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二节
作者:老马刘炳      更新:2020-11-26 10:15      字数:6961
       校园生活既紧凑又活跃。每天早晨六点,大喇叭反复唱着跟部队一样的起床号。还可以在床上赖上几分钟,六点半钟全班集合做广播体操。之后是早餐,八点上课,中午午休,下午两点上课或自学,五点钟以后课外活动。课外活动时间整个校园顿时沸腾了起来,大多数同学在校园散步、阅读,打篮球。在房前屋后的空地和马路上打排球、羽毛球。也有的画画写生、办墙报……

       我哪里顾的上如此潇洒,早已经焦头烂额了。最头疼的是数学课,觉得枯燥无味。数学老师像个魔术大师,把那些符号和数字变化成无穷无尽的东西,把我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所云。听课的时候脑壳里的核桃仁总是不能安分守己,东撞西碰地逃出了牢笼,拉都拉不回来,按照母亲的话说心玩野了。要不就是打瞌睡,老师那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催眠曲。不时地打上几声呼噜,引的周围方圆几米内一阵开心,我成了一个同心圆的视线焦点。阶梯教室远处的其他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下回头率可是不低。数学老师的视线也被我吸引过来,我赶快把脖子一缩,头低成了缩头乌龟,坐在我两边的同班同学成了笑料的替罪羊。为了不牵连他们,约定只要我的头开始往下啄,就用胳膊肘捣我一下,数学课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捣。物理课联系实际较多,学的有意思。化学课也特别有兴趣,一种物质加上另一种物质竟然能变成一种新的物质,真是太奇妙了。

       但是进度太快,据说这个学期要把初中、高中的数理化补完,可想而知负担有多重。老师还扬言期末要考试,我牢记母亲的教诲:“跟不上人家学校就不要了。”去新华书店买了一套初中、高中的数理化课本,花了不少银子。这些钱可以吃香喝辣享多少次口福呀!想起来疼的心尖上流血了,但也没有办法。宿舍里是不能学习的,只有一张桌子,我这个小子辈,还不乖乖地靠边站。躺在床上一看书就瞌睡。因此每天下午和晚上找一个人不多的教室,吭哧-吭哧地学了起来。把那些重要的地方打上红杠杠,把那个不懂的地方用蓝色画个问号。刚开始问赵建国,毕竟是老乡嘛,问的次数多了,赵建国不耐烦了,数落我就没有学明白,因此很少再问他。反正老大哥多的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做数学作业是个困难的事,就像母亲以前讽刺我的话一样:“让你算个正经题就算不清楚,作业本上尽是红叉,算个歪门邪道你灵光地很。”实在憋不出来了,赶快把老大哥的作业照猫画虎抄一遍,先应付地交了差再说。

       星期六晚上是同学们最欢乐的时刻,早早吃过晚饭,我们就拿着寝室里的方凳,三三两两到露天电影场占位子。谈天说地,看那些台词都能背下来的老电影。星期天睡个懒觉,逛逛公园,倒是想逛街,无奈囊中羞涩。就这样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学了个天昏地暗,头昏脑胀,真真体会到学习比干铸造工的活要还辛苦多少倍。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使我惊慌失措的事,开始掉头发。最初是在枕头上发现的,后来越掉越多,洗一次头脸盆上漂浮着一层头发。我恐惧地担心如此脱下去,不久成了秃子,别说何莲了,就是喂鸡的姑娘也娶不上了。老大哥们说是用脑过度,可是不用脑怎么能跟的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仅仅一门数学就够我喝一壶的了,又跑来了一门英语课,真是祸不单行啊。上了一年半的中学,就学了几句俄语,说是要准备打仗用。现在学英语要从ABC开始,你说闹心不闹心?而且学英语花的时间多,收效慢。尤其那些单词总是记不住,经常是曾经相识,但想不起尊姓大名。想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要学外国话。英语老师是一个中年男人,整整齐齐的中山装洗的干干净净。奇怪的是没有胡茬子。一边倒的头发,梳的油光发亮,眉飞色舞地说着中英文交替的话,显得油腔滑调,跟电影里外国流氓差不多。像酒瓶子一样底厚的眼镜,都挡不住对女生眉目传情,而且被放大的十分夸张。其实骚扰那些老姐姐们也与我无关,就是看着不顺眼。尤其是还时不时地嘴角往两边一拉,上唇中部比下唇往下突出一点发着嗲,顺便还掐个兰花指。男生们互相使眼色偷着笑,我觉得恶心想吐。要不是老师,给他三拳二撇就够了。一拳把左眼打成熊猫眼,再一拳把酒瓶子底镶进右眼眶里,第三拳打掉几颗门牙,叫他的上下唇换个位,看他如何再发骚。折断他的双手中指,让他再掐兰花指看看,一定像个残疾人。只要他一嗲嗲不休,我就轻轻敲桌子,同学们就会心相笑。英语老师通过眼镜上方追查目标,好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后来他告到了辅导员哪儿,辅导员通过班长传下话来,英语老师老婆远在千山万水,就是那个毛病,多少年了也改不掉,上课敲桌子也不对嘛。我相信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老话。后来隐隐约约听说他又自作多情地告我们班一女生骗了他,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有三套领导班子成员知道。都以为我还是生葫芦,没有长熟呢,哼!都没有把我这个小字辈放在眼里。

