臂都被死死绑住。
最远的距离也只够她堪堪坐在床边,双腿着地。
她逐渐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
是乐安和小太医联手将她迷晕的。
可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先生,你醒了。”黑暗里传来乐安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还有些远。
也或者是燕沁耳边还有些耳鸣,一时想不出小太医给自己下的是毒还还是迷药。
过了片刻,脚步声传来。
乐安的掌心服帖的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言语里带着几分愠怒:“我说过让他不要伤害你的。”
“是你绑住我的。”燕沁很想拍开乐安,但手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是,如果不这么做,你就成了青安的东西。”
乐安坦诚的承认,甚至垂下头来,鼻尖抵在燕沁的颈窝里。
一如小时候,他犯错之后总会这样撒娇。
燕沁觉得这感觉如此熟悉,可心底却是深深的厌恶:“乐安,我只属于我自己。”
“你属于他,我放在长明殿里的宫女告诉我了,你说他就是你要找的命定之人,是你找了一辈子,三十多年才寻得的命定之人。”
乐安的声音越来越高。
燕沁却感觉到什么温热的泪水落在肩颈里。
“那我算什么?你给我的满天星,你说你要长久的陪在我的身边,你说你要做我一辈子的先生。但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青安……”
“我就不能当你的命定之人吗?”
乐安的字字句句如同细如牛毛的针刺入心头。
燕沁很想直接说不能。
但那温热的泪水渐渐多了起来,像是乐安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倾泻而出。
就像是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孩子一样。
燕沁只能长叹了一声,虽然因为锁链,没办法和以前一样拥抱他,但还是能开口劝慰。
“这些约定我都会完成的,你会一直是我的学生。”
也是我的徒弟。
可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乐安就猛的抬起头来,指尖悄然的落在她的嘴唇上,甚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仅仅是先生,我想要更多的东西。”
“你还想要什么?”燕沁问。
下一刻,乐安的手就轻轻的掠过她的唇,擦拭过她的嘴角,极尽温柔,一如爱侣般缱绻。
“先生,这才是我想要的。”
燕沁听见乐安这么说,脊背却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的徒弟刚才说什么?
乐安怎么能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
燕沁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远离乐安的指尖。
可乐安却像是被惹怒了一样,狠狠擒住了燕沁的下巴:“为什么你要逃!难道青安不是这样对待你的吗?他对你不是这样的心思吗!”
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欺师灭祖的一个就已经够了!
还要再来一个吗?
燕沁浑身充满了抗拒,可此时身上的药力还没过,她只能被动承受乐安的怒火:“他起码没这么强迫过我。”
“没有强迫?那分明是先生你纵着他。”
乐安恶狠狠的掐紧了燕沁的下巴,“昨日我只是让长明殿的无名小宫女带着毒而来,你一眼就认出不说,明知她带毒,还将她带到无人之处解决!你这么包庇青安!”
燕沁吃痛的喊了一声,面色微寒:“你们都是我的徒弟,难道要我看着你们互相伤害吗!”
乐安怒斥:“是他先害了我母妃。”
“也是你母妃害了他的母妃。”
燕沁毫不留情的戳穿当年的真相,继续说道:“你们的上一辈纠缠不清,我无暇顾及,但这辈子还想拉你们下水,我不能仅仅是看着。”
乐安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落荒而逃。
他知道温贵妃当初做了些什么。
燕沁则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嗅到香炉的香味渐渐浓重起来。
这是迷药的味道!
燕沁当即咬破了嘴唇。
想到刚才乐安对自己的心思,燕沁只觉得不寒而栗。
若是继续被困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她借着疼痛在迷药里保持清醒,发现浑身上下的东西几乎都被掏空,只有腰间的和田玉佩还留着。
因为是鹤家留给自己的东西。
所以乐安才没有收走吧。
燕沁垂眸,重新爬回床榻,摸到这锁链竟然是跟床榻绑在一起的,心头一动,确认过外面无声,方才以手肘狠狠击中了床柱。
皮开肉绽,燕沁还是没有停下。
继续留下,不仅是她和乐安之间的师徒之情不复。
若是青安知道此事,心魔也会趁虚而入。
“这一个个的真不省心!”燕沁怒骂了一声,一下又一下击中床柱。
床柱渐渐松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燕沁双手满是鲜血,骨头都隐隐作痛,两条锁链才从床柱上落了下来。
她反手将两条锁链绑在手臂上,撞开一扇面朝高强的门扉,飞檐走壁上了屋顶,直接跃出了常曦殿。
她刚离开不久,一名宫女就急急忙忙的钻入殿中,小声叫了一声:“燕沁大人,您还在吗?”
无人回应。
那小宫女找了一圈,惊觉人已经逃了,赶紧往外面跑,偷偷跑回到长明殿中,告诉青安。
“燕沁大人自己挣脱跑了!那里只有一片血迹,根本没给奴婢帮忙的机会!”
青安捏断了手里的笔:“你说什么!”
宫女只好跪在地上重复了一遍。
青安当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开口:“都给我去找!若是找不到她,你们个个提头来见!”
众人纷纷离开,青安却变得魂不守舍起来。
他容许乐安在自己宫中安插眼线,让他暂时的将燕沁囚禁,只为给燕沁看清他的真面目!
还主动让燕沁离开,给他一个可乘之机。
甚至还安排好了人安插在常曦殿,就等着乐安去找父皇的间隙,将燕沁带回来。
“她竟然自己逃脱了……”青安不安的来回踱步,可想到刚才宫女所说的血,心头一颤,“不……难不成是有人将她带走了!我自己去找!”
“你说,先生自己破开床柱逃跑了?”
安乐一字一顿的重复,身边的宫人们忙将窗户上的黑布拉扯而下。
露出满是鲜血的地面。
安乐瞳仁一缩,仍旧难以相信这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
定然是有其他人帮忙,或者是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先生之前不是双腿有疾,怎么可能有本事从这里逃离,你们都给我去找!不许惊动任何的人!”
小太医静静站在安乐的背后,一团黑雾自他的后背飘荡而出,消散在半空之中。
小太医也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来:“我下的迷药绝不可能有问题,别说这里只有一个人,就算这里是一头大象,也该被放倒了。”
“那定然是有人帮忙了,甚至还伪造了现场。”乐安咬牙切齿的开口,马上吩咐宫人,“去查,常曦殿里有没有少什么人。”
“是!”
宫人们四散去宫中各处清点人数,果然发现其中一个宫女下落不明。
芙蓉也被惊动,到来时却被乐安拦下询问:“那个下落不明的宫女是从哪里来的?”
芙蓉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乐安的身体好的这么快,赶紧应答:“那宫女是内务府指派来的,说之前好似是哪个美人身边的人,安放在我们这里,平日里都乖巧的很。”
“那是何时到常曦殿来的?”安乐又问。
好端端的一个宫女,不可能出事的时候,正巧消失不见,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芙蓉回忆了一番:“似乎是两年半前,那时候正是青安殿下回宫,得势,整个宫中才由着他的意思,调配人手……等等,殿下您是在找内应吗?”
“已经找到了。”
乐安从芙蓉的身边擦肩而过,“芙蓉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前殿暂时不用你伺候了。”
“殿下?”芙蓉不解的转过身去,看着乐安被簇拥着离开的背影,心中觉得奇怪。
刚才,她竟然觉得殿下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小太医紧跟在乐安的身边:“这么说来,是青安殿下动的手脚了?”
“他怕是想秘密带着先生离宫,一旦先生出宫,身上也再没有要职,不就任他拿捏了?”乐安扬眉,“他手里还把持着白家,先生又对他心软,怕是会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小太医抿唇不语,看向乐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
分明乐安做的事情和青安做的事情并无分别,他们不都是想得到燕沁么!
……
月落日升,金鸡报晓。
青安和乐安所派出去的人都无功而返。
青安自己寻找了一圈,也未发现燕沁的身影,就连宫人也没打听到半分消息,急红了他一双眼,指尖不安的敲击在手臂上。
“晚上宫门落锁,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才对,她究竟被藏在了哪里!”
宫人们被吓得气都不敢喘。
而紧跟着青安找了一夜的小禹子却灵光乍现,急急迎上前去。
“昨夜常曦殿里清点宫人名册,发现了我们的人……兴许,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对对方的内应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我们得到的消息,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呢?”
青安猛地回过头来,恨不得将小禹子盯出一个洞来。
“你的意思是,乐安是将错就错,伪造了现场传出消息,实则是将燕沁给藏在自己的身边?”
“兴许如此,不然燕沁大人在这宫中无依无靠,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将他从太子的手里救出来?”小禹子反问之际,一团黑雾从他的背后飘出。
小禹子恍然从梦中惊醒摇了摇头。
青安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则是不安的来回踱步:“你说的不无道理。”
“啊?恩。”小禹子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心里有些茫然。
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青安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说明燕沁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去常曦殿!”青安当即做出决定。
小禹子回过神来,赶紧带着人拦在了青安的面前:“青安殿下千万不能冲动,如今乐安殿下已经是太子,您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呀。”
青安的脚步一顿,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们,面色阴沉如水:“太子又如何,若不是我想带着燕沁离开,这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可到底尊卑有别,就算是皇上亲临,也不见得会站在燕沁大人这边。”
小禹子说的字字恳切。
燕沁虽然一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可宫里的人大都知道皇上对燕沁的心思。
既是对她的性子深恶痛绝,可她为人公正、秉性纯良,外加武功卓越这几点,她对于皇上来说的确是个很好的棋子。
更不用提她的眼睛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
加之青安这个更像的替代品出现在皇宫,皇上对于燕沁自然是厌弃大过宠爱。
青安听着小禹子的话,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攥紧了拳头。
最重要的是,父皇总是不喜欢她找燕沁这样性子的女子,若知道自己执念这么深,也只会惩罚燕沁。
“青安,你还是没学乖。”香梅从外面走来,深深的注视着他,“皇宫里的困兽,有谁能说轻易离开的?你不想争那个位置,就只能将燕沁拱手让人。”
青安抬头,与之四目相对,眼底却都是森森的寒意。
“你只是想让我回去报仇。”
“仇恨和燕沁并不冲突。”香梅不顾外面侍卫的阻拦,继续朝他走来,“你看纪番躲藏如鼠,看季光明困居一隅想象山川,谁不是困在自己的牢笼里进出不得,你不争,这个笼子里人就逼着你争,你逃不开的。”
香梅的声音蛊惑的飘进青安的耳朵里。
就像是人鱼的低语,找到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狠狠的刺入其中,不见血不收手。
因为没有权利在握,他无法随意拥有燕沁。
因为没有在万人之上,他才处处受限,不得出。
他计划的天衣无缝,终究还是败给了这深宫中的其他人。
尔虞我诈当赢家,兴许还真的不如大权在握来的自由。
青安脑海里思绪纷飞,面上却仍是冷冷的看着香梅,甚至带着几分仇恨:“如果我的血衣客会死在皇宫里,我也会带她离开的。”
香梅心里狂跳,眼神疯狂:“等你坐上那位置,随你作为……只要你为静妃娘娘复仇,复兴季家,我们便是你的左膀右臂!”
乐安尚有理智,即使怀疑可能是青安掳走燕沁,仍是按下不表。
而是等到皇帝下朝之后来到御书房里拜见。
皇帝冷眼看着乐安:“朕如今都允诺你太子之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乐安不耐那些虚与委蛇,单刀直入的开口:“父皇予太子之位,只为让前来献策的武将们心服口服,儿臣明白,自知得了便宜,绝不会得寸进尺。”
皇帝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
“既知自己几斤几两,还到朕跟前来做什么?”
“儿臣知晓父皇对青安的期许,亦知道父皇不喜青安对先生别有用心。”乐安悄然抬起头来,仅仅以目光注视着皇帝,“可是据儿臣所知,青安不仅长久的将先生困在长明殿中……甚至昨日儿臣请先生来教导,青安似乎都派人将先生掳去,儿臣感念师徒一场,不愿让先生身陷囹圄,特意来请父皇帮忙调停。”
字字句句,滴水不漏。
叫人看不出乐安对燕沁的半点儿心思。
皇帝也是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乐安的眼神里竟然多了几分欣慰。
“朕虽想要调停,可青安却对那贱种情根深种,朕也无法劝阻。”
听见贱种两个字,乐安的脸色几不可查的阴冷了几分。
皇帝却注意到他那小动作,冷然的勾了勾唇角:“朕倒是看着你对你先生也挺上心,又是年岁正冲动的时候,不然……朕找几个如她一般热辣的女子去你的常曦殿,寥解寂寞。”
乐安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跪下来:“儿臣对先生绝没有其他的心思!”
皇帝却眉头一竖,拍案而起:“你是朕的儿子!朕当然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此事不必再谈,你回去吧!”
乐安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其他的话来,悻悻离开。
他全然不知皇帝是怎么发现他对燕沁的心思。
回到常曦殿,芙蓉正备好了些糕点迎面而来,看着乐安垂头失落的模样,还当他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皇子,浅笑道:“太子殿下吃些糕饼吧,缓缓心神。”
乐安恍惚的抬起头来,面对芙蓉这个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宫女,艰难的发问:“芙蓉,你知道我对先生的感……”
“哗啦——”
芙蓉手里的碗碟砸碎了满地。
她赶紧弯身捡起碎片,边慌乱的解释。
“太子殿下怕不是糊涂了,奴婢怎么会……”
乐安已经得到了答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快步冲入常曦殿里,屏退了所有的人,只将自己留在偌大的宫殿里,抵着燕沁毁掉的床柱,坐在燕沁的那片血渍里。
原来谁都看得出他对燕沁的心思不同。
可为什么……
为什么燕沁自己看不出呢?
甚至还从自己的身边逃离。
她分明不在意青安的囚困,却为何对自己的囚困如此在意。
“我究竟是哪一点比不过青安了!”乐安撕心裂肺的低吼着。
门外却传来了芙蓉的敲门声:“殿下,门外来了好多女子。”
片刻后,和燕沁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宫女们鱼贯而入,一个个排列站在乐安的面前,就像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黄公公从旁走来,神色复杂,就连吐字都变得艰难:“这些都是皇上苦心找了多年的替代品,如今只为寥解太子殿下您的年少冲动,可都送过来了。”
“这些……全部都是?”
乐安感觉凉意钻入四肢百骸,胃里翻江倒海的直犯恶心。
所以不仅是找先皇后的替代品,即使是燕沁的替代片,他也找了这么多吗!
乐安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怒骂:“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宫女吓得匆匆逃离,黄公公则看着他可怖的神情,长叹了一声紧跟着出去,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喃喃自语:“这世道,究竟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霎时间,雨落倾盆,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迷蒙之中,如雾迷眼。
几日时光匆匆,常曦殿和长明殿看起来相安无事。
可私下里,两边的对弈从未停止,只是长明殿的青安多多去了皇帝面前。
反而是得了太子之位的乐安困在常曦殿里,终日不出。
前朝看不清局势,后宫也人心惶惶,总觉得山雨欲来。
青安从御书房里回来,瞥见那些和燕沁长得相似的宫女,听着黄公公解释:“皇上说燕沁大人在不在宫中无妨,反正这些宫女能作为她的替代,还请殿下收下。”
青安的眼睛都被刺痛了一下,面上却还要收敛好情绪,出言调笑。
“黄公公如今都直接帮父皇传话,半分不改了。”
“改了又如何,事实近在眼前。”黄公公叹了一口气,怀里还揣着要离宫的折子,他已经不想看见这些腌臜事情了。
青安垂眸,忍不住发笑。
就连太监都忍不了皇宫,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回到长明殿,看着角落里的瓜果,心想这些是燕沁喜欢吃的,刚想吃些,就被皇上派来的太监打断:“这些瓜果都不新鲜了,奴才这就撤了去。”
青安挑眉,捏着手里仅剩的青果若有所思。
这果子上,好像附着一层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常曦殿。
乐安听着宫人一遍又一遍的来报:“皇上派在青安殿下身边的人,将我们送过去的东西都拦了下来,这几日皆是如此。”
乐安从膝弯里抬起头来,满眼血丝的看着几个宫人,沉默良久。
父皇和燕沁一样,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父皇,更是他和青安的父皇。
“呵,我的好父皇啊。”乐安低笑了一声,“去将芙蓉叫过来。”
宫人们退去,芙蓉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到他的身边:“殿下可是想吃些东西了?这些都是奴婢刚刚做的。”
乐安却一把抓住了芙蓉的手:“芙蓉,你想救母妃出冷宫吗?”
芙蓉一愣:“奴婢想,可冷宫那样的地方,一旦进去就很难……”
“不难,只要你肯帮我做一件事情。”乐安悄然倾身上前,附在芙蓉的耳边说,“我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只要你去找母妃当初豢养的宫女,去御书房里找父皇……解决了他,母妃便能出来了。”
芙蓉被吓得颤抖不止,久久没有说话。
乐安却笑得开怀,如果没有皇帝,他就能直接杀到青安的长明殿。
杀了他,找回燕沁!
长明殿。
小禹子毕恭毕敬的端着之前留下的那颗青果,走到青安的面前。
“殿下猜测的果然无错,这青果里被人下了剧毒。”
青安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那父皇派来的太监,是如何处置这东西的?”
