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小树被一闪一闪的小灯泡装点，好像一颗颗小星星在黑暗里闪耀，比钻石还要璀璨。但要知道，到了白天，繁华褪尽。没了黑暗的遮蔽，它们的丑陋与平凡会在太阳光下暴露无遗。

       人性也一样。

       漫无目的地在酒吧门口的步行街上走着，冷冷的风吹得我浑身凉薄。身上还有未退的肿胀，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要更清醒。之前一直以为裴修明对我还算不错，给了钱，人又长得帅，心甘情愿地在他身下。但他的霸道专制、冷漠无情，却一次次地叫我认清现实。

       他就像一个别有用心的刽子手，让我脱光了站在台子上，接受众人审视的眼光。而他并不知道，这种眼光比刀剑还要凌厉，比让我直接去死还要屈辱。

       我浑浑噩噩地坐上了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不一会，就到了公司宿舍。

       毛欣早早地睡了，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小小的客厅。周遭，寂静的可怕。

       点开灯，一下子冲进了浴室。黑色的长裙落下，我背对着盥洗台，回过头，看到了自己背上大面积的伤痕。稍微碰一下，剥皮拆骨地疼。

       随便冲洗了一下，狼狈地钻进卧室，躲在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想到了裴修明，心里很烦躁。

       第二天下班后我早早地去买菜，在宿舍做饭。

       毛欣这样的宅女，素来靠快餐为生。她打开门，惊讶地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笑眯眯地问：“有客人来吗？带我一个？”

       “特意给你准备的。”我连忙擦干净了手去端米饭，故作平淡地说：“上次我妈在医院，谢谢你。”

       毛欣没说什么，而是吃了一口糖醋排骨赞美一声“好吃爆了！”，逗得我很开心。

       “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我拍拍胸脯，一副义不容辞的气势。

       她点了点头，忽然不怀好意地瞟了我一眼：“可别拍了，知道你胸大。”

       我一愣，害臊的不行。

       总之和毛欣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开心。她就像是一个调味剂，让我的生活少了一些苦涩与无奈。

       接下来的好几天，裴修明如约未曾找我。我甚至都觉得自己已在他的世界消失干净，而那几日的荼糜放浪，不过是春梦一场。

       这周上班的时候，我都很忐忑，生怕王总把我喊过去，直接让我走人。

       可能这两天王总也很忙，只顾着开这个会那个会，准备年中绩效考核的事情，没空搭理我。

       到了周末，我买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品和一些吃的，决心回家看看。

       拧开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客厅里的东西碎的碎，歪的歪。厨房里的锅碗凌乱的躺着，地面上是满地的瓷片。

       耳边，传来母亲轻微的鼾声，窸窸窣窣细碎的声音。

       走进几步，看到靠近房门的餐桌上放着一只不锈钢的饭盆，里面盛着半碗白米和几粒咸菜。

       就算屏住呼吸，我的眼泪，还是遏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夏伟才拿了那十万块又如何，杯水车薪而已。他一定又回来要钱了，要不到钱，就打了我妈。

       贫穷！不孝！懦弱！一无是处！

       是的，我被现实狠狠地甩了几个清脆的耳光！此刻，我甚至觉得，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和骄傲，简直分文不值！

       我不敢进房间去看我妈，只好一声不吭地将桌子收了，又将厨房打扫了一下，开始洗菜做饭。

       “小洁，你怎么回来了？”妈妈扶着门框，自问自答：“哦，今天礼拜六。”

       我背对着她，尽量放缓了语速，不让她听到我的哽咽声。

       “今天我休息，在公司也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你。妈，钱没了可以再赚，你可一定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啊。”

       妈妈肿胀着眼睛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垂着头说：“小洁，妈对不起你。”

       我擦干净手扶着我妈在椅子上坐下：“没什么对不起的。妈，你将我养大不容易。现在你年纪大了，换我来养你。”

       妈妈看我这么懂事，心情好了很多。“妈妈还年轻，还能再干几年。小洁啊，妈妈就是不放心你，你现在在嘉禾地产，工作还顺利吗？”

       我扬起微笑，告诉她：“还行吧，提前转正了。”

       虽然这转正的原因不太光彩，好歹算是这个月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妈妈一听是这样，欣慰地笑了：“那就好，我家小洁争气。”

       妈妈能笑，是因为她心里有我，遇到夏伟才这样的男人，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吧。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听我妈说，夏伟才自那天离了医院，就一直没回来。直到今天早上，忽然冲进家里，气势汹汹地逼着我妈打电话给我，问我要钱。我妈当然不肯，两个人发生了争执，夏伟才又打了她。

       妈妈说这一切的时候，音调很平淡。

       而我的心却好像是被利爪揪着，疼得要命。我又急又气，却又恨自己没办法解决问题。

       “妈，你跟我一起到宿舍住吧。”我握着她是手，满脸的期盼。

       “傻孩子，夏伟才找到你们公司去，岂不是更麻烦？对你影响不好。你现在正年轻，是发展的好时候，妈妈不能拖累你。”

       我不懂为什么过了这些年，我妈还是愿意护着夏伟才，难道她还没被伤透心吗？我好恨她的懦弱，好恨她的善良，好恨她的委曲求全。

       当时我并不知道，妈妈也有她的苦衷。

       回公司宿舍的路上，忽然有几个男人拦住了我的去路，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穿着黑T恤的大个子晃着身子，趾高气扬地问我：“你是夏伟才的女儿吧？夏伟才欠了我们水哥一百多万，结的息只够撑到这个月，他现在跑路了，我们只好来找你。”

       我惊恐地退了几步，发现背后也是人：“你们干什么？”

       “别误会，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乖乖还钱，一切好说。”

       “这么多钱，我怎么可能还得起？”我吓得腿软，连连倒退：“要钱你们找夏伟才去，去法院起诉，该怎么样怎么样！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再过来我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