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夢葉也跟著過去看熱鬧，見朵姬將整個箱子的衣服都拿出來，一套一套地挑，甦夢葉不禁暗自搖頭。這位五小姐的日子過得極其寒酸，朵姬根本就不需要挑，幾乎每一件都是舊舊的，有的還不合身，應該是那幾位小姐淘汰下來的。料子也用的是下等料子，有的甚至連王府里的下人都比不上。

       朵姬一面挑，一面傷心，眼看著又要哭了。甦夢葉十分不耐煩，正好這個時候朵姬翻出來一件算是比較新的大紅色的衣服，甦夢葉一下子拿了過來︰“這件衣服為什麼這麼新？”

       朵姬抽抽噎噎地說道︰“這是去年年下做過年衣服的時候，三小姐說不好看，不要了的。側王妃就把它賞給了小姐。”

       原來是別人不要的！

       甦夢葉輕輕地撫摸著衣服上精美的花紋，冷笑道︰“我瞧著這里頭就這衣服是最新的，那麼明天我就穿這個好了。”

       朵姬連忙搖頭︰“小姐，穿這個可不行啊，現在都是春天了，該換上小夾襖了。再過幾天，天氣熱了，連小夾襖都穿不住了。這件衣服雖然是很新，料子也都是上乘的料子，但是小姐穿著並不怎麼合身，再說了，這是過年穿的棉襖，小姐這會兒穿出去好像不大好吧？”

       甦夢葉冷笑道︰“你不要管了，明天穿這個就是了。”

       到了第二日，甦夢葉果然穿著這件大紅色的棉襖，一早就起床，練過功夫之後，就任由朵姬梳洗了，用過一頓並不怎麼好的早膳，就安心地坐在桌子前等人來喊她去上課。

       “朵姬，這幾日你有沒有看到什麼紙條？”

       好像已經兩天沒有收到御輕寒的消息了，甦夢葉不禁心頭有些不安。

       朵姬搖搖頭，很奇怪地看著自家小姐︰“沒有啊。小姐，你怎麼了？”

       甦夢葉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在心底輕輕地嘲笑了自己幾句，就搖搖頭，安心冥想去了。

       不一會兒，檀香過來，低眉順眼地給甦夢葉請了安︰“五小姐，王爺讓奴婢過來領著小姐去學堂。”

       甦夢葉仍舊吩咐朵姬給檀香抓了幾枚銅錢，還拉著檀香的手笑道︰“檀香，你不要嫌棄錢少，你大概不知道我的情況，我這里一向是沒有什麼月例的，你將就著，拿去買點點心吃吧。”

       檀香十分感激，側王妃治家嚴厲，下人們除了月例銀子之外，打賞什麼的都很少見。外院那些跟著王爺經常出去的人倒是有機會得到賞錢，她們這種在里頭伺候的丫頭片子可是一枚大錢都看不到。

       雖然五小姐給的賞錢是少了一些，但畢竟聊勝于無，對于檀香來說，仍舊是一份意外的收獲了。

       檀香對甦夢葉的態度更加恭敬了一些，自然也就願意提點甦夢葉︰“五小姐，如今天氣已經回暖，五小姐穿這樣的棉襖去上課，怕是要熱著了吧？”

       一面又吩咐朵姬︰“去開了箱籠，趁現在時間來來得及，趕緊給五小姐再挑一身衣服來。”

       朵姬抬眼打量甦夢葉，見甦夢葉輕輕地點了點頭，才去開了箱籠。檀香嫌棄朵姬的手腳慢，親自上前和朵姬一起挑，可當看到那些衣服的時候，檀香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這哪里是一個大家小姐該穿的衣服，這些衣服還沒有她一個丫頭身上穿的好！

       檀香忽然就能夠明白為什麼甦夢葉要穿著一件厚厚的大棉襖了，定是五小姐第一次去學堂，想要在眾人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所以才穿了一件最好的衣服。

       檀香嘆了一口氣，擺擺手，對朵姬說道︰“算了，你別找了，五小姐這身衣裳我看就很好。五小姐的書包你準備好了嗎？記得給五小姐帶點點心，要是肚子餓了還可以墊墊。”

       說完，檀香又怕朵姬什麼都準備不周全，動手掀了食盒，見里頭不過粗粗的幾塊點心，臉色又不好看了。

       戲已經做夠了，甦夢葉就上來挽著檀香的胳膊，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說道︰“好了，時間都快來不及了。檀香，我們走吧。我是第一次去學堂，要是遲到了，可就不好了。”

       檀香輕輕點點頭，心里卻決定回去之後要找機會跟王爺說一聲，五小姐過的日子也太可憐了一些。

       甦家給小姐們請的先生有兩位，一位是男先生，姓吳，除了教授小姐們文課以外，還會一手古琴和吹簫，有小姐們想學習的，也可以跟吳先生學習古琴和吹簫。還有一位女先生，姓劉，一般是在午後上課，教授小姐們女紅和繪畫。

       學堂也設在了後院，就在三秋堂。可離甦夢葉住的小院子有好長的距離。

       甦夢葉跟著檀香繞來繞去，終于到了三秋堂，吳先生已經在屋子里面了，甦夢　、甦夢語和甦夢月卻都沒有來。

       吳先生是認識檀香的，畢竟是在攝政王書房伺候的人，他去書房向甦嵐秋報告過幾位小姐的學習情況，也就認識檀香了，知道檀香是攝政王身邊比較得用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又見到檀香領著一個絕色傾城的姑娘，這姑娘一身傲氣，看著就不是尋常百姓家的人，可這一身不合時宜的棉襖卻讓吳先生皺了皺眉頭。