“前两日那小太监就被换掉了,想来是带着剧毒的瓜果回到内务府里处置了。”小禹子回答。
青安心下了然,怕是父皇也看出了乐安想要害自己的心思,才特意派人挡了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乐安那个软脚虾,竟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此事不提,先生那边可有消息了?”青安不耐的敲击过桌案。
小禹子赶紧说:“还没有,出入宫的人都记在名册之上,并无燕沁大人的名字,这么多日来也无人见过,唯一没有探查过的地方,大概只有常曦殿和皇上的居所了。”
父皇的居所还没探查么……
青安垂眸,脑海里浮现曾经养心殿的画面,心头一颤。
也不保准父皇不会插手此事。
毕竟他也找了那么多燕沁的替代品放在宫中。
“派人去查父皇的居所。”青安发号施令,小禹子先是楞了一下,旋即明白过青安的意思,马上派人去细细查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自从温贵妃在宫中豢养刺客和宫女为己所用之后,青安也发现这皇宫的守备跟漏洞筛子没什么区别。
父皇耽于美色,对到前朝事情更是暴躁,加之后宫的嫔妃们个个勾心斗角,就连皇后苏敏也无心于巡逻守卫,反而认为守备减少,更有利于她在后宫为所欲为。
事到如今,即使是青安想要调查皇帝居所,也并非是什么太过艰难的事情。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青安这么想着,总是忍不住回看背后阴沉沉的天,指腹有意无意的掠过掌心。
先生,你究竟落入了谁的手里?
天边乌云似有所感,落下倾盆大雨来。
大雨异常的落了整整两日,青安的心情越来越糟糕,夜里难以安枕,唯有到燕沁之前住过的偏殿,躺在她曾经躺过的床榻上,才能简单的小憩一会儿。
深夜时分,小禹子才顶着倾盆大雨,面色惨白的带着消息回来。
“殿下,大事不好了!”
“先生在皇上那里吗?”青安当即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狭长冷冽的眼里多了几分欣喜。
“还是没有找到先生的痕迹,但奴才却发现了其他的东西!”小禹子踉跄着走上前来,将怀里用油纸包着的一个汤碗递过来。
青安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你将父皇的东西拿过来干什么?”
“这是皇上舍弃了的玩意儿,正巧被奴才瞧见,原本不以为意,却不料带回去第二日,便发现旁侧死了老鼠,找人细查,才发现这汤碗上都是毒!”
小禹子整个人都怕的直抖,“奴才怕是自己想错,特意又去调查了一番,竟然发现有宫女在皇上的汤药里动了手脚!”
青安扬眉:“去查。”
“是!”
“先生的事情也不能落下。”青安再三提醒。
小禹子忙不迭的往外跑,走到门口处却和人撞了个满怀,怀里的汤碗砸了个粉碎,他手足无措的道歉:“香梅大人,奴婢知罪!”
被撞倒的香梅缓缓爬起来,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汤碗碎片:“无事,你快去办差事吧。”
小禹子赶紧捡起地上的碎片,跑了个没影。
香梅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赶紧趁着夜色换上了黑袍,悄无声息的朝着皇后殿而去。
皇后殿里一盏烛火都没有亮起,香梅畅通无阻的踏入殿中,远远看见床边有个人的轮廓,当即道:“皇后娘娘,你的夙愿就要达成了。”
苏敏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香梅的身边:“皇帝死了吗!”
“已经有人准备给他下毒了。”香梅和她对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只要皇帝一死,你就要帮季家……”
“我知道!”苏敏高声打断了她,“但他还没有死呢,你帮我书信一封给苏家的人,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香梅蹙眉,为她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光些微,照亮了苏敏憔悴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眼底的疯狂:“他为了苏瑾抛弃我,为了苏家夺走苏瑾养育而迁怒于苏家,多年来的折磨,总算有了尽头!”
她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皇后殿中,没有消散。
香梅则看着那书信上的字字句句,神色平淡:“我也会去查查究竟是谁下毒,等到时候青安殿下继位,我们大可将此事推脱的干净。”
“随你。”苏敏颤抖着将书信装好,交到香梅手中。
香梅重新戴上黑袍,快步从皇后殿中离开。
天边的雨更大了些。
而在这层层雨幕之后,云层之上,却是属于轮回台之下的一片寂静和虚无。
燕沁整个人都漂浮在此,还能透过这个世界的外面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她眼看着香梅找来的人混入太医院,在皇帝的汤药里做手脚。
看着青安和乐安互相试探,却又在深夜里抱着膝盖独坐在各自的殿中。
可燕沁却动弹不得。
“再等等……我马上就回去。”
她满头大汗的捏着手里的两块碎片,大量的灵力注入其中,方才能将两片碎片修复如初。
那一日她从乐安的寝殿之中逃了出来,阴差阳错的踏入了后宫中的藏宝阁,惊动了两个侍卫,情急之下她躲藏起来。
怀里的第三世碎片却异常滚烫。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整个世界剥离而出。
她迷茫了片刻,才惊觉手里第三世的碎片多了一片。
只怕是这个世界出现了裂隙,才叫她得以从藏宝阁里抽身。
而得到这块碎片,很有可能是第三世的碎片互相吸引,才阴差阳错的回到她的手里。
不过有了第三世的这么多碎片,她就能借着大千世界的联系,去联络到许志。
只是修复需要时间。
而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她在这里不过须臾,心魔世界里的时间却已经过了十几日,看的她着急担忧,却又不得不有所取舍。
燕沁低声催促:“快些……再快些……”
灵力溢散,大千世界碎片的辉光照亮了燕沁的眼睛,昔日世界的种种走马灯似的从她眼前掠过,漾起层层涟漪。
勾连上了!
燕沁欣喜,以一抹灵识探入其中找寻。
之前就是许志提醒她有这个世界碎片存在,如今自然也等候已久,在这残破的世界与燕沁相会。
世界残破容不下肉身,两人的灵识触碰一处,在两人的识海里建造出一座稳固的桥梁。
她猛的睁开眼,眼看心魔世界里的皇上耽于美色,丝毫没有发现汤药之中的两种毒物,心头一颤。
若是皇帝就此死了,乐安和青安之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她赶紧问许志:“这个世界是心魔借着第三世的碎片铸造而成,跟平常的世界完全不同,师兄你能找到办法帮我们脱身吗?”
许志的声音还有些模糊,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上官小楼的声音:“云随风果然是主角,信号连不上,找他准有用。”
“小楼?”燕沁微愣。
“别在这里说什么书,快让我和师妹说话!”许志恼怒的开口,那边混乱了一番,“最近大千世界都不平稳,我便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安置。倒是你那边,我可找不出从心魔世界里脱身的例子,你得自己想想办法。”
燕沁的眉头紧锁在一起:“我想试试用碎片脱身,可青予安和乐易两个人如今都是肉体凡胎,若是脱身出世界之外,我怕会出事。”
“乐易?乐易怎么会在那里?”
许志怔愣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动手将上官小楼和云随风给抓了回来,“你们当初怎么没找到乐易?”
“问主角。”上官小楼瞥了一眼云随风,她来的时候哪里见过乐易。
倒是云随风认真想了一会儿:“不太清楚,不过我们之前去找他的时候,房间里好像有蛇的气息,我也说不准。”
蛇……
青予安肯定不会将乐易卷入这里。
能在帝君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点的蛇。
“青蛇……该死的,她究竟想做什么!”燕沁怒骂了一声,赶紧问,“不过她是青予安的生母,应当不会伤害青予安,肯定会给他留一条活路,那我肯定有办法带他们出去。”
许志点点头,可面对上界的事情,他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我知道你手里的碎片带着其他的气息,不然你试试用这两块碎片护住他们,将他们带出来?”
“我可以试试。”
燕沁点头,眼看着皇帝第一次晕厥,怕是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赶紧将东西收起来,“先不说了,我得回去一趟。”
暂时还不能让皇帝死!
乐安和青安的平衡不能被打破,不然心魔趁虚而入,占据主导,她还怎么把青安带出来。
青安若不出来,这个世界就会一直存在,连带着乐易也深陷其中!
燕沁急急的朝着里面冲去。
可就在接触到那片热浪的时候,一团黑雾牢牢的将她拦在外面。
“既然出来了,就别想轻易回去!”心魔的声音陡然在耳边炸开。
燕沁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刚才,你是故意打开裂隙让我出来的!”
“是又如何,只要你不在青予安的面前,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疯的。”
心魔猖狂大笑起来,黑雾如同屏障铺开在燕沁的眼前,将她和心魔世界完全隔绝,“就让我看看你能为青予安做到什么程度吧。”
“找死!”
燕沁目露凶光,无尽的灵力应召朝她而来,铺天盖地的朝着眼前的黑雾砸去。
她早该想到的,心魔世界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让她出来,原来这只是个陷阱!
心魔再怎么强大,也比不过上神源源不断的灵力,黑雾屏障被击穿的如同筛子,燕沁义无反顾的突入其中,被热浪给吞噬。
心魔赶紧收回力量,气喘吁吁的凝聚于一处。
“你来不及的。”
燕沁像是听见了心魔这番话,不顾疼痛的钻过热浪,回到世界里的时候,一条手臂已经疼的难以抬起。
这就是出入世界的代价吗?
燕沁咬牙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她已经被扔到了藏宝阁外的角落里。
隔着一面墙,还能听见外面脚步声声。
“快点到养心殿里去!”
“苏家和季家联手了,只有鹤家还守在盛京里,只怕皇上一死,乐安和青安两位殿下就要闹得不可开交!”
燕沁听得眼神一寒。
她不知道自己穿过热浪用了多久,只能从另一条路冲向养心殿。
路上见到她的人都面露震惊。
燕沁却义无反顾的走到养心殿门口,正看见黄公公哭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皇上,薨了!”
朝臣和宫人们齐齐跪了下来。
阴沉的天霎时电闪雷鸣,银白的闪电照亮了燕沁苍白的脸,她还想回头去找青安,肩头却陡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压了下来。
“香梅!”燕沁低呼。
香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死死的摁着她,低声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好好看着。”
燕沁正要说话,却见香梅背后涌出一团黑雾,堵住了她的嘴。
心魔!
它果然想要趁虚而入!
就在众人跪拜之时,苏敏着一身华贵的凤袍从外走来,手里还拿着圣旨。
“皇后娘娘手中的可是继位的圣旨?”前面有朝臣站起身来。
“是。”
苏敏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这圣旨走上高台。
就在众人期待之时。
“刺啦--”
苏敏将手里的圣旨撕烂得粉碎。
众人大惊:“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苏敏冷笑一声,大笑着推开身边的侍卫,疯魔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俾睨着所有的朝臣。
“皇上于私,痴心先皇后,背弃本宫,纳妃上百,纵情无度!于公,公事不理,朝局不定,就连皇宫大内也是混乱不堪!”
“他死有应得!”
伴随着苏敏最后一句话落下,刀刃刺入了她的脖颈之中,血液浸染破碎的圣旨,血流如泊。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黄公公更是惊讶的赶紧将圣旨拿起来,早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圣旨,被血染红,看不清字迹了……”
燕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身边的香梅却传出心魔的声音:“青予安一疯,这整个世界都要疯。”
皇帝皇后一死,大雨倾盆而下。
燕沁整个人都被淋湿,双腿和手臂还因为热浪而隐隐作痛,只能借着心里的声音跟心魔对话。
“分明是你自己疯魔,难道还要怪青予安吗!”
心魔却冷冷嗤笑。
“这世界,一草一木是他,一人一物,也是他。”
说完这句话,心魔悄然从香梅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香梅先是茫然了一瞬,见燕沁还想逃跑,赶紧将她死死摁在人群之中。
燕沁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该死的,要不是她才从外界回来,怎么会连香梅都制服不了!
“没了圣旨,这可如何是好!”老臣们纷纷走上前去,无头苍蝇似的胡乱询问。
“没了圣旨又何妨?”
乐安突然从外面走过来,似乎没看见高台上血流成河,踏着那血走了上去,将手里的书信展开来,交给身边的黄公公,“还请黄公公将这上面的事情公之于众。”
黄公公接过书信,双腿就是一软,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皇后。
几位朝臣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太子殿下这是准备做什么?”
“太子殿下自然是要荣登大宝!”
鹤家的几个人已经直接站了出来,看着乐安志在必得的眼神,纷纷应和,“皇上离世,本就应该是太子殿下继位,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方才拿出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对准了黄公公。
黄公公赶紧将手里的书信伸展开来:“是……是罪证,是皇后娘娘伙同青安殿下,意欲谋害皇上的罪证。”
此言一出,雨中的大臣们再一次乱成了一锅粥。
“青安殿下怎么会先想谋害皇上呢?这说不通啊。”
“青安殿下怕不是得不到太子之位,才想杀了皇上,取而代之!”
燕沁在外的时候都能看见,分明是乐安的人毒杀了皇上,幸好心魔已经离开,她赶紧开口:“是乐安……”
“住口!”
香梅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嘴,恶狠狠的盯着她。
燕沁同样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难道香梅想让青安就此事被定罪么!
香梅却看向了门外,燕沁顺势看去,见一身玄黑衣裳的青安走过来,似乎并没有看见燕沁和香梅,目光灼灼的盯着高台之上的乐安。
身后的小禹子手里还揪着一个宫女。
乐安脸色微变。
香梅勾唇,对着燕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边道:“只要你不出现,这场戏就能进行下去。”
燕沁还想直接动用武力起身,却觉得身体重如千钧,她的余光隐约还能瞥见角落里消散的一团黑雾。
该死的心魔!
燕沁忙调动仅剩的灵力,勾连怀中的世界碎片,想要挣脱心魔的压制。
心魔强行调用力量压制燕沁,头顶的雨下得更加厉害。
燕沁边挣扎,边看着青安缓缓的朝着台阶上走去,感觉到耳边风声烈烈,不由得心中嗤笑。
“心魔,你想要在青予安的心魔世界里调用能力,看来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你想要扭转局势,不也是付出代价吗?”
心魔努力的回应,可还是被青予安的本源压制的死死的。
而青安反手将那个宫女推到了乐安的面前。
“这不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宫女么?”黄公公不解,只觉得一件事情接一件事,几乎要了他的一条老命。
“也就是这个宫女,毒杀了父皇。”
青安说完,养心殿外躁动不安的人们又一瞬安静了下来,耳边只能听见风雨大作的声音。
乐安沉下脸来:“青安莫不是想反咬一口,父皇根本就不是下毒身亡。”
“若想知道父皇是不是被毒杀,只要找来可信的太医验过即可。”
青安说着,对着紧跟在后的徐太医招了招手,淡淡道,“若有胡言,杀你全族!”
徐太医狠狠打了个寒颤,刚走到门口,就被乐安身后的芙蓉给拦了下来。
芙蓉吓得嘴唇轻颤,只是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香梅见燕沁一动不动,以为她暂时放弃,趁此机会站起身来,顺势将她挡住。
“芙蓉莫不是做贼心虚?”
此言一出,乐安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
而这小小的动作,却如同巨石落入了水中,炸起大片的水花来。
群臣激愤,就连不少后妃都震惊于此类事情。
“太子殿下若是坦荡,就让徐太医入内查验!”
“太子殿下就算真给皇上下了毒,那和皇后联手意欲加害皇上的人,也算是良善之辈,能继承大统吗!”
“青安殿下在外十多年,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血脉还未可知,倒是乐安殿下名正言顺些。”
风雨之中只剩下争论,再无人关心躺在养心殿里的死人。
雨点落在身上生疼,燕沁浑身青筋暴起才勉强抬起头来。
而这种种杂音之中,突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利刃刺破风雨,深深刺入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是皇宫里从没能听见过的声音。
燕沁艰难的以手撑着地起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以鹤九冠为首的精兵踏入养心殿的院中,一个个神色肃穆,满是忠诚的朝着乐安跪了下来。
鹤九冠深深的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乐安,也缓缓的跪了下来。
“皇上已经死了,太子殿下若不继位,这位置还有谁能坐?”
有朝臣站起身来:“你们竟然带着重兵……”
朝臣话还没有说完,自鹤家军队里射出的弩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头颅,直接将人死死的钉在地上,四周霎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乐安眼睛都不眨一下,回头看向青安:“若你把燕沁交出来,我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不必。”
青安冷眼,目光落在了殿中。
养心殿的大门被推开,里面站着密密麻麻的将士,正当众人惊异之时,青安却只是勾了勾唇角,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苏敏。
“皇后早就将人安插好了,我倒要看看,是我取你的性命快……还是你们鹤家取我的性命快!”
语毕,青安已经抽出了身边人手里的长刀,朝着乐安袭去。
燕沁瞳仁微缩,心魔的声音如影随形:“这里是我们的世界,若是乐易死在这里……真的会神魂俱灭哦。”
青安用的刀法是燕沁所教。
长刀扫尽,身首异处。
来不及的。
燕沁敛眸,可心中却有万分不甘。
她接受自己作为正清复生于此世,眼看青安为自己带走心魔,不给她半分选择,而今难道她还要如前几世一样,做抉择放弃谁,只为求得青予安一人平安。
只为求他一人活着吗?
心口狂跳,燕沁陡然想起曾经所服食的天材地宝,竭尽全力施展于世界碎片之上。
一时之间,灵力初现于心魔世界,四周雨落陡然停滞在半空之中。
燕沁陡然呕出一口血来,神魂里都涌入大片心魔的碎片,连带着正清的记忆也混入其中。
“有你在,上界可得千万年平安。”
“为了上界,为了芸芸众生,怎么不为你自己?”
