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九节
作者:老马刘炳      更新:2020-11-26 11:52      字数:3291
       马上要过年了,二妮一家人飞了回来,人人都有小礼物,说是大家辛苦了。紧接着去老年病医院看她的宝贝爹,而且每天都去。据说他爹看着天天送来的好吃好喝的东西,手一松绑就乐的手舞足蹈起来,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二妮要把他爹接回家,说过年应该团聚。四妮也说在医院绑着受罪。老婆和三妮心里不同意接回家,因为心有余悸还没有消散,再把家闹个天翻地覆咋办。但是如果表示不同意,岂不显得她们俩不孝。而且住院费的一半是二妮出的,因此不好说啥。丈母娘态度也暧昧。我分析不想让老丈人回来是她的本意,但老丈人除了痛风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病,每月从工资卡上支去不少钱送给医院也心疼。既然你们妮子们要接回来,那你们就伺候吧。于是妮子们把她爹这尊神请回了家。

       老丈人回到家以后,妮子们又开始排班,老婆和二妮一人一天白班,三妮四妮一人一天夜班。接下来几天老婆带回来的信息是:二妮天天来伺候她的爹,老婆值班的那天她也凑过来。老丈人喜欢甜食和饮料,二妮成盒地往家买。镇静药也不让吃了,说是长期吃也不好。手也不绑了,说是受罪,应该垫“尿不湿”。老丈人觉得不舒服用手扯尿不湿,二妮哄着:“你要扯掉就不给你好吃的东西!”才把老丈人唬住。二妮对他爹可以说无微不至,有时候还给喂饭。二妮从小跟他爹在一起,关系比较亲,跟丈母娘比较生熟。老话说:“越走越近,越疏越远。”这是人之常情,也可以理解。

       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老丈人又开始在床上折腾。“尿不湿”根本穿不住,一穿他就用手扯掉,好吃好喝的东西仍然嚷着要,但作为要挟的武器已经失效。喝的多尿的就多,叮咛想撒尿时吭气,实际情况是说撒尿时把他扶在坐便椅上挤出一点,可能是前列腺炎作怪。回到床上尿了一大滩,整天换洗来不及,暖气上烤的都是他的尿片子。更可气的是老丈人爱吃肉,爱吃甜食,二妮随心所欲的让他吃。有时候几天不拉,难受的整天哼哼唧唧在床上折腾。老婆戴上塑料手套抠,或用开塞露,拉的屎又臭又硬。二妮才不干这事,给老丈人吃些泄药,却一泻千里地拉在床上。二妮哪里经过这场面,一下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收拾,只有老婆来收拾残局。房间里又臭又臊,冬天又不能开窗户放味,只能忍着。二妮渐渐地没了耐心,经常训斥老丈人,不给他喝饮料。老丈人就声嘶力竭的喊:“渴死了!渴死了!……”二妮在他的屁股打了两巴掌,老丈人说:“哪有丫头打老子的!” 二妮说:“你经常犯错误我不打你吗?”老丈人又说:“毛主席还犯错误呢!好!好!该打!……”老婆和二妮哭笑不得。

       老丈人白天睡觉,只要眼睛一睁就要吃要喝要拉要尿,二妮开始怨声载道。只有在她值班的那天才来,再也没有那么积极主动了。三妮给老婆诉说晚上值夜班睡不好,白天头晕,工作丢三落四的,领导已经批评几次了,想休息几天。老婆只好安排二妮值夜班,让小五子顶替二妮白班的位置,刚好小五子这一段时间上夜班。小五子早晨回到家,倒头便睡,任凭老丈人喊吃喊喝喊拉喊尿一概听不见,任凭老丈人泡在尿里一概看不见。喊的实在没了王法,丈母娘心疼儿子,用拐棍捣几下,臭骂一顿,老丈人老实一阵。小五子自有他的办法,一天吃三顿饭时给些水喝,其他时间任凭他爸喊破天,要吃要喝没有。他的观点是吃的多就拉的多,喝的多就尿的多。

       二妮值了几天夜班就受不了了,叫苦连天给老婆告状,晚上根本睡不成觉。二妮开始睡在沙发上,老丈人前半夜根本不睡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一会床板咯吱咯吱,一会咳嗽喘气,一会哼哼唧唧,一会喊要撒尿,一会挣扎地爬起来去冰箱找吃的东西,一会从床上掉下来……一晚上不停地发出各种声响。二妮忍无可忍了,就去和丈母娘睡在一张床上,把房关上。老丈人急了,大喊大叫起来,说关了门他害怕。丈母娘气急了,爬起来用拐棍打。老丈人就喊:“救命啊!打死人了!”丈母娘就住手了。半夜三更的影响不好,只要一关房门老丈人就喊,气的牙根痒痒也没办法。二妮曾经说过把老丈人的手绑起来,然后把嘴塞上,又下不了手,只好不关房门。等到天快亮了老丈人闹困了睡着了,二妮才能睡一会。二妮说最近血压高,不能值夜班,没办法老婆又去值夜班。