       天气渐渐凉了,一下又多了英语这个拦路虎,更是雪上加霜。老大哥们传授经验是多阅读,于是星期天打算去市里最大的新华书店买一本阅读材料。穿上被自己的身子压成笔直的裤子。把矮腰皮靴擦了个锃亮,把裤腿往靴腰子里一塞。再把当年“刀把子”何大哥送给我的漂亮匕首,往靴腰子里一插。挑了一件相对干净的外衣穿上。把校徽端端正正地别上。临出门幸亏想起忘带学生证,那可是重要事,要不然进校门很麻烦。一路上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市中心,皮靴上的铁掌子和马路碰撞着,咔咔地发出有节奏响声。本来这个城市穿皮靴的人几乎没有,引的路人直往我的脚上看。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穿着典型的藏民服装,腰间别着一把藏刀,刀鞘和刀柄甚是好看,我不由自主地站了下来。看到他胸前戴着“民族学院”的校徽,也许他也看到我也戴着校徽也站在我面前。我说:“你的藏刀真漂亮!”他听到夸藏刀很是高兴,用右手抽出藏刀递给我看。果然是一把好刀,一下子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了。我也自豪把匕首递给他欣赏,也看到他眼睛里放着亮。我说:“我们交换怎么样?”他犹豫了片刻用生硬的汉话说:“不行的,我们藏民男人身上没了藏刀,就好象没了灵魂。”我失望地还回藏刀,拿回自己的匕首,握手告别。

       一边走着,一边回味着漂亮的藏刀,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喂!站住!”我一抬头,是一名交通警察在喊我。果然十子路口中央安全岛上一个警察叫我过去。到了警察面前,他说我不看手式违反了交通规则。我赶快强词夺理地狡辩:“我们老家就一条街,没有交通规则,所以不懂,下次一定注意。”也许警察听我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又穿着皮靴,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就说:“好吧,你在这再抓住一个违反交通规则的人,你就可以走了。”我满以为这样说了就没事了,没想到警察来了个如此损招。我就像进了耍猴的场子,警察就像耍猴人,我就像猴被周围的人观赏,羞愧难当。我赶快取下校徽装进口袋里,免得给大学生丢人。奇怪的是街上的人似乎都变聪明了,不上我的当,有意叫我多显眼一会。我焦急地等待着救星出现,足足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似乎比一上午的课还漫长。一个替死鬼终于出现了,我仿佛看到了曙光,便迫不及待地把它交给了警察,急急如漏网之鱼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到了新华书店直奔英文书架,一本一本地翻着,有讲故事的,也有科普方面的。正在选书呢,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大叫:“抓贼啊!抓贼啊!……”我扭过头一看,一个小个子人飞快地跑过来,后面有两个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边喊边追过来。我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小腿上,只听得噗通一声,一个狗吃屎爬在地上,钱包甩在地上。那贼刚要爬起来,我赶紧上去把他的两个手扭在背后,那贼拼命地挣扎。这时人们都围了上来帮忙,我说:“快把他的鞋带解下来一根。”我用鞋带捆住贼双手的两个母指,放开了他。那个老女人捡起钱包边骂边打了那个贼几巴掌,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喊着打死他!有的说扭送派出所。这时书店保卫科的人员闻讯赶来,把我们几个当事人带到办公室做了笔录。他们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是科技大学的学生,从他们疑惑的眼神中看出不相信,可能看我穿着皮靴还插着一把匕首。我掏出学生证给他们看了,他们夸我是见义勇为的好学生。我选好了书,买了一本,售书员把我当英雄一样,笑脸相迎,笑脸相送,我一下找到了什么是英雄的感觉。回学校的路上感慨万分,今天丢人和羡眼都占全了,叫我哭笑不得。