两种声音拉扯着,燕沁却浑然不在意,在停滞的时间里朝着高台上冲去,简直想骂娘。
“在我脑子里絮絮叨叨什么!我只不想看着两个徒弟自相残杀而已!”
雨珠骤然下坠。
青安感觉到手里的长刀深入血肉,可在看清眼前残影是谁之后,却又慌忙的想要撤开刀刃,却被攥得更紧:“先生!”
燕沁的手掌都快被一分为二,可还是狠狠的捏紧了青安手里的刀。
没想到她这一世为青安所学的武艺,所锻炼的身体。
却用在了阻止他的身上。
乐安就站在燕沁的身后,看着血液浸染红衣,怔愣着想要伸出手来,燕沁却只是将手里的刀刃捏的更紧,目光如炬的盯着眼前的青安。
“我教你武艺,不是让你来伤害兄弟的。”
燕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嘴角溢出越来越多的血迹,脑海里还有一些心魔的残骸挥之不去。
仅仅是在这个世界里动用灵力,心魔就已经趁虚而入,甚至想要蚕食她的心神。
可这点代价,和乐易的性命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青安抽不出自己的长刀,却听见了耳边传来了破空之声。
燕沁挑眉,刚要伸出手去将青安推开,青安却已经更先一步远离了她,堪堪避开了鹤家军队所射出来的弩箭,和她遥遥相望。
青安的目光渐渐从震惊变成愤怒,看着那几乎刺入地面的弩箭,怒火几乎喷涌而出,他愤愤的看着站在乐安面前的燕沁。
“你救他,却不救我?”
“我想救……”
“我不相信了。”青安冷笑连连的打断她的话,目光赤红的抬起手。
殿中的将士们整齐划一的走出来,从背后掏出弓箭,对准了雨中的军队。
燕沁眼看着鹤九冠还跪在原地,赶紧抬手:“青安,住手!”
“他们想杀了我,我自然不能让他们顺心如意。”青安满眼疯狂,任凭一缕黑雾飘散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她之前迟迟不出现。
而今出现却拦在了乐安的面前,拦在了一个想要杀他的人面前!
青安莫名想到,也许他再怎么努力,也永远越不过燕沁心里的人!
心魔由心而生,如魔鬼低语在耳边:“既然得不到她的心,也不能让她归其他人所有……那人甚至还是你杀母之仇的孩子。”
青安的眼底渐渐被黑雾所覆盖。
燕沁察觉不妥,却见天边银光雷电如织,大雨里夹杂着冰雹而落下。
按照心魔所说。
这个世界都是由青予安自己来掌控,那岂不是……
“我也不会让你死的!青安,你……”
“先生。”乐安从背后抓住了燕沁,趁着燕沁身子不爽将她狠狠拉到身后,“他从小在外就学着杀人,如今杀人如麻,满手鲜血!先生你又何必管他,动手!”
乐安一声令下,鹤家所有的将士都齐齐冲上前来。
青安的士兵也不例外,箭雨如潮,却因雨水冰雹未能真的伤害到人,唯有掏出长刀冲出去,更有人将刀刃对准了乐安。
乐安双腿有疾,根本不敌。
而燕沁则隔着重重的士兵,远远的看着青安的身影被人群埋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燕沁心头一痛,就在一柄长刀要刺破乐安喉咙的时候,她终于抽剑出手,替乐安拦下了这一刀,反手将人挑飞出去。
“谁都不许动他!”
燕沁眸光里满是狠厉,长剑所经之处血流成河。
乐安却被她牢牢护在身后,紧紧的拽着她的一片衣角,面露欣喜。
而这一声也被远处的青安所听见。
青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门口,香梅已经带着后续的侍卫们冲了进来,季家曾经的残党冲了进来,肆无忌惮的屠杀奸臣败类,毫不留情的碾压鹤家的军队。
燕沁更是杀红了眼,却不知该怎么停下这场斗争。
无论她怎么嘶吼,如何劝阻,所有人都还是挥舞着刀刃,如同一幢幢沉重的人影在风雨里徘徊。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惨叫声和兵刃声渐渐消失。
燕沁还牢牢的将乐安护在身后,在解决完眼前的人之后,才勉强看见了青安的身影,赶紧朝他伸出手去:“到我这里来。”
隔着人群,青安朝她伸出手来。
正当燕沁要捉住他的手时,青安却反手抽出一柄长刀,紧贴着燕沁的脸侧而过,朝着乐安的喉咙而去。
“不!”
乐易不能死在这里!
燕沁还想阻拦,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长刀过去。
青安面色阴冷的看着她,嘴唇翕动:“他和我,只能留一个。”
燕沁回过头去,被温热的血砸了满脸,模糊了视线,腰际却被狠狠的拖拽而去,落入一个冰冷如霜的怀抱里。
“不,你不能杀了他,他可是你的兄弟啊!不仅是这个世界的……”燕沁撕心裂肺的嘶吼起来,还想挣脱青安的怀抱,却反而被抱得更紧。
青安已经比她高出许多,轻而易举的将她扣在怀里,面色痛苦而又愤怒,只是搂着燕沁腰际的手却如同铁块一样牢固,纹丝不动。
只因他松开了刀刃,眼前倒下的人却不是乐安。
“燕沁,多谢……”
这是鹤九冠的声音!
燕沁赶紧甩了甩头,要将眼前的血色甩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鹤九冠的苍白的笑脸,还有他胸膛里的长刀。
竟然是鹤九冠救了乐安!
“先生……”
燕沁话音落下,鹤九冠重重的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门外,迟迟而来的温贵妃被擒住,撕心裂肺的哭出声。
燕沁心头一颤,努力告诉自己,这里所有的人和物都是青予安的一部分……
不要在意,不要让心魔继续趁虚而入。
青安对她们的哭喊置若罔闻,冷声吩咐。
“杀了乐安。”
燕沁总算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青安片刻,持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无论你和乐安谁死了,我都会陪葬的!”
青安被吓了一跳,赶紧抬手吩咐:“留他一命!”
乐安脖颈旁的长刀堪堪停下。
可他却并不在意脖颈旁的长刀,挑衅似的看着青安,却仍是泪流满面:“先生不还是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青安怒从中来,气得浑身发抖:“先生,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做选择了。
你们都是我的徒弟,我一个都不想放弃!
燕沁很想解释给他听,可迎面而来的却只有青安冰冷的手刀,以及一句轻描淡写的承诺:“如你所愿。”
燕沁堕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像是沉浮于黑水之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可她仍能感觉到心魔的存在就在对面:“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只是想让他心魔爆发,慢慢的吞噬他。”
“如果没有你,他又怎么会被我慢慢吞噬呢?”
心魔化作青予安的模样来到她的身边,却又在碰到她的那一瞬,变成正清的模样,认真的看着她,“无论是青君,还是青予安,你永远都是她最大的心魔。”
话音落下,燕沁陡然朝下坠去。
她猛地惊醒过来,环顾四周,却分不清是什么殿宇,身在何处。
只有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柩倾洒而下,而心魔的话还在脑海里盘旋,让她不得不攥紧了拳头。
如果没有她,青予安根本就不会被心魔困住。
乐易也不会卷入此事之中。
若是没有她,青予安和乐易都会好好的做上界的殿下。
燕沁垂眸,却正看见了四肢上绑缚着的铁索,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锁链的另一端竟是连在墙壁之上。
而一身黑袍的青安从外面走了过来。
“先生,你的身体太弱了,这一睡就睡了七八日之久。”
“你……”
燕沁本想解释当日的事情,回头却看见青安身上的龙纹图样,看着他头上的冠冕一时怔愣住,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当了皇帝。”
青安点头,缓缓的落座在她的床边,指腹温柔的摩挲过她的脸颊。
自从小时候靠在血衣客的怀里。
他就很想去碰碰她的脸,去亲一亲她。
“那些叛逆的人都已经成了御花园的养料。乐安我也好好的替你养在牢狱之中,只是温贵妃已经彻底疯了,但我顾念这么多年她照顾你的情分,还是让人好生安置着。”
青安慢慢的说着,说完之后却又贪婪的在燕沁的嘴角落下一个浅淡的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几分得到所愿之物的兴奋,“我可以为了你如此宽仁大度,你可高兴?”
燕沁的神色却还是淡淡的,掌心里渐渐传来了疼痛。
她想到自己为了乐安,接下了青安的刀。
“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我。”燕沁突然抬手揪住了青安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来,“你既然做了那些事情,就不要后悔!”
青安蹙眉了一下,看不出燕沁眼底的情绪,只是心口闷闷的,堵得慌。
“我根本不后悔,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能让你长久的待在我的身边?”青安反手扣住燕沁的手腕,反问,“你说你的命定之人是我,可你什么时候将我放入眼里,把我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
“血衣客,为什么你可以对其他人那么好,却不肯多站在我身边一次!”
青安怒吼着,将她推入一片柔软的被褥之中,直直的盯着她的瞳仁,指腹摩挲过燕沁掌心的绷带,一遍又一遍。
燕沁抬头看着他:“我一直都站在你的身边啊。”
我陪着你走过了五世。
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可她无论怎么说,都发不出声音。
只能看着青安眼底的怀疑越来越浓,渐渐被疯狂和欲望所替代,深深将她压在身下:“我不要听你说,我要你的行动证明。”
“你想我怎么做?”
“不再做我的先生。”青安埋头而下。
唇齿相贴,鼻息交融。
燕沁很想抬手将这被心魔钻了心神的人给推开,可脸上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就连那吻都带着几分小心试探,可怜的让人心软。
燕沁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蠢蛋。
这些脆弱也是青予安的一部分,可她之前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正清当年为了天下苍生而离青君而去。
时至今日,当青予安知道旧事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接近自己呢?
燕沁抬起的手,缓缓的落在他的肩上,咬牙下定了决心:“只要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我不介意。”
青安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却又惊慌的爬起身来,仔细盯着燕沁看了半天:“你应该没明白我想做的事情,还是说……你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去救乐安?”
“……”
疑心还挺重的。
燕沁无奈一笑,虽然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
可曾经和青予安所经历的那些还历历在目,红烛之下也罢,九重天上也好。
对于青予安来说,无非是有没有她存在的区别。
即使这一世,就算真将自己交给青安又如何?
“我没这么想过。”燕沁摇头,想到这辈子青安的确是信守承诺,更不想心魔继续蚕食他的神魂,郑重其事的开口,“我相信你会留下乐安,就像当初相信你没有对白家出手一样。”
青安沉下眼来,转身离开。
临走时,青安还是悄悄的碰了碰嘴唇,心头微动。
燕沁当真会这么容易的留在她的身边吗?
而在殿内,燕沁侧卧在床榻之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个款式的青予安,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鹤九冠的死也让她心头难受的很,混乱之下,她感觉如今的世界还算正常,试探性的探入第三世的碎片之中,正听见许志的一声嗤笑。
“你就被他吃的死死的吧,什么都愿意给出去……”
燕沁老脸一红:“你刚才都听到了?”
“想不听到都难。”许志声音冷冷的,不过很快就说道,“你那个世界只要稳定下来,我们俩还是能沟通的……只不过,这款青予安如此敏感,你就不怕踩中他……”
“你在跟谁说话?”门扉陡然被推开,端着瓜果的青安走进来,“青予安是谁?刚才说话的男人又是谁?”
许志一听见这愤怒的声音,马上就切断了联系。
燕沁则是坦然的对上青安的眼神。
他如今是肉体凡胎,根本就看不见世界碎片的存在,即使听到声音又如何?
“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的人了。”
“你还在把我当傻子看?”
青安恼怒的走上前去,掀开床幔和床榻上的被褥,仍旧没有发现任何的人影,最终才对上了燕沁的目光,“你能从常曦殿里逃走,也能从我的身边逃走,是不是?”
“我没有准备逃……嘶!”
燕沁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安一把擒住了手腕。
“如果没有准备逃,那我刚才听到的声音难道是幻觉吗!”青安怒斥着将她扔回到床榻之上,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果然,你还想逃!”
“我只是……”
觉得这场景太过熟悉了。
燕沁不由得喉头一紧,下一刻整个人都被青安的阴影笼罩在其中,下意识的缩了缩腿,却被捉住了脚腕。
这压迫感,还是该死的熟悉!
青予安曾经步步紧逼,想要将她拆吞入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动作。
“在想谁?在想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青予安吗?”
青安开口唤回了燕沁的思绪,目露凶光的盯着她,看着她眼底的顺从和无奈,心头涌上怪异的感觉。
她外出一年未寻得命定之人,回来将自己当做了替代品。
青予安,青安,两个名字只有一字之差。
而时至如今,她分明看着自己,却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我果然只是个替代品啊。”青安长叹了一声,轻而易举的解开了燕沁腿上的锁链,顺势向上,拨开那层层火红如枫的衣摆,探入其中,“他可曾和我对你做过同样的事情?”
“等……等等!”燕沁赶紧一缩腿,“你真准备欺师灭祖吗!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你也不是谁的替代品,你就是……唔。”
剩下的话,都被揉碎进两个人的呼吸之中。
燕沁有些难受的承受着青安的步步紧逼,边漫无目的的盯着窗柩里溢散而出的光亮,却又放弃了解释,反而顺从的将手搭在他的腰后。
是她这辈子先选错了人,又怎么能怪青安变成这副模样。
青安呼吸一紧,像是最后的关窍都被打开,热烈和滚烫的动作渐渐变得温柔。
只是沉浮之中,他仍死死的扣着燕沁的腰际。
仿佛只要他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不再属于自己。
日夜交替,燕沁都混忘了这身体两次剥离出世界,早已经不住疲累,等缓缓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些微的曦光。
殿中的烛火跳跃着,时不时发出火星崩裂的细碎声响。
她勉力抬起身子,却发现身下的锦被和床褥都换成了大红,就连自己身上穿的红裙也被换掉,金边暗纹,根本不似从前那样朴素。
“嘶——”
燕沁痛呼出声,嗓子几乎跟破风箱没什么区别。
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她隐约记得昨夜连掌心的伤口都崩裂开来,如今却被干净的纱布包着,老脸一红。
肯定是有人来给她处理过了的,那她昨夜的狼狈模样,岂不是……
“燕沁大人。”门外传来了宫女的声音,“燕沁大人可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吗?奴婢这就去准备?”
燕沁拢了衣裳,半天才爬起身来:“他人呢?”
宫女远远跪着,才明白她口里的‘他’是指谁。
“殿下还有些事情……”
“我要见他,现在。”燕沁不耐的晃了晃手臂,锁链叮叮当当的响起来,听着就令人烦躁。
宫女赶紧退了下去。
窗边的阳光渐渐变暖,燕沁眼睛微眯。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遵照青予安的心思来变化的,那从如今的情况看来,她的确好好安抚过青予安,起码天色没有变幻,心魔也暂时没有出现。
趁着现在,赶紧从这里离开。
脚步声钻入耳里,燕沁了然的撩开了帷幔,眼看他一身龙袍朝自己走来,眼底还残留着餍足的笑意,可落座时,却还是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我还以为先生会大喊大叫。”
“带我去一个地方。”
燕沁迫不及待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青安感觉她落入自己的怀里,乖顺的好像青安没有杀了她的恩师,甚至意图杀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徒弟,带着几分不解,青安还是抬手将她拥入怀中:“美人计?”
“随你怎么想,带我去藏宝阁。”在那里应该还有心魔曾经为让她离开而打开的裂隙。
只要她在离开世界的时候护住青安的肉身,应该不会堕入虚无之中。
青安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去。”
“为什么?”燕沁蹙眉。
“你表现的太反常了,来人,去查藏宝阁。”青安冷漠的扫了燕沁一眼,复而朝着外面的人吩咐。
一口气像是堵在燕沁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整整一个上午,皇宫里的人都没发现藏宝阁有什么特别之处。
青安才将信将疑的答应燕沁,只是害怕她逃跑,一路上都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慢步走到藏宝阁。
燕沁反手握住了青安的手,没看见青安怔愣一瞬的神色,走向了之前的书架。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角落里传来。
燕沁眼睛一亮,就是现在!
“等等!师妹小心一点!”许志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开在燕沁的怀里。
青安和燕沁都被吓了一跳,青安第一时间抽出刀来,循着声音抵在燕沁手边的书架,目光阴冷:“你果然藏了男人在身边!”
“才不是!”燕沁怒骂,“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查到,你手里的世界碎片上的气息……来自于……”
后面的话陡然被截断。
燕沁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个世界不能说的事情,只有和上界有关的事情。
所以这第三世的世界碎片,跟上界有什么关系。
燕沁脑海里闪过在轮回台处看见了帝君的身影:“难道是……”
“是在那里吗?”青安也感觉到了角落的不正常,尝试着伸出手去。
燕沁瞳仁微缩,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咬牙以指尖抓住他:“别放手!”
一团白光将他们包裹住。
以世界碎片作为灵力的媒介,依附于青安的肉身之中。
燕沁脑海里想过无数次这个办法可行性,施展起来也是格外的得心应手。
可当她脱出的那一瞬,掌心的温暖消失无踪。
黑暗如潮水将她淹没其中,世界碎片还完好无损的留在她的手里。
“青予安没有跟你出来!”