       丈母娘不愿意整天看着老丈人的令人厌恶的嘴脸,而且家里被老丈人搅的没了样子,还能待人吗。不做饭的时候就出去散心,结果又滑倒了,右手腕本能地一撑地,骨裂纹,去医院打了石膏。丈母娘饭是做不成了,好在丈母娘刚强,不让别人特别照顾。二妮数落丈母娘不该冰天雪地地往外跑,背后给老婆说是打她爹的报应。

       听到老丈人的这些奇闻异事,我又恨又有些疑惑,恨的是老丈人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这样的男人打死也活该。既然能爬起来找吃喝,为什么不能自己拉撒,害得一家人苦不堪言,先哲曰:“老而不死是为贼!”丈母娘说他是故意的。幸亏老婆退休了,二妮内退了,可是其他人还要上班。现在竞争压力又大,子女们都活的不容易,这个老东西一点不为儿女着想。梁山好汉的影子一点都看不见,让我心里只有厌恶,他以后再也别想吃我做的可口饭菜,一口都别想!多少年来竟然伺候了这么个老丈人,后悔死了!疑惑的是老丈人有两个软肋,一是害怕吃不上喝不上,二是害怕没人伺候他。身体上强烈的依赖别人这我是知道的,可是心理上依赖别人这是怎么回事?害怕孤独?是不是老丈人脑子真的吓出了问题了?是不是有时糊涂,有时清楚。或者脑子部分位置出了问题,可是说话逻辑清楚又怎么解释?这比我研究的铁疙瘩复杂多了,倒是把我脑子搞糊涂了。

       一家人精疲力竭地总算过完了倒霉的年,二妮一家人也准备赶快飞走,二妮说气的头疼。妮子们电话中议论着这一下二妮领教了她的宝贝爹的厉害,过去经常电话里询问弟弟妹妹们是否经常去看老爸,然后就开始旁敲侧击做指示,提要求。真是财大气粗腰杆硬,弟弟妹妹们不服气,有本事回来一块伺候,费用均摊。

       一天二妮来我家吃了一顿告别宴。二妮走了以后我对老婆说:“二妮脸有凶相。”老婆疑惑地问:“凶相,什么凶相?”看样子老婆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解释说:“不是凶恶的凶,是凶多吉少的凶。”老婆讽刺我:“那不是一个字吗,又在装半仙!何以见得?”其实我也拿不准,故作高深的说:“天机不可泄。”老婆朝我嗤之以鼻不理我了。

       过了几天老婆进了家门,鞋还没有脱掉就数落我:“你这张乌鸦嘴!二妮中风了,嘴巴歪了,正在住院治疗!”我也大惊失色:“啊!真的吗?”老婆继续数落道:“都是你念的丧经!……”我赶快解释所谓天机:“怎么赖在我头上,二妮脸色霉暗,嘴唇青紫,我以前查病的时候看过中医书,一副气滞血瘀状态。这都是你爸的罪过,二妮连气带累岂能不犯病,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老婆才若有所思地说:“哦,好像有道理。”接下来家里更乱了,二妮不但指望不上了,而且还得让人照顾。二女婿先飞回去了,公司还有一大滩事呢,留下儿子明明照顾。嘴巴歪在中风里面是最轻的一种,二妮可是不得了了,整天也是要死要活的。我活不成了,我要死了,嘴歪了怎么见人,我要瘫了我就跳楼……我听着可笑,瘫了怎么跳楼,其实哪有那么严重。老丈人曾经嘴巴也歪过,院子里一个人在耳朵后面放了些血慢慢地就好了,至于有什么科学道理我一直没想明白。

       接下来大家才发现二妮跟他爸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也是个难伺候的主。嫌医院的饭难吃,早晨牛奶面包,中午让四妮在饭馆买着吃,晚饭妮子们在丈母娘家做好了,让明明去送。还希望天天有人去看望她,关心她,陪她聊天,一副奶奶做派,大家背后叫她“二奶奶”。家里面已经有了一个难伺候的“爷爷”,又出现了一个难伺候的“奶奶”,真是雪上加霜。老婆对明明说:“你可要有思想准备,你妈将来跟你姥爷一样难伺候。”明明说:“没关系,我把她往养老院一扔就行了!”大家都怪二妮当初不该告诉他爸一个肾有些萎缩,结果惹出了天大的麻烦。也不该执意把她爸从老年病医院接回来,结果闹了个人仰马翻。我跟老婆开玩笑:“你看看遗传不得了,你该不是一路货色吧?”老婆说:“不会的。”我说:“哼!难说!”二妮的歪嘴渐渐正了一些,加上明明的寒假就要到期了,母子俩赶紧逃回了南京,继续扎针治疗。邻居们胡说八道起来,说二妮是被她爸吓得躲走了。二奶奶通过这次历险,醒悟多了,不再指手划脚了,知道她的宝贝爸是个什么货色。经常打电话说:“你们真是不容易,太辛苦了,还是请个保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