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眸，静了下心神，压抑住心中不断翻滚的思绪，方才抬头，朝着他们两人，淡然一笑，“怎么大婚才这几日，就从蓬莱山出来了？”

       沐木盯着我看，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些什么。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诧异，“怎么了，我脸上不干净么？”

       附宝却是灿烂一笑，拉了拉沐木的手背，“素女姐姐，好些年未见，那日我与沐木大婚，我与您也只是匆匆一见，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前两日，突闻您与重将军的喜事，就想着趁着这个来给您送贺礼的机会，好好与您叙叙旧。”

       附宝说话的声音轻柔甜美，宛转悠扬，似水如歌。

       我眯眼，笑着看向她。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细细看着眼前之人。

       当年，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之中，我对还是阿修罗首领的附宝还是有些印象的。

       彼时，战旗猎猎，角声漫天，万鼓雷鸣，响彻了整个弱水河畔。

       在那黑云压城般的漫漫黑色人流之中，附宝身着流云战氅，头戴北斗冠，脚踏追云战靴，手持青峰剑，何等的威风凛凛，与现今，一副柔弱之姿，却是相差甚远了。

       许是我盯着附宝看，她有些害羞，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混身散发着女子特有的粉腻酥融娇欲滴的气息。

       “素女姐姐，您这样盯着我的媳妇看，却把我丢在一旁，我可是会吃味的。”沐木此时，早已收了打量我的神色，却是拿着象牙扇，掩嘴轻笑。

       我轻抬右手，赏了他一个爆栗。“你吃我什么味，没的混胡说，只是原先我瞧着你家媳妇一派大将军的气度，如今，在你手里却成了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儿，就不准我稀奇稀奇了？”

       沐木听我这番说辞，却是笑的更欢，一把象牙扇扑棱的飞快。

       倒是附宝，此时早已羞红了脸，低头垂眉，“素女姐姐这样说，岂不是要羞死奴家。当年，您也是女儿身，行军掠阵之中，也难掩周身豪气，附宝对素女姐姐向来敬重，您可不能这么嗤笑奴家！”

       我哑然。

       当年，我随着重泽没少在战场上东奔西跑，就连着华光都有说过，金戈铁马，烽火连战九州之时，我是一身红妆金甲的，只是，在那场与阿修罗的对战中，我有涉足其中么？

       我疑惑的朝着沐木看去。

       他却兀自转头，拉着附宝朝着暮夕宫的正殿而去，清冷的声音兀自传来，“素女姐姐，我与附宝好不容易来趟你这，你怎的不请我们进去喝杯茶，休息个一时半刻？这样待客，您可不厚道。”

       我与重泽大婚之日虽然还未定下，但西海八荒早已传遍。如今，这暮夕宫只怕会迎来颇多的宾客，然，我这十几万年一直是与凤来仪二人独处，现下，没有凤来仪在一旁转悠，倒要惹的我混不自在了。

       我跟着沐木与附宝踏进了正殿，正兀自思量，这暮夕宫中除了在重泽那拿到的一些果酒，可还有上好的茶水招待，只是，这喝茶待客的一应用具，我似乎是没有备下的。

       正伤神之时，却是突然闻到了一股千叶红的飘渺香气。我豁然抬头，正见附宝与沐木端坐一旁，身后立着一个宫娥，低头垂眉，小心谨慎的替他们两个斟茶倒水。

       那小宫娥一袭月白宫装，淡雅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乌黑的青丝简单的挽了个一些，其余的垂在颈边，额前还垂着一枚小小的水滴形紫玉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让人直觉的眼前一亮。

       我欺身近前，在沐木对面寻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多亏得你体谅姐姐，知道我这缺少伺候你这蓬莱山之主的宫娥，倒是自己带了个来，省了我好些心思。”

       我含笑朝着那小宫娥细细打量，总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越看越是觉得亲切。

       那月白宫装的小宫娥，替沐木与附宝斟茶倒水之后，却是转身，盈盈笑意朝着我走来。

       转身之间，我便瞧清了面前小宫娥的一番面貌。

       一张瓜子脸，一双灿若繁星的乌黑眸子，杨柳宫眉，脸颊两侧伴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意盈盈之间，一顾倾城。

       “素灵！你是素灵么！”我皱眉，寻思了好久，才讷讷的开口询问道。

       素灵，原是服侍我的小宫娥，我待她如同姐妹，记忆之中，她是我在昆仑救下来的一只金丝羽雀，在我参加神魔大战期间，我将她托付给了沐木照顾的。

       当我自混沌之中苏醒，却是忘记了要去把她寻回来。现今，倒是沐木思量周到，竟还记得要将她带来与我相见。

       现今，见着素灵，我的思绪便忍不住飘回了我三万岁时的那年。

       记得，那年，沐木堪堪化作人形，因着法力不济，还时常在金翅鸟与人形之间转换，因着这个缘故，我曾一度喊着他“鸟人”，气的他一身金光发亮、丝绸般润滑的羽毛瑟瑟抖动，清朗俊美无瑕的俏脸却是憋了坨娇红。

       那段时间，我与重泽、华光常常背着师父偷跑出蓬莱山去玩闹，沐木又因着刚化成人形，对蓬莱山之外的景色也甚至好奇，故而，我们四人便会三不五时的结伴出去溜达一番。

       一日，师父收到九重天灵宝天尊的帖子，邀他去上清镜对弈，我们四人眼睁睁看着师父他老人家架上了谛听，优哉游哉的趁着祥云向西掠去，嘴里喊着，师父您可得早点回来，心里却念着，师父您不用惦记着我们，能多呆些时候便多呆些时候。

       无他，因着师父虽然老实厚道，但对于我们的管教也甚是严苛，虽我们几个顽皮经常不顾着他老人家的教诲常常偷溜出去，然，回蓬莱山之后，如若被他老人家发现，一顿责罚还是难免。

       诚然，惹得师父动怒，被其责罚委实恐怖，但是我们几个却依然乐此不疲。