许志出言提醒,激动的整个世界碎片都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燕沁分明记得之前见过的那些人都跟着脱出,青安怎么会出不来,“心魔世界既然是心魔和青予安的本源所铸造,他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我怀疑这不单单是心魔世界,这附近……”
许志的声音突然变得杂乱起来。
正当燕沁想要看看世界碎片有了什么问题,却感觉到磅礴的灵力朝着自己袭来。
这感觉甚是熟悉。
燕沁收回世界碎片,扬手一挥,简单的拟了个屏障横在眼前。
便见灵力如羽箭,铺天盖地而来,最终消弭于她手中的屏障之上。
而一抹浅粉的身影漂浮于半空之中,身形透着光,俨然只是她的一缕神识。
“嫣然!”燕沁冷眼叫出她的名字。
“我该说真不愧是你么。”嫣然朝她而来,平日温柔的脸已经被扭曲和疯狂所替代,还有之前被青安所伤的伤口,看起来狰狞十分,“即使在这平凡的世界里过了这么久,你还是牢牢记得上界的本事。”
“自然,不然让你刚才就杀了我吗?”
燕沁懒得对她的神识动手,“你不是喜欢青予安么,怎么还要在他的心魔世界上动手脚,若是他的本源死在这里,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嫣然不怒反笑:“燕沁,你真的觉得我能做成这件事情吗?”
像是为了告诉她真相。
嫣然双臂展开,灵力如水朝着心魔世界扫荡而去。
燕沁想要阻拦,却见那些灵力只是轻轻包裹心魔世界。
世界之外,有几层结界紧紧包裹。
被嫣然纯粹的上界之力触碰到,几个结界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将那些如水的灵力都推散而出,令嫣然的神识都变得模糊:“看看这强大的力量,你还猜不出吗?”
怎么会猜不出。
这灵力的感觉熟悉而又疏离。
甚至和她心脏里的灵力如出一辙。
“帝君。”燕沁喃喃自语,试探性的用自己的本源触碰心魔世界,除了心魔的热浪之外,这世界竟然完全接纳她的存在,任由她进出。
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就是帝君用自己的力量布置下的结界,坚固的牢不可破。
若非她是借由帝君的心脉复生,力量本源一致,怕也根本走不出这心魔世界。
“为什么帝君要这么做!把他的两个儿子困在心魔的世界里很有趣吗!”燕沁怒不可遏的收回手。
“如果不是青予安为你带走了心魔,帝君怎么会为了担忧心魔占据了青予安的身体,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嫣然也朝她怒吼着,可片刻之后,她又冷静下来,“不过幸好……我和青蛇大人给他找了一条出路,帝君不可能看着自己两个儿子都死在这里,所以我们特意将乐易也扔了进来。”
燕沁猛地回过头来。
之前的事情似乎都联系了起来。
“原来是你们。”
“当然是我们做的,我可比你更希望青予安好好活着呢!只要到时候等青予安在里面杀了乐易,帝君只剩下最后一个孩子,自然会为青予安打开结界,放他出来。”
嫣然步步紧逼来到燕沁的面前,难得没有对她表现出杀意。
而是如同以前一样朝她伸出手来,倒真像是多年朋友在邀请她。
“而你正好可以来去自如,不如我们俩联手帮一帮青予安,我在外接应,你去里面杀了乐易?”
“乐易也是我的徒弟!”燕沁毫不留情的拍开她的手。
“难道乐易连青予安都比不过吗?”
嫣然不耐的又一次凑了上去,声音从四面八方将燕沁包裹在其中,诱导一般开口,“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是心魔又能给大千世界造成多大损伤呢?这只不过是帝君想要解决青蛇母子的借口罢了……你若是此时不帮,真的将他们带出来,帝君还是会选择其中一人杀掉的。”
“而一个帝后之子,和一个青蛇之子比起来,他会先杀掉谁呢?”
燕沁的呼吸一窒。
她不想相信帝君会做出这种杀子的事情来。
可嫣然却抬手点在她手里的世界碎片上:“看看真相吧。”
世界碎片散落成片,熟悉的灵力朝燕沁袭来,却被燕沁缓缓的捉住,有关于第三世的一道记忆也钻入脑海里。
第三世世界倾塌之前,帝君曾出现在此,察觉到燕沁记忆复苏,实力回归,而青予安的记忆也被一点点的唤醒,整个世界的灵力几乎都朝他们二人涌去。
对此,帝君只是冷眼劈开了天际,撕裂了大地,垂眸看着死去的芸芸众生。
“他本该死在这里。”
“帝星成双,上界危矣。”
短短两句话,彻底打消了燕沁对帝君的看法。
燕沁从记忆中抽出身来,在这半空之中狠狠的颤抖了两下,捏着世界碎片的手指都微微泛白:“可即使不用杀人,青予安只要没得到六世的眼泪……”
“那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嫣然毫不留情的开口,仰脸看着头顶上轮回台的轮盘,笑的猖狂,“说不定将你复生,让青予安带走你的心魔等死,都是帝君的计划呢!如此一来,不仅能拔除心魔,得到一个战神正清,守九重天万年安定。还能借此除掉一个本不该出生的儿子!一石二鸟呢!”
燕沁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
看着世界碎片的视野也渐渐模糊。
回想起来,第三世之后去往的几个世界,有的是阴差阳错,有的是顺势而为,却都不是他们自己挑选的。
而唯一一个挑选的世界,是帝君挑选的。
是青予安的死局。
如果没有乐易和她的存在,青予安和心魔被困在这里,无论是谁活着,怕都是会被帝君的结界给打的魂飞魄散。
燕沁茫然的抬起头。
对面的嫣然朝她伸出手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为了青予安而跟我合作吗?”
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嫣然胜券在握,她所认识的正清可从来不会犹豫。
可燕沁的目光却渐渐明亮了起来,她扬手朝着嫣然的神识打了过来,千钧之力如星雨而来。
“即使神识也会痛的吧。”
燕沁嗤笑了一声,眼看着嫣然的神识被打散成一片片的碎末。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里面传来。
嫣然坐在某处小世界的角落里捂着脸,痛苦万分的怒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答应,你是想看着青予安跟心魔都死在这里吗!”
“我也不知道。”
燕沁回应她的神识,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轮回台的方向,迷茫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这辈子拥有的不仅仅是青予安一个人。
又怎能做到只为青予安一个人,就舍弃其他人的性命呢?
燕沁甚至恍惚想到此世在清华宗,初次遇到青予安的时候,从那时候起,她就注定和九重天上的正清不同了。
在没遇到青予安之前,她还有更多值得保护的人。
而今遇到青予安,只是多了一个需要保护的人而已。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觉得……”燕沁背过身去,朝着心魔世界落下去,“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
“燕沁!你简直狂妄自大,双帝星降世,可是你区区一个残魂能改的!你不过是帝君的一片心脉而已!”
嫣然的喊声渐渐的远离燕沁而去。
燕沁则义无反顾的冲入热浪之中,疼痛袭来,她却比之前更要明白。
青予安和乐易,一个都不能死。
她们师门三个,要好好的从这里走出去!
疼痛渐渐散去,燕沁的脚稳稳落在地面上,朝前倾去。
她环顾整个藏宝阁,听着外面又一次下起大雨,心痛咯噔了一声:“我这次又走了多久?他又这么不稳定了?”
燕沁刚从藏宝阁里走出去,便见两只精兵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旋即在雨中朝她围了过来,大喊着:“快去禀告皇上!”
燕沁看着他们每个人都神情肃穆:“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距离您当初消失在这里,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是么……”
原来她跟嫣然说了那么久的话。
燕沁将刚才所知道的消息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帝君这样做是为了铲除青予安,解开双帝星的星象。
而嫣然则是知道帝君所为,特意将乐易放进来,实则是将这里当做斗兽场,要两个人争个高低,最后只留一颗帝星。
而青予安还有燕沁这个助力,嫣然十分肯定她会为了救青予安而杀了乐易。
到时候帝君不得不打开结界放青予安出来。
这事情不单单是心魔的事情这么简单,那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白燕沁,你到底去了哪里!”
青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被纳入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里。
被雨水浸透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脸,冷的刺骨。
可燕沁只是后知后觉的抱住他,说出口的解释都被心魔隔绝在喉咙里。
“你说什么?”青安感觉到她嘴唇翕动,低下头来,却没听到任何一个字,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再动,口型却连不成字句。
“你又想用之前的办法糊弄我?”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是燕沁第一次愚弄他了。
青安怒从中来,径直扣住她的腰际朝着大雨里走去:“去把长明殿整理出来!日后若没朕的旨意,谁都不许见她!”
更不能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燕沁懒得动弹,随他去。
她被带回到长明殿里,不轻不重的被扔进柔软的床铺里,神色也是淡淡的,没有解释,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轻轻的拽住了青安的手腕。
“做什么!”青安恼怒的回过头去,“又一遍一遍的给我承诺,一遍又一遍的从我身边消失,如今还想抓着我做什么?”
青安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外面的天气也更加差了一些。
燕沁说不出理由,只是死死的抓着他,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只是觉得不能轻易把你放走了。”
她在外界和嫣然聊了那么久。
都没有感觉到帝君的出现,可见乐易并没有出事。
而这里的天气这么糟糕,应该不仅仅只因为自己一个人。
之前天帝变幻,是皇帝之死。
那么如今的天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心魔彻底爆发在吞噬青予安,还是因为什么事情?
青安对上燕沁那双清亮的眼,根本看不出燕沁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太好,手背上的青筋也渐渐隐去。
“我还有许多前朝的事情要解决,等事情结束,就算你想让我走,我也不会走!”
说完,青安拍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燕沁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过这一次,青安应该看着她直接从眼前消失,所以还远没有之前那么疯魔的要去跟乐安争斗,长明殿里也没有多余的锁链能锁住她。
燕沁不愿坐以待毙,却又找不到能带着两个人出去的办法。
“罢了,既然上界的事情我不能左右,但好歹在这里把心魔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不然就这世界一百年的性命,还有多少年能给她浪费!
燕沁当即走到宫门前,唤来了宫人询问最近的情况。
才听得青安身边的小禹子说了所有事情。
“自从您离开的那一日,叛党们突然就着急了起来,大肆朝着晟朝的几个城镇发起进攻,皇上想要派兵镇压,可朝野之中不少人都不认皇上,将当初夺位的事情提起来,杀了十几个朝臣也不顶用。”
燕沁听罢,隐约明白了天色异变的原因。
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只不过这个世界既然是一人一物都是他。
如今的青安,大概是青予安内心角落里脆弱又无安全感的一部分。
那群叛党对于青予安来说,代表的是青予安的哪一部分呢?
正当燕沁迷茫之时,一股熟悉的感觉靠近她的身后。
燕沁回过身去,背后分明什么都没有。
但她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肩上些微的重量:“青予安……”
“让他,停下。”那声音及不可查的响起,随后消散在雨幕之中。
燕沁抬手抚在了青予安刚才触碰的肩膀上。
这感觉,跟之前让她去找香梅的感觉是一样。
是青予安给她的提示。
青予安也不想困在这破地方。
小禹子莫名的看着燕沁嘴角漾起的一抹笑意,有些不解:“燕沁大人?”
燕沁回过神来,眼底的光又渐渐亮了起来。
“不必理我。”燕沁朝他随意一摆手,重新踏入殿中。
小禹子觉得莫名其妙,但此时看着燕沁的背影,竟看出了几分潇洒,和他们眼里那个冷若冰霜的御前侍卫有些不同。
自从燕沁回来后,青安却再也没有出现。
只有每日不同,却都按照她喜好所做的瓜果和糕点。
以及长明殿里除了小禹子外,每日都更换的侍卫没有改变。
燕沁则习惯长坐在廊下,看着雨落暂歇,春意袭来,偶尔听见城墙外传来些闲言碎语:“燕沁大人不早就是皇上的人了么,怎的如今也不见封个妃嫔之类的做?”
“燕沁大人年岁都可以做皇上的娘亲了,怕也只是个玩物吧。”
宫女的声音有些刺耳,燕沁却不为所动。
“啊——”
凄厉的惨叫声陡然代替了外面的闲言碎语,燕沁手里的果子滚落在地,下一刻就看见两个宫女被扔到她的眼前。
青安负手而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先生,就连宫中的宫女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了,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燕沁挑眉,眼看那两个宫女脸上的红印,怕是直接用什么利刃打的。
触目惊心的很。
“我只想你如此暴戾,前朝杀臣,后宫伤人,和你父皇又有何分别?”
燕沁缓缓站起身来,在一片抽气声中走到青安的面前。
她眼见青安目光如冰,怒气冲天,却颓然的耷拉下肩膀,“你可还记得之前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不记得了,毕竟你教了乐易十几年,我才不过数月……”
“时间已去,终不可追。”燕沁坦然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抽出了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刀,在青安惊愕的目光里扫过自己的面庞,落下一条长长的血痕,“教不严,师之惰。”
燕沁扔了染血的长刀,拍开了青安朝着自己探来的手。
“白燕沁,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要我两个徒弟平安,我要教会你,身在其位,行其事。”
燕沁这么说着,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渍,朝他扬手,“武艺我也会教,去武场。”
说完,燕沁不顾脸上的伤口,径直朝外走去。
门外的侍卫还想阻拦,青安却深吸了一口气,甩袖跟了上去,心里的不安竟然莫名的消散了许多。
他不想让燕沁借着伤害自己来教导自己。
同样的,他又贪恋燕沁对自己的这份认真。
也唯有在燕沁面前,他总只是个要教训的调皮孩子。
只有燕沁,总是知道该怎么教导他,怎么捉住他的软肋。
青安跟着燕沁来到练武场,不等燕沁找到趁手的长剑,已经抬手覆上她脸上的伤口,不容置疑的捉住她的腰际:“传徐太医来,若先生脸上留了伤疤,朕诛他九……”
燕沁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青安挑了挑眉,扯开燕沁的手:“朕如今想要做什么,还需受你桎梏么!你要记住,若你不好好医治,再伤自己,徐太医九族便一个不留!”
“你……”燕沁气急。
她都快忘记青予安也总是善于拿捏自己。
徐太医又一次小心翼翼的上前来给燕沁医治。
青安却因为前朝的事情暂时离开,燕沁借机问了一下有关于乐安的事情,徐太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还是告诉了她如今的情况。
“乐安殿下被囚禁在宫外的府邸之中,鹤家的人大都被发落了下去。”
“乐安生活的如何?”
“之前还有一些季家的人想要杀了乐安,为静妃娘娘报仇,但都被皇上拦了下来。”徐太医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赶紧轻咳了几声,话锋一转,“脸上的伤口并无大碍,只是燕沁大人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门扉下一刻就被推开来。
青安来去匆匆,可无一例外的总是将目光放在燕沁身上。
“你对自己倒是狠。”
“谁叫我有个不听话的徒弟。”
燕沁下意识回应了一句,半天却没听到回应,只好抬头看。
却见青安的脸色又冷了下去:“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不听话的徒弟?”
“不然呢?”燕沁挑眉。
而面前的徐太医悄然退了出去,甚至还将门也给关上。
青安步步走到燕沁的面前,指腹摩挲过燕沁脸上的纱布,垂眸道:“你总是学不乖,等会儿应当封你做个妃嫔,叫这整个后宫的人都盯着你。”
“我不会离开你。”燕沁又一次强调,主动的勾住了他的脖子,余光瞥见青安衣角处的浅淡血渍,“只是为什么……你总是在伤害身边的人,为何你对他们都没有怜悯之心。”
既然你是青予安的一部分。
可为什么你没有青予安的怜悯之心。
你可以做到将杀人当做稀松平常的事情。
青安感觉到脖颈上的冰凉,怀抱着她柔软的身躯,仍是有不真实的感觉,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叫嚣着,去拥抱她,将她狠狠揉入自己的股子里。
只有你们水乳交融,混若一体,她是属于你。
青安心底的阴暗面逐渐扩大,径直的将燕沁给压了下去,声音低沉而嘶哑:“我为什么要怜悯那些人,那些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人?”
燕沁感觉到唇上覆上的柔软,耳边却又响起了小小一声。
“你看天上众神,看天下众生,独独不看我……”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反手扣紧了青安的脖颈,眼角划过一滴泪。
当初的青君,也想对正清说这句话吧。
幸好,这辈子青予安遇上的不再是当初那个正清了。
“那就不管他们了。”燕沁没有拒绝青安的触碰,更不在乎那些满是欲望的动作,只是觉得青予安将这些柔软藏得太深,以至于现在才让她明白。
曾经的那些偏执,曾经一世里迫切希望得到她的魔头。
都是青予安最为脆弱的一面。
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而青安因为燕沁的这句话而微微愣神了片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点醒了一样,慢慢的停下了动作,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她发红的眼角,有些慌乱。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血衣客。
青安手足无措的将她拉入怀中,指腹呆笨的为她扫过眼角的晶莹。
“皇上!”小禹子匆匆从外走来,“徐太医什么都说了,他说刚才燕沁大人提到过乐安。”
青安温柔的动作一瞬僵硬。
燕沁则回过神来,余光正瞥见角落的黑雾散去,又是心魔从中撺掇!