       吳先生畢竟是當世大儒，十分有修養，即使對此有疑問，也禮貌地沒有詢問。

       檀香將甦夢葉領到吳先生面前，十分恭敬地吳先生福了福身子，笑道︰“吳先生，這位是我們府上的五小姐，王爺吩咐下來，從今日起，五小姐就跟著其他幾位小姐一起，跟著先生讀書寫字了。”

       吳先生眉頭皺得更加緊了，這位居然就是王府的五小姐，听說五小姐是個傻子，一會兒上課的時候但願她不要鬧騰。一個傻子想來也學不會什麼東西，干脆就隨便教點，敷衍一下就是了。

       檀香又吩咐了幾句，見甦夢葉十分乖巧的樣子，就放心地離開了。

       一會兒工夫，甦夢　幾個都來了。甦夢　和甦夢語在面上還是十分友好的姐妹，兩個人手挽手笑嘻嘻地進了屋子，一眼看到甦夢葉端坐在靠窗的書桌前，甦夢　倒沒有什麼，甦夢語的臉色卻一下子變了。

       “喲，這不是那個傻子嗎？她怎麼過來了？”

       甦夢語對甦夢葉已經恨到骨子里去了。要不是甦夢葉，她怎麼會嫁給尚書府的那個癱子！傻子和癱子，才是天生一對，她是京城遠近聞名的才女，她才不要嫁給一個癱子！

       “好了，趕緊都坐好。”吳先生咳嗽了幾聲，十分嚴厲地對甦夢語說道。

       甦夢語還是有些害怕這個吳先生的。吳先生是當世大儒，屈尊到王府來教授幾位女學生，實在是看在甦嵐秋為國爭光的份上。這位老爺子是連側王妃的面子都不給的，更是每隔五日就要到青松里去跟甦嵐秋告狀。甦夢語有好幾次都被吳先生給告到甦嵐秋面前去了，因此，即使再怎麼恨甦夢葉，甦夢語也不敢再放肆了。

       幾個人默默地坐好了，甦夢　和甦夢語姐妹倆佔了中間的兩張桌子，甦夢月就佔了靠南面的窗戶下的一張桌子，幾個人都拿出了書本，只有甦夢葉的桌子上干干淨淨的。

       吳先生嘆了一口氣，抽出一本千字文放在了甦夢葉的桌子上，輕聲教了甦夢葉幾段書，又轉身給甦夢　幾人上課，順便抽查了幾人的功課，等甦夢　幾人都背完了書，吳先生才晃蕩到甦夢葉身邊。

       “五小姐，這些字你都認得了嗎？”

       甦夢葉點點頭，合上了書本，站起身，清脆婉轉的聲音就像是黃鶯唱歌一般，將方才吳先生教授的一段千字文清清楚楚地背了出來。

       吳先生驚訝地睜大了眼楮，他教過那麼多學生，有好幾位還是狀元郎，卻沒有一個像甦夢葉這般，才听過一遍，就將這幾段文都完整地背了下來。

       “五小姐，你知道這段話是什麼意思嗎？”

       甦夢葉沉吟一會兒，她在前世也學過古文，並沒有什麼難處，略微想了想，就把意思都說了出來。

       這下子，吳先生更加驚訝了，就連一直注意這邊的動靜想要看甦夢葉笑話的甦夢　等人也都驚住了。這真的是那個曾經痴傻的甦夢葉嗎？

       吳先生沒有想到第一天來上課，大字不識的甦夢葉就給了他這樣大的驚喜。

       他忙在白紙上將方才甦夢葉背的那段書寫了下來，用的是簪花小楷的字體︰“五小姐，你就照著我的字體去臨摹。”又指點了甦夢葉一番握筆的姿勢，就又給甦夢　等人上課了。

       甦夢葉在前世寫的一手十分好看的草書和隸書，對簪花小楷的確是不熟悉。但畢竟還是有功底的，臨摹了幾遍，就很是像模像樣了。

       等到一堂課下來，吳先生簡直就是要將甦夢葉當成一個寶貝疙瘩了。吳先生此前是有一些避世的心理的，教幾個女學生也不過是為了養家糊口，可見到了甦夢葉，吳先生竟然想要好好地培養甦夢葉了。

       一下課，吳先生就讓幾位女學生先休息一下，自己匆匆忙忙地往前院的青松里走去，他一定要盡快將這個消息告訴王爺，讓王爺好好地重視一下五小姐，瞧瞧五小姐今天穿的什麼衣服！

       吳先生一走，甦夢語第一個跳到了甦夢葉的身邊，扯著甦夢葉的棉襖，冷笑道︰“喲，這不是我不要了的衣服嗎？小傻子，你還真的不要臉，就這麼大搖大擺地穿在了身上。”

       甦夢葉挑了挑眉頭，她可以只動一個手指頭，就讓甦夢語為她今天方才所說的話付出代價，可今天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一定要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三姐姐，你不要扯我的衣服了，萬一弄壞了怎麼辦？”

       “我管你呢！你給我脫下來！這明明是母妃吩咐針線上的人給我做的！”

       甦夢語好不講理地撕扯著甦夢葉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