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跑到医院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十点。

       她显然打了一夜麻将，整个人疲惫焦躁。

       一进门就破口大骂：“妈你真是没良心，我可是你亲女儿，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不就拿了点你的钱吗，你竟然报警，派出所都给我打电话了。”

       “妈，你能不能别削你那个烂苹果了，昨天为什么没去接老二，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上来就机关枪一样，对着我输出。

       我冷漠的低着头，把手里的苹果削出花来。

       “我的心是铁做的，你的心是畜牲做的。我告诉你，五十万你三天内给我，你自己生的自己养，以后你闺女你自己管，我不会再帮你照顾。”

       我替老伴掖了掖被角，头也不抬地说。

       听我这么说，女儿瞬间炸了。

       “你就只有我一个孩子，你的钱不给我给谁？我爸这是癌症，治不好的，瞎花钱干什么？”

       她见我不作声，在病房里来回走动。

       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似的。

       “我打算下半年要三胎你不知道吗？陈文家里就因为我没生出儿子，每次回去都对我吆五喝六。我爸这治疗直接死了还好说，要是半死不活地拖着，我生三胎怎么办？”

       她指着我的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到时候老大老二还要上学，老三还要伺候，再拖这个病秧子，我一辈子就毁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竟然垮着脸。

       一脸委屈的看着我。

       “妈，做人不能太自私，我爸这没什么治疗的价值，要我说不如让他夜里去马路上晃晃，说不定还能得一笔赔偿金，也算死得其所。”

       啊！忍无可忍，我将手中的热水瓶扔到她身上。

       热水很快腐蚀她的光滑的小腿。

       很快出现猩红斑点。

       如果是以前，看到她这样，我肯定要心疼的跑过去。

       先涂香油，再找医药箱。

       可如今，我只恨这热水瓶砸不死人。

       要不然，她怎么还能躲开。

       她像弹簧一样跳开，愤怒的呐喊。

       “妈，你疯了，这是开水壶。”

       “我疯了？我没疯，我是嫌我自己力气不够大，要不然怎么一热水壶没砸死你这个小畜生。”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要不把去钻车轱辘，你还是人吗？”

       “我今天不打死你，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我一边说，一边抄起病床边挂吊水的铁杆。

       挥舞着铁栏杆，把她砸得上蹿下跳，嗷嗷叫。

       等保安进来的时候，女儿已经浑身青紫，身上的裙子也被我划破一个大口子。

       伤口正呼呼啦啦往外淌着血。

       雯雯见今天说不通，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走的时候，还指着我爸的脸说：“爸，我说不通她，你总不能真想拖累我，让我不得好过吧。你要是真爱我，就不要拖累我。”

       说着三跳两不跳的逃了。

       只留下病房一片狼藉，满地碎屑。

       我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老伴的脸。

       我比谁都知道老公有多爱女儿，十多年都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只要有点钱，全进了女儿口袋。

       甚至为了女儿的幸福，在我们那个重男轻女极其严重的老家。

       咬紧牙关，一辈子不要二胎。

       可如今，就是这个心尖尖上的孩子，竟然要他去死。

       他怎么能受得了哦！

       果然，老伴眼眶猩红，眸光盈动。

       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他，竟掉了几颗金豆豆。

       可把我心疼坏了，我赶紧把他的头搂在怀里。

       心里就跟被什么东西五马分尸似的。

       疼得我浑身打哆嗦，说话都开始哽咽难受。

       老公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强硬了一辈子的男人，人生突遭大变。

       终于没忍住，在我怀里痛哭出声。

       我搂着他，床外烈日骄阳，我跟他却觉得通体冰冷。

       人生怎么会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