她只不过是想问一下乐安的情况而已。
“青安你听我说……”
“先生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青安的神色还是温柔的,只是那只手有些无情的碾过燕沁脸上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抄过她的膝弯,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燕沁被吓了一跳,却见天边的阳光散去,阴云密布。
一如青安此时此刻阴郁的脸色。
青安抱着燕沁大刺刺的走过皇宫,任凭那些宫人们指指点点。
即使是燕沁也人受不了这许多流言蜚语,死死攥住了青安的衣襟:“我只是想知道乐安的情况,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我不在乎了。”
青安这么告诉她,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她的额头。
四周的宫人们都纷纷跪了下来,看都不敢看一眼。
但青安的目光却坚定了起来:“只要你是我的,整个皇宫的人都会帮我盯着你,即使你再怎么爱乐安……我也不会让你靠近他一步的。”
“你若再提他一次,我便杀一个鹤家人,杀尽为止!”
燕沁呆愣的咽了咽口水,直到被重新扔回到长明殿里的时候,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跌坐在长明殿冰冷的地板上,思绪一团乱麻。
短短几个时辰,她能借着伤害自己安抚青安。
却又能因他人的一句话,就重新让青安变得狠厉。
“他上辈子没成魔还真是个奇迹。”许志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从碎片里响起。
燕沁此时此刻才回过神来,捉住那碎片:“你能联系上我了?”
“好像没有上界的阻拦,我就能联系到你,只是没想到你那边的情况那么糟糕。”许志的声音还有些杂乱,似乎正在着手处理什么事情,“我发现心魔世界正在渐渐缩小。”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个世界就要坍塌了吗?
她还有多少时间?燕沁心急如焚。
“似乎是内耗的太厉害,青予安怕不是和心魔斗法呢。但继续这样下去,一旦世界耗尽,你们都会死在里面的。”许志明显也有些着急。
燕沁正在难办的时候,陡然想起了之前上官小楼所说的话。
“小楼呢,小楼不是说我们的世界是一本书吗,她可知道书后面的走向吗?”
“小楼,过来!”许志赶紧喊人,事到如今,他的确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司马当做活吗医吧。
过了一会儿,上官小楼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
“从你们离开去解决心魔开始,这本书的走向就已经改变了,我也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主角甚至都不是云随风了,成了师叔你,又或者是……青予安吗?”
燕沁失落的耷拉下肩膀:“那你可知道书中有提到解开心魔的办法吗?”
上官小楼思来想去,摇头:“我记得那本书唯一提到心魔的地方,只写过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青予安的心结,不就是你吗?”许志问。
燕沁死死攥紧了碎片,她脑海里翻涌过这整个世界里发生过的事情。
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顺风顺水,等到心魔出现的时候,伤痛和困难才变多,才有了抉择和取舍。
若说青予安的心结是什么……
“这一世,他想保护我不受伤害。”
一人一物,皆是他。
所以她根本不是因为天材地宝而顺风顺水,只因是青予安想要如此。
所以那些人才会义无反顾的相信她,帮她。
而这世界上提到的替代品,也许是青予安还对前一世青君和正清的事情而感到纠结。
燕沁自己也曾在九重天上思虑过,自己究竟是不是正清。
青予安可能也想过,他却甚少将这一面公之于众,反而让心魔趁虚而入。
燕沁深深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他想让我阻止青安,还幻出了叛党来和盛京的心魔做斗争,他不惜内耗自己想要和心魔一争高下……也许只是希望我好好的。”
碎片对面沉默了良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志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可你如今好好的,还能从哪方面来解决。”
燕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难道要每天笑嘻嘻的告诉青安,自己过的很好吗?
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燕沁灵光一闪:“小楼,你刚才说的主角?”
小楼赶紧解释:“主角就等同于你们所说的天运之子,历经苦难,换得平安,只是书里的主角有一点不同,他有金手指,日天日地日空气,总能化险为夷,前期就能碾压小BOSS了……”
燕沁听着,心头陡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师兄,你能把云随风送到这个世界里来吗?”
“你再说一遍?”许志不可置信的开口。
上官小楼也是一愣:“那个世界那么危险,要是云随风进去死了怎么办?”
“你刚才不是说吗?主角日天日地日空气,这只怕不是哪个大千世界的天选之子,而是整个世界的宠儿。”燕沁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听着外面又一次落下雨来,知道青安肯定又被心魔趁虚而入,当即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真这么厉害,兴许能破开这个死局。”
与此同时,上官小楼抬头看向外面的云随风。
云随风已经驯服了青予安之前找来的巨兽,正在给它喂食。
好像他身上的主角光环还没有消失。
上官小楼咽了一口口水:“我觉得他的主角光环还能用,不然试试?”
许志也只好点头:“那我也试试,总好过静等着那个世界消亡。”
燕沁点点头,掐断了许志的联系。
与此同时,上官小楼将此事告诉了云随风,当即被云随风揪住了衣领:“如果我要去,你也得陪着我一起去!”
“凭什么?”上官小楼挣扎起来。
“就凭你坑了我。”云随风拉着她回到屋子里,见她又慌乱起来,补了一句,“我对你没有其他心思,之前的诺言我会遵守的。”
上官小楼这才放下心来,朝他一笑:“跟着就跟着。”
上界。
帝君挥手化出水镜,看见燕沁推开长明殿的大门,看着外面的大雨微微出神。
他眉头微蹙,长指轻轻点在水镜之上,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正清总是这般执迷不悟,两颗帝星同天,她怎能破开局面?”
“帝君说燕沁自不量力,那帝君又怎能凭借自身所想,独断青予安的性命?”青蛇的声音从角落的白笼子里传出来,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无法化作人形,虚弱的盘踞在笼子里,可眼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帝君回过头来看她:“你以为本君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吗?”
“你既知道,为何不拦?”青蛇愤愤的看着他,“你总说命数,说天下苍生……可你和我行苟且之事,与我同生下青予安的时候,可曾想过上界会因此生乱?可想过正清和他的缘分如此深厚,甚至压过乐易一头?”
帝君恼怒的挥了一道灵力而去。
青蛇被击中的呕出大口的鲜血来,终于再没法说出多余的话来。
而门外,帝后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面色凄凄,却还是踏入殿中来。
“那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帝君还不出手吗?”她的孩子还身在其中。
“救谁出来呢?”
帝君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帝星初生,我这老旧的帝星也将陨落,若不能在死之前给他们做个了断,只怕两颗帝星的争斗,要给上界带来一番腥风血雨。”
帝后抿了抿嘴,再没有朝帝君走去,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水镜。
“一切皆因正清而起,若她能参透,兴许能得两全法。”
……
燕沁看着外面大雨滂沱,听着长明殿外的宫人和侍卫们骂骂咧咧这该死的天气,心中却是思绪翻飞。
她拿捏不准云随风是否能改变这个世界。
但除此之外,她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上官小楼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说青予安的心结在自己,怕他也如青君一样失去了正清。
那她又如何解开这个结。
燕沁紧紧扣住了门扉,直至指尖泛白。
小禹子在外看着,忍不住走上前去为她搭上披风,试探性的问:“皇上问,燕沁大人可要去祭拜鹤九冠老先生?”
燕沁不解:“为何这么问?”
“因为那也是您的先生啊。”小禹子原封不动的将青安的话传达。
燕沁一时哑然,她当然记得鹤九冠之前的谆谆教诲,还有为她开辟新路时的温柔,在盛京里每年都要去鹤家吃上几顿,与之同乐。
她想去。
只是看着小禹子眼底的试探,她沉重的摇了摇头:“不去。”
不能再让青安的心魔继续肆虐下去。
小禹子却又问:“皇上还说,若是您还想去看乐安殿下的话……”
“不去。”
燕沁打断了小禹子的话,头也不回的走回了长明殿,将门拍在他的脸上。
小禹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没有继续试探下去,去给青安复命了。
青安得知此事,心中还是小小有些高兴的。
等到夜里,他趁着夜色来到长明殿,看着那团红影身陷在被褥之中,乌发四散零落,愈发衬的她那苍白脆弱的皮肤惹人怜爱,叫他忍不住抬手覆上她的脸颊。
却听燕沁梦里呓语了一句:“别闹,青予安……”
青安的手顿在半空,却又认命一般的低下头来,以长袖为遮,遮去自己那黑暗里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眸色深深的吩咐宫人:“去将锁链拿过来,铸在长明殿的墙壁上。”
“是。”小禹子带人退去。
等燕沁翌日醒来的时候,看着手腕上的两条锁链,攥紧了指尖。
春去夏来,对于燕沁来说几乎不过须臾。
在青安的铁腕之下,叛党的进军暂时被压制,而先皇的残党都已经被料理干净,整个盛京的势力都被大洗牌,季家残党摇身一变成了朝中重臣。
就连纪番也回到盛京,再次得到了高位官职。
可只有燕沁知道,青安每每踏着夜色而来,执拗的拥着她,不肯放手的擒着她的手腕,摩挲过冰冷的铁链,说的却是另一番话。
“季家都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若非是纪番曾对我有恩,他们都该死。”
燕沁没有抗拒青安的亲近,不仅因为她对青予安没什么好拒绝的。
还因为这具身体日渐虚弱。
兴许是外出过两次世界,又以肉体凡胎勾连灵力所致。
燕沁懒懒的靠在他的怀里,耐心的说:“他们是你的亲族,不必你对他们过多施恩,但起码你要知道赏罚分明,不是所有季家人都和香梅一样对待你。”
“呵,我甚至还觉得香梅断了两根手指是理所应当呢。”青安喜欢燕沁的回应,哪怕是教训他的也无妨。
燕沁喉头一紧:“你是不知道,她当初一个小小宫女为了救你花了多少功夫。”
“那我宁愿死在之前。”
青安总是能把燕沁堵得哑口无言。
燕沁沉默下来,没忍住喉头涌上的腥甜,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青安习以为常的找来太医给她医治,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跟我当初突然消失的事情有关,你找不到缘由的。”燕沁摁住他的手,打发了那些太医。
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青安藏起的一个玩物。
青安却意外的勾了勾唇角:“对你来说,我的确不用知道什么。”
说完,青安将她重新放在床榻上,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燕沁抿了抿嘴,虽然知道他在生气,可她却碍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法解释,每次都只能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对此毫无办法。
她赶紧联系许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云随风和小楼已经进去了。”许志认真的说道,“但我也不知道他们被投身到哪里,你注意些。”
“好……”
“有贼人!”门外陡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燕沁手里的世界碎片轻轻颤动了一下,似有所感的爬起身来往外走,一直将锁链拉到极限,她正看见侍卫将一个人给拉起来,欣喜道:“不要伤她,带她进来!”
只要燕沁不出门,宫人们大都会满足她的愿望。
他们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送入长明殿,又害怕此人是刺客,特意派了人跟着。
燕沁则亲力亲为的将上官小楼抱到床上,压低了声音和许志联系:“上官小楼就落在我身边。”
“照顾好他们。”
许志嘱咐了一句,马上切断了联系,应该是去找云随风的下落。
燕沁则给上官小楼喂了点水,等了许久也没见她醒来,不禁怀疑是不是越过世界的时候被砸了脑袋。
青安闻讯而来,看着燕沁身边躺着个女子,当即冷眼:“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是……她是燕泽的徒弟。我才知道她在宫中当差。”
燕沁随意扯了一个谎。
青安迷了眯眼睛,倒是没有戳穿,正想走上前来将上官小楼拉起来扔出去,就被燕沁抬手拦下:“她是个女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那个弟弟也都成了家,可日日却忧心着你,一日一封信的送来,我怎能不担心?”青安扫开燕沁的手。
上官小楼突然睁开眼,就看见青安的手臂朝着自己袭来,下意识的抱住了身边燕沁的腰际:“救我!”
青安的脸霎时黑的像是锅底:“你给我滚出去!”
上官小楼被他眼底的杀意惊了一跳,脊背发凉的从燕沁的怀里挪出去,一言不发的缩到床脚里去。
燕沁忍不住蹙眉:“你吓到她了。”
“我甚至可以直接杀了她!”青安恼怒的开口,“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学不乖,只要你好好的待在长明殿,安分守己就好,偏偏你要招惹这么多人到身边来。”
燕沁懒得跟他理论,只是拦在上官小楼的面前:“我要留下她。”
“不准。”
“若不留下她,我活不过这个冬日。”燕沁咬牙威胁。
青安为此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沉默着转身离开,甚至命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
上官小楼看在眼里,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幸好师叔你能制住他,只不过你这样拿自己的安危来威胁青予安,会不会让他的心魔加重?”
“难道我将你扔出去吗?”燕沁回过头来,“你若是死在这里,师兄肯定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只是抱了你一下,不至于杀了我吧……”
“你可以试试。”
燕沁长叹了一口气,她如今也是没有办法。
若是按部就班的日子,她肯定是优先安抚青安的心魔。
但如今上官小楼的出现是来破局,她也顾不上安抚青安的心魔,保住他们的性命才重要。
却不知青安离她而去,将怒火发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从御书房里离开的大人们议论纷纷。
“如今皇上这幅样子,跟先皇所做的荒谬之事有什么分别!”
“他大权在握,我们能说些什么呢……只是听说叛党最近又猖狂了起来,还新推出了一个首领,又一次朝着盛京杀来。”
“还是先管叛党的事情吧。”
大人们匆匆离去,只留下青安一个人独坐在御书房里,单单是想到那个女人抱着燕沁,他都觉得刺眼。
心头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血衣客身边那么多人,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
“闭嘴!”
青安死死的捂住了脑袋,狠狠将手边所有的东西都给砸了出去,可那声音还萦绕在耳畔。
直至深夜,青安步履轻轻的来到长明殿,像是没有看见软榻上蜷缩着的上官小楼,直奔床榻,拉下床幔将燕沁拥入怀中,脑海里的声音才有所缓解。
燕沁尴尬的推了他一下:“小楼在外面。”
“你是我的。”青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燕沁的怀里,疲惫的神色才有所缓解。
燕沁心疼的把他抱紧,只是身上的锁链过于碍眼。
上官小楼在一旁屏气凝神的听着,若有所思。
几日过去,前朝又动乱起来。
叛党也不知道得了哪里的帮助,又一次猖狂起来。
只是这一次来的气势汹汹,不出半月就攻下了两座城池,而那首领的名字也传入了燕沁和小楼的耳朵里。
“那人好像叫云随风,虽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却有实力的很,很让皇上头疼。”小禹子一如既往的说着。
燕沁和小楼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燕沁则又问:“松林镇那边的情况如何?”
松林镇距离世界的边界很近,燕沁每每都是以此来询问,确认世界究竟缩小到什么程度。
而小禹子则是满脸茫然的抬起头来;“松林镇是哪儿?”
燕沁拿捏着碗筷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你可知道我是从何而来的?”
小禹子茫然了一瞬,回应道:“难道不是盐城吗?”
看来松林镇已经消失了。
燕沁垂眸,刚想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却陡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那白家呢?”
“白家?盐城和盛京里都没听说过这个姓氏啊。”小禹子愈发不明白了。
燕沁面色铁青。
脑海里回想起柏鸢和白清奕的鹣鲽情深,回想起白燕泽和弟妹的家庭和睦。
可如今,这些都去了哪里?
“我姓什么?”燕沁颤抖的问。
“您……没有姓氏,您不只是鹤家的养女吗?”小禹子咽了咽口水。
燕沁颓然的垂下眼,跌回座椅里,久久没有出声。
小禹子也莫名的离开,只剩下上官小楼不解的问:“师叔,你们都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了,离开的家人多如牛毛,更何况这里的人和物都是青予安臆想出来的,何必在意……”
上官小楼的话还没说完,燕沁的手就轻轻的点在她的脑门。
“经历再多,见过再多,那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若无他们,便无今日的我。”燕沁认真的看着她,“我被他们养育长大,心中便一直有他们,只要记忆不散,他们就是我长久的亲人。”
上官小楼还不太懂这些上神的心思,敷衍的点点头。
而门外,青安却慢步走上前来:“你如今有我了,哪里还需在乎别人?”
燕沁回头,却看见青安手里拿着另一条锁链:“你来做什么?”
“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日。”青安走上前来,一身龙袍拖曳于地也不在乎,半跪在地上,温柔的为燕沁的脚腕上了一条锁链。
上官小楼从旁看着,总算明白了这股违和感从何而来。
青安为燕沁戴好了锁链,指腹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脚腕。
“比之前更瘦了些,是近日来御膳房做的东西不合胃口吗?”
燕沁低头看着他,总觉得心头发凉。
即使青安如今对她再温柔,再百依百顺,可她就是时不时的觉得有些害怕。
“还好。”燕沁避开他的目光,随意敷衍了一句。
青安却不耐的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不和我道别吗?”
燕沁无奈,只好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切小心。”
“嗯。”得到了答案,青安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上官小楼确认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看向燕沁:“师叔,他的眼睛里除了你之外,是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吗?”
燕沁摇头:“他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还要忙着解决前朝的事情,解决叛军的事情。
可这一次,她又要和青安站在截然不同的两面。
云随风会带着叛军而来,推翻青安如今所有的一切,这也是青予安本源所希望的事情。
上官小楼却摇摇头,静静的看了燕沁很久,终究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若是铃直接消失,那这心结还能解开吗?