       过了几天,班长通知我下午一上班去辅导员的办公室,我紧张地赶忙问:“找我啥事?”班长说:“不知道。”一个中午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午饭也不知道啥滋味,午觉也没睡着。猜想着可能是上课敲桌子的事,是不是有人给英语老师告密了,这次是有针对性的上告了?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上班,来到辅导员办公室门口,定了一下神,长出了一口气,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说了一声:“进来!”我拉开门走了进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面。辅导员还是快速笑了一下立马恢复了严肃,我心里面咯噔一下,坏了,肯定没好事。辅导员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星期天在新华书店抓了一个小偷?为了慎重起见,先把你叫来核实一下。”我一听是这事,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连忙回答是的,就简单的把经过叙述了一遍。再看此时辅导员,脸上难得的笑容一直持续着。说系里接到了新华书店打来的电话,表扬了你这种见义勇为的事迹……辅导员又问我是否写了入党申请书,我说还没有。他又严肃地教训起我来,青年人要积极要求进步,向党组织靠拢,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我晕晕忽忽地出了办公室,辅导员的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着。尤其“好人好事”“入党”这些词。好人做好事,坏人干坏事,星期天干了一件坏事,又做了一件好事,是好人还是坏人?从小长到大,干了不少坏事,我是坏人吗?又想到辅导员鼓励我积极要求入党,我能入党吗?只有像雷锋、王杰、焦裕禄……数不清的英雄人物,才能是名副其实的共产党员,至少应该是先锋队的先进分子。先进分子首先应该是好人,我能算是好人吗?像班长那样吃苦在先,享受在后,一心为同学服务,才算好人。

       班党支部指派赵建国为我的积极分子联系人,赵建国给了我一本《中国共产党章程》小册子,遵照他的嘱咐我认真学习起来。最能打动我的是“中国共产党的基本纲领,是彻底推翻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用无产阶级专政代替资产阶级专政,用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党的最终目的,是实现共产主义,……,为在地球上消灭人剥削人的制度,使整个人类都得到解放而共同奋斗……”我感到这是多么崇高的理想啊!从忆苦思甜和电影里看到打倒了黄世仁、刘文彩、南霸天一类的地主、恶霸、资本家,千千万万劳苦大众才能翻身做主人。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这是多么美好的社会呀!我暗自下决心为实现这样的目标而奋斗终身。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像层出不穷的英雄人物一样,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在赵建国的指导下,我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越临近期末我越紧张,最担心的就是期末考试。化学课感觉还好一些,连滚带爬地或许能混个及格。物理课虽然有兴趣,但是内容太多,就怕抓不住重点。通过做作业知道物理题如果列不对计算式,一分也得不上,能不能及格就要看运气了。头疼的数学还是算不清楚,脑子如同一锅数字和符号的浆糊,及格无望了。心烦的英语仍旧是记不住单词,看句子如同小时候父亲给我念《济公传》一样,疙里疙瘩的不知所云。英语最大的收获是知道了语言还有语法,啥叫主语、谓语、宾语、状语。英语老师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我想语文也应该有语法吧,为什么没有印象,是没有学过吗,还是忘了,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中学语文课上,学习了不少英雄人物的事迹和他们的豪言壮语。怪不得李技术员说我说话丢三落四,颠三倒四。比如说见面常用的问候语“你吃饭了吗?”我却说“吃了吗?”只剩下谓语了,这可以解释出许多意思来。有时候被刚从厕所出来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比如“一碗豆腐”,我习惯说“豆腐一碗”,看来以后说话写东西要注意语法问题。英语考试怎么办?没有一点信心,连蒙带猜也难及格,万一英语老师听到些什么风声那我就死定了。四门课三门不及格,该土豆搬家滚蛋了。要是灰溜溜地滚回家乡,我猜想那可是名声大震。汽车配件厂的人肯定幸灾乐祸;父母脸面扫地;姥姥又该说我懵头懵脑;姨妈说我还是玩性不改;舅舅说回来也好;小姨斜着眼睛看我;大伯们说我上坟的时候没有给爷爷奶奶磕响头。厂里的人背后不知道把我贬成啥样了,师傅们对我一定很失望。特别是何莲的芭蕉扇都懒的动一下,老老实实地跟喂鸡的姑娘见个面。上次上坟我还担心三大伯念念不忘那个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提。脑子突然闪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名句,“愁啊愁,白了头”“人比黄花廋”。

       一个周三下午,通知全校师生去大礼堂听重要报告,原来是听一位风云人物关于教育革命经验的讲话录音。大部分内容听的似懂非懂,但是他谈论了自己的体会印象深刻。他说:“毛主席说的对‘现在的考试办法是对付敌人的办法,而不是对人民的办法’……我从考场出来,看到天特别蓝,云特别白,就象从监狱里出来一样……出了考场门许多人都骂,摧残青年啊!那年班里留级退学七个人……”“我有点飘飘然地给毛主席说,学习了34门课,一大堆书,还学了专业课。毛主席说‘你屁也不是,你学的那些东西,你到实践中去检验过吗?就算是对的,到实践中用得上用不上鬼知道。’毛主席提倡理论要联系实际的学习方法……”这次报告如同在校园里爆炸了一颗原子弹,其冲击波久久不能散去。围绕考试还是不考试,如何考试,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我当然希望不考试,那就可以蒙混过关了。最后学校决定用考查加参考作业情况给成绩。幸亏平时认真交了作业,终于平安无事地混过去了。感叹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很快就要放寒假了,父母来信问是否回家。我才不愿意回去呢,好不容易脱离了监控范围,即便经常骂我反正听不见,落个耳根子清净。再说家里没有我睡觉的地方,厂里的床铺肯定有了新主人。问题是如何把不回家的路费哄到手,花个爽快。想从号称“铁算盘”那里多得一分钱,非出奇制胜不可。直到放寒假了还没有想出妙招来,父亲一如既往地汇来铁打不动的、刚刚温饱的数字。

