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水喝了然后去洗澡，浴室柜子最上格有新的浴袍。”

       “好，谢谢陆医生。”

       “宋锦阳。”陆亭山面色忽然冷沉下来。

       宋锦阳脊背不自觉挺直：“怎……怎么了？”

       “林阿姨今天跟我打电话，说如果你不听话，可以直接揍。”

       宋锦阳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可是，我听话了啊。”

       男孩眼睛圆圆的，瞳孔很黑，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光。

       陆亭山眸子闪了下，避开男孩视线：“你听话了吗？”

       “听了啊。”宋锦阳慢慢垂下眼睛道。

       “抬头看着我。”

       “不想看。”宋锦阳心虚。

       “抬头。”

       宋锦阳慢慢抬头，视线和男人黑沉的眸子对上时，强撑起来的气势慢慢泄了劲儿，轻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了。”

       “不该跟你顶嘴，不该撒谎。”

       “那你觉得我该揍你吗？”

       “不该。”宋锦阳抬起眼睛，认真道，“陆医生，你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吧，吃软不吃硬，我是顺毛驴，犯错了，只能别人哄着来，哄着我才能改，你要跟我来硬的，不行。”

       陆亭山额角抽了抽：“意思是你犯浑我还得哄着你，是吗？”

       “是的。”宋锦阳郑重地点头。

       陆亭山有一瞬间想扒开宋锦阳的脸皮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皮做的，怎么能如此之厚，宋锦阳被他盯的心底直发毛，不敢再跟他对视，胡乱找个理由道：“我先去洗澡了，一会儿聊。”

       说完，逃命似的躲进浴室。

       宋锦阳站在花洒下冲澡时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细细地数今天犯下的错。

       做手术时跑神了。

       在接了陆亭山电话后，跟他撒了无数个谎。

       忤逆他，挑衅他，还说他查岗。

       我的天，宋锦阳捂住脸，他真是吃了小熊维尼的胆了，他今天是怎么了，是忘记陆亭山这个人有多淡薄，有多冷血了吗，他怎么能撒了欢似的直面跟他硬刚呢。

       脑子啊，脑子啊。

       宋锦阳刻意在浴室里多磨蹭了一会儿，他以为洗完澡陆亭山肯定就回去睡觉了，可没想到，一进客厅，男人还坐在沙发上呢，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凝神翻看。

       都那么厉害了还那么用功，这是真要成神啊。

       宋锦阳一边在心底小声吐槽，一边悄没声地慢慢移动上楼，他想趁陆亭山不注意，随便找个房间睡下。

       “宋锦阳。”男人沉稳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

       宋锦阳心沉下去，这什么人啊，背后长眼睛了吗？

       宋锦阳只得带着笑走过去，像个小学生似的在陆亭山面前站好：“陆医生。”

       陆亭山抬起头，看着宽大的浴袍松松垮垮地穿在宋锦阳山上，眉一下皱起来，无法忍受地道：“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

       宋锦阳有些懵，低头看了下浴袍：“我穿好了啊。”

       “带子，系歪了。”

       “没歪啊。”说着，宋锦阳动手扯了扯。

       陆亭山长长吐口气，忍了会儿，还是受不了，揽过男孩腰把人拉近想帮他系一下，宋锦阳没想到陆亭山会忽然拽他，始料未及地向前倒去。

       “啊！”

       宋锦阳栽倒在陆亭山身上。

       好死不死，啪的一声，客厅灯忽然全灭了。

       周围一瞬间陷入黑暗。

       “咋回事！”宋锦阳猛然喊起来，“咋黑了，开灯啊！”

       宋锦阳六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吵架疏忽，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停车场一整天，自此留下阴影，有了幽闭空间黑暗恐惧症的毛病，他无法接受房间一点亮光都没有。

       “陆亭山！”男孩吓得声音都开始发颤，“怎么回事儿，你那么大别墅特么没个应急灯吗！”

       陆亭山察觉出男孩身体的颤栗，他跟宋锦阳在一个大院一块生活了十几年，自然也是知道他有黑暗恐惧症这个毛病，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了，紧紧揽住男孩腰肢把人抱紧道：“别怕，我在这儿呢。”

       “你在这儿管什么用啊。”宋锦阳情绪还是失控，“我要灯，我要灯！”

       “宋锦阳。”陆亭山把男孩脑袋压在自己肩膀上，“冷静。”

       “我害怕。”

       “我在这儿呢。”

       “陆亭山，你开灯。”

       “抱住我。”

       “我害怕。”男孩声音已经带上些哽咽。

       陆亭山拽住男孩胳膊放在自己腰间，轻声道：“乖，你抱住我，我现在站起来，去开应急灯。”

       宋锦阳微微发颤，抬起胳膊环抱住男人腰，陆亭山扶着男孩肩膀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挪到客厅角落的应急灯开关处。

       “啪。”

       应急灯打开。

       客厅重新恢复明亮。

       “好了。”陆亭山轻拍了下男孩肩膀，“亮了。”

       宋锦阳紧绷住的肌肉慢慢放松，睁开眼睛。

       俩人还是拥抱的姿势，宋锦阳比陆亭山低了一头，脸靠在男人胸膛处。

       宋锦阳恢复理智，脸慢慢烧起来，察觉到此时状况有多尴尬后，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低下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陆亭山嗯了声：“我知道。”

       空气陷入静默。

       宋锦阳尴尬到脚趾快抠出三室一厅了，“这，这咋回事啊。”他摸着脖子找话题道，“咋还会忽然停电啊。”

       “昨天暴雨路边有电缆被水浸毁，可能在抢修电缆。”陆亭山解释道。

       “……哦。”

       “擦一下。”男人忽然递过来一块方巾。

       “什么？”宋锦阳一时有些懵。

       “眼泪。”

       宋锦阳脸哄得一下烧起来，结巴着道：“什……什么眼泪，你哭了啊？”

       “是你哭了。”

       “我没哭！”

       陆亭山看着男孩哭的发红的眼尾，无奈笑了下：“好，你没哭，擦擦脸上的水行吗？”

       “嗯。”

       “我能去睡了吗？”男孩声音因为哭过嗡里翁气的。

       陆亭山眸子微闪了下：“去吧，左手边第一间房，收拾过的。”

       宋锦阳转身往房间走去。

       陆亭山看着男孩单薄的背影忽地开口：“宋锦阳。”

       “嗯？”宋锦阳转过头。

       陆亭山看着男孩哭的有些微微发红的脸，声音微哑：“不会害怕吧？”

       宋锦阳迟疑了会儿问：“房间有应急灯吧。”

       “嗯。”

       “有灯就不害怕。”

       “嗯，去睡吧。”

       一夜无梦，宋锦阳睡得异常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