上官小楼不予置评。
而青安这一离开就是整整半年,燕沁只能坐在殿中,得知青安带军亲临的事情,一颗心还是悬着。
幸好许志告诉她:“别太担心,我已经跟随风说过,他不会杀了青安的……毕竟他是主角么,要是真杀了青予安,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
燕沁点点头,可一想到青安会受伤。
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想起了他身上的那些一层又一层覆上去的伤疤,她却只能静坐在长明殿里,呕出一口血来。
上官小楼赶紧跑上前来:“师叔你的身体……”
“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燕沁扶着上官小楼的手喝了一口水,“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且……我得回去付出代价了。”
“什么代价?”
上官小楼忍不住问。
燕沁咳嗽了几声,来不及回答,小禹子就急匆匆的从外面冲了进来:“皇上受了重伤!想见燕沁大人你!”
燕沁眼神一凛:“还不把人带过来!”
“是!”
小禹子急忙的派人去,燕沁抽出了放在上官小楼手里的手,向外面走去,一眼就看见满身都是纱布的青安,急忙走上前去将他扶到身边坐下:“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青安歪歪斜斜的靠在燕沁的肩头:“刀剑无眼,再让我靠一下。”
燕沁心疼的眼眶发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简单的拥着她,垂下眼眸来:“随你靠多久都可以。”
“真好……”青安低低的笑起来,“比你十几年前,为了乐安而离开我要好。”
“你怎么总记得这件事情。”
“因为你离开我了,你把我交给白清奕那个老家伙,把我扔在松林镇……”青安喃喃自语的说到这里,陡然止住了话头,“松林镇……松林镇去了哪里?”
燕沁也跟着愣神,眼看着青安直起身子,叫来人打听松林镇的事情。
可没人听说过。
“朕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日子,怎么可能会没有这个地方!”青安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了燕沁。
她也曾在藏宝阁中突然消失,在皇帝去世的时候,突然闪现到他的面前。
还有她曾经的解释。
所有的细枝末节连接成线,青安回过头来看着燕沁:“原来你没有骗我,有些事情……”
“别说话了。”燕沁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屏退了一众宫人,“好好休息,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青安眼底掠过一抹茫然,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叛党一众。
云随风在这个世界适应了大半年,感觉一切事情还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只是这两日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于盛京的密信。
“你若想要打入盛京,我们可以里应外合。”那人如此说着。
云随风联系了几次后发现,这个人就是乐易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凡人,名字叫做乐安。
既然是同一个师门的人,那自然是有话好好说。
而且云随风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推翻青安吗?
先不提他的心魔到底能不能解开,但让他继续疯狂下去,这个世界只怕三年之内就要消亡。
想到这里,云随风自然答应了乐安。
“云统领,我们还要继续朝着盛京进发吗?”门外的将士来问。
“去。”
云随风点头,站起身来,莫名还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平时总有个上官小楼在旁边念叨着些他听不懂的话,但如今大半年都没见,他当即道,“趁着皇帝受伤,我们再多进几步,争取早日将他的暴政推翻!”
“是!”叛党们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
青安受伤,朝中的大臣又大多被他斩杀殆尽。
而云随风不仅有民心所向,更有鹤家的残党和乐安的帮忙,一路直捣黄龙,冬日还未结束,叛党就已经杀入了盛京。
青安还想起身应战,却被燕沁四肢并用的扣在床榻之上。
燕沁一身红衣如嫁衣,这些日子总是恋恋不舍的叫停他,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告诉他:“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外面的那些事情交给别人就可以了。”
“妖言惑众!皇上千万不能听了燕沁的谗言!”
门外还站着不少的朝臣,纷纷下跪,“皇上若是再不出现发号施令,只怕那群叛党会更加肆无忌惮,直接推翻我晟朝数百年的基业!”
燕沁暗自咬牙,若是再让青安带着伤上阵,真出事了怎么办?
青安还想起身,燕沁却手疾眼快的将他拦下:“不要走。”
青安身子一僵,旋即拉下了燕沁的手:“虽然听先生这么说,我很高兴,但这次我不得不去。”
“你会死的!”
“那你不正好解脱了?”
青安笑着反问,拉了拉燕沁手腕上的锁链,“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人强行把你留在这里不见天日,你可以去找白家的人,去找乐安,也不必困在我身边了。”
青安说得风轻云淡,可满心满眼只有燕沁一人的身影。
燕沁的指尖抵在他的肩头,认真道:“事到如今,大军临城,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试探我的真心么?”
青安蓦地笑出声来,眼里淬着一片暖意。
“你真了解我。”
“别开玩笑了,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若要出征,我替你去。”
燕沁抬手将头发高束起,细软的腰肢此时挺得笔直,对着青安晃了晃手里的锁链,“给我解开,谁要当你的笼中鸟!”
青安迟迟没有抬起手来,和燕沁僵持不下。
门外的朝臣却恨不得直接冲进来,杀了燕沁,带走青安,一个个大胆的将门扉都拍的砰砰直响。
“快解开!”燕沁也不耐的催促。
这一场战争总归是要失败的。
无论是云随风的主角光环。
还是青予安本源真心所希望的结局。
都注定青安赢不了。
倒不如让她替青安走这一趟。
青安看着燕沁眼底的痛色,满脸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你不能去。”
“谁说我不能去?”
燕沁毫不留情的摁在他的伤处,听着青安闷哼一声,愈发看不懂青安所想。
他分明不想输,想要永永远远的将自己困在长明殿里。
可此时此刻,他似乎又不在意这些了。
“砰--”门扉陡然被砸开。
朝臣们涌入屋中,看着燕沁正坐在青安的怀中,甚至还有一只手摁在他的伤处,一个个都红了眼睛。
“你就是个祸水!还不从皇上身边离开!”
“燕沁狐媚皇上,臣斗胆请皇上除了她,还晟朝一个平安!”
甚至有人直接抽出长刀来,要杀了燕沁。
青安蹙眉,甩袖扫开那些文臣手中的长刀,目光阴冷的翻身而起,将那些人都撂倒在地。
“谁敢动她!”
“皇上!你怎么和先皇变得一样,那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比起这百年基业……”
老臣的话音还未落下,青安已经抽出自己的佩剑,朝着他的脖颈而去。
银光一闪,却没见血光四溅。
燕沁抬手横在青安的刀下,锁链结结实实的替老臣挡下了这一刀。
青安蹙眉,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先生总喜欢和我作对。”
“外患未除,怎么先跟自己的臣子动起手?”燕沁一招四两拨千斤,将他挑开,下一刻却又手臂如蛇,卷走了青安手里的长刀,刀刃服帖于她的掌心,“我是这样教你做事做人的吗?”
青安不答,目光只随着她高束的发丝轻轻摇晃。
以前那个血衣客似乎又回来了。
被吓得跌坐在地的老臣怒骂:“你这狐媚东西,别以为你救了我……啊!”
燕沁手里的长刀在他脸上拉出一道血痕:“有这么多话要说,不如去跟叛党说!”
“若非是你狐媚惑主,我们晟朝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燕沁听着,却只是低低的嗤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反手砍断了手中的锁链:“无用的男人才会将罪责都怪罪到女子的身上。”
说完,燕沁动了动腿上的锁链,目光认真的看着青安。
“你想把我困在身边,就别留我一个人在这。”
青安心头一热,欣喜之意从心底满溢而出。
直至现在,他才有燕沁会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实感。
他说:“好。”
他旋即弯下腰来。
“皇上不可啊!她不过是个禁脔罢了,怎能让您纡尊降贵……”
“拖出去,斩了。”
青安听到禁脔二字的时候,猛得抬头,眼底淬着一片寒意。
这一次燕沁倒是并未阻拦,只是安静的看着青安半跪在地,近乎虔诚的为自己解开脚腕上的锁链。
四周朝臣无人再敢有所非议,只是杂乱的声音渐渐近了。
青安站起身来,命人为燕沁拿来金丝软甲,亲手为她穿上,直至他的手掌覆上燕沁的细腰,像是把人拥入怀中,才淡淡说了一句。
“赢不了,你也去?”
“去。”
燕沁抬手将他推开,目光坚定,“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青安踉跄了一步,眼看着她裹上红色的外袍,大笑着带人朝外走去,边看着皇宫残破一片,火烧烟雾袅袅升起,血腥味弥散。
“走吧。”青安从侍卫的手里接过了长剑。
正是燕沁之前所用的那一把。
青安前脚离开,上官小楼就趁乱踏入了长明殿里,看着燕沁已经将外袍穿上,周身都是凛冽的气息,忍不住开口唤她。
“师叔。”
燕沁侧目看她,有些不解:“这个时候你回到云随风身边才安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放心不下。”上官小楼走上前来,“若说叛党们想要推翻晟朝,是青予安本人的愿望,岂不是证明心魔就在晟朝某处,可即使推翻了晟朝,我们又该如何除去心魔呢?”
燕沁正色看她,却见她眼神闪躲,似乎还有什么隐藏的事情没有说。
“我不能说。”如果被心魔听见了的话,就糟糕了。
上官小楼了然,又说:“师叔可有想过,这心魔本就是你的东西,而后等到青予安带走了你的心魔,方才有双帝星现世,帝君捏造六世的结局……”
听到这里,燕沁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
沉思良久,燕沁却只是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这件事情我也考虑过。”
“那师叔准备怎么做?”上官小楼急忙回过头去。
如果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而这心魔本来就是属于燕沁的东西。
如此说来,要解开此局,还是得看燕沁的选择和做法才行。
燕沁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看着外面的一片狼藉:“总会有个了结的时候,我等那个时候到来即可。”
说完,燕沁头也不回的迈向战场。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留在青安的身边。
燕沁一路碰到许多叛党围攻而上,仅仅看见她一身红衣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皇帝的走狗!”
“侍奉两朝昏君,就在这里要了你的命!”
叛党怒骂着要取走她的性命,却都被燕沁迅速的斩杀于刀下,她捂着发疼的胸口朝外走去。
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你在这里。”燕沁朝他走了过去。
“师叔。”
云随风低低的喊了一声,确认眼前的人是谁之后,赶紧屏退了身边的人,单独带着燕沁来到了拐角处。
按照约定,云随风早早攻入皇城,找个时间单独和燕沁见面商量之后的事宜。
许志到底不能在帝君眼皮子底下玩把戏,只因在龙脉附近的居所庇护,帝君才迟迟没有动手。
于是很多事情,他们都没办法只通过世界碎片来联系。
燕沁看着云随风:“你也是厉害,我和小楼都以为你要等到今年秋日才能打进来,没想到你行动这么快。”
云随风无奈一笑。
“我也没想到,但这一路走来的确格外的顺,晟朝没多少负隅顽抗的人,倒是向我们投诚的人多些。”
燕沁垂眸,这应该也是青予安内心的想法。
“只是师叔,我们攻入了皇城,推翻了晟朝,之后还要做些什么呢?”
“等。”
燕沁只说了这一个字,就直接以刀柄朝着云随风的胸口撞去。
若在一个灵力充沛的世界里,云随风怕是燕沁这一招都吃不下。
但如今没有灵力的存在,云随风的肉体却是历经年岁历练过的,此时体术竟是不相上下,当即躲过了燕沁的招式,余光瞥见角落有不少人影。
“那是血衣客!狗皇帝的走狗!”
“云首领,杀了她!”
那些人叫喊着,云随风随意的打了几个招式,燕沁假装不敌,临走时只留下一句。
“切勿重伤青安。”
“我明白。”
云随风回应,假意放走了燕沁,他还没有彻底打到青安的面前,不能在这里失去威信。
燕沁则来到无人处,才发现自己心跳快得吓人。
看来这副身体真的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燕沁大人,往这里走!”
燕沁闻声看去,说话的人是青安身边的小禹子,赶紧跟了上去。
小禹子见她气喘吁吁,心头一颤,赶紧叫来人保护,一路将燕沁送回到青安的身边。
整个皇城都已经成了战场,血流成河,硝烟四起。
燕沁带着人越过重重敌军的时候,青安身边只剩下最后一批精兵,叛党们似乎马上准备杀了青安,取而代之。
“你这昏君,和你的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残暴不仁,嗜杀成性!如今你要是放聪明点,便将自己的头颅献上,我们还会给你后宫的妖妃留一条活路!”
叛党的副首领字字掷地有声。
只是他的一条手臂已经被青安削去,看着青安的眼神也有些恐惧。
大概只能以他心爱的女人来要挟他。
燕沁听见妖妃这两个字嘴角一抽,让小禹子带着人躲藏起来,自己闪身到了青安的面前,抬手将他拦在身后。
“他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妖妃!”
副首领怒斥着,还想起身杀人,却被人轻轻摁住了肩膀。
云随风从副首领的身边擦肩而过,皱眉良久才挤出一句:“血衣客,你背后护着的人绝非是明君,不如你将他交出来,我们留你一条命。”
“……”
这肯定是师兄加进来的桥段!
燕沁无奈,知道师兄是想让青安更加相信自己。
但大可不必。
燕沁侧头看青安:“可有受伤?”
“还好。”青安看着她火红的背影挡在自己的面前,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笑的眼角弯弯,“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傻徒弟。”
燕沁也无奈一笑,抽出腰间的长刀来,直指云随风,“杀这么多人又有何用处,不若你与我打一场,定生死。”
“云首领,千万不要听这妖女的话,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副首领咬牙看着自己的断臂,目光紧张。
云随风则看着他,哪怕知道他只是这世界里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却还是不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我真出了什么事情,民心所向,必不会有错的。”
云随风抄刀而上,对上燕沁无奈的神色,提刀破空,直直朝着燕沁而去。
一招一式,元随风都竭尽全力,却仍比不上燕沁手中的长刀。
他被打的节节败退,踉跄几步:“师叔真是半分不留情。”
“我只是心中有些不甘而已。”
燕沁淡淡开口,余光瞥向青安。
给了云随风一个暗示。
也就是这一瞬的纰漏,云随风趁机一脚将她踹飞出去,长刀掠过地上的血泊,直直朝着青安而去。
青安背后的人却没有动,甚至还有人悄悄退了一步。
燕沁半跪在地,看见此状心中不可抑制的发疼,到最后,除了自己也没人愿意站在青安的身边吗!
而云随风这一招不带任何的力气,只以千钧之力砸下,是真想要了青安的命。
长刀落下时,云随风分明感受到一股飓风迎面扑来。
“就是现在!”
燕沁眼睛一亮,眼看半空中漂浮的那一团黑雾为青安接下一击。
她猜的没错!
心魔既然是依附于青予安而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青予安的本源消散,他不会让青安死,却又无法以其他人的力量对付外来的云随风,只能以本体出现。
心魔本源出现……
只要燕沁能一击毙命,兴许能了结了心魔。
云随风被弹飞出去,还不忘从怀中掏出一柄琉璃刃:“师叔!”
“师兄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燕沁得意一笑,琉璃刃入手,将世界碎片注入其中,霎时光芒乍现。
她和许志之前就想过此法,世界尽头的琉璃石头和琉璃树,实则都是将生命转化为世界的一部分,那她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将世界碎片注入琉璃,化作灵力之刃,必能击杀心魔!
燕沁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未见青安眼底的惊愕,举起琉璃刃朝着青安头顶的黑雾刺下。
“先生……”
青安看不见黑雾,却看得见燕沁手里的琉璃刃,直直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原来,先生竟是想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吗?
为什么!
青安猛地扬起手来,袖口狠狠砸在燕沁的手腕。
燕沁一惊,手里的琉璃刃已经偏移,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青安:“你怎么……”
“难道我要等着你杀我吗?”青安反手要扣住燕沁的手腕。
却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开。
“不杀你这歹徒,难道要跟你这满目疮痍的晟朝陪葬吗!”乐安从叛党之中冲出来,更快更准的将燕沁拉入自己的怀里,“先生,我带你去更加安全的地方!”
“等等!”
燕沁被死死扣住腰际,眼前那片被青安扫开的黑雾里却传来阵阵笑声。
“你的计划泡汤了!你真是收了两个好徒弟啊!”
“心魔!”
燕沁怒声吼叫,一脚狠狠踹在乐易的膝盖上,顺势从他怀里滚落,砸的满头是血也无所谓,只是继续朝着黑雾而去。
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举起手里的琉璃刃,对准了青安脸侧的黑雾。
只要解决了心魔!
再解决双帝星的事情就可以了!
可她手里的长刀还是没有落下。
青安直接捉住了她的手腕,只听见咔嚓作响,燕沁手里的琉璃刃应声落下。
“你究竟是多么想杀了我?”青安拧断了她的手腕,声声泣血的看着他,眼底都是震惊和愤怒,“你在我身边乖顺这么久,待了这么久,原来只是等到最后时刻给我最后一击吗!”
燕沁疼的牙根打颤,想要说出口的解释都消散于空气之中。
乐安则踉跄着爬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安。
“既然你都看清了现状,还不放开先生!先生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让你降低戒备,是为了让你不再料理朝政,更是……更是为了我的叛军能赢!”
乐安说完,叛党的队伍已经走上前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还看着燕沁:“这么说来,血衣客其实是我们的人,那刚才和云首领……”
“云首领明显开始打不过,后来血衣客还是输了,看来乐安殿下说的没错!”
一道道声音都被扭转而来。
云随风在旁呕出一口血来,奇怪的看了一眼乐安和燕沁,喃喃道:“难道这才是师叔的计划?”