       班里的同学家近的都回去了,家远的都留在学校,宿舍楼照样热闹。而且老乡大多数都没回家,经过一个学期的熟悉,其他班级和外系的老乡越串越多。人多力量大嘛,娱乐的点子层出不穷,又玩出了一个天翻地覆的世界,脑子里哪还有家的影子。玩疯的脑袋还留了一小块清醒,听从老大哥的指教,把下个学期开设的大学数理化提前预习一下。那些不懂的地方做上记号,上课时重点听讲,懂的地方让脑仁子出去遛上一圈也算是安抚。把这个重要任务安排在脑仁子心情好的上午。下午脑仁子不太听话,连哄带骗地再塞的东西。晚上脑仁子拒绝转动,就由着它的性子去吧,否则第二天要罢工。

       听见远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才意识到过年了。以宿舍为最小单位,用同学们凑的份子钱办的年货摆上,再把食堂从没有吃过饭菜也摆上。各自刷牙缸里倒上酒,推杯换盏,猜拳行令地吃喝起来。喝到酣时,端着酒缸子宿舍之间乱串。我甚至串到其他系老乡那里,又喝了一个晕头转向。

       模模糊糊看着我的上铺在眼前,就是不知道怎样上去,爬了几次也没有上去,就一头倒在下铺不省人事了……迷迷糊糊好像到了蓝新家,蓝新妈妈叮叮当当在厨房忙着。蓝新奶奶颠着小脚忙前忙后地把各种水果洗干净,往盘子里装,两片没牙的嘴唇噗哧噗哧扇着。我问完过年好就进了里屋,突然像是被魔法定了身,看见何莲和蓝新还有他爸嗑着瓜子闲聊。我给叔叔拜了年,可是何莲连看我一眼都没有,好像我不存在一样,顿时感觉无地自容。这时蓝新妈妈端着一盘年货不知道什么进来了,左一个媳妇,右一个媳妇地让着吃。我失望地不知道怎么离开的蓝新家,沮丧地往家走去。忽然看见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后面驮着一个人飞奔而来。近前一看竟然是蓝新骑着那辆飞鸽牌,后面驮着何莲,好一幅画面呈现在眼前“上黄下蓝白回力……”。他们俩都没有理我,我感到脑子一阵晕乎,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儿了。正在寻思呢,觉得有人在推我。眼睛微睁,看见赵建国正在晃我的肩膀,说:“喂!喂!上你窝里趴着去!我也困了。”这一下清醒多了,顺利地爬上了自己的窝。

       躺在床上一下连不上刚才的梦境,感叹幸亏是个梦,刚才都已经绝望了。如不是赵建国惊了恶梦,说不定已经晕乎到和平渠里随波逐流了。如今还有一线希望呢,这几个月来也不知道何莲想啥呢?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她要是有心完全可以从鲁师傅和蓝新那里得到我的地址。又觉得自己可笑,哪有姑娘家主动打听你的地址,那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不是我不主动给她写信,实在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杏核眼里的杏仁是甜的还是苦的,不得而知。碰一鼻子灰,脸往哪儿搁。过去对我的帮助是人家就是乐于助人,说不定是我自作多情了。也许她在考验我,看看是不是有了那么多女同学把她忘了。要是真这么想,那可就冤死了,那些老姐姐把我当小屁孩,时不时倚老卖老地给我批发些人生经验。我想再也不能放任自流了,我小的时候放过自做的风筝,知道断了线的风筝就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等我三年回到厂里,她不知道成了谁的碗中肥肉,说不定小野种都生出来了。不行我得赶快把线头接上,问题又来了,我要是如实地写明我的地址,放在传达室展览,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我写的信吗。闹的满厂风言风语不说,万一人家没那个意思,岂不贻笑大方。对了!干脆信封上只写两个字“内祥”,把真实地址写在信纸里。为能想出如此自作聪明的好主意,感到沾沾自喜,激动地爬起来就要动手写。班长以为我喝多要吐,赶快拉开了门,我自己也觉得可笑。于是到盥洗间洗了把脸,清醒多了,才想到何莲正在忙着过年呢,决定一开学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