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檸，我們不治了好不好？”

       這是三年來經歷了無數次休克搶救回來的媽媽，對司檸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媽，我有錢，我可以讓您接受更好的治療，我求求您，答應我，不要放棄好不好？”司檸坐在床邊，看著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泣不成聲。

       床上的女人仰面朝天的躺著，瘦弱的身軀僵直無助，呼吸微弱而艱難，毫無血色的蒼白的臉上透出一股清灰之色，面部神情萎靡，兩眼滿是淒楚。

       “媽不想成為你的拖累，多活三年，媽已經知足了。”女人顫顫巍巍的手覆在司檸的手背上，聲音微弱卻滿是疼愛，“這病治不好了，讓我安心的去吧，阿檸是大姑娘了，媽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的。”

       司檸反握住媽媽冰涼的手，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只是不停的搖頭，“媽不在，阿檸就沒有家了。”

       她從記事起就在孤兒院，是這對養父母給了她一個家，給了她從未有過的親情，就當她自私好了，自私的想讓她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讓她不至于清貧了半輩子，還沒有享到一點福，就這麼滿是遺憾的走了。

       “我的阿檸已經盡力了，媽都知道的。”

       媽媽兩只深陷的眼楮緩緩流下兩行淚，紙一樣慘白的臉龐明明消瘦不堪，在面對司檸的時候卻總是笑著的。

       楊若喬趕來的時候，司檸正站在窗口看著病房里面，眼楮睜大，目光渙散，兩手虛虛的捂住自己的臉，顫抖的張開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而病房里面的女人又進入了新一輪的搶救。

       “阿檸……我在，阿檸……”

       “喬喬，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自私的想傾盡一切留下媽媽，哪怕她在一次一次的搶救中這麼痛苦，她只是想貪婪的讓媽媽活著，哪怕是這樣活著。

       “阿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楊若喬把司檸攬進懷里，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向來都明媚如花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憔悴成這樣，本就沒有幾兩肉的腰身更加縴細，巴掌大的小臉像是沒了血色，整個人孱弱的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了一般。

       司檸搖頭，“喬喬，我的人生只能這樣了。”

       她沒有告訴許奕寒，也沒有告訴楊若喬，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得了腦癌，生命只剩下最後的五個月。

       她不想治療，不想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渾身插滿管子痛苦的死去，但她卻用同樣的方式，把媽媽強留在自己身邊。

       她想，再堅持最後五個月吧，到時候，她跟媽媽一起走了也好。

       黃泉的這一遭有媽媽在身邊陪著，大抵是不會孤單的。

       晚上司檸沒有回江邊別墅，就算許奕寒把別墅已經轉到她名下，她也不願意回去，那里到處都有他們曾經相處的影子，沙發，浴室，陽台，每一個地方都有他們做過的痕跡。

       有時候司檸也在想，每每在許奕寒情動的時候，他腦子里想的，到底是在身下迎合她的司檸，還是遠在海外的秦意。

       “冰箱里只有啤酒了，我點了點燒烤，將就吃一點。”

       楊若喬拿著外賣和一打啤酒爬到平方的樓頂，兩個姑娘就這麼坐在小板凳上，倚著劣質的木質椅子，一口啤酒一口燒烤，互相訴說著心事。

       “我懷孕了。”楊若喬說，她紅著眼楮，指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陳一讓我把孩子打掉，我不想，但是也沒有辦法。”

       “A市多繁華啊，到處燈紅酒綠，我十六歲輟學出來打工，十年了，我還是擠在這個出租屋里面，存款連六位數都沒有，我拿什麼養這個孩子？”

       她苦笑著，白淨又縴瘦的手繾綣的撫摸著小腹，“我們甚至連結婚的錢都沒有。”

       司檸看著楊若喬的小腹，端著酒杯，仰頭把冰涼的啤酒一飲而盡，擦了把眼淚，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這里面是我的積蓄，你拿著，密碼是我的生日，跟陳一結婚，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好好生活。”

       “算了吧。”楊若喬擺擺手，“你的錢還要留著給阿姨治病，這三年來，阿姨在醫院的手術費用，住院費，醫藥費也不是一比小數目，你現在不過也是個十八線的小明星，賺點錢也不容易。”

       司檸強硬的把銀行卡塞給她，眼楮通紅，拼了命的扯起嘴唇，“我不缺錢，喬喬，我把自己賣了，可值錢了。”

       “什麼？”

       風一吹，楊若喬的酒徹底醒了，她瞪大了眼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听到的。

       司檸張開手掌，沖楊若喬比了個五，“五年，五個億，喬喬，我是不是很值錢。”

       她說完，嘿嘿一聲，眼淚卻掉了下來。

       “三個億，我留在了醫院，讓她們給我媽最好的環境最好的藥物最好的治療，這個卡里，還有兩個億，足夠讓你跟陳一，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在A世好好生活了。”她怕楊若喬听出端倪，末了又趕緊補了一句，“這錢可不是白給你的，以後孩子生下來了，我得做干媽。”

       司檸雖然笑著，但是眼眶卻通紅，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看著這樣的司檸，楊若喬心里都明白，沒有問太多，而是一把把司檸按進懷里，在眼淚掉下來的一瞬間，呢喃了聲，“傻子！你是無價的！”

       “我賣了自己五年，可今年才第三年，他就不要我了。”

       “喬喬，他不要我了……”

       明明只是為了媽媽掙醫藥費，明明以為只是逢場作戲的金主和情人之間的關系，可是怎麼就……把心丟了呢？

       ——

       次日，司檸把自己收拾整齊，去了星娛集團，敲響了經紀人樊姐辦公室的門。

       “呦，稀客啊，您老人家怎麼舍得賞臉到我這里來了？”樊姐見她過來，堪堪的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熱的說。

       早就習慣了樊姐這個態度，司檸關上門，微笑著走過去。

       “我今天來找您，是想問問最近有沒有什麼通告，我能爭取一下的。”

       砰——

       是文件被狠狠摔在桌子上的聲音。

       樊姐指著司檸的鼻子，大聲斥責，“你還知道找我來要通告？你簽到公司三年了吧？我給你爭取過多少好資源？你不是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方便，怎麼著，是背後的金主不要你了，你就夾著尾巴到我這里來舔東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