“蠢货!”上官小楼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分明看清了乐安眼底的挑衅,“乐安只怕是想给师叔洗白,彻底让叛党信服,所以将错就错,借着师叔刚才的怪异行为为她开脱!天哪,青予安你不要轻易相信啊!”
云随风这才明白过来,还想上前阻止。
可就在他爬起来的一瞬,耳边所有的喧闹都归于安宁,灰尘凝滞于空中,迟迟难以落下。
上官小楼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云随风也站不稳的扶住上官小楼:“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小楼摇头:“我也不知道……”
便见一道紫黑色的闪电撕裂开静止的天空,露出轮回台背后的万千世界,露出帝君那已经开始扭曲变成尖刺突入其中的结界。
无形的压力自天上倾泻而来。
燕沁还没反应过来,天外一股强大的力道就将她打飞出去,熟悉的灵力让她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半跪着站稳,透过那界外,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帝君!”
“逆子执迷不悟,合该抹去痕迹。”
帝君屹立于世界之外,掌心的滂沱灵力却如如潮箭雨倾盆而落。
怪不得刚才帝君要将她给弹出去,是怕连她一起杀了么!
燕沁啐了一口血沫,狠狠捏碎手里的琉璃刃,世界力量直接灌入心脏,勾连出帝君心脉的那一部分,纵身来到青安面前。
如潮箭雨在触碰到燕沁的那一瞬,都化作无物。
帝君震怒,整个世界都跟着颤动起来:“燕沁,不要继续执迷不悟!妄动本君的心脉之力,可是你肉体凡胎所承受不住的。”
燕沁被震的七窍流血,回头看着已经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青安,看着无数的黑雾从他身体里散发而出。
那些恶意恶语如同酷刑折磨着青安。
心魔如影随形六世。
他便随之承受多重的拉扯和撕裂。
难道时至今日,还要以死亡了结了他的性命吗!
“这世道真是不公!”燕沁双目泣血,毫不畏惧的对上帝君的双眼,“一切错皆因青予安心魔而生,而这心魔本该是我的罪孽,亦是帝君您为了大千世界安慰而豪赌而出的东西!可如今我们二人都好好站在这里,却让青予安去死,凭什么!”
帝君怔愣了一瞬。
也只是这一瞬,青安缓缓站起身来,任凭黑雾将他包裹。
心魔杂生,青安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只是看着燕沁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的眼前,想到她竟然为了乐安做到如此地步,怒火中烧,心魔如化实质。
“师叔!那裂缝是不是要合上了!”
上官小楼大喊。
燕沁眯眼,待看清眼前裂缝一点点的阖上,她还想回头看青安的情况,手臂却被乐安紧紧拉住。
“青安就是怪物!先生我们快走!”
乐安不由分说的带着她跳下台阶,根本不在乎那些被时间固定在原地的人和物。
裂缝即将合上的一瞬,帝君扬手射出一道灵力而来。
燕沁还想帮忙化解,却见那灵力如水从她两侧滑走,直直钻入了乐安的心头。
这灵力竟然没有攻击性!
燕沁大惊,抬头却看见黑雾将整个裂缝都填补满。
帝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可燕沁却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青安则死死的盯着乐安怀里的燕沁,心头闪过无数的片段。
都是前几世界燕沁离他而去的场面。
直到最后,他脑海里闪过正清消散于天地之间的场景。
青安心头巨震,怒吼之声直冲云霄:“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选择我!为什么你总是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我们总是互相折磨到遍体鳞伤!”
燕沁还想从乐安的手里挣脱出来。
却不料被乐安轻松躲过:“师父,青予安已经疯了,难道我们俩都要跟着死在这里吗!”
师父?
燕沁看着乐安眼底的华光,像是明白了什么:“帝君将记忆交还给你,让你来阻拦我的吗!青予安也是你的师兄弟,还不放手让我过去!”
乐易眯眼,却还是没有放开燕沁,反而带着燕沁跑的更远。
“师兄弟什么的,兄弟什么的,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只想师父活的好好的,不要为了一个青予安就丢掉性命!”
燕沁气急,却见收复记忆,还得到帝君灵力的乐易从地上抽出一把断剑,一剑破开四面八方涌来的心魔黑雾。
黑雾消散,双目赤红的青安就站在尽头,一条手臂被斩落在地,却还是静静注视着燕沁,薄唇轻启。
“你答应会留在我的身边。”
燕沁看着他断落在地的手臂,喉头滚动。
乐易忍不住开口:“青予安,你真是疯了!都这样了你还想跟我抢师父……”
乐易的话还没说完,燕沁已经以手肘狠狠砸向乐易的脑袋,趁着这一瞬的闪神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重重跌在地上。
乐易不明就里的摸了摸自己被击中的地方,刚才的震惊变成了愤怒。
“师父,我才是想保护你的那个!青予安明明能感觉到这个世界要消失了,却还想拉你陪葬!”
“他没想要我陪葬!”
燕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远远看着站在那里的青安,从他眼底看出的都是落寞和痛快。
这一世青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将她视作黑暗里的光束,比作绝境里的花儿。
却都不过是青予安的一抹脆弱和无助被放大。
这个徒弟,比燕沁想象的还要黏人呐。
“只是碰巧……碰巧我要陪着他去的地方,是黄泉而已。”
燕沁勾了勾唇角,踉踉跄跄的朝着青安走过去。
那些试图吞噬燕沁的心魔黑雾,却都被青安恼羞成怒的捏成碎片,如潮水从燕沁两边分开,整个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青安看着燕沁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我等着你。”
等着你履行约定。
等着你选择我。
等你与我一起。
青予安的本源慢慢现身在青安的身后,可脸上却满是怒容的看着她:“别过来!跟乐易出去!”
“过来。”青安却还在叫她。
燕沁倒是没有停下脚步,有些无奈的看着青予安:“这个时候你倒是不霸道了,难道就这么想让我再染指一个徒弟吗?”
“青予安……这辈子我带坏你一个就够了。”
燕沁笑着朝他走去。
乐易还想去抓燕沁,却被无边的黑雾阻拦在外。
“打开世界。”帝君的声音陡然响彻在他的心尖。
乐易恍然抬起头来,看着刚才裂开的天空,面露欣喜,父君会帮他解决了青予安,还能帮助燕沁离开这里!
戾地,乐易迈腿朝后撤了一步。
云随风和上官小楼迟迟而来,看着乐易手里的断剑被覆满灵力,而他的目光却倒映着远处天际。
读书无数的上官小楼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云随风,快拦着他!”
“做什么?”云随风正试着调用灵力,就被上官小楼死死拽住了手臂。
“他想劈开这个世界,让帝君来杀了青予安!”上官小楼急得直蹦,“你不是有主角光环吗,快去拦住他,不能让青予安就这么死了!”
云随风眼看着那灵力强大到令世界都为之震颤,咽了咽口水。
“我们有必要为了一个青予安,丢了性命吗?”
上官小楼怔神了一瞬,想到自己曾经看过那么多的书。
看过那么多的故事。
妄想自己也有成为主角的那一日,可此时此刻她却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震颤,似乎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上官小楼喉头一紧,却还是轻轻推了云随风一把,调动为数不多的的灵力,朝着乐易而去。
“反正我上辈子也活够了!这辈子难道还不能帮我师叔一把,才是白来了这一遭!”上官小楼眼里倒映出自己的灵力被弹飞,手里的灵力却没有停下,“我现在也是书中人,凭什么要认命!难道你指望帝君连我们俩个无名小卒也救吗!那我宁愿相信师叔!”
云随风被推了个踉跄,低声咒骂了一句。
“对啊,我们也不知道那帝君是什么人!但只要保住师叔,说不定还有机会出去!”
说完,云随风径直的朝着乐易的前方而去。
上官小楼惊了一跳,想要拦他:“你会被劈死的,那么多灵力……”
“你不是说我有主角光环吗!”
云随风纵身跃起,嘴角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我信你一次!”
乐易一刀劈砍而下,可灵力一击却被云随风生生拦在半空之中。
云随风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成齑粉,可他还能听见心脏鼓动的声音,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随风!”燕沁也看见了他那边的动静,赶紧将心脉之力都交到他的身体里,“赶紧下来!你撑不住多久,会死的!”
“师叔,别忘了你说要把我们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上官小楼大笑着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满脸是血,却还是勉力站稳,看着云随风,“你还能活着,果然是有主角光环!”
云随风疼的说不出话。
燕沁却湿润了眼眶,快步朝着青安而去,紧紧将他抱住。
乐易看的目眦尽裂,加强了手里的灵力:“为什么你们要阻拦我!难道你们想将彻底爆发的心魔放出去,为祸人间吗!只要你们收手,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那要看看你的信誉有没有师叔攒的高了!”
云随风咬牙怒吼着,挤出一缕灵力朝着乐易的心口射去。
乐易大惊,赶紧撤了力道进行防御。
云随风跌落下来,上官小楼赶紧去接,两个人都滚作一团,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两个人被一股透明的罩子包裹起来。
“这是……师叔的感觉。”长达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上官小楼很快就发现了这罩子的主人。
她抬起头来,看着燕沁抱着青安,朝他们勾了勾唇角。
“辛苦你们了,让我能走到青安的身边……”
“好好回去。”
上官小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头慢了一拍。
她赶紧爬起身来拍在罩子上:“你难道真想在这里和青予安同生共死吗!云随风那么拼命,就是想你们活着……”
“即使乐易不出手,也来不及了。”
燕沁苦笑着看她,只有她见过帝君的结界可以将一切东西彻底湮灭。
她话音落下,上官小楼就见整片天空都碎裂开来,无数的尖刺刺入这里。
而青安也跟着千疮百孔,却仍死死的抱着燕沁,嘴里说的却是:“我不想你死……你跟他们一起走,我就在这里……”
“我说过,我会在你的身边。”
燕沁抬手将上官小楼和云随风送了出去,顺势对上了青安那满是脆弱的眼,抬手捧住他的脸,听着世界坍塌的声音,踮起脚尖,在青安的唇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是生或死,师父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师父!”乐易大喊着冲去,探向燕沁衣角。
还未触碰到,乐易整个人都被剥离出世界。
耳边的声音消失无踪,他怔愣的漂浮在帝君的身边,被帝后温柔的拥入怀中:“父君,师父她……”
帝君眼底满是杀意,张开的掌心狠狠紧握成拳。
眼前的心魔世界砰的一声被湮灭于轮回台的虚无之境之中。
“不!父君,师父她还在里面,她还没有出来,你怎么能……”
“只要你出来就可以了。”
帝君面色苍白的回过头来,再次展开掌心的时候,里面就连半分灵力都不剩,他浑然不在乎自己亲手杀了儿子,只是注视着乐易,“你才会是上界的未来,不必再想那些事情了。”
“可师父她……”
“睡吧,孩子。”
帝后将他哄入梦境,温柔的将他托入怀中,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心魔世界消失的地方,正瞥见角落的一个灵力罩子,“那些,好像是……”
帝君蹙眉,凝聚灵力于手中。
帝后却更先一步出手,将那灵力罩子拢到身边:“都是些无辜的孩子,何必多造杀孽……咦,燕沁竟将所剩的灵力都用来保护你们平安了?大概也只够两个人的吧。”
罩子里的上官小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云随风也从罩子里爬了起来,想到燕沁心情有些复杂,他们许久未见过这个师叔,却不曾想师叔对他们想的如此周全。
帝后甚至带着他们来到了上界。
帝君随后打破了罩子,看着两个人跌下来:“助纣为虐,合该堕入畜生道。”
帝后忍不住蹙眉:“他们不过也是被燕沁所牵连的孩子罢了!”
“你也开始优柔寡断了么?”
“你是在和九重天上下的君王!为何要如此轻易舍弃自己的子民!”帝后当即拦在了帝君的面前,看着这两个死里逃生的孩子,像是看透两人的来日,低声劝慰:“他们尚有来日,更有仙缘在身,入不得畜生道。”
帝君仍深深的看着他们。
云随风觉得自己像是个物件一样被打探着,面露不耐。
“只因我们帮了师叔,就要堕入畜生道,这九重天还真是好地方。”
“放肆!”
帝君怒斥一声,直接将两人打落轮回台。
帝后正要阻拦,却见轮回台下是如常的大千世界,方才停下阻拦的动作,看着二人直直落入凡尘,这才回过头来看帝君:“那孩子说的倒也不错,这九重天上冷了上万年。”
帝君看着二人将下落,长叹了一声:“再冷,上界也不能无人……”
他缓缓抬起头来,却见头顶的两颗帝星仍明亮。
云随风和上官小楼被打入轮回台,却看见另一道光束自下而上冲了上去,他听见上官小楼惊呼:“是师叔!”
那光束像是听见了上官小楼的声音,一道灵符朝她而来。
上官小楼赶紧接住,下一刻就和云随风朝着某个世界而去。
轮回台关闭之前,那光束稳稳的落在高台之上。
“青予安……”帝君的袖袍无风自动,灵力如海浪朝光束而去。
光束被打散,而里面的人却毫无损伤。
青予安一身华服立于高台之上,怀中还抱着仍是红衣于身的燕沁,狭长的眼里倒映出帝君的身影,眼底却满是厌弃:“我的好父君,竟然想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杀之后快,可还真是这九重天上最有趣的故事。”
帝君陡然弯了一下身子,怔愣的看着眼前的青予安。
“你的修为……”
“心魔除去,我的劫数结束,自然有所提升。”青予安冷冷嗤笑一声,反看帝君苍白的脸色,将怀里的燕沁抱紧了些,“倒是父君,本事不如从前那般厉害了。”
“你竟然除去了心魔!”帝君大骇。
“轰隆——”
天边雷电涌动,打乱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一旁的帝后难得见这九重天上风云变幻,命人将乐易送回,边探查这雷云从何而来,目光却缓缓的落在燕沁的身上:“燕沁此时怎么会历劫?”
“什么?”
青予安也呆愣住,不由得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燕沁怎么会在此时受到雷劫?
她只是到自己的世界里走了一趟而已……
只是燕沁还沉浮于记忆之中。
她仍身在心魔世界,靠在青安的怀里,不去看世界的满目疮痍,也不去听心魔歇斯底里的怒吼缝补世界,满心满眼只有青安一个人。
青安也紧紧拥抱着她,泪水浸湿了她的颈间:“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着,我想师父你好好的活着!”
她完整的青予安回来了。
从心魔手里拿回自己脆弱一面的青予安回来了。
燕沁心头发热,如同小时候抱着陌上川一样,指腹轻柔的拂过他的后颈,落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
“师父的命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而且之前口口声声叫我道侣的人是谁,怎么到这个时候反而只叫我师父了?”
青予安哭得伤心,却又忍不住的闷声发笑:“你愿意承认自己是我的道侣了。”
“你当这些世界我们是白白跨越的么。”
燕沁笑着重新拥抱他,甚至能听到风声都被这个结界消灭,可能等会儿就连青予安的声音也会消失。
但燕沁这一瞬间,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青予安在他身边。
师父师兄他们的生活轨迹都没有改变。
而心魔也会跟着他们一起消失。
对她,对整个世界来说,这似乎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更让她感到安心的是却是青予安的答案,她问道:“如果没有我,你也许不会染上心魔,也不会死在这里,你不怪我吗?”
“即使这心魔不是我的,陪你走一遭黄泉路……又何妨!”
青安大笑着将她拉入怀中,眼看世界崩塌成齑粉,光亮和黑暗都被湮灭在一片虚无之中,只缓缓的闭上眼,“走到哪里都行,别扔下我就好。”
燕沁则紧紧靠在他的怀里,等着世界的终结。
只是此时此刻,她从回忆里抽身而出,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可拥着她的怀抱却是无比温暖的,让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天边类云滚滚,看着眼前的青予安:“黄泉跟上界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青予安听见她的声音,回过神来:“心魔消失,我带你回到上界了。”
“那这雷云……”燕沁回头看向雷云,似乎明白了什么,从青予安的怀里挣脱而下,指腹勾连出心头的天材地宝,“是我的代价来了。”
青予安茫然的看着燕沁指尖多如牛毛的天材地宝,龙脉气息微弱。
龙脉……
那里本是许志的住处。
所以之前燕沁去找许志,其实是为这些东西。
帝君看着那些东西,眉头深锁:“你竟不惜剑走偏锋,选择了以外物来干涉历劫……怪不得你拥有之前的记忆。”
“插手历劫可是要遭雷刑的!”帝后也反应过来,急急的朝着燕沁走过去。
燕沁认真的点点头,可她抬手抵在了自己的心口。
她的神魂根本不完整。
也许是从心魔世界里脱出三次,肉身和神魂的拉扯造成了些损伤。
又或者……是前一世开始就有些残缺的那部分。
燕沁一身红衣都被吹的凌乱,唯有抬起头来注视着雷云,似有所感。
一旁的帝君也感应到了心脉传来的异样。
帝君和燕沁四目相对,心跳频率似有一致。
“燕沁,你要知道,你本就并非是该存在于世的人。”帝君终于长叹了一声,只是看着这冷冰冰的九重天,淡淡道,“心魔是罚,吾儿是替罪。而如今你和他都好好活着,唯有心魔消失,平衡已经被打破,这雷劫,你度不过。”
世界平衡,讲求相生相克。
有人生,有人死。
有人改命,便有人因他所为而死。
有人改命触怒天道,便有人为之而死,为之受惩罚。
如此往复,方得平衡。
青予安听着,渐渐明白整件事情的脉络,攥紧了拳头,深深看了帝君一眼。
“照你这么说,若我和心魔一并赴死,便是替了燕沁改命的罪?”
“可你还活着,那便只有燕沁去死。”
帝君也回头看向他,时不时看向头顶上的双帝星,眉目皱的更深。
若说天道循环的本源在于燕沁,那按照世界因果,如果燕沁死了,那青予安便不会有心魔,罪责也不在身,他这颗帝星应当陨落。
可事实,真会如此吗?
这是创世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因果没有往复,寻不得头绪。
燕沁则看着沉默的父子两个,反而心绪平稳:“我自己可以承受这个雷劫。”
“你渡不过。”帝君直言。
“为何我渡不过?”燕沁不解的走上前一步,眼见滚滚落雷砸在脚边,也不畏惧的直面上天,“正清于我来说不过是旧日残魂,而今我燕沁是这天地间顶天立地的人,善恶有报应该因我而起,因我而终!可那正清所做之事,这心脉复生的法子,却都不是我所为!”
“我为何就要接受你这天道的惩罚!”
燕沁目光凛凛,站立于丛雷之中却神态自若,坦然应对,“我只认天材地宝阻挠历劫之事,不认你们所说的什么因果罪孽!”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一如这惊雷砸破九重天的云霄,刺破九重天的大地。
帝后双目湿润,看着燕沁这坦然的模样,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这才是上界上神所该有的模样!
青予安眉头微蹙,快步走上前去:“你的神魂还不稳,让我来陪你。”
燕沁还想拒绝,心口却陡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逼得她生生弯下腰。
“阿沁!”
青予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
入手的躯体却如千年雪山上的冰霜,寒气肆意,灵力陡然从她身上流失而去。
“即使天道公正,你也渡不过的!”
嫣然的声音陡然从旁传来,她手里还捏着一个曾经所用的木偶。
木偶之上生出一根灵力的线勾连到燕沁的心口。
燕沁不由得回过头来看她:“你是什么时候……”
“青予安当初转世借了这木偶,我自然可以动手脚拿来,重新用在你的身上。”嫣然得意笑着,又看向青予安,“你怕是还不知道帝君已经杀了青蛇吧……”
“什……!”青予安浑身暴起。
帝后第一时间拦在帝君的面前,正色道:“青蛇并非是帝君所杀,是死于干涉天道,死于雷劫!”
“那不过都是你们这些卑鄙之人的说辞罢了!”
嫣然打断了她的话,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青予安和燕沁,“我这里还有燕沁的一抹残魂,足以修补她的神魂,只是不知道……你愿意用什么来换。”
“你想要什么!”青予安赶紧起身,眼看着头顶上的雷云就要落下第一道雷。
燕沁如今的情况,根本就撑不过!
嫣然却看着青予安眼底的坚定,又看着蜷缩在他怀里的燕沁,猖狂大笑起来:“你真是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啊。”
“只要你说,我马上……”
“我之前本来还想让你和我结契的。”嫣然缓缓抬起头来,浑身的皮肤都跟着泛红膨胀起来,她面目扭曲的死死盯着燕沁,“可我只想让你死!你就应该和青予安生死两别!”
“你一个残魂,凭什么继续活着!”
说罢,嫣然整个人砰的一声消散于九重天之中。
她的神魂和手里的木偶也化作一片片碎屑飘散于空中。
青予安目眦尽裂,还想去收集那些碎屑,却被一道屏障生生隔开在外。
“父君!”青予安狠狠砸向眼前的屏障,目光阴狠的看向旁边的帝君。
而燕沁没了支撑,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视野模糊。
可她还是死死攥着身上的红衣没有放手。
“我可以的……”燕沁低声喃喃,“我不后悔,如果没有这些天材地宝,你肯定渡不过这一次心魔的劫难,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阿沁。”
青予安舌尖苦涩,垂眸看着地上的燕沁。
如果没有燕沁,他会死。
如果没有燕沁最后选择留在他的身边,心魔也不会除去,他的修为也不会一日千里。
如今她要渡劫,他怎能袖手旁观!
青予安停止了捶打,复而慢慢的走到燕沁的身边,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和她掌心相贴,十指相扣:“你为我犯禁一次,也便让我为你犯禁一次。”
燕沁模糊的睁开眼看着他,很想摇头拒绝。
可掌心的温度实在太温暖。
比这冰凉的身体和残破的神魂要好上太多。
“你这个人,真的睚眦必报……”燕沁反手扣住了他的手,笑看他,“这次不开玩笑,你若帮我,雷劫会翻番,你撑得住吗?”
“相信我。”
青予安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我们撑得过的,天道是无情,但起码也要讲公道吧……我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凭什么杀我们?”
“轰隆隆——”
雷劫依旧,帝后满眼担忧的看着燕沁,再看向身边满脸冷然的帝君。
“燕沁身上可还还有你的心脉!若是她死了,你的寿数怕也是不剩多少,到时候这九重天上,还有谁能来主持大局!”
帝君神色自若:“还有乐易。”
帝后一时哑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也许他的儿子能成为君父是件好事。
可她却不希望乐易的踏脚石是用人神的血肉所铸成的。
如此一来,他们又和那些妖物有何区别!
帝君却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本君也不能保证燕沁死后,双帝星就一定会陨落。但本君却能保证,若双帝星临世,上界下界都会大乱,万年灾殃,亿万性命。”
“选择去留,亦是本君的职责所在。”
帝君说完这番话,帝后的肩膀也跟着颓丧而下。
她看着燕沁一身红衣在这华白殿宇之中,如火在烧。
可这殿宇之中却无草木,助她星火燎原。
如此想着,帝后沉沉闭上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缕灵力飘散而出,眼底满是认真:“既然帝君要做选择,那我便将两个选择都带来吧。”
若无草木燎原,那她便施以火把相助。
帝君眼看着乐易所在的方向传来一声嘶吼,乐易醒来,闻声化光而来,直撞得帝君所铸的结界破碎开来。
结界龟裂,帝君的身子也跟着狠狠颤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平日里乖巧的帝后:“你……你想让乐易也为了凡俗之情,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吗!”
帝后退开一步,笑看盘旋天际,又一次撞击结界的乐易。
“我只是想看看,我和燕沁所教导出来的孩子,究竟配不配得上帝星二字!”
如今看来,她们将乐易教导的很好!
燕沁和青予安都听到了结界传来的声响,还未抬头,银白的闪电一分为二,朝着两个人劈来。
“啊——”
燕沁不可抑制的惊叫出声,筋骨寸断,神魂都被深深砸中,震颤的无法稳定。
青予安也没好到哪里去,呕出一大口血来。
他疼的浑身发抖,仍死死盯着天上的雷云。
只是第一道雷劫而已,怎么会这么疼!
他赶紧看向怀里的燕沁,见她浑身是汗,神魂颤抖不止,像是有些维持不住。
这才是第一道,若是等之后八道雷劫落下,她怕是神魂半分都不会留下!
可惜他没能捉住那木偶上的残魂,留住燕沁的性命。
第二道落雷顺势落下。
这一次青予安深深挡在了燕沁的身上,肉体被烧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燕沁靠在青予安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牙关打颤。
“你……你一个人吃不下两道雷的,我们一起……”
“不要。”
青予安摇了摇头,听着耳边雷云涌动的声音,生生压下喉中的腥甜,朝她勾了勾唇角,“我能撑得住。”
“你就不要逞强了!你说好我们一起的!”燕沁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眼看着青予安脸上已经爬上了鳞片,化作原型,可见雷劫之强大。
可青予安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牢牢将她护在身下。
一道雷。
蛇尾显现,蛇鳞满身。
又一道雷落下。
皮开肉绽,筋骨断裂。
燕沁却只能死死的抵着他的胸膛,感觉到头顶的血液如雨落下,青予安的眼睛也渐渐涣散。
“你这混蛋!”
燕沁怒骂了一声,翻身将青予安压在身上,眼看雷劫落下,整个人都趴到青予安的身上,吃下两道雷劫。
红衣都被血浸染成暗红。
燕沁却已经数不清经历了多少道雷劫,只是看着身下的青予安,感觉到他的挣扎,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忆过这么长时间来的种种事情,蓦地勾起唇角。
“下一道,我可能撑不过了。”燕沁认真的看着他,笑的更加开怀,“但我也不想履行刚才和你的约定了……”
她果然,还是不想青予安死的。
为什么青予安这么好的人,要陪她死在这里呢?
青予安应该好好的活着。
青予安看着她嘴角释然的笑意,不好的预感逐渐浮上心头:“阿沁你想做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燕沁就用仅剩的灵力化作锁链,死死将他扣在地上。
就在刚才,她想起了上官小楼所说的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所谓的铃铛,真的只是心魔吗?
燕沁抬手堵住了青予安的嘴,幽幽的看向了帝君。
“帝君,我们做个交易吧。”
燕沁听着乐易撞击结界的声音,边缓缓道,“双帝星于世,意味着新星将起……可若是帝君你本身就不必陨落,那这双帝星的天象,便有万年可解。”
青予安瞳仁一缩,总算明白了燕沁想要做什么。
青予安想要挣脱锁链,可在刚才为燕沁挡下雷劫,他如今简直如同废人!
只能挣扎着在燕沁的手掌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燕沁则不忍去看青予安的眼,听着头顶的雷云涌动,缓缓抬起手来:“我将心脉还给你,你救下青予安。”
“师父,不可以!”
乐易大惊失色,怒吼一声,拼尽全力砸向结界。
结界碎裂成光点落下,乐易当即扑身到燕沁的面前,却被帝君抬手牢牢捉住:“可以。”
“父君!”乐易止不住的挣扎起来。
燕沁却目光坚定,眼看着雷劫就要落下:“趁这心脉还算完好,帝君快点立誓吧!”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在燕沁的耳边炸开来。
燕沁低头一看,青予安竟然生生以蛮力挣出了锁链,死死的扣住了燕沁的手腕:“你想都别想!”
“抓着我也无用。”
燕沁莞尔一笑,心脉和灵识皆从她的心口之中的喷涌而出。
青予安想要将其放回原位,却也是徒劳。
唯有结界外的帝君立下誓言:“本君,与你做这交易。”
话音落下,心脉和灵识飘向帝君。
而燕沁却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此生所见之物皆从眼前而过。
在这所有东西的尽头,正有一个人等着她。
正清背对着她,像是等待,问:“这次,你还是没选青君呐。”
燕沁走上前去:“你错了,我选了青予安。”
她跟上正清的脚步,踏入一片幽深的黑暗之中。
上界之中,双帝星陨落,两道长啸久久回荡在上界的上空。
上界不再有正清、燕沁,唯剩下一具无神的红衣傀儡。
燕沁走在正清的身后,刻意放慢了脚步。
不知道在这黑暗里走了多久,前面的正清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你选对了。”
“什么?”
燕沁怔愣着,正清却已经勾唇浅笑的消失在她的眼前,化作光点,点亮眼前的黑暗,照亮了青予安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一盏微弱的烛火。
烛火……
疼痛回笼,燕沁不由得闷哼了一声,想要抬起头来,却见眼前的烛火一分为二,青予安眼底满是怒火的看着她:“你这个骗子!”
燕沁想要说话,那烛火的一半却刺入她的心头。
如滚烫的岩浆灼烧而过,燕沁疼的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心里却是怒骂青予安一千八百遍,她都死了,还不能让她痛快点吗!
迷蒙之中,她听见乐易的声音:“还不快走!”
“要你多嘴!”
青予安的声音有些虚弱。
燕沁觉得自己被拉扯起来,旋即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朝着某处沉沉的坠落下去,像是有什么热浪迎面而来,扑在她的脸上。
燕沁疼的已经麻木,却还是勉强的睁开了眼,眼看着轮回台里的华白殿宇,看着那里站着乐易。
“青予安再也做不得上神!燕沁也不欠你什么了!父君停手吧!”
“你们一个个都是逆子……”
帝君的声音很快就被轮回台隔绝在外。
再也不是上神了?
燕沁听不清明,在这一片下坠之中死死攥紧了青予安的衣襟:“我怎么还活着,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能给你一条命,我难道就不能给你一条命吗?”
青予安拉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那里服帖着一缕微弱的烛火,那是属于青予安作为神君的本源,如今却被一分为二,送入燕沁的心口。
青予安满意的看着燕沁脸上掠过的一抹惊异:“我带你回家。”
燕沁触碰到那微弱的烛火,感觉到里面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涌入身体。
沉沉的闭上了眼。
她再也没能见到黑暗里的正清。
她只是紧紧的怀抱青予安,怎么也不肯放手。
身体下坠、沉浮,直至跌落在地。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片翠绿的叶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些微的痒意。
燕沁撑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歪歪斜斜落在地上的匾额,还有身下有些胳人的台阶。
她强撑着身子爬起身来,环顾四周却都没看见青予安的身影。
燕沁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看见的是清华宗眼前的那条台阶,感觉到的都是清华宗温暖的阳光。
只是她丹田处空空如也,像是个破口的水桶,甚至还在往外冒水。
但好歹还活着。
只是想要借着灵力找人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她们既然回到清华山,在这方世界里,总会有相遇的一天。
燕沁又抬头看着长了青苔的匾额,眼睛微亮:“那我就等你回家。”
从此之后,清华山上多了个勤勤恳恳搭建山门的修仙者。
燕沁的丹田空空如也,自然要重新修炼。
幸得这条路她曾经走过,重新走一遍也只要多吃点苦而已。
清华宗日渐声名远扬,门徒也渐渐多了起来,突然有一日,有一仙人化光而来,直奔宗主屋内,见她丹田里灵力多了些,眼里多些泪光:“原来乐易说的没错,你当真还好好活着,亏得我还四处寻你。”
燕沁见到许志本是欣喜,只是看着窗外的白雪红梅,问:“青予安只是分了我一半的命,怕是不足以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那小子又骗你了吧,他可是以命换命保得你。”
燕沁一惊,虽然她这几年的等待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一点,但她勾连不出心口烛火,便一直不得而知。
如今得到答案,她一时哑然。
青予安又骗她!
许志负手而立,看她要落泪,当即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青予安将命给了你,乐易自知他永远也比不过青予安这般舍弃一切,只在上界隐瞒这世界的气息,助堕为凡人的青予安轮回成人。”
燕沁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那我还得再等等。”
“他也许不会有记忆。”许志为难的看着她。
“你也说了,是也许。”燕沁认真的看他。
许志叹了一口气,化光而去。
数年过去,清华宗里来了个拜师学艺的小子,一身破破烂烂,却大言不惭的只做宗主一个人的徒弟,一脚踹翻门徒,猖狂的不可一世:“除了我,还能有谁当她徒弟!”
门徒们大叫着去找宗主,宗主却笑得格外温柔,眼底冰霜化作春风,一把将那小子拎起来,骂骂咧咧的往门里走去。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这都多少年了!”
“总归是回来了么。还好你还穿着这一身红衣,让我想起还有人在等我回家。”
小子轻轻抱住燕沁的腰,贪恋心中的那一抹红。
至此之后,宗主带着唯一的徒弟突然闭关,鲜少出现在世人眼前。
几十年过去,竟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往山上爬。
女娃娃嘀嘀咕咕:“清华宗绝对不凡,书上这么说,准没错。”
“磨磨唧唧、嘀嘀咕咕,小楼你什么时候才能修的成仙大道。”男娃娃冷眼看她,却还是任劳任怨的帮她提着包袱。
女娃娃翻了个白眼:“你要不是主角,我就把你踹下去。”
“我叫云随风,才不叫什么主角。”
男娃娃怒斥了一声,却不料身边陡然掠过一道风,带着他身后的包袱朝后倒去。
“哎呀!”女娃娃赶紧回头要拉,可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手轻轻的托住了男娃娃的包袱,扶他站稳。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帮他的人声音清亮干脆。
“我叫云随风。”云随风转过身去,入目便是一身火红如枫的颜色,“多谢仙长?”
那人轻轻的笑了起来,抬手为他提着包袱,带着他往里走:“随我来。”
云随风和上官小楼赶紧跟上,只觉这红裙摆怎么看怎么好看,却未见身后一抹黑影相随。
那人带着他们来到清华宗落脚。
云随风和上官小楼赶紧跪下:“拜见师……”
两人还未跪下,便被一条黑色手臂拦了下来。
两人抬起头来,青予安的脸色黑的像是锅底,醋意满溢而出:“在这等你们自己的师父,我的师父只要我这一个!”
燕沁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人:“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了吗?你要不是我师父,不是我道侣,我何必次次都下山迎你?”青予安大步走上前去,不顾目光的将燕沁拉入怀中,“若知道他们要来抢师父,当初便不一道灵符送她们过来了。”
燕沁几乎是被他抱着往里走,可满心满眼也只有他。
“幸好你来的早几年,不然我认了他们当门徒,就不要你了。”
“你敢!”青予安将门拍上。
上官小楼和云随风对视了一眼,高兴的直蹦:“总归进了清华宗,总有办法的!”
一门之隔,燕沁却轻轻勾着青予安的脖颈,浅笑盈盈。
“小楼和随风也找回来了,算是圆满。”
“你还没把乐易逐出师门呢。”
燕沁笑出声来:“看你表现。”
青予安也跟着笑起来,俯身而下,带她融入一片温